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渣了帝尊三次的下场》作者:公子吃糖   文案:   玉帝老儿托了我去给下凡历劫的青燃帝尊造劫,本仙痛痛快快地一连渣了帝尊三世。   第一世我化身为他的对头,以让人发指的频率频繁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他使各种各样的绊子,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让他恨我恨得牙痒却偏偏干不掉我;   第二世这厮偏偏爱上我,无奈本仙只得出演一场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的狗血大剧,而后设法作死成功后脱了马甲欢快离场。   第三世,青燃帝尊在投胎前阴测测地问孟婆:“给本君造劫的是何人?”   ——   三世劫难历完,青燃帝尊瑞气千条地归位了,漫天的神仙都知道他被折腾的很惨,漫天的神仙都知道这位帝尊心胸并不宽广,都在为替他造劫的神仙担忧。   我也担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接的是秘密任务,除了天帝和孟婆,没有人知道是我造的这三场孽。   我低调回到了天界,正要回洞府时……一只修长如玉地手搭在我肩头,慵懒华丽的声音传来——   “小花绛,渣了本尊三次,你说说,我要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本书又名:我是帝尊的毒月光,幼年帝尊总想独占为师,每天都在假装很爱帝尊心好累,我只造劫不负责造人!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魔法幻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绛;青燃帝尊 ┃ 配角:专栏预收《追我的火葬场燃遍三界》 ┃ 其它:渣了帝尊三次后,被扯掉了马甲带回了家   一句话简介:我是帝尊的毒月光   立意:男女主相互救赎,携手共成长,相信同伴,相信努力总会有回报。   作品简评:   花仙花绛刚刚飞升就接到一个颇为苦逼的任务,她需要给下界历劫的青燃帝君造三世劫,让他尝尽人生三苦,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她费尽心思终于完成任务,回来却发现似乎得罪了大佬……三世的情劫,一生的欢喜,原来我兜兜转转喜欢的一直是你。主角性格鲜活,极富人格魅力。节奏快,让人看得极为畅快。本书文笔幽默风趣,常常让人忍俊不禁。故事情节跌宕起伏,高潮不断,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感情戏有暖有虐,让人容易产生共情,不忍释卷。 第1章 三段宿命 本座可收你为徒   我颇为慈爱地看着小糯米团子帝君,温和地问他:“要不要跟本座走?本座可收你为徒。”   小糯米团子今年只有六岁,他不记得自己牛逼轰轰的前世,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小叫花子,而我现在的身份是白衣飘飘的仙界至尊,刚刚把他从野狗嘴下解救出来。   我这一问对他来说,不亚于仙音。   他先是愣了片刻,接着就是大力点头:“要!”   我慈爱地笑了,俯身将他抱起,也抱起了他第三段宿命。   青燃帝君,我们的第三段游戏又开始了。   青燃帝君是九重天上的战神,是让玉帝也敬重三分的神尊。   一日,这位神尊忽然不知道为何脑抽,要历一历佛说的三大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而且每一世只历一种,连历三世。   神尊的地位太尊崇,就连司命星君也无法为他写命格,只能派一位仙君下去见机行事,为他造劫。   而为这位神尊造劫的苦逼任务就着落在我身上。   第一世怨憎会倒不算太难,我化身为他的对头,以让人发指的频率频繁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他使各种各样的绊子,让他成长道路磕磕绊绊到几乎怀疑人生。   自然也成功让他恨透了我,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副要把我砍个稀碎喂狗的表情,我在作死的边沿反复横跳,就喜欢看他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让他深刻地体会了一把怨憎会。   第二世是爱别离,我以为这世最好安排,只要让他爱上一位姑娘,然后我再设法各种棒打鸳鸯,让他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就是。   找个爱他的姑娘不难,这位神尊在人间的皮相也帅裂天际,见过他真面目的姑娘还没有不爱他的。   难就难在这位神尊他眼界奇高,我变着法子向他身边塞了各种各样的姑娘,几乎将那世界的各色佳丽都搜罗了一遍,他却没有一个能看上眼的,倒似对我这个‘红娘’印象深刻,对我有了那方面的意思。   为了完成任务我只能硬着头皮亲自上场,一边深情款款地和他各种秀恩爱,一边挠秃了脑袋自己造劫,设法和他各种分离,每一次分离都像是不得已,每一次分离都像是一场梁祝大戏。   最后一场分离是死别,我先他一步而去,脱了马甲欢快离场,而他则郁郁数日而亡。   大概是因为前两世投胎成普通人被我折腾得很了,第三世这位神尊投胎到修仙地界,成为魔之子,可以修炼,可以有法力傍身。   这位魔子命运多仄,一出生就被抛弃,流浪在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也没人保他,成了和野狗抢食的流浪儿。   而我,则成为一个修仙门派中的掌门人,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他,我一路抱着他回山,一路琢磨怎么让他‘求不得’。   人活一世其实有各种各样的需求,挨饿时求一顿饱饭,受冻时求一件寒衣……但这些都是极简单的需求,很容易得到满足。   要想达到求不得的境界,就需要反复求,拼命求,用尽手段求……也求不到才行。   其他的简单需求还是很容易就达到的,我也没必要在这方面折腾他。   所以我先带他吃了一顿饱饭,这孩子很好养活,坐在椅子上一个大白馒头就啃得喷香,没菜他也压根没意见。   他那一身实在破烂,我又好心去成衣铺给他买了一身很普通的寒衣,这孩子稍微清洗了一下,换上后就规规矩矩站在我跟前,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满眼是掩饰不住的感激。   他那一双眼睛太纯澈,望得我良心饱受煎熬,为了能让自己良心上好受些,我又用术法给他治疗了一下他身上被野狗撕出来的血口子,顺便也医了一下他的冻疮。   我的医术还行,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那个脏污的几乎看不清模样的孩子已经蜕变成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帅哥,和他前世的模样约莫相像。   这位青燃神尊虽然转世了三世,但他容貌几乎没变化,一直是他身为神尊时的模样,只是身上少了祥光少了瑞气灵气,五官还是那个五官的。   当然,现在的他还是个小孩子,五官还没长开,但已经秀色夺人,瞧着十分赏心悦目。   小家伙眼里的感激几乎要满溢出来,我轻咳一声,想想日后要对他做的事,委实蛋疼,同时还有些心虚,在心里又骂了一声坑爹的玉帝。   这位神尊胸襟和他的地位并不成正比,一点也不大度,相反还有些睚眦必报,谁得罪了他,通常都会被他收拾的很惨。   而我前两世可着劲儿折腾他,让他比小白菜还要凄惨,听说他那两世归位时,那蓬勃的怒气让整个轮回桥上的鬼魂退避三舍,就连端着孟婆汤的孟婆都恨不得逃出八百里外。   据说他第三世投胎时,阴测测地问了孟婆一句,问给他造劫的人是谁。虽然孟婆很有职业素养,没有供出我,但还是让我心里惴惴,怕他三世历完,回归本位,会对我这个小小花仙打击报复,那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拉一波好感,我决定这一世在不违背原则的基础上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男人一般都喜欢权势,通常情况下事业心爆棚,对事业有极强的执念。   这位魔之子应该也不例外,他日后长大定会争权夺势的,如果我在他的事业上使绊子,让他一直无法成功,那应该就是最大的求不得。   除此以外,其他东西我可以稍稍满足他一下,免得他归位以后也黑化把我从花绛女仙拍成花酱。   我将他带回了山,传授他功夫。   怕他一个人太寂寞,又费心费力又收了几个颇活泼的弟子,能同他一道玩耍,一道练功。   事实证明,天才就算转世依旧是天才,小青燃明明和他的同门师弟们拜师时间相差无几,但短短一年功夫,他的功夫就超出同门师弟一大截,他修炼一年的顶得上师弟们修炼十年的!   更可气的是,他在我门下修炼了五年,就把我压箱底的功夫也学去了,以至于五年后我再无功夫可教。   如果是别的孩子这么聪明,我肯定不会耽搁他,会设法再为他寻一位名师传授他功夫,像盼儿成龙的老母亲一样盼望他能成奇才。   但既然我要在他事业上设劫,自然就不能让他把功夫修成当世第一人,所以我装作眼瞎继续将他留在我的门下,让他一遍遍修炼早已学会的功夫,顺便带带他的那些小师弟们。   当然,这样做让我有一种暴殄天物的负罪感,想要在其他方面补偿他一下。   想起他前世在爱情上的磕磕绊绊,我觉得让他在这世有一段美满的爱情也不错。   我开始注意其他同修门下的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弟子们,看着顺眼的,他约莫会喜欢的,我都会诚心诚意地连师父带徒弟都邀请来。   我的人缘一向不错,那些同修也很给我面子,只要我递出橄榄枝,他们通常不会拒绝,欣欣然带那名女弟子前来。   于是,我让小青燃带小师妹玩耍,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培养感情。   我则和同修下棋钓鱼,切磋功夫,倒也各得其乐。   小青燃已经是少年,长相俊美无匹,性子又淡冷酷帅,这种性子是最得小女孩喜欢的,凡是和他见过一面的女娃娃们还没有不喜欢他的。   但这小子心气极高,那么多或活泼,或秀雅,或冷艳的女娃娃们,他愣是一个也瞧不上,我亲眼瞧见他无情拒绝了好几位,还有几位没惹到他,居然也被他给生生怼得无地自容,嘤嘤嘤哭着跑了。   谁家的徒弟谁疼,自家的徒弟受了委屈,那些当师父的也未免不开心,以至于他怼跑了徒弟,连人家师父也不登门了。   我的同修朋友越来越少,门庭越来越冷落,我也越来越难搜罗到合适的女孩子。   等他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我的同修朋友仅剩下寥寥三位。   这让我十分郁闷,一日我将他叫到跟前,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他盯了我两眼,盯得我头皮发麻,以为他看破了我的小九九,他很平淡地回了我一句:“大丈夫应以事业为重,婚姻之事徒儿暂时不考虑。师父不必再费尽心机为徒儿牵线了。”   我没猜错,这孩子果然事业心重,我的方向果然摸对了!   我看了他一眼,他站在我跟前,素衣乌发,淡雅冷漠,身周若笼有银辉,恍如他在天界时的模样,只不过少了气势和仙泽,但也够扎眼的了。   思虑着我将要做的缺德事,我还是想要补偿他。   正盘算的当口,有小弟子来禀报:“师父,辛仙人来访。”   我眼睛一亮,立即满面春风地迎出去。   辛仙人名为辛枫言,是我为数不多的同修之一,不但长相俊美帅气,胸怀也极宽广。   他大概知道我的心思,每次来都会带不同的女弟子过来。   被小青燃怼跑了七八个,他也不放在心上。依旧锲而不舍地一年来个两三趟。   这次他果然又带来了一名女弟子,我才看到这女孩子心中就是一动!   这女弟子穿着一身鹅黄衫儿,双眉纤长,眸如星辰,小小年纪就自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骨。   让我心动的倒不是她这绝世的美貌,而是她的气度,竟隐隐约约和我前世投胎的那名女子有五分相似。   我前世为小青燃造爱别离的劫,差不多就是这个形貌,将小青燃迷得七晕八素的,让我成功唱了一场大戏,现在想来,或许他就是喜欢这一款?   这女娃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儿,叫颜青青。   我对这女孩子寄予厚望,照例唤青燃过来,让他带那颜青青去玩儿,游赏仙山。   原先我让青燃带女孩子去玩时,他都不情不愿的,只不过不好驳我这个做师父的面子,这才勉强答应。   这次他看到颜青青时倒是难得怔了一怔,多看了好几眼,再然后他就带她出去了,一点也没勉强。 第2章 做个红娘 偶遇频率相当高   我心里松了一口长气,老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为他办成了一桩美事,那他以后归位时,看在我做了这红娘的份上,能对我网开一面,不计前嫌放我一条生路。   阳光正好,微风习习。   我和辛枫言泛舟湖上,身周碧荷片片,莲蓬生得好。荷叶下常有游鱼偶然一跳,溅起来水花落在脚上,微凉,带着荷叶的清香。   小舟上有酒壶一樽,酒杯两个,清口小菜四盘。   我懒洋洋侧歪在船侧,一手持杯,一手持着钓竿,等着鱼咬钩。   辛枫言坐在另外一侧,也持了酒杯,在那里看我钓鱼。   他也是一方大佬,地位比我还要高些,他所在的清风宗是这大陆最有名的修仙门派,第一大宗。他这位宗主自然也是各仙盟推举出来的头儿,被尊为仙盟主。   他和我不一样,我就是一散仙,占了个小山头,门下小萝卜头四个,连最小的门派也比我人丁兴旺些。   而他是一呼百应的盟主,门下徒子徒孙数以万计,这么个大人物一年两三趟跑来我这里找我喝酒,还每次都能带不同女弟子过来供我挑选,还不计较青燃那小王八蛋给他的脸色看,我觉得他十分够意思,够朋友,够君子!值得结交!   所以他每次来,我都会热情款待,亲自下厨做几样小菜,绞尽脑汁学了一些平时并不擅长的技能,譬如下棋,譬如画画,譬如钓鱼,让他感受到我满当当的诚意。   临近中午,太阳略有些晒,辛枫言十分体贴地扯了一片荷叶来为我遮阳。   我道了一声谢,将荷叶接过来盖在头顶上,继续钓鱼。   其实我是不怎么坐得住的性子,钓鱼是很考验人意志力的活儿,和我的性子并不合拍,但我为了辛枫言能来得更勤快些,带来的女弟子更多些,他每次来,我都会和他钓一次鱼。   “青眉,其实你的功夫仅在我之下,你可以多收一些弟子,正儿八百成立个门派,好好打理一下,绝对能让你的青门成为第二大门派的。”辛枫言再次劝我。   我在这世的名字叫青眉,我居住的小山头叫青门山,我的弟子们在外闯荡的时候要报一下门派,当时他们问我,我才随口起出个‘青门’来。   辛枫言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喜欢催我上进的毛病不好,他有些看不惯我的懒散和得过且过。   他却不知道我只是下来造劫的,对这个大陆的门派之争压根没兴趣,自然没想成立个大门派让自己劳心劳力,也没想在这世上流芳百世。   当然,有天规在,实话我还是不能说的,所以我只是笑了一笑,推说自己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束缚。   说了一会闲话,一抬头,见不远处也荡出一条小船,船上正是青燃和颜青青,两个年轻孩子分别坐于船头和船尾,青燃执浆划船,颜青青则采摘我湖中的莲蓬剥了吃。   两个小的看到我们,一起站起来向我们行礼,我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玩他们的。   眼睛却十分肉疼地看了几眼船舱里的几个莲蓬,那可是我自仙界带下来的仙种,灵水浇灌了好几年才成活的,又好几年才结了这么几个,我还没来得及尝个鲜,就被这两个小兔崽子糟蹋了!   不过,看上去两个人相处得不错?   往常这个时候,我那些同修带过来的小女弟子们已经被青燃要么怼哭了,要么怼跑了。   现在这个颜青青居然能和他和平共处到现在,还让他为她划桨,很有本事!   这么看起来,我这莲蓬牺牲的也不枉了。   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正要再开口嘱咐他们两句,却蓦然看到青燃略有些冰凉的眸子,愣了一下。   青燃这小子几乎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但他还是很尊重我这个师父的,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我。   那他现在这是?   我琢磨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莫非是这小子嫌弃我们这两个老东西在这里碍眼了?   我这人有个孤拐脾气,如是平时,他越嫌弃我碍眼我越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不把对方刷崩溃了不算完。   但现在——   为了我的未来幸福着想,我忍!   我体贴地对他们笑了一笑:“你们玩你们的。”又对辛枫言道:“我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辛枫言欣然答应,他虽然是一方大佬,但在我这里十分好脾气,几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收起钓竿,想了一想,决定好人做到底,又将自己刚才钓到的几尾鱼丢到了他们的船上:“这鱼送你们罢。青燃,你做的红烧鱼不错,做给你颜青青师妹尝尝。”   再然后,我就施施然施法操纵着小舟走了,把这一片大好地盘让给他们。   颜青青和青燃果然是合得来的,两个人相处了三天也没闹翻,还常常同游,看上去和和美美的,我甚欣慰。   唯一让我有些头疼的是,明明我这青门山有十七八处好风景,这两只小的偏偏常和我们撞上,这三天已经撞上七八回了。   害得我每次还要扯着辛枫言挪窝让位,未免有些辛苦。   原先辛枫言来住上一天就被青燃给怼跑了,这次能住上三天,委实是颜青青的功劳。   我在欣慰之余也有些犯愁,平时我自由自在惯了,不喜常常陪客,辛枫言如果只住一天,我还能找些事情打发时间,但这次住了三天,我几乎将我所有风花雪月的本事都使出来了。   钓过鱼,画过画,切磋过仙术,如不是我这山头离城镇太远,我只怕就带着他逛街下馆子来打发时间了。   为了给两只小的独处的空间,我还将其他三位弟子都远远打发出去,三四日才能回。   现在整座山上,就这么两对人住着。   这日,我不想再和两只小的碰上,干脆就拉着辛枫言去了后山一忒僻静处。   这里风景并不美,只一片树林子外带一土山坡。   我在那土山坡的一窝草丛里搭了个棋桌,和辛枫言对坐着下棋。   我的棋艺一般,幸好辛枫言的棋艺也不怎么样。   我俩你赢一局,我赢一局,倒是杀了个旗鼓相当,这种下棋法倒是让人心情愉悦,唯一不美的是这草窝里蚊子有些多,偶尔还会有长虫蜿蜒着路过。   这一局我又赢了,很有些得意洋洋。   辛枫言含笑向我道贺:“青眉的棋艺又精进了,可喜可贺!”   我谦虚:“哪里,哪里,只精进了一点点。”   背后树林里有人嗤地一笑,我回头,正见一对璧人走了出来。   正是青燃和颜青青。   青燃的唇角还挂着一抹笑,大步流星走过来:“好巧,原来师父师叔也在这里。师父,徒儿想向您讨教一局。”   不由分说挤开了辛枫言,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双眸炯炯看着我:“师父,您选白子还是黑子?”   我甚头疼,我已经躲到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来了,怎么还能和他们偶遇?这频率也忒高了些!   还有,这小混蛋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我怎么不知道?   当着外人我不能扫他面子,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小子棋艺如何。   我执了白子,无意中扫了颜青青一眼,她静静站在那里,双眸如水瞧着青燃,眸底若有晶晶的光。   于是,我明白了,看来这小子是想在心上人面前露一手。   既然这样,我自然不能让青燃输得太惨,我得给他留几分面子,所以我在开始落子的时候就留了余地。   我没想到的是,我想给他面子,他却狠狠削了我的面子!   一局棋只下了一刻多钟,我就被他杀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我不服气,再来!   这次抖擞了精神,聚精会神,依旧惨败。   我看着棋盘上的山河破碎,怒从心头起,一拍桌子:“再来!”   我殚精竭虑,拿出了我的看家本领,结果依旧是让人颓丧的想要扼腕。   当着外人面屡次输给自己的徒弟,输得还这样惨,我觉得我这张老脸有些没地放,我得缓缓。   偏偏那小子还痛打落水狗似的紧追不放:“师父,您的棋艺一般,真想提高的话,不妨和徒儿多杀几盘。”   我握拳,这一刹那间,有一脚将他踢下山的冲动!   幸好辛枫言给我解了围:“青燃棋艺不错啊,本座来陪你下一盘!”   我有些不好意思,辛枫言和我棋艺是半斤对八两,我被那小子杀成这德性,他能赢得了?这不是自找难堪么?   我看向辛枫言,辛枫言冲我安慰似的一笑,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   辛枫言大概是觉得我输给徒弟太丢人,怕我难堪,所以他自告奋勇想也在青燃手下输几场,和我作伴,好朋友有难同当,有面子同丢。   辛枫言真是太够义气了!不愧是修仙界的扛把子!   我感激地冲他一笑,起身把位子让给他,又在他肩头拍了拍:“枫言,你在这里陪孩子们玩着,我去给你弄坛酒去。”转身走了。   我下棋一道虽然不行,但酿酒的本事还是一等一好的。   我前些年用梅花上的雪酿了一坛子桃酒,就埋在一棵成了精的老桃花树下,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喝,今日我打算用它来感谢一下辛枫言。   我拎着那酒坛子回来,想看看辛枫言输几局了,然后用这酒来安慰安慰他。   没想到走到跟前一瞧,发现二人棋盘上厮杀正激烈,一局尚没分出胜负。   就连在旁观棋的颜青青也屏了呼吸,怕打扰到二人。   我倒了一杯酒放在辛枫言面前,酒香袅袅,就算没喝在口中,闻着也能让人沉醉。   辛枫言向我道了一声谢,浅抿了一口,然后冲我一竖大拇指:“好酒!”   我微笑:“我酿的。”   这酒的原材料里还有一颗极珍贵的仙桃,不但酒味醇香,还能提升人的功力,实在是一等一的好物,自然是好酒。   辛枫言这次投在我身上的目光是实打实的惊喜:“青眉,你实在是太让我意外了!”将那一杯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尽。   对面的青燃脸色很有些不好,紧抿了薄唇抬头看了我一眼,似想说什么又忍住。 第3章 被炒鱿鱼 一巴掌引发血案   我只当没看到,这小子肯定也想尝尝这酒,刚才那么削我面子,这酒我才不给这没良心的小崽子喝!   或许我这酒让辛枫言很是热血沸腾了一把,居然超常发挥赢了这局。   我甚欣慰,我的棋艺和辛枫言差不多,他赢了就像我赢了一样,我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于是,我又亲手斟了一杯酒为辛枫言庆祝:“雪风,今天发挥不错啊。”   辛枫言很谦虚:“青眉,是你这酒的功劳,我今天感觉脑筋分外活泛些。”   对面的青燃把棋子哒地一放,他冷笑一声:“虚伪!”   辛枫言一顿,青燃视线盯在他脸上:“修仙之人理应坦坦荡荡,对朋友不会藏私,辛仙尊平日倒是藏拙了,明明棋艺很高明,却三番五次败在我师父手上,您压根就没拿她当对手吧?糊弄她玩是吧?!”   这一番话明晃晃带着责问,不像小辈对长辈能说的话,很是逾距。   我脸沉下来:“青燃,怎么和师叔说话的?道歉!”   青燃哗啦把棋盘一推,满桌的棋子撒了一地,也捎带着将我旁边放的酒坛子砸了,半坛美酒全便宜了桌下的草根。   我肉疼的脸色铁青,这混小子要反了是吧?!   “师父,我没错,是他虚伪透顶!这样的人不配和您结交!”   “青燃,你……你别这样说我师父……”颜青青忍不住开口,只不过她尚没说完,就被青燃打断:“你也闭嘴!你和你师父一样虚伪,给我滚!”   这小子翻天了!   我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混账,你疯了吗!”   我怒极之下出手,这一巴掌打的不轻,在他那张俊美的脸蛋上留下鲜红的巴掌印,他猛然向后一退,不相信地看着我:“你……您……”   我打完他这一巴掌也有些后悔,我收养他这么久,还一指头也没舍得戳过他,这次是破了例了。   不过我不认为这一巴掌有什么错,是他忽然脑抽如此以下犯上,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我青门下的弟子没有教养?   奇了怪了,以往这小子就算看人不爽,也不会用这法子赶人,这次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正要说什么,青燃已经冷冷看我一眼,转身就消失了。   本想下棋找个乐子,没想到就这么不欢而散。   幸好辛枫言大度,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临走的时候还安慰我一句:“没事,青燃这孩子毕竟还小,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言行偶有出错也是有的。待他回来,青眉你不必苛责他。”   我倒是没想真苛责他,毕竟这也不是真不可原谅的过错,我只是琢磨着等他回来,关他一天半天的紧闭,认识到错误就算完了。   我没想到的是,那小子会一去不回头。   原先他也下山历练过,每次都是不足半个月必定回来,但这次他走了足足大半年了,依旧没看到他的身影。   我这人性子有些懒,不太喜欢满天下找人,本来以为他气消了就会回来,没想到会这样决绝。   如果是别的弟子敢这样,早被我一脚踢出师门了。但他不行,他是我的任务啊,没完成之前我不能斩断这份联系。   在这期间我曾经派了弟子们去找,结果都徒劳无功。没奈何,我又求助于辛枫言,辛枫言门人弟子遍及天下,耳目众多。   辛枫言给我打包票,说青燃就算藏进了老鼠窟窿里,他也能把那小兔崽子挖出来。结果,他的清风宗把整个大陆搜罗了一圈,也没寻到青燃的行踪。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如不是我知道他在没历完劫前不会归位,我几乎要以为他已经被什么人害了。   没奈何,我只能使出了杀手锏。   为了我这个造劫任务,天帝曾经赐予我三道寻人符咒,只要点燃一个,就能将我送到他的身边,方便我做任务。   前两世青燃都是凡人,而我是有些法力的人,所以想要寻找他不怎么费力气,三道符咒一直没用过。   现在我实在没办法,只能使出了一个。   ……   明月照松岗,清风过大江。   明月在天,在一座长满青松的山峰上,有两个人正在对弈。峰下就是滚滚江水,那哗哗的拍击江岸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更加惊心动魄。   我蹲在一棵茂密的松树上,看着山峰上对弈的两个人。   一人白须白发白衣,整个人像一团雪堆在那里,颇为仙风道骨。   一人青衣墨发少年郎,清雅俊秀,虽然极简单的装束,整个人也如落入凡尘的星子般熠熠生辉。   这少年郎正是我那翘师出走的大徒弟——青燃。   我很愤怒,这混蛋失踪了将近一年,居然是跑到这里来和人下棋了!害得我翻天覆地地找。   再瞧了一瞧那白发老头,不认识。   但看气度看神情看他身周笼的一圈淡淡白光,就知道这人修为极高!最起码比我和辛枫言都高。这大陆的高手我基本都认识的,尤其是顶尖的那几位,更是如数家珍。   但这位却很面生,从没见过,难道是什么隐士?   我又瞧了瞧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不认识。   因为我是隐身在树上,那两个人并没有看到我,在那里博弈厮杀正烈。   我运起目力瞧过去,倒是能瞧见棋盘上的棋子,看了约莫一刻钟后,我惊了!   两个人的棋艺都极高明,每一步棋都险之又险,我看了一会就有些眼晕……   青燃的棋艺原来是这么高明的,怪不得他能将辛枫言杀得大败。   我再瞧瞧那白胡子老头和他奇诡的棋路,心中忽然一动!这老者莫非是传言中的棋仙齐宗恒?传说这位棋仙术法极深,却痴迷棋道,神出鬼没的,没人知道的他到底住在哪里。   “齐老,您又败了。”   一局终,青燃推棋而起,声音凉淡如山间的风。   那老者十分不甘,却也是认赌服输的:“好,好,这局算你赢了,下一局老子一定赢你!”   他也起身:“这一次你要学什么?”   “雾隐术。”   “好!老规矩,还是只传授一遍。”   这下,我终于确定这老者就是那位棋仙了,因为雾隐术是他的独门功夫,其他人不会的。   我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来这小混蛋是另投师门了。   这大陆上的规矩比较开明,允许一人拜多个师父,但前提是和前一个师父断绝师徒关系。师父可以将徒弟驱逐出师门,徒弟也可以炒了师父的鱿鱼,十分的天公地道。   看来我那一巴掌伤到了他的自尊心,所以我也被他炒了,这还真是一巴掌引起的血案。   棋仙看来不太想把自己压箱底的功夫教给青燃,所以他无论说口诀还是比划姿势都飞一般的快,一套能让人学上个把月也未必能学会的复杂术法,他在一分钟之内就做完了。然后目光炯炯看着青燃:“学会了?”   青燃唇角有一抹浅笑,他没说话,而是迅速施展了一遍。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在一分半的时间内完成,然后他挑眉看着棋仙:“我施展的可对?”   棋仙连胡子也颓废了:“变态!你真是个变态!”   我蹲在松树上深有同感,青燃帝君就是个变态,在天界他是个变态,闲撑的放着悠闲的日子不过,非要历什么三苦,害得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小花仙也跟着他折腾。   投胎转世也是个变态,聪明的过了头,学什么都是飞快,让我很有危机感。   他功夫越高,做事就越容易成功,我这劫就越难造,我愁得头发都要掉秃了。   “你可以走了。”棋仙摆了摆手:“老子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青燃也干脆,向他拱了拱手:“告辞!”   青燃转身就想走,背后棋仙开口:“你出去以后做什么?找你曾经的师父?”   青燃步子一顿,淡淡说了一句:“与阁下无关。”   棋仙望着他:“以你的资质,以后足可以在修仙界称王称霸,有没有这个想法?”   青燃笑了一笑,倒没客气:“有。”   棋仙抚掌:“男子汉大丈夫应以事业为重,你如有称霸之心,老朽日后可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   两个人一问一答,我在树上听的心惊肉跳,青燃以后有这位棋仙来助力,那肯定是如虎添翼啊,那我的任务岂不是完成的更艰难了?   棋仙这人不好惹,我决定跟在青燃身后,待出了这地儿后再现身捉回他,哪怕把他圈禁在烟花地,也不允许他去干大事。   我身子刚刚一动,就像被点了穴似的僵了一下,噗通一声我跌下了树,大惊抬头,看到的是棋仙那双贼亮的眼:“小姑娘,留下陪老夫下棋罢!”   有功夫在身我虽然没有摔坏,却也险些闪到我老腰,我正要一跳而起,眼前人影一闪,一道蓝衫遮在我面前,正是我那不肖徒弟青燃去而复回,他身姿挺拔如松将我挡得严严实实。   这小子虽然把我炒了鱿鱼,关键时候还知道卫护我,我心甚欣慰,暖了那么一暖。   只不过那暖尚没自心区扩散开,那小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我黑了脸,他说的是:“她是臭棋篓子,前辈不必留下她。”   ……   大雨如瓢泼,狂风如癫狂。   所有的大树在暴雨中呈一个方向倾斜,雨鞭抽在身上不但凉还疼。   青燃扯着我在大雨中奔逃,大雨浇得我睁不开眼,青燃始终抓着我一只手,抓得我手腕都疼了。但我一声也没吭,尽量跟上青燃的脚步。   一个时辰前,我被棋仙发现,并邀请我留下来陪他下棋,其实我是无所谓的,我棋艺虽然差,但棋品却不差,很能输得起,连输十局也不会皱下眉头的那种。   但青燃在护住我的同时也揭了我的老底,这让我很愤怒,觉得有些受伤,正要站起来拨开这小子和棋仙论上两句,但棋仙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绿了脸——   “小友认识她?她是臭棋篓子也没关系,我瞧她身上穿的衣服挺多的,够输个七八局的,大不了最后剥下她这张美人皮嘛。” 第4章 一同入水 师父别怕有我在   于是,我明白了。   他不是棋仙,他是棋魔!   棋仙和棋魔是双生子,都痴迷棋道,不同的是,棋仙和人斗棋最多囚禁个十天半个月的,而且过后都有补偿。   而棋魔和人斗棋时喜欢剥人衣服,输一局就要剥一件,等剥无可剥时,就会断人手指脚趾,直至全断,最后惨被剥皮。   当然,如果棋魔输了,他则会传人一招术法,当做彩头。   棋魔和人斗棋时是不允许别人替代的,他功夫又绝世,我压根不是对手,一旦被他留下就只有最后被剥皮的命。   棋魔并不在世上行走,据说他常年居住在自设的结界内,像个蜘蛛似的,织了网在暗处等人自投罗网。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巨坑的天帝,瞧瞧他那道符把我扔到什么破地方来了!   青燃并没有和棋魔多说废话,趁他不备,抛出一颗烟幕弹,扯了我就逃。   棋魔这个结界无良,除了那看上去光风霁月的高峰和峰下滚滚江流外,其他地方都是沼泽,而且在这里面使不出飞行术,只能在陆地上奔逃。   棋魔功夫虽然高,但他不良于行,瘸了一只脚,平时看不出什么,一旦奔跑就能看出他那脚有毛病,速度也不如我们快。   如果是在外面,以我们的速度,早跑出八百里外去了。   但这结界一时破不开,我们只能在结界内各种转圈。   棋魔的声音在身后如影随形:“你们跑不掉的!乖乖的把小姑娘的美人皮留下!”   这样跑下去可不成,迟早会跑虚脱了,成为棋魔的掌下亡魂。   脚下不时踢出白骨,那是这些年丧生在棋魔的人的尸骸,也不知道有多少具,以致随意一脚就能踢出颗骷髅头来。   我在跑的过程中,也在拼命想找出这结界的缺口。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毫无破绽的东西,就像修炼一身横练功夫的人一样,他再刀枪不入,身上也会有个一捅就死的罩门。   结界也一样,也会有个类似罩门的存在,不过它肯定藏的极严实。   我们已经在结界内跑了足足三圈了,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试遍了,依旧没找到。   我们又跑到了滚滚卷着浪头的江边,青燃的视线在江上一转:“师父,我们下水!”   其实,我也怀疑那结界罩门隐藏在江水里。   可是,我恐水啊。   平时在小河小湖里坐船玩一圈还凑合,但大江大海,我平时都要绕着走。   现在这条江里的浪头得有一人高,汹涌澎湃的让人眼晕。   我想扯回自己的手:“青燃,你先下去探探。”   我知道他水性好,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全。   青燃瞥了我一眼,握着我的手腕不放,说了一句颇为暖心的话:“师父,别怕,有我在。”   再然后他就很坚决地扯着我跳了下去!   滚滚江水漫过头顶,我像颗炮弹似的向下沉,四周水声哗哗,耳朵也嗡嗡做响,这种旱鸭子遭遇没顶的感觉非常不好!   我顾不得发怒,憋住一口气,手忙脚乱地乱划,想要冒出水面。   手腕再次一紧,我的身子向前猛冲了一下,再接着我就被人圈住了腰,紧贴在人的怀中。   我这口气几乎要憋不住了,额头的青筋都涨得乱跳。   求生的本能让我一掌拍过去,想要挣脱这人的束缚,但手腕又被人握住了,再接着唇上一凉,有柔软一物擒住了我的唇,扣开了我紧闭的齿关,一口新鲜的空气渡了进来。   我心中猛然一跳,贪婪地呼吸一口,耳边沉沉传来青燃的声音:“师父,用鼻慢慢呼气,用嘴吸气。别慌,你可以的。”   这语气像教导小孩子,但我此时顾不得计较这个了,立即按照他说的方法做,果然好受了不少。   一旦能正常呼吸,我也终于能沉住气,心神安定之后,我这才发现我还在他的怀中,更要命的是他的唇始终和我的唇相贴。   这是不对的!   我心中一慌,下意识将他一推。   我用的力气不小,将他直接推飘出去。   而我在松一口气之余,忽然发现我又无法呼吸了!于是我又手忙脚乱向冲上水面。   耳中听到一声轻笑,再接着我的腰又被搂住,他的唇贴上了我的,渡了一口救命的空气进来。   我十分纳闷。   这小子和我同在水中,也没浮出水面过,他哪里得来的这么多的空气渡给我?   在水中我开不了口,自然也不能问出我的疑惑。   他的声音倒是一字不漏地钻进我的耳朵:“师父,那结界弱门应该就在水底,徒儿带你去找。”带着我冲下了水底。   这水域极大,我在心里发愁,这要怎么找?一寸寸摸要摸到何时?   青燃却不发愁这个,他抱着我在水底巡游,我俩抱的像连体婴似的,时不时要唇贴唇渡气一次,十分的一言难尽。   “师父,您的脸有些热呢,是不舒服么?”青燃的声音又传入我的耳朵,我装没听到。   我虽然在这世界已经活了几十年,但我实打实是个黄花大姑娘,长这么大从来没和男人如此贴近过!如今却和徒弟这样。   说实话,我虽然一向脸皮厚实些,但此刻也一阵阵做烧。   只盼着赶紧找到那结界弱门,逃出这个鬼地方!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棋魔那阴测测的声音直传入水底:“两只小家伙,哪里逃!”   我头皮一阵发紧,以我现在的功夫,如果在陆地上开打,我可以和他周旋个三五十招不会虚,但在这水底,我就是条任人宰割的鱼!   那老魔头一旦追过来,我帮不上任何忙,还得拖累青燃。   耳听到水声哗哗,我勉强睁开眼睛,忍着江水冲击眼球的涩意,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隐隐看到一团白影像条梭子鱼似的窜过来!   他真追来了!   我在青燃怀中挣了一挣,向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我吸引那老混账上岸去打,青燃可以在这里继续找。这样分兵两路,能逃出去的概率会大一些。   没想到青燃却不肯放开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师父,莫怕,先闭上眼睛。”   我:“……”   我不知道他要弄什么玄虚,但他看他这么信心满满的样子,我就勉强信他这一回。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耳闻他沉沉一笑,他的唇在我睫毛上蹭了一蹭,我一僵,他已经抱着我朝着一个方向飞冲下去!   “啪!”地一声响,像是撞破了一个什么薄膜似的东西,再接着我觉得周围寒冷刺骨,有风打着璇儿从我头顶掠过,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当然,也让我呼吸到久违的空气!   我急睁开眼睛,发现我和他在一眼冷泉里,周围雪峰林立,小鸟翅膀一样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   “好冷!”一直紧贴着我的青燃低语了一句,转头目光炯炯望着我:“师父,我们互相偎依取暖好一些。”   我兜头盖在他脑袋上一件裘皮大氅:“傻了吧,赶紧出水弄干衣服再穿上它。”   不等他有所反应,我已经飞身上岸,在空中飘飘一转,身上的衣衫直接就干爽了,落地时身上也多了一件灰扑扑的灰鼠皮的披风。   青燃也纵上岸来,落地时衣服也干爽了,他裹紧了我给他的那件雪狐皮的大氅,整个人玉树临风的,可以和不远处的亭亭玉立头顶霜雪的水晶树相媲美了。   我和他虽然形容狼狈了些,但好歹逃出那鬼地方了!   冷泉中有水花一冒,露出了棋魔那颗白发苍苍的头,他尚没出水就怒喝出声:“两个小鬼有些本事……”   他话没吼完,我已经用术法平移了一座小山头过来,不由分说劈头盖脸砸入水中,也将还没来得及窜出来的棋魔砸了回去。   那小山头底部面积和灵泉面积差不多,正好盖了个严丝合缝,连滴水也冒不出来。   青燃看看那小山头再看看我,似乎没想到我有这份功力。   我轻咳了一声,拍了拍手。   这移山之力并不是这大陆上应有的法力,而是属于仙界的。我一怒之下误把这法力使出来,按规矩说,这是违反天规的。   幸好此处没有别人,而青燃又年少,应该不会起疑。   “师父,您这手术法用得好!能不能教我?”青燃目光闪闪。   自然是不能教的!   因为仙界的青燃帝君就是掌管天规施行的,为了他归位以后不会因为这事治我的罪,我还得设法让他把这事忘掉。   我笑着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他就过来了。   我伸出手去,慈爱地揉了揉他的发心:“小青燃,有些东西不该是你学的,忘了吧。乖啊。”   趁他一愣神的功夫,我掌心冒出淡淡白光,洗掉他关于这部分的记忆。   等我放下手的时候,他果然忘记了我的搬山之术,只是颇为好奇地看了一眼压在冷泉上的小山头,没再问。   施了这样一个大术法,我有点喘。   再加上刚才我又在棋魔的结界里一通玩命狂奔,几乎把我这些年该跑的路全跑出来了。   此刻危险解除,我很有些腿软筋麻的。   我说:“找个地方歇歇吧。”   青燃一指东边一个草窝:“徒儿知道那边有个山洞,很干净,很清爽。”   ……   确实有一个很干净的山洞。   山洞内部有一间房子大小,里面居然有石桌、石凳,甚至还有一张青石榻,榻上铺着柔软的稻草。   我一屁股坐在青石榻上,累得不想说话。   青燃看着我,狭长的眸子里如有波光流动:“师父,您是专程找我的?”   我冷了脸:“你已经另外拜师,无须再唤我师父!”   “徒儿没另外拜师,徒儿当日是失陷在那棋魔那里,没奈何才和他纠缠这么久。”青燃解释。   我看着他:“这么说,我还是你师父?”   “自然!”   我笑了,手一抬,掌心多了一柄碧绿的戒尺,喝了一声:“跪下!” 第5章 水中迷梦 师父刚刚在唤谁   他既然还认我这个师父,那我就要治治他这离家出走的臭毛病,免得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其实是一位严师,收的那些小弟子们淘气的很,不将他们降服住,他们能翻天。所以一个个的没少吃我的戒尺。   而青燃一直很乖巧,聪明,学东西快,又肯学,这些年我一直没在他身上动过一指头,这次我想给他一个教训。   青燃没犹豫,跪了下来,伸出了手。   我也没客气,在他两只手掌心各抽了五戒尺,让他两只手在片刻间就肿得像馒头似的。   他倒是一声也没吭,闷声受着。   “可知错?”我问。   “徒儿知错。”   “错在哪里?”   “徒儿不该不辞而别,以后不会了。”   说来也怪,我这么惩罚他,他居然没有半点羞恼的意思,相反,他的眉梢眼底甚至还有笑意,显然他很开心。   我略琢磨了一下,倒是明白了他开心的缘由,毕竟被一个变态软禁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逃出来,自然该开心嘛!   我没找到他时,是火冒三丈的,心里发狠一旦找到他,一定给他个终生难忘的大教训,但现在他认错态度这么好,又已经抽了他,我的气消了不少。   我是个大度的仙,不想和孩子一般见识,也就不再惩罚他,又训了他两句,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   大概是使用了仙法让我受到了反噬,畏寒畏冷,全身无力,整个人疲惫的厉害。   我挥了挥手,让他先去练功,我在青石榻上打坐,想要恢复恢复,却没想到坐下不久,我就糊里糊涂倚在石壁睡了过去。   我又做梦了,梦中我回到了千年前,我还是凡间不知道忧愁为何物的小花妖,在山野中奔跑,被蛟龙妖所擒,那蛟龙妖想要逼我嫁给他,做他的压寨夫人,还把我死命向水里拖,我拼命挣扎,眼看就要被他拖进水里,一名白衣道士从天而降,将蛟龙妖打败,将我救下……   那白衣道士生得俊秀非凡,将我从地上扶起:“你没事罢?”   我心跳的厉害,觉得全身都在做烧,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男子,觉得他是老天为我派下来的白马王子,小声地回答:“没事。”   白衣道士浅浅一笑:“没事就好。”   我被他笑容所迷,望着他出神,忽然他手一松,我没站稳,低呼一声,噗通一声跌进水中。   “风衍君!”我脱口叫了一声,再接着就沉底了……   好冷!   我打了个寒噤,猛地睁开眼睛,白衣道士不见了,隔着晃动的水波我看到的是一张如花般的俊脸。   ——是青燃。   我险些被水呛到,整个人也瞬间清醒过来,也顾不得思索我怎么会在水里,下意识就向上一窜,哗啦一声在水里冒出头,四下一看,发现自己是在一个两米见方的水坑里,坑边上都是皑皑白雪,坑中冰水荡漾。   “师父,您终于醒啦。”青燃从我身边冒出头,欣慰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乱冒的鬼火,诚心诚意地问他:“为师记得是在山洞里打坐的,为何会跑到这水坑里来了?”   “师父在打坐的时候走火入魔了,发起了高烧,人一直昏昏沉沉的,怎么也唤不醒,徒儿用遍了退烧的法子都没用,没奈何弟子在这洞外临时挖了这个坑,将雪水引入其中,然后将师父抱进来退烧……幸好这法子管用,师父您终于醒啦。”   我:“……”   我有些将信将疑,我练的是道门正宗心法,而且已经练得非常熟练了,还从来没走火入魔过,这次怎么?   我抬手摸了一下额头,确实还有些烧。   我揉了揉眉心,想从水坑里跳出来,但身上酸软的厉害,使不出力气。   这水坑里的水冰得我骨头疼,我只能吩咐青燃:“扶为师上去。”   青燃答应一声,伸臂过来,半揽住我的腰,将我带离了水坑。   他一出水,身上的衣服就干了。   但我身上还湿淋淋的,整个裙子都在滴水,我想发功将裙子弄干,但功力居然一点也发不出来。   青燃眸中闪过一抹讶异,手掌立即按在我的背心上,有淡淡的光波闪过后,我的衣裙就干爽了。   他将我扶到山洞之中,看我冷得厉害,又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一条被褥铺在青石榻上,将我扶到上面坐好后,又扯出一领狐裘围在我身上,然后在洞里升起了篝火……   我围着狐裘坐在那里,看他忙忙碌碌,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已经明白我这是旧疾犯了,而不是妄动仙法的天罚。   我自小就有个旧疾,一旦发作症状和现在差不多,高烧,功力皆失,全身无力,如同凡人……   而这旧疾并没有规律可循,或三五年犯一次,或十多年犯一次,最长的一次则是间隔了百年,而我化身青眉仙尊后,一次也没犯过,我还以为这旧疾已经完全好了,没想到这次又在这个当口气势汹汹犯了。   好在这旧疾发作持续时间不会太长,少则一天,多则两天就能痊愈,倒也不必惊慌。   旧疾发作时是无法打坐练功的,所以我干脆躺在了青石榻上养神。   我想起了刚才所做的梦,轻轻叹了口气,这梦我在未历劫成仙时常做,而梦中那白衣道士也是我辛辛苦苦拼命修炼成仙的执念……   梦中情景正是我和他初遇时的情景,不同的是,他当时扶我起来后在一个石头上坐下,而不是无情地将我扔进水里。   原先做这梦时,也没被扔水里,破坏氛围的环节……   都怪青燃,这小混蛋太粗暴了!让我原本的一个美梦变成噩梦。   我忍不住睁眼,凉凉瞥了一下青燃,然后发现他正坐在篝火前忙着烧烤半只羊……   怪不得刚才就闻到了一点烤肉香,原来是这小子动了荤了!   我轻吸一口气,咽下了口水,冷脸斥道:“青燃,你犯戒了!”   修道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杀生,我从决意修仙时,就遵循了这条规则。   再加上修行到我这个级别,已经辟谷,不吃饭也没关系,餐风饮露就可以,还没破过戒。   我已经千年不知肉味了,没想到青燃这小混蛋胆敢在我面前公然烤肉。   青燃将烤羊翻了一个个儿:“师父,这羊不是徒儿杀的,是一头雪豹捕杀了这羊,徒儿从它口里夺了半只过来,徒儿并没破杀戒。”   我:“……”   修道之人和佛家还是不同的,修道之人只要不乱杀生不作恶就可以,不像佛家要严守八条戒律,连荤腥也不能沾。   肉味一股股向我鼻子里钻,引得我口水横流,我想起当年为妖的时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肆意自在……   停!   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是仙家,不是妖了,不能怀念妖生。   我因为犯了旧疾,身体和凡人差不多,也是需要进食的,譬如现在,我就很有些饿得慌,尤其是闻到这肉味后,我的五脏庙简直要翻天。   我现在连储物空间也打不开,无奈何吩咐青燃:“你出去找点桃子杏子之类的果子来。”   青燃手指一顿,看着我:“师父,这方圆百里都是冰峰雪山,没有果子可摘。要想充饥,只能打猎。师父,门规中只有不得乱杀生这条,可没有不能食荤腥……”   我被肉香弄得烦躁,立即抓到了他语病:“这么说你确实是打猎了,你从外面待的这一年,是不是常常打猎?”   “没有,师父,弟子也已辟谷,又一直被困在棋魔那里,去哪里打猎?”   我看着他熟练的烤肉手法:“可你烤肉手法很熟练啊,在哪里练的这手艺?”   “棋魔贪吃,他常常出来打猎将猎物带回去烤着吃,弟子有时也帮忙,自然就学会了。”   我没词了。   “师父,风衍君是谁?”青燃忽然问了一句。   我心中一动,明白是梦中唤出了这个名字,不过,我没打算向他解释,只是含糊说了一句:“我曾经的一位朋友。”   “师父的朋友徒儿都认识,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他是何方高人呀?”   你认识才有鬼,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等你归位后自然就记起他了,毕竟他是天界太子……   我在心里吐槽,抬头看着青燃闪闪发亮充满好奇的眼睛,我轻咳一声,很沧桑回了一句:“他是为师很久以前的朋友,早已飞升,你自然没听说过他。”   “师父和他很好么?”青燃打破砂锅问到底。   自然很好,如不是他的引导,我还是个大花妖,不知道在哪个山头吃人呢!   当然,当年如不是一心想要追随他的脚步,我更不会修仙得道,历劫成仙。   脑海中闪过那道白衣飘飘的人影,我心中一暖一酸。   风衍君比我早飞升了数百年。   可怜我一人孤苦伶仃又拼命修行了八百多年,才飞升到上界,刚刚见了风衍君一面,尚没来得及多话离别情愫,就接到这么个苦逼造劫任务,急如星火被踢下界来。   想到这里,我心绪又有不平,凉凉瞥了青燃一眼,如不是这位帝君多事,要历什么三苦,或许我已经和风衍君在上界双宿双飞了…… 第6章 身份暴露 你是被他囚禁于此?   青燃被我瞪得莫名,他再聪明但不知前世因果,也猜不到我此刻的弯弯绕心思,   正有些愣神,一枚散发着扑鼻香气的烤羊腿递到我面前:“师父,您尝尝徒儿的手艺。”   我暗咽下口水,义正言辞推开:“为师食素!”   青燃看了我片刻,垂眸:“好,徒儿设法去寻找果子。”站起来要走。   我叹气,这个地方四周都是冰峰,要找果子之类的,得跑出百十里地去,还未必能找到,他到底是我徒弟,手又被我抽得胡萝卜似的,我就不难为他了。   “算了吧,你也累了,先歇歇。为师将养上半天就能好转,到时候离开这里就可以,你不必忙了。”   青燃眸光一动,倒笑了,这一笑很有些春暖花开的味道:“没事,徒儿不累。”转身出洞去了。   他大概是怕有什么野兽进来袭击我,临出洞时还在洞口设了个小结界。   青燃走后不久,我这旧疾就大发作了,昏昏沉沉的,连坐也坐不住,干脆就躺在了青石榻上,这病每次发作都是三四个时辰,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我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洞口忽然有些动静,接着啪地一声轻响,像是那结界破了。   我吃了一惊,如果是青燃自己回来,他也压根不必破结界,抬脚就能迈进来。   谁把结界破了?   我想起身看看,但全身酸软的厉害,挣了两下没挣起来。   “青眉!”有人大踏步进来,讶然地叫了我一声。   是辛枫言,他居然来了。   我松了一口长气,不是棋魔,也不是什么吃人怪物,这就好!   辛枫言看到如此虚弱的我,十分讶异,上前将我扶起:“青眉,你怎么了?”又一摸我的额头:“这么烫!被那厮伤到了?”   我脑袋里还昏昏的,也没听清辛枫言的话,只问了一句:“枫言,你怎么来的?”   “我接到门下弟子禀报,说这边山中有异象,寻踪鹰还感受到了那厮的气息,所以我就带人赶来了。青眉,你是被他囚禁在此么?这个魔教余孽,还真是该杀!你对他如此好,他居然恩将仇报将你伤成这样,怪不得我这两天一直联系不到你……天幸让我在这里找到你。走,我带你出去,这个地方又冷又破,可不利于你养伤。”   辛枫言说出一大串话后,直接将我抱了起来,大踏步向外走。   我被高烧烧得头脑迷糊,头疼欲裂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辛枫言这一大番话里说了哪些内容,只是隐隐觉得不妥,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正要强忍头疼整理整理,就被抱了起来。   我下意识挣了一挣:“那个……我自己走。”我不习惯被人公主抱。   但可惜的是,现在的我力气还没有小猫大,自然挣不开,辛枫言把手臂紧了一紧:“你现在太虚弱,放心,外面我备了车。”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抱着我出了山洞,外面果然停了一辆银白色的车,驾车的是辛枫言的坐骑——一只硕大无朋的仙鹤。   而在车两旁还站了十六名清风宗的精英弟子,看到辛枫言出来,一起行礼:“宗主!”   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辛枫言微微点了点头,此刻的他气度雍容,隐带上位者威严,和在我面前时大不一样,他问了为首者弟子一句:“如何了?”   “禀宗主,那厮太厉害了,我方数十弟子一起围攻也没能将他拦下,被他逃了。”   辛枫言皱眉:“速调人再搜查,此子凶戾,一旦回归魔教,怕是会对整个仙界不利,务必趁他未成气候前拿下!”   “是!”那为首弟子答应一声,又看了看犹自昏沉的我,顿了一顿:“那青眉仙尊是他师父……”   “放心,那厮隐藏太深,青眉也是被他骗过了。现在已经发现了他的真面目,这才被他囚禁在此,她并不知情。”   外面风大又冷,我被这风一吹,整个人已经清醒不少,终于听出不对,心里咯噔一沉,哑声开口:“枫言,你在说谁?”   风声一直呼啸,而我气力不足,声音并不大,也就只有辛枫言听到了。   辛枫言抱着我就上了车:“青眉,你先好好在车中歇一歇。”   我不想他和我打这马虎眼,抬手一把扯住他衣袖:“你到底在说谁?”   我虽然虚弱,但到底是上界的神仙,这一冷下脸来,还是极有气势的。   辛枫言略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自然是青燃,他是魔界魔皇之子,这厮隐藏的真深,如不是刚才他和九头鸟争斗现出紫色冲天魔气,只怕我们还要被他蒙在鼓里。青眉,你现在如此虚弱,是被他所伤吧?”   我:“……”   我心沉了下去,万没想到青燃现在就暴露了身份,这下只怕要糟!   青燃好端端去招惹九头鸟做什么?   魔教和修仙派一向是死对头,而辛枫言做为修仙派的盟主,自然容不下魔之子,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转圜过来的……   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化解这场危机呢?   我颇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尚没想出办法,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一声,提醒我现在饿得很了。   辛枫言一笑,拿出几碟糕点和水果:“饿了吧?你先吃着这些。”   他拿出手来的东西自然精致好吃,我顿了一顿,决定先补充一下体力,就吃了几块糕。   一盘糕点很快进了我的肚里,一抬头,见辛枫言正吃惊地看着我。   呃,大概是被我的狼吞虎咽吓到了。   肚里有了食,我身上也有了一些力气,轻咳了一声,正要和辛枫言好好聊聊徒弟的事,外面忽然一阵混乱,有呵斥声传来。   “谁?!”   “站住!”   “是青燃那厮!”   再接着一道清朗的声音冷冷传进车内:“我师父是不是在车上?”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轻吸一口气,正要去打开车厢门,辛枫言快我一步:“青眉,你现在还伤着,不宜劳顿,让我来应付他。”   在我肩头轻轻一拍,打开车厢门走了出去。   车门重新关闭,车厢内只剩行动不便的我,外面传来对话。   “青燃,你还敢追来!”   “为何不敢?辛枫言,请我师父出来,我懒得和你废话。”   “青燃,你是魔之子,潜伏在仙界意欲何为?还穷凶极恶囚禁了你师父,如不是被我及时发现,只怕青眉仙尊就会死在你的手上!”   “他没囚禁本君。”我强提一口气,颤抖着手打开了车厢门,不想这误会再深下去。   一缕狂风打着旋从外面吹进来,我打了个寒颤,看向前面剑拔弩张地两个人,视线重点落在青燃身上,心里再沉一沉。   青燃全身浴血,原本的一身淡白袍子几乎被血染透,还四处都是撕裂的破口,大团大团的血污刺人眼睛,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刚刚捞出来的,一张俊脸也苍白的可怕。   他跟在我身边这么久,除了把他从狗嘴里救出来的那一次,我还从来没见他狼狈成这样。   我一向是护犊子的,心中一沉之余,也有熊熊怒火上来:“怎么搞成这样?谁伤得你?”   我这次声音不小,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十几道目光看过来,各种情绪一言难尽。   青燃眼睛却微微亮了一亮,他身周原本有紫色的魔气环绕,此刻也淡了一淡,他看着我:“师父,您没事罢?徒儿给您采摘了幽昙雪莲,可充饥,还能治疗各种内伤。”   他掌心中现出一朵碗口大的晶莹花,花瓣重重叠叠的,每一瓣都像是水晶雕出来的,花瓣顶端有桃子般的粉色,刚一拿出来,那清幽的香气就弥漫开来。   我:“……”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去招惹九头鸟了,幽昙雪莲是神花,功效强大,极为罕见,那九头鸟正是它的守护神兽……   我忽然有些后悔,后悔逼他出去采果子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被逼得现出魔身,引来这场杀机。   早知如此,我就啃了那根鹿腿了。   我一时说不出话,青燃的视线却落在我手上:“师父已经吃过了?”声音里似有丝丝失望。   我手里还拎着一块个头不小的糕点,唇角还有一点糕点残渣没来得及擦去,一时也不能否认。   但看到青燃略有些失落的眼睛,我头脑一热,将糕点随手一丢,说了一句:“还没,就吃了一口。”   旁边的辛枫言趔趄了一下,不相信地看了我一眼。   我只当没看到,青燃好看的眼睛里如有波光流动,他身形一闪,就靠近了车:“师父,您还饿是不是?”   说实话,我有些撑,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嗯。”   青燃身上紫色的魔气更浅更淡,几乎看不出来了,他将那朵花递过来:“师父,那您吃这个。”   我正要接,被辛枫言挡住,他很警惕:“青眉,小心有诈!他毕竟是魔。”   我挑眉:“他只有一半血统是魔,还有一半血统是仙,是仙是魔,要看他的行为,而不是看他出身。他可曾做过危害人间的事?”   辛枫言被我问住:“这……”   我绕开他,将那朵花接过来:“我自己的徒弟知道他的秉性,他不会害我,还有,我只是旧疾犯了,不是被他伤了。他也没囚禁我,而是为我寻找吃食,怕我被什么凶兽所害,所以才设下那个结界。”   辛枫言以及他门下的弟子们:“……”   我低头将那朵花分成两半,递给青燃一半:“你也伤了,吃这个缓缓。”   青燃眼睛微微一亮:“是,师父。”将花接过,一口吃了大半个。 第7章 徒弟被抓 本仙就是护犊子   我忍不住笑了一笑:“你慢点,没人和你抢。”   “嗯。”青燃今日乖巧的过分,我一个口令他一个动作,让我甚满意。   我将另一半也慢慢吃了。   这花不愧是神花,片刻后,我就感觉身上力气恢复了不少。   再看青燃,他脸色也好看不少,身上的伤也有痊愈的迹象。   辛枫言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脸上表情——   我没看出来。   看我吃完,他略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青眉,贵高足毕竟带了一半魔的血统,而且他刚才弄出来的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其他门派的人,有不少人对他起了疑心,不如你们师徒暂居我那里,我那里有测魔珠,一来测一下青燃身上的魔气到底有多少,二来也能挡一下其他门派的眼,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脸沉了下来。   青燃的情况我最清楚,他是魔子,身上是纯正魔的血统,一测准露馅。   我挑眉看着辛枫言:“你这是不信我?”   辛枫言还想解释:“这……并不是,我只是……”   我打断他:“枫言,多谢你来救我,我很感激,我徒弟的事我自有分寸,就不劳外人插手了。”   我不想再在这里多耽搁,向青燃伸出了手:“青燃,带为师下去。”   辛枫言皱眉:“青眉,还是让我送你们回去吧,此处荒凉,你们师徒又没有其他坐骑……”   青燃插了一句:“我可以驾云。”   辛枫言瞧了他一眼:“你师父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合着风,更不适合在云上被狂风吹,还是在我的车驾内好一些。”   青燃垂了眸子,他现在虽然驾云术已经修炼的不错,但也仅仅能驾云飞行,还是设不出挡风的防护罩的,更何况他还伤着。   所以他无法反驳,只是微握了手指。   我见不得他这种受打击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无妨,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很多了,吹下风也好,凉快,青燃,扶为师过去。”   我到底离开了温暖舒适的车驾,乘坐着青燃凝出来的一朵云上离开了。   青燃已经尽量放慢了速度(太慢的话云凝不住,会掉下去。)   风真的很大,把我刚刚梳好的头发吹得像鸟窝似的,脸也被吹得生疼,我还是爱美的,头发乱了可以重新打理,但脸皮如果吹裂了就不太好恢复。   所以我坐在云上时,尽量把脸埋在两膝间。   青燃似乎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没听清,只得抬起头来:“啊?”   青燃脸上有实实在在的歉疚:“师父,对不住。”   好在我这次听清了,摆手:“你挺好,有什么对不住的?”   风太大,可惜我这么通情理的话是靠吼出来的,还灌了一嘴的风,呛得咳了几声。   青燃忙道:“师父,您不必说了,听徒儿说就好。”   于是,我就听着了。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徒儿的身世。”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的身世,不但知道你这世的身世,还知道你上世的牛逼身世。   “谢谢师父明知道我是魔,还一心卫护我,徒儿很开心,能得师父如此信任。”   那当然,你只是今生投了个魔胎而已,骨子里你还是青燃帝君,让天帝也敬服的青燃帝君,挥一挥手就能让千万魔军望风而逃的战神,我有什么不信的?   青燃一字一句地道:“师父,早晚有一天,徒儿也让您乘坐最好的车驾,享一个仙君最大的尊荣。”   我的心咯噔一跳,这是不是就激发小青燃的事业心了?那他以后会不会就想称王称霸了?   我问了一句:“青燃,你最大的渴望是什么?说实话,不要应付我。”   “师父,刚才徒儿所说就是最大的渴望。”   我垂眸,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么?   青燃大概看出了我脸色的不对,颇为忐忑地看着我:“师父,徒儿说的不对么?”   我正色,强忍着被风灌一喉咙的危险说了一长串话:“青燃,你如果真想让师父开心,那就放弃这个念头,不要称王称霸。师父是修道之人,一向不看重外物,更对权势没兴趣,瞧,我坐在你这朵小云彩上也挺开心的。咳咳咳,开心……”   青燃:“……”   很好,他迷茫了。   ……   断壁残垣,房倒屋塌。   曾经的小竹楼被毁成一片烂竹竿,再看不出曾经的清幽雅静。   我蹲在云头,看着下面的一切,狠狠揉了揉眉心。   这是被毁的第四个窝了!   我做花仙时有一个无话不谈的兔子精朋友,她曾经郑而重之地教给我身为弱小种族保命的法子——狡兔三窟。   她自己就有三四个窝儿,靠着那三四个窝儿逃过许多次致命伤害,我在她的絮絮轰炸中也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就算是在这个世界做仙尊也不例外。   我知道青燃是魔,也知道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必然会引起群修仙派的攻击,只一个窝儿肯定抵挡不住,所以未雨绸缪,早早盘下了好几处地方。   我是上界的仙者,不能用上界术法随地起高楼,只能是真正的人工修建。   人工修建是需要银钱的,我虽然是仙尊,但手下就徒弟四五个,挣钱的路子并不多,所以我比较穷,蝇营狗苟几十年,搭建出来的窝儿也就四处。   每个窝儿都是我的心头肉,现在却被人毁了个彻底!   我肉疼!不是一般的肉疼。   这些修仙派太不厚道了!来我各个窝里搜查我勉强忍了,但没搜到人直接将我的窝毁了烧了就太不人道了!   自那日我带青燃离开后,青燃有可能是魔的传言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以至于引来修仙各大门派的讨伐,纷纷要求将青燃交出来。   我的功夫没恢复,而门下其他弟子数量太少,不足以和众修仙派抗衡,而我又不可能把青燃交出去,所以我只能带着弟子们各种跑路,辗转于各个窝儿。   现在最后一个窝也被端了,这一瞬间,我出离愤怒了。   太欺负人了!真把我青眉仙尊当成柔弱小花来欺负了?   想当年我为花妖时可是一朵横行妖界的霸王花,一丝一毫的气也受不得,谁敢拆了我洞里一块砖,我就能锲而不舍地追杀对方数年,不赔我一座洞府不算完。   从修仙以后,我佛系不少,不再看重身外之物,在这个世界我也恪守仙者信条,做一名大度的仙。倒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被频繁拆家,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谁干的?”我怒问。   在这里守护的童子大概第一次看到我发怒,很有些战战兢兢:“是……还是风林派。”   我:“……”   我熊熊的怒气偃旗息鼓了一半。   风林派是这个大陆第二大修仙门派,门下高手如云,在这大陆几乎无人敢惹。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对风林派有特殊的情结。   当年的风衍君所创立的门派也是风林派,虽然此风林派不是彼风林派,但既然重了名儿,那冥冥之中两派应该就有点小关系,足以让我高看一眼。   算了!   我轻吸一口气,算了吧,身外物,宅院什么的不过是身外物。   我再设法找地方修盖一处便是,就当给远在天庭的风衍太子一个面子。   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恢复,不宜动术法。   我挥了挥手,正要说什么,但小童又说了一句话,让我心头火重新燃起。   “仙尊,流云师兄被他们也抓去了,他们还说……还说仙尊如果不能在三日内将青燃师兄交出,他们就将流云师兄在朝日台上暴晒示众。”   我:“!!!”   这就不能忍了。   朝日台名字好听,其实是个施刑的地方,那个地方太阳极为热辣,常年温度在四十度以上,而被暴晒的人还要禁锢在一根铜柱子上,铜柱子被炙烤的火热,温度得有七八十度,人困在上面时暴晒上一个时辰就能晒死,就算修为高的人受刑,也熬不过三天。   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护短,每个徒弟都是我的心头肉,任何一个受苦我也忍不得。   所以这个徒弟是必须要救的。   我现在功夫尚没恢复,又不能使用仙法,手下可用的人又不足,想来想去,我决定联系联系清风宗的宗主辛枫言。   他是仙盟的盟主,有排面有手段,而风林派这次做的事有些阴损,上不了台面,他只要肯出手,此事等于成功一半。   还不错,传音符刚刚点开,辛枫言就接起。   他还像往日一样热情,在传音符中对我嘘寒问暖,我没心思和他多扯没用的,略寒暄了两句后,就切入了正题,请他帮这个忙。   他略一顿,有些为难:“青眉,我现在檀香海除魔,今日赶不回去。”   我心一沉,檀香海离此有两万里之遥,辛枫言就算现在就出发,也要明日晚间才能赶回来。而今天就是风林派所给的期限最后一天,如无意外,明日我那流云徒儿就会被绑向朝日台上受刑。   幸好辛枫言随后说的几句话又让我松一口气:“你别急,我现在虽然赶不回去,但我可以联系风林派的宗主,让他再宽限几日,等我回去再说。”   我扶额:“你就不能直接让他放人?毕竟流云是无辜的。”   辛枫言叹气:“青眉,仙魔不两立,这是修仙之人的底线,魔青燃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你又不肯让青燃做测试,众修仙门派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不过你放心,我先和他们打声招呼,他们不敢太胡来的,你等我,我这就回来为你摆平。”   我算了算时间,就算辛枫言的面子暂时没管用,我那流云徒弟也就受一天的罪,以他的功夫,足能抗过去。   我不能轻举妄动。   “好。”我应了下来,对辛枫言还是很感激的:“枫言,谢谢你。”   我知道此事发生后他也担了很大压力,不知道多少门派逼他出手向我施压,他都抗了过来,只是没同我说而已。   辛枫言声音柔和:“青眉,不必和我客气,无论何时我都相信你。此事解决,你和徒弟们还是来我清风宗小住吧,我另外给你们划一处宅院住下,他们再大胆,也不敢来我清风宗乱来的。你放心,你如不想让青燃做测试,我便不会逼迫你们……” 第8章 青燃被抓 为师去把他们救回来   他开的条件可以说无以伦比的优厚,而我所有的窝被毁,正是无处可去,老实说我有些心动。   “枫言,你让我想想。”   “好,我们见面再好好聊。”   挂断了传音符,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坠落在地平线一半,眼见着暮色就要笼罩下来。   我吩咐身边的两个的徒弟,让他们带那护院的小童去找个人家借宿,并严厉叮嘱他们不许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吩咐不得擅自出平津山。   我这几个徒弟平时虽然常常打打闹闹,时有摩擦,但彼此之间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从听说流云被掳走后,这两个徒弟就义愤填膺的,一副跃跃欲试想要跑去救人的架势。   他们现在还小,去了也是平白送人头,我自然不允许他们去冒险。   徒弟们还是很听话的,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带着那小童走了。   那小童走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我正心思烦乱,就没注意。   我在竹林里打坐了一夜。   我这次的旧疾延续的时间分外的长,原先一两天就能恢复,这次却扯扯拉拉了已经七八天了,还没好利索。   当然,普通的行动和驾云倒是没问题,但不能妄动灵力,不然病情会加重。   我本体是花,那时的邻居就是竹子,在竹林里我恢复的格外快些。   这次打坐的时间稍稍有些久,等我醒来,发现太阳已经升上了头顶。   中午了!   我起身,算算时间,辛枫言还得三四个时辰才能回来。   我决心先去探望一下青燃。   那次从山中回来,青燃受伤挺重的,所以我就让他闭关修炼去了。   他闭关修炼的地方极秘密,是我亲手开辟出来的,离竹林不算远,我七拐八绕,终于来到那山洞前。   拨开山洞前虚掩的杂草,我推开暗门,走了进去,然后我怔住了。   这山洞并不大,一目了然。   洞内蒲团依旧,青石榻依旧,而本该在此修炼的青燃却不知所踪。   这小兔崽子出关了?   我明明让他必须闭关满一个月的!小混蛋不听话!   我立即拿出传音符联系他,却没想到传音符压根不亮,也就是说要么是他手里的传音符已毁,要么像上次那样,失陷到什么结界里去了。   我有些气也有些慌,青燃帝君啊,咱能不能少折腾点?不要动不动就失踪?   本花仙这一条小命快被你折腾没了。   这第三世的劫太难造了,我觉得我有些扛不住。   心累!   他不声不响地会跑去哪里呢?   我敲了敲太阳穴,正在琢磨,腰袢紫色的传音符忽然亮起,是我的三徒弟紫云,昨晚带小童去歇息中的一位。   我一共四个徒弟,青燃,流云,紫云,华云。   分给每一位徒弟的传音符颜色也不同,青燃的是青色,紫云的紫色。十分地方便辨认。   我接起,紫云的声音急急地传过来,向我报告了一个消息,这消息差点将我一颗心打入深渊。   “师父,不好了,刚才小堡和徒儿说,青燃师兄昨天先听到关于流云师兄的消息,他直接去救人了,直到现在也联系不上……”(小堡是那位童子)   我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怒喝:“混账,怎么不早说?!”   “小堡说,青燃师兄临走时叮嘱他,不让他告诉师父,所以他一直不敢说,还是徒儿看他心事重重的,刚刚套问出来。”   我没再说废话,只嘱咐了一句:“你们乖乖在那里继续苟着,不许妄动,为师去把他们都救回来!”   “可师父您还没恢复……”紫云担忧。   “放心,师父自有法子。”我挂断了传音符,捋了捋袖子。我确实还没完全恢复,但现在顾不得了!   青燃肯定是失陷在里面了!   如果只是流云被抓,他也就受点小罪,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会真正伤筋动骨。   但青燃不一样,他是纯正的魔,一旦被测出来,那些修仙者对他绝对不会客气!   仙魔是死对头,争斗了这么多年,仇恨已经刻画进骨髓里,流淌进血液中,双方无论谁抓到对方的人,那就是向死里折腾,各种变态法子层出不穷。   再佛系的修仙者一旦对上魔,那也会化身为金刚屠夫。   现在的青燃在受什么罪我几乎不敢想。   我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我拿出了玉帝赐给我的第二枚追踪符……   ……   风林派的朝日台是个惩罚人的地方,本门的弟子犯了大错会在这里暴晒示众,不死也会脱层皮。   至于抓到魔,也会在朝日台上进行公开处刑,自然就不是暴晒这么简单了,而是上各种让人谈之色变的刑罚。   所以风林派的弟子提起这个地方就心里打怵。   今日对风林派的人来说,也是个大日子。   因为他们抓到了魔之子。   如果是处罚普通的魔,只要风林派内部人围观就可以,但魔之子就不同了。   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当风林派付出血的代价,将青燃擒住,在映魔镜前照出他的真实身份时,整个风林派都沸腾了。   风林派宗主黄游会激动的手都打哆嗦,立即派弟子通知各大门派前来观礼,要公审青燃。   ……   太阳刚刚升起一竿子高,朝日台下已经人山人海。   各大门派接到消息后,几乎都带着门下精英弟子赶来了。   再加上风林派的弟子们,围在朝日台下的足有数千人,乌压压一片,颇为壮观。   朝日台是用一种特殊石料搭建的,这种石料是吸热的绝佳材料,而且形状也很特别,像一面聚光镜,就算周围的温度只有十几度,朝日台上的温度也能达到四十度以上。   朝日台上还竖着一根红彤彤的柱子,打眼一看就极为鲜艳夺目,柱子上有铁环锁链,在阳光下闪着刺目光泽。   天近午时,各大门派的首首脑脑终于都到齐了。   黄游会也在门下四位长老的陪同下来到台下,他先向诸位掌门见礼寒暄。   和他熟识的人看看他身边的四位长老还是有些纳闷的,黄游会平时出行做事陪同在身边的一贯是四位护法,现在那四位护法却一个也瞧不见,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而黄游会本人也似受了伤,一贯雪白的面皮透着失血的苍黄枯槁,不过,他一双眼睛却极亮,锐利的可怕。   有好友询问原因,黄游会声音悲怆中透着决绝:“四位护法已在昨夜捉拿魔子时不幸以身殉道,为兄也险些被他所害。”   他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在场的所有大佬都听到。   众人惊了。   风林派的四位护法在整个大陆都是排名前二十的人物,更何况这四位一向是同进同退,联手对敌。   不要说修仙界的高手头疼他们,就连魔界中的魔皇也轻易不敢招惹这四位。   就是这么强大的四位高手,居然一起折在那初出茅庐的小子手里了?   “那青燃魔头昨夜赶到我们风林派讨人,他单枪匹马到来,看上去磊落的很,他身上魔气又被遮掩,肉眼也压根看不出来,我们宗主也怕冤枉他,所以对他十分客气,将他请进去,并允许他们兄弟相见,没想到……”   一位长老开口解释:“他骤然发难,杀了四位护法一个措手不及……如不是黄宗主及时赶到,拼力捉拿住他,只怕四位护法就白白牺牲了。”   前因后果交代的差不多清楚,众人心中虽然还有些许疑问,但无关大局,也就没人问了。   风林派虽然是这大陆第二大门派,但这派的人行事过于偏激,常常被其他门派诟病,名声并不算好,但这次,众人对它的态度有些改观了……   黄游会扫了一圈众人的神情,就知道达到了想要的效果,终于满足。   他一挥手:“带那魔子上来!”   青燃终于被带上来了,大家在看清他模样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挺拔如松的少年一步步走上台,脚上有闪着寒光的脚镣,肩头的琵琶骨被手腕粗细的铁链洞穿,拖曳在地上,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哗啦哗啦沉重的声响。   有懂行的人一眼看出那脚镣和铁链并非是凡物,而是风林派最有名也最残酷的两件法器。   这两件法器一旦戴在人身上,不但会如同剥皮拆骨般疼痛,还会吸食人身上的魔力仙力,再强大的人,被这两样东西折腾一天后,一身修为也会消耗殆尽,成为待宰的羔羊。   只有对待罪大恶极的巨魔才会使用,却没想到今日用在一名少年身上。   如果没有先前黄游会说的那些,大家会觉得这样太残忍,也太小题大做。   现在却没人说别的了。   无数双眼睛望着那位少年,神情各异。   青燃并不常在大陆上行走,所以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谁也没想到传闻中穷凶极恶的魔子长相居然如此俊秀。   这位少年气度从容,容貌皎皎如月,纵然遍体鳞伤,但站在那里却似高山雪,云中月,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如有无数星子坠落深潭,略一转侧间便勾魂夺魄。   站在台下有不少女修士,她们常在外行走,见多了如美玉般的少年,已经审美麻木,可是此刻却被台上这位少年的容貌震慑到,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心头鹿跳。   他是魔子?   不可能吧?   她们记得魔君狮鼻阔口,长相挺粗犷威武的,怎么可能会生出如谪仙般的儿子?   有女修士忍不住提出这个疑问。   黄游会倒是早有准备,他也没说废话,直接一挥手,有人将一面刻着无数符咒花纹的照魔镜抬了上去,照在青燃身上。   镜中的青燃浑身都是紫色魔焰之气,这是魔君这一支嫡系血统里自带的魔气,任何魔也假冒不得。   那些女子们终于闭嘴。   黄游会还趁机教育:“我们修仙之人修的是道心,不能被皮相迷惑,岂不知越美丽的事物越有毒……譬如这魔子,凶残横暴,狼子野心,隐于我们修仙派中,幸好这次将他揪出来,要不然他不知会做多少损害我们修仙门派的勾当。来人,将他锁在柱上行天刀解魔之刑!”   最后一句话声如霹雳,震得大地都在微微抖颤。   众人脸色变了。   天刀解魔之刑是最残酷的刑罚,相当于人间的凌迟,受刑人要受三百六十天刀裂肉之苦,才会死去。而魂魄刚出,天雷则至,将魂魄劈成渣,真正的魂飞魄散,连重新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这同样只适用于罪大恶极之魔。   就在说话的时间,青燃已经被锁在了那柱子之上。   柱子上的兽形环套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低头,锁链则自动缠上了他的四肢,锁链上有钢针,分别刺入他四肢要穴,让他在柱子上分毫也动弹不得。 第9章 暴力女仙 其实我是仙女来着   绝美的少年,粗大的锁链,淋漓的鲜血……这一切组成一副诡异画面,冲击着人的眼球。   过了!太过了!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行刑场面。   不少人站出来提出异议,说青燃虽然是魔子,但他年岁尚小,还没做什么恶,还跟着他师父做过不少善事,不应处罚如此严重。   也有人说就算看在青眉仙尊的面上,也不应该如此。   还有人说等辛盟主赶到再做定夺。   黄游会脸冷下来:“诸位不必再多言,此子残害我门四大护法就是最大的罪孽!至于青眉仙尊,呵呵,这人收魔教余孽为徒,本就不对,待处置了这孽种,本座还要问她一个包庇魔子之罪,求一个公道!”   他才不怕青眉仙尊,那位仙尊虽然顶了个仙尊的名头,但无权无势,人又佛系低调,连徒弟也只有四个。功力据说很不错,但她人长的漂亮,又和辛枫言关系很好,很难说她的功夫不是被人吹出来的。   瞧,他的人接连毁掉了她四处住处,她也没敢出个声,没有辛枫言撑腰,她十有八九就是个窝囊废,不足为虑。   人群中自然也有纷纷附和他的,说要问青眉仙尊包庇之罪云云。   黄游会造势造的差不多了,终于一挥手:“行刑!”   事情发展到这里,青燃会被行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些同情他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有人忽然发现,这位少年受了这么大的罪,被人扣这么大的罪名,始终一声没吭,虽然脸色苍白的厉害,但唇角始终有一抹冷淡笑意,似不屑,又似绝望。   他明白他这次是在劫难逃,几乎整个修仙派的高手都在这里,没有人能在这种群雄环伺中把他救出去。   这次,他必死无疑。   他还是托大了,也高估了这位风林派宗主的人性,所以才吃了这么大的亏。   有白光自柱子顶部的兽形口中成形,飞旋而出,化为八柄飞刀,向着青燃身上割去。   有胆子小的不敢看这血腥的场面,闭上了眼睛。   ……   我被追踪符送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在这一刹那,久违的狂怒在我胸臆间翻涌,几乎是不假思索,我抬手劈出了一剑!   我用上了上界的仙术,这一剑有毁天灭地的力量,霹雳一声响后,那根碍眼的柱子被雪亮的剑光劈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半,那柱子上的机关刀自然也被破坏殆尽,飞出去的飞刀幻影尚没接触到青燃衣衫,就直接破碎散去。   青燃随同那半根柱子向我倒过来,我抬手将他接住,手指顺着一抹,将他锁住的铁链断裂,他和柱子终于分离。   我一手揽住他,另一手握住了穿透他琵琶骨的寒铁链,说一声:“有点疼,忍着点。”   他双眸闪亮,点头。   我运转仙力,那仙刀仙剑也无法在上面砍个豁子的锁灵链寸寸断裂,落了一地。   我又随手一剑,将他脚上的脚铐也砍断了。   再瞧了瞧他,手掌在他后背一拍,解开了他被点的哑穴。   青燃终于获得真正的自由,看着我:“师父!”声音微带哽咽,双眼中的光芒亮的吓人。   我带着他飞下了高台,群雄大概被我这超级强大的出场气势震住,居然呼啦一声散开,给我让出一块空地。   我问青燃:“能不能自己站着?”   “能!”   “那先自己站会,师父先毁了这破台子。”   “嗯。”   真乖,我满意。   上界的青燃帝君无人敢招惹,高高在上的,估计他自己也想不到下凡历劫后,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我一抬手,掌心中冒出堪比小太阳的白光,在众人瞠目结舌中,轰隆一声响后,将那座高高矗立的行刑台轰成了渣。   “不可!”   “住手!”   “慢!”   耳边有些嘈杂,有人下意识想要阻止我,但被我周身熊熊燃烧的仙者气势所摄,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我拍了拍手,转头看了一圈众人,众人尚在震惊失态之中,一双双眼睛傻傻地看着我,个个失颜失色的。   也对,我此刻放出来的完全是上界仙者的气场,这个世界修炼最高者也达不到我此刻的级别,所以是完全的碾压,功力稍弱的已经被压得动弹不得,不由自主跪在地上。   就连黄游会双腿也像弹起了琵琶,哆嗦个不停,看着我:“你……您……您是?”   我瞧着他,忍不住失望。   此枫林派果然不是彼枫林派啊,风衍君的枫林派做事何等的光明磊落,这黄游会的枫林派连他一根小脚趾也比不上。   我一抬手,黄游会像个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一块尖锐的巨石上,巨石粉碎,黄游会也低叫一声,撞得头破血流,险些晕过去。   不待他起身,我再手一扬,又凭空将他提起来,白光卡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瞬间喘不了气,一张脸涨成了紫茄子,他像条离水的鱼一般拼命扑腾。   “青眉……青眉仙尊,不可!”   “仙尊,请手下留情……”   四周响起求情的声音,我并不理会,问了一句:“本君的另一个弟子流云呢?”   黄游会张大了嘴想要回答,奈何上不来这口气。   幸好他的一位长老忙忙开口:“流云小友在……在宗内,仙尊请先放了我家宗主,我等即送流云小友过来……”   我冷笑:“很好,你们什么时候送他过来,本君就什么时候放过你们宗主。”   “这……”   我补一句:“本君倒是等得起,只怕你们宗主等不起。”黄游会已经被我卡得快翻白眼了。   枫林派的办事效率从来没这么快过。   枫林派的大长老急惊风似的去提了人,又急惊风似的返回来,前后用时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流云也被送回来了,他也同样受了重伤,不过好在行动上尚能自如,他朝着我扑了过来:“师父!”   我顺手将已经被卡晕过去的黄游会一丢,黄游会刚刚缓过这口气,又撞到了脑袋,再次晕过去。   如不是有天规在那里,上界神仙不得杀修仙之士,我这一下就把他脑袋撞成烂西瓜了。   我不再管他,问流云:“怎么回事?说!”   流云满脸悲愤,向我告状,‘师父,他们无缘无故抓我当人质的!还不由分说用刑,逼我承认青燃师兄是魔,逼我承认师父有意包庇他……’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魔啊,你师父也在包庇他……”有一长老不服,嘟囔一句,被我扫了一眼后又怂了,改口:“或许……或许青眉仙尊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算……不算包庇……”   我懒得理会他,再问青燃:“为师不是让你这些日子好好闭关恢复恢复,怎么提前出关了?还跑到这破地方来和人死磕。”   青燃轻吸了一口气,道:“他们抓了流云师弟为质,弟子不想连累流云,故而亲自找上门,想要换流云出去。他们在门口也答应的好好的,说他们不会乱抓无辜,只要我束手就擒,他们就放流云师弟走,师父常说枫林派的人都是正人君子,徒儿就相信了他们,哪知道他们言而无信,抓了弟子后也不放流云,弟子气不过才和他们动了手,那四大护法好没道理,居然在战斗中又拿流云师弟挡刀,弟子才对他们下了重手……”   我揉了揉眉心:“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锅?”   青燃微抿了唇:“是徒儿轻信了人。”   我摆手:“算了,这次算是我识人不清,高估了枫林派宗主的品质。才让你们吃了这么大亏,为师也有错,不过你们盲目轻信也要不得,回去以后每人面壁思过三天!”   我的教育方式一向是谁的错谁领,不分尊卑贵贱,所以我门下的这几个小弟子在这方面都分外公平公正。   我的处罚可谓天公地道,两个徒弟一起应声。   我满意,环目一扫已经惊呆了的众人,一字一句开口:“青燃是本君的弟子,他就算是魔之子,但平生并未做坏事,虽然杀了枫林派的四位护法,但他们不义在前,青燃也只是正当反击,不算违背修仙条令。只能怨他们自己学艺不精。此事就此揭过,不许再提。谁再和他过不去,就是和我青门过不去!”   众人:“……”   我身上的仙气太凛冽,让他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我觉得场面话说的也算是差不多了,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乌云正在急速汇集——   我知道不能耽搁下去了,干脆一挥袖,将两个受伤徒弟一起卷起,凝出一个圆球似的结界,将他们放在里面,悬在我身侧,一闪身,直接瞬移消失。   我今天所用的术法都是仙术,每一个甩出来,都能震他们一震,到最后简直个个目瞪口呆。   我瞬移离开后,在场众人居然没有敢出来追的。   所以也就没人看到一刻钟后的我受到的天罚有多恐怖……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账多了不愁。   反正已经违背天规了,也不在乎多违背几次。   眼看着头顶上空的乌云越聚越多,电光已经开始在云层里飞窜。   为保险起见,我依旧用仙术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一路狼烟滚滚,一刻钟的时间狂奔出五百多里。   两个徒弟在结界中倒是风吹不到,雨打不着的,他们明显有话想对我说,但刚一张嘴,就被我直接喝断:“闭嘴!”   于是,他们两个就闷声不语了。   前面现出一座高山,我载着两个徒弟一头钻进去,此处人迹罕至,正是个隐藏行迹的好地方。   我找了个山洞,将他们向山洞里一推,嘱咐一句:“等养好伤再出来。”转身就要飞。   青燃首先意识到不妥,他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袖:“师父,发生了什么?也或者将要发生什么?”   我一把将衣袖扯回来:“和你们无关,乖乖在这里养伤。”飞步出洞,并随手在洞口设了禁制。   “喀!”一声巨响,一道电光直贯而下,幸好我躲闪得快,这道天雷劈在了我的脚底,直接留了一个深沟。   我低咒一声,知道其他天雷转眼即至,不敢耽搁,冲天而起。   违背天规被雷劈,我早有心理准备,更何况我今日已经不知道违背了多少次天规,所以会挨多少天雷我一时也拿不准。   我这人好面子,不想在徒弟们面前被劈得像烧糊的卷子似的,所以我想极力飞远些,再飞远些。   雷声阵阵,球形闪电一道接一道直贯而下,追着我劈——   我毕竟是飞升过,三十六道劫雷都挨过了,在被雷劈这方面,我算得上经验丰富,也比较会躲。   这违背天规之雷再厉害,能比劫雷厉害?   更何况我这次违背天规,也只是为了救人,救得还是尊贵的青燃帝君,我琢磨着老天看在我如此兢兢业业做任务的份上,这天雷上会给我放些水,意思意思劈几道也就行了。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老天是个不懂通融的老天,它这次降下的天雷足足有九十九道!   而且一道比一道厉害。   我被劈得很惨!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只隐约记得当我被劈得在泥地里打滚的时候,在眼角的余光中似乎看到有人奔了过来,还呼喊了什么。   雷声太大,我没听清,电光太亮,我也没看清。   只希望不是青燃他们。 第10章 鸿门之宴 为救师父在所不辞   ……   我再醒来时是个艳阳天。   阳光晴好,透过打开的窗子望出去,能看到婆罗树叶绿得逼人眼,微风吹进来,风里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我躺在一张玉石床上,身下天青色的被褥松软,淡白的床纱飘舞,阳光在室内洒下淡淡光斑。   这是哪?   我眨眨眼睛,又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屋子里的布置很清贵很精雅,无论是玉石屏风,还是屋角的玲珑古朴的大花瓶,无一不透着两个字——有钱。   我这个时候无比确定一件事,这不是我任何一个窝,我的窝没这么豪气。   当然,我当年做大妖怪的时候,还是喜欢把窝打理得金光闪闪的,什么东西贵重就摆什么,整个窝被我打理的花团锦簇,能闪瞎人眼的那种。   我倒不是真心喜欢那种风格,而是觉得这种风格符合我大妖怪的身份。   直到遇到风衍君,我的妖生我的审美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喜欢他,就听他的话,一切向他看齐。   他喜欢竹子我就喜欢竹子,他喜欢把家装饰成田园风,以后我的窝也统统是田园风……   就算来到这个大陆来造劫,我也没改这个习惯。   我曲指敲了敲太阳穴,认真想了想,终于回忆起自己被天雷追着劈,劈到昏迷的那一幕……   我打了个寒噤,坐起身来。   自己当时那丑态不会真被青燃他们看到了吧?   这个地方又是哪里?谁把我救过来的?   我又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惊讶发现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不见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妥,压根不像是刚被雷劈过的样子。   怎么回事?   我明明记得昏迷前身上被天雷劈出数十道血口子,连双手也被天雷劈得露出骨头,全身焦黑,惨得不能再惨,怎么睡一觉醒来就完好如初了   那九十九道天雷仿佛就是一场噩梦,但我清楚得记得天雷裂体时的剧痛……   “师父!”门口一声惊喊吓我一哆嗦。   我转头,一道紫色身影几乎扑到我床前:“师父,您……您终于……居然醒了!”   是我的三徒弟流云,他满脸的激动和不可置信,一张俊脸上更是热泪纵横,一副要欢喜疯了的模样。   我:“……”   我就是醒了,他至于激动成这样嘛?搞得我像是死而复生似的。   我忍了一忍,没忍住,还是纠正了他的语病:“流云,在这里‘终于’和‘居然’不能一起用,终于醒了,是盼望成真。居然醒了,是不相信我会醒,我偏偏醒了,这让你很意外……”   流云被我说懵了,眨眨眼睛:“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为师这番话你好好体会体会,以后说话要尽量避免说病句,免得让人笑话咱青门没文化。”   “是。”流云乖乖点头。   我满意,又问了几句关键的:“是你们救了为师?这是哪里?”   流云的脑筋还没转过来,搔了搔头皮,下意识回答:“是……师父当年抛下我们跑路,青燃师……他觉得不对,拼命破开师父留下的结界,然后追出来,等我们循着雷声找到师父时,师父差点被劈成焦炭,几乎无法辨认,连气息都没了。我们都急坏了,青燃疯了似的把身上所有的伤药都给您用上……正忙的时候,恰好辛宗主路过,将我们一起救到了清风派……”   我果然被劈得那么惨,不是做梦。这是我第一个念头。   天帝老儿不厚道!居然一点水也没放。这是我第二个念头。   等等,我忽然想起了其中的不妥,问了一句:“当年?为师昏迷了多久?”   “师父整整昏迷了五年啊。”流云抹泪:“这五年我们用遍了法子,请遍了名医,但也只治好了师父的外伤,师父始终不醒,最多就是说几句梦话,可急死我们了。”   我扶额,我这一觉果然睡得够长久!怪不得我看着流云的脸感觉老成了不少。   我昏迷前他只有十六岁,还是一少年,现在个头蹿高了一块,声音变粗变磁性了不少,曾经的娃娃脸也变成了英气帅气的脸。   他这样,那其他弟子肯定也是如此。   我怅然,我还是喜欢孩子的,没想到一觉睡醒,孩子们都长大了。   我再打量一下四周:“这里是清风派的客房?”   “这是辛宗主专门为师父修建的静养之所。”   我吐了一口气,那还好,我昏迷了五年,那些修仙门派居然没来找我麻烦,看来辛枫言果然有面子。   \"青燃呢?\"我问。   流云窒了一窒:“他……”   我敏锐地感觉到不妥,心一沉:“他出事了?又被风林派的人抓去了?”   “没……没有,师父当年那一次救人彻底镇住了他们,他们都猜不透您的来历,辛宗主又封锁了您昏迷不醒的消息,所以这五年他们没敢妄动,倒是没人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那他到底在哪?”   “他……他……”流云又结巴。   这孩子就是这么不爽利,我暴躁,正要说什么,门外有人接了一句:“他在魔界,现在是魔族的太子。”辛枫言大步走了进来。   !!!   我像是又遭了雷劈,心脏噗通一声沉了底,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   那孩子到底干事业去了?   那我岂不是白忙白挨劈了?   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你们谁给我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枫言口才很好,他将我昏迷这五年后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据辛枫言说,青燃把我救到清风宗的时候,我就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生命特征一度接近于最低点,将他们三人都吓坏了。   青燃像是疯了一样寻遍名医,这些分散在大江南北的名医硬生生让他全提溜过来了,排着队的给我看病,结果诊完脉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没救了没救了,救不活了。”这是第一个名医。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青燃拎着衣襟扯了起来,眼睛红的像是狼崽一样,“你再敢说一句,我就将你直接扔下山崖。”   后续的名医十个有九个都是哆嗦着给我看病,每个诊完脉都哆嗦着一副要昏过去的模样,“这真的救不活了……”   青燃越来越绝望,他衣不解带的守着我,任谁劝也不听,只是自顾自地给我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   就在大家都以为我这次恐怕真的嗝屁了的时候,第二十八个见过世面的名医给出了一个药方。   那药方可以说是天下最贵,最珍稀的药方。   无他,里面一共十味药引,每一味都是世间少有,每一个拿出来都是能引起整个大陆疯抢的药。   青燃二话不说,提着剑就冲了出去。   他每隔十天半月就会回来一次,每次都是一身触目惊心的伤,但是他手里却拿着那一味味珍稀的药草,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一个,两个,六个,七个……青燃仅仅用了半年的时间凑足了前八味药,而且还带回来了一系列珍稀的补品,像是不要钱似得给我灌下去。   别说,就在他这样填鸭似的喂补药的方式下,我居然真的有了些许起色,好歹不再是一副随时都会完犊子的样子了。   后两味药极其的变态,一个是需要现任魔王的角,一个是天语派的镇派之树上那朵六十年一开的天语花。   辛枫言与青燃决定兵分两路,青燃负责薅魔王的角,辛枫言负责去找天语派谈条件换天语花。   那魔王把自己的角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再加上他修为盖世,所以一般人都不敢打他角的主意。   谁也不知道青燃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居然真的把魔王的角割来了,还生怕不够用所以割来了老大一截。   只不过他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全身上下基本上没一个囫囵地方。   想来也是,魔王的爱角被割走了,自然对他不死不休,青燃能活着回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辛枫言那边沟通的却不算顺畅,许了天语派数不清的好处之后,天语派终于肯把那天语花给他了,然而对方却有一个附加条件——   要花可以,但是这花绝对不能用来救一个和魔界有牵扯的人,逼着青燃立誓跟我断绝了师徒关系。   天语派让辛枫言拿青燃来换花,青燃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自发地前往赴天语派的鸿门宴。   那是一场真正的鸿门宴,说不清的刀枪法器对准青燃。   辛枫言拿到花配了药之后就立马折回去想要救青燃,然而却得知青燃已经被他们追杀的逃进了魔界……   他进了魔界后就再没了消息,辛枫言当时曾经派了很多密探进魔界去找,都无果而归。   魔界凶险,魔君更是喜怒无常,动辄杀人。   后来辛枫言终于打探到一个消息,说魔君亲手杀了一个外界归来的皇子,原因是这皇子大逆不道,算计过魔君。   辛枫言算来算去都觉得这皇子八成就是青燃,各个条件都对得上。   魔君杀人一向是连骨头都不留,直接秒成渣,所以辛枫言也就放弃了找到青燃尸体带回来的想法,停止了寻找。 第11章 湖中男子 这不会是我徒弟吧   人人都以为青燃已死,却没想到一年前辛枫言忽然得到一个消息,说魔界原太子苍御行密谋造反,被魔界八皇子苍羽司识破并率人粉碎其阴谋,魔君震怒,将苍御行问罪剥去太子之位,下了大牢,而改立八皇子苍羽司为储君。   而这位八皇子苍羽司正是青燃,他用三年的时间,由一位逃亡在外被各路人马追杀的魔界皇子,一跃成为魔界炙手可热的太子殿下。   辛枫言临了感叹一句:“青眉,你这个徒弟是真有本事!居然能在魔界那么多皇子里面杀出重围,逆袭翻盘。现在他在魔界已经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连魔君也对他忌惮三分。 ”   我干笑了一声:“……他确实挺有本事的。”   顿了一顿,我又问了一句:“那他这几年可曾回来探望我?”   “没有。”   我没说话,辛枫言似猜到了我的心思:“青眉,现在的青燃和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了,身上魔息极重,从再入魔界后,他再没出来过。”   “师父,青燃当年虽然被迫和您断绝师徒关系,但也是好事,没人再因为这个找咱们青门中人的麻烦。”   我叹了口气,心里明白青燃不来看我也是怕再连累我,而我昏迷时他为我也做得够多。就算这几年一直不来看我,那也蛮对得起我。   都明白归明白,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我有一件事还颇为纳闷:“既然在四年前我就服用了那份好不容易凑齐的奇药,那我怎么直到今天才醒过来?你们是不是被那大夫忽悠了?”   辛枫言叹气:“那时我们已经绝望,那大夫说那偏方时也说过,只有一半希望。但也是我们唯一能捞到的救命稻草,只能权且信一信。也不能说不管用,没用药前,你气息全无,如同身故。但用药后不久,你便有了气息,虽然依旧不醒,好歹也有希望了。”   “是啊,师父,您后来还偶尔说几句梦话呢。”流云在旁边补充。   我心一跳:“我说什么梦话了?”   流云搔搔头皮:“很含糊,听不太出来,似乎在……在骂人。”   我一顿,在徒弟们面前我一直是位格调高雅的仙君,骂人不符合我一贯的人设。我正色道:“你肯定听错了!”   流云也拿不定:“嗯,应该是,对了,徒儿听师父说了几句‘任务,不放水,不厚道,造劫,做仙真难不如做妖怪,什么的……”   我一惊,流云说出来的都是关键词儿,幸好我的梦话不连贯,要不然就泄露天机了。   想到造劫,我又想起那任务对象,太阳穴青筋乱蹦,小青燃干大事业去了,我还得设法再将他忽悠回来。   我伸了伸胳膊腿儿,感觉体内灵力充沛,我虽然昏迷了这么久,身体机制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只要好好打坐几天就能彻底恢复。   辛枫言简直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微笑问我:“要不要给你间静室打坐恢复一下?”   我很实在:“要!”   辛枫言起身:“那我去预备。”   我真心真意感激:“枫言,谢谢你。”   辛枫言拍了拍我的肩:“你和我永远不必客气,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转身出去了。   流云待辛枫言走远,忽然道:“师父,辛宗主是喜欢您的!”   我一怔:“啊?”   “他为师父做的太多了,为了给师父换救命的药,他拼出去清风宗一半的家当,被其他长老所诟病……这些年他每天都会来探望三四趟,因为那大夫说如果想让昏迷之人早些苏醒,要多陪陪,多说话。所以他每次来,都会待在师父身边良久,和师父说话儿,还和师父说外面的笑话呢,虽然他说的笑话并不好笑,但他每次都锲而不舍地说……”   我心里一暖,同时又沉了一沉。   看来辛枫言是真的对我动了情了,可是我注定无法回应他……   为仙者不能欠人情,所以这份人情我得好好还。   还他什么好呢?   我比较穷,四个窝里面的家当加起来大概也抵不上他房中的一件古董瓶,更何况我的窝又全毁了。   现在的我是真的两袖清风。   除了——   我视线忽然转到流云身上,流云被我看得一惊,后退一步,“师父。”   我温和问他:“紫云和华云呢?”   “他们去采药了,我们都住在这里,紫云华云两位兄长不愿意多欠清风派人情,所以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由我看护师父,他们两个跟随清风宗药部的弟子去采药,就当还人情了。”   三个孩子都很懂事。   我欣慰,也松了口气,紫云和华云在医学一途颇有天分,好好培养的话,估计能成一代医神,只可惜我的医术是半吊子,无法传授他们这些。   我正沉吟,辛枫言回来了,请我去静室打坐。   我临进静室前,诚心诚意地问辛枫言:“你觉得流云,紫云,华云怎么样?天分如何?是不是好弟子?”   辛枫言被我问的有些懵,但还是如实回答:“他们都是难得一见的良质美玉,天分极高,自然是好弟子。”   我松口气,看了跟在后面的流云一眼,再欣慰地看向辛枫言:“难得你识人,那我把他们三个送给你做徒弟如何?”   辛枫言难得傻了半晌:“啊?”   流云更是震惊地睁大眼,看我的眼光就像看拿孩子抵账的无良娘亲:“师父!”   我正色:“就这么说定了。”转身就进了静室,关闭了房门。   青燃去魔界了,我势必也要跟去魔界见机行事,这一去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留三个徒弟支撑一个青门派不现实,也容易被其他门派的人欺负。   送给辛枫言正好,他们还能学习适合的术法,说不定若干年后,他们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大佬,可以横着走。   再说他们也都大了,而清风宗有很多小师妹,连婚姻问题都能顺带解决。   当然,各大门派求才若渴,好徒弟那是人人争抢的,所以我此举也等于还了辛枫言的人情。   这简直是一箭三雕的好主意。   我在静室里打坐恢复了三天,终于将精气神儿都恢复满格,我没出静室,而是拿出了天帝送我的第三枚追踪符。   ……   魔界魔气纵横,魔物遍地走,而我现在毕竟是纯正的修仙者,一旦去魔界,那磅礴的魔气也会让我很不舒服,十分的功力发挥不了五成。   为保险起见,我在寻踪符上又加了一道符咒,确保我能直接传送到青燃身边,离他不足十丈处。   小青燃,为师来探望你了,你想为师了没?   ……   我设想了一百种和青燃的见面方式,譬如他正在书房里作画,他有很高的画画天赋,无论画什么都活灵活现。   譬如他在某个静室打坐,他修仙时十分用功,每天打坐修炼就需要两三个时辰。而晚间正是他打坐时间。   又譬如他在和下属说话,毕竟他现在是魔界太子么,下属肯定多,事儿也肯定多。   总之,我设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我被寻踪符传过去时,会直接出现在水里。   还是冰进骨头缝的水里。   我原本是隐身而至,但这水却直接破坏了我的隐身术,我一睁眼就见周围一片蓝汪汪,水流从我口鼻间漫过,我没防备,险些呛到!   冷!冷!   我一向恐水,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水底。   冰冷的水刺得我眼睛发涩,我下意识闭了眼睛,忙忙扑腾着向上窜。   “砰!”我头顶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撞得我头皮隐隐发疼。   我急睁眼,发现上面是个冰盖——   还是个特厚特结实的冰盖,我这么大力气的冲撞居然也没能撞出个窟窿来。   这是个被冰封了的冰湖,而我被封在了湖底。   我有点慌,急忙捻了个诀,拼力一掌拍向头顶上方的冰盖。   “砰!”又是一声巨响,震得我在水底翻了个滚儿,连耳膜都跟着嗡嗡响了一响。   我这种力气,不要说是个冰盖,就算是个铁盖,也能撞出个窟窿。   却没想到上方的冰盖居然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开裂的迹象。   我更慌。   是不是那寻踪符出问题了?怎么把我传到这里来了?   青燃总不能在这冰盖下游泳吧?   我顾不得再想其中原因,急于寻找出口,再多耽搁片刻,我说不定就憋死了!   耳边是哗哗的水响,冰冷的水刺得我眼珠生疼,让我的视线极为朦胧,几乎无法视物。   周围的水流速度忽然加快,激流似的冲在我身上,冲得我在水里稳不住,被那水流裹挟着跑。   不会是地底还有漩涡吧?   如果再被卷到漩涡里去,我估计就要被迫再用仙法脱困了!   用仙法被雷劈,我现在有了心理阴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   我双手乱划乱抓,蓦然摸到一团温热,现在就算一根稻草竖在那里我也会死揪住不放,所以我下意识就猛然一扑,将那团温热死死抱住!   那团温热似乎僵了一僵。   这似乎是人?   太好了!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顺着这东西就向上游,噗地一声响。   谢天谢地,我终于冲出了水面,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我吐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脸,揉去挂在眼睫毛上的冰碴子,睁开眼睛,然后发现我正和一位男子脸对脸,我和他的距离不超过半尺,我的双手还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第12章 放开为师 你脸怎么红了   我被冻得哆嗦的心咯噔又一跳!脱口叫了一声:“青燃帝君……”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青燃帝君原身在世。   眉毛,眼睛,鼻梁,耳垂,嘴唇,每一样都完美无匹,也都和原身都一模一样,甚至他眉心出现的类似火焰的标记也和原身差不多,原身眉心的标记是火莲。   在天庭时我是见过青燃帝君一面的,远远的一面。   那时的他懒洋洋倚在一辆帝君专乘的雪白车上,身后八位悍将做护法,悬停在那里,下面众仙拜倒一片。   他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但身为上神的气场无形发散开来,强大无匹,让人不敢仰视。   我当时刚刚飞升上来,对天规尚很懵懂,又刚好站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所以没有跪拜,还大咧咧地看了好几眼。   对他的样子印象极为深刻!   毕竟这么好看又这么有威势的男子并不多见,在我心里,也就风衍君能和他有一拼。   当然,风衍君是我的白月光,在我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他。从认识风衍君后,其他男人在我这里就是土石一样的存在。   能让我在心里承认可以和风衍君打擂台的男子,若干年来,也就青燃帝君一位。   我虽然抚养小青燃长大,但所见是他童时和少时的模样,就算是青少年时期,模样约莫长成,但眉目还是柔和稚嫩了些,也没这么强大的气势,和曾经的青燃帝君大相径庭。   所以我能一直把他当成自家徒弟,犯错时可以呵斥,违规时可以惩罚,以示嘉奖时可以揉他脑袋,甚至捏他脸蛋,这些做起来我都没压力并乐此不彼。   但现在,我看到眼前这位和青燃帝君一模一样的男子,明知道他就是我的青燃徒儿,但还是僵了片刻,一时之间不敢妄动。   我和他大眼对小眼看了片刻,发现他一直没动静,甚至睫毛也没眨一下,眼中更没什么神采,像是石化在这里。   我吓一跳,他这是?   我头微微后仰,看了看他,又伸出一只手来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没反应。   我又拍了拍他的脸,捏了捏他的耳垂。   依旧没反应。   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我眼睛盯在他的嘴唇上,他的唇线美好,唇形好看,颜色鲜红如血。   咦,唇的颜色不对,似乎过于鲜艳了些。   我用手指戳了戳,柔软,火热,还带着淡淡的水润之气,手感极好。又忍不住又戳了戳,像一块果冻一样。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半盘在他的身上,一条手臂还搂着他的脖子,姿态亲密的不能再亲密。   这种姿态再加上我刚才的动作,简直就像是调戏良家少年的女色狼,太不要脸了!   我身子像鱼一样向后飞弹,砰地一声响,后背撞在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上,撞得我后背火辣辣地生疼。   我低咒一声,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一大片冰封的湖,湖上空有袅袅的蓝雾蒸腾,而我和他所待的地方是在湖中央的一个冰窟窿里。   这冰窟窿不大,也就是一丈方圆,而青燃就半浮在冰窟窿中间。   他大半个身子沉没在水里,只露出胸膛以上部分。   无论是优美的锁骨还是饱满有力的胸膛,都带着一种张扬的力度美,很是冲击人的眼球,我的视线情不自禁在他胸前停顿了三秒。   很有料啊!   当年的青燃帝君看上去仙风道骨的,秀颀如竹,倒没想到他原来也能发育的如此健美。   我在心里赞叹一声。   我做妖怪的时候,特别喜欢看美男,身边的小妖们为了巴结我,个个拼命变美了在我眼前晃。还掳来人间的美男子送到我面前,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他们,欣赏他们的美色。   风衍君对我这个癖好分外无语,他说你自己就是一朵美艳的花,怎么总喜欢干采花大盗的事情?我记得我那时理直气壮地反驳:“爱美之心,花皆有之,我喜欢美有错么?”   风衍君扶额:“花绛,皮囊不过是身外物,修行要修心,须知红粉皆骷髅……”   我被他一句话败了兴,听他的话将那些美男子放了,从那以后专心修行,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修行千年修的心如止水,视美貌为无物,就算是潘安和宋玉加在一起在我面前路过,我也能如看土石,不会多瞧一眼。   却没想到青燃的这半果像冲击力太大,居然让我看出神了好几秒。   “好看么?”   “好看!”   “那要不要摸一把看看?”   “这——不好吧——”   一番快问快答后,我终于回神,硬生生把视线从他胸口移开,挪到他的脸上,正和他如墨一般的眼睛对个正着。   他醒了!   此刻正瞧着她,他眸色极深,墨黑中还似隐隐燃烧着紫色的小火苗,这么盯着人的时候让人心悸。   我被他望的头皮发麻,想起自己刚刚的种种行径头嗡地一声,在他现行质问之前巧夺先机,咳了一声作慈爱状:“青燃啊,数年未见,长这么高了。为师险些认不出你来。你怎么蹲在冰水里?是在练什么功么?这功法倒也很奇怪,为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修炼方式……”   我一连串问题砸过去,力求将他砸懵,忘了我刚才的失态。   青燃静静望着我,忽然说了一句:“苍羽司。”   “啊?”我有点懵。   “我叫苍羽司。”   “你不是应该叫青燃么??”   “青燃是你当年为我起的,我本名是苍羽司。”他声音磁性如潺潺流过的冷泉,没有了少年时的清亮,却无端华丽撩人。   啊,也对!   当年确实是我为他起的名儿,我懒,直接就用他的本名了。   看来他回到魔界恢复身份也就恢复原名了。   苍羽司——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下,总感觉不如青燃好听,同时心里还隐隐升起一抹失落感。仿佛他改了名就不再是他了。   “青燃。”我语气坚定,力图打破那种生疏感:“在为师眼里,你永远是青燃!”   他垂了眸子:“你已经不是我师父了,四年前我已经当众和你断绝师徒关系。”   我一噎,坚持:“我知道你当年是被迫的,没关系,我才是当事人,我依旧承认你,其他人皆无权干涉。”   “可我不想认你了。”他打断我。   我心一沉:“嗯?”   他移开眸子,淡淡地道:“我是纯正的魔,也是魔界的储君,认一位仙君做师父本来就于理不合,所以,你我师徒情谊已尽,”   我:“……”   这话未免伤人,我虽然心大,但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次和青燃见面情况有些和我想象的不同。   我以为他猛然见到我会很开心,我甚至想过他会不会激动地向我扑过来。   却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他对我的态度——   很有些冷淡,冷淡的让我心里发堵。   一阵冷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想要抱一抱手臂,却发现我周围已经开始结冰,腰部以下冻得发木发麻。   我凝眉,立即运功流转仙力,想要先化去身周的寒冰,也能暖和暖和身子。   但仙力刚刚发动,周围淡蓝色的雾气忽然剧烈波动起来,转眼凝出一头饕餮模样的凶兽出来,一声怒吼,张牙舞爪向我扑过来。   !!!   我正要有所动作,哗啦一声响,青燃撞碎寒冰向我直扑过来,直接将我抱在怀中。   一团浓紫魔气自他身周爆出,将我的气息完全掩盖。   那雾气凝成的饕餮险些撞在浓紫魔气上,它顿住身子,硕大的鼻孔在魔气上嗅来嗅去。   这玩意儿个头极巨,这么悬在那里的时候,像是在我们头顶悬着一座小山,它的鼻孔像个山洞,喷出来的气息让四周的魔气疯了似的打转。   青燃死死搂住我,我被迫贴在他的怀里,贴的严丝合缝的,一张纸片也插不进来。   片刻后,那雾凝的饕餮喷了个响鼻后慢慢散去。   我松了一口气,在他怀中挣了一挣,问:“你先放开为师。”   习惯了在他面前自称,一时没改了口。   他却把手臂再紧一紧:“别动!”   我:“……”   我提醒他:“你光着身子呢!”   隔着我身上的薄薄衣衫,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暖烘烘的,小太阳似的。   我平时畏寒,又在这冰湖之中,所以有些贪恋这个热源,但毕竟男女有别,被他光着抱在怀里,我觉得不妥。   “我没光着,下面穿了亵裤。”   “可你那亵裤料子太薄了,像没穿似的!”我怒。   我刚才可是看得清楚,他那亵裤如丝如绸,还是肉色的,被水一泡紧贴在他身上,该勾勒的地方都勾勒出来了,我方才那一抓甚至像是抓到了实体……   那充实饱胀的感觉似乎还在手心里,又反射进脑子里,我的脸轰地一下红了,连耳朵也跟着火辣辣的。   他自然没明白我曲曲弯弯的心思,还纳闷:“你脸怎么忽然这么红?”   我愤怒将他一推,终于挣开他:“我热行不行?” 第13章 为师好冷 冷冷冷冷冷冷冷啊   一离开他的怀抱,我等于又跌进冰窟窿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顺便还狠狠打了个喷嚏。   青燃忍不住笑了,他这一笑如春光初透。   我恼羞成怒:“这破湖太冷了,你自己在这里泡着吧!”   正要从水里跳起来,远处的雾气里忽然传来人声:“殿下,您没事吧?”   我一僵,青燃却脸色微变,又扑过来,将我抱住。   他怎么动不动就抱人啊?!   我正要不客气地一脚踹过去,他的声音已经在我耳边响起:“先躲进水里。”   抱着我就沉了下去。   我:“……”   谢天谢地,我这次入水前及时呼吸了一大口,倒不至于立即被憋着。   “你先在这里躲着,我打发他们走。对了,在这里千万不能用仙术,不然会被饕餮魔兽察觉。你可以抱着我的腿,会暖和些。”他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后就放开了我,自己升上去了。   他说话算话,把一条腿伸进我的怀里,让我能随时抱着。   我没抱。   我只是有点恐水而已,又不是真正的旱鸭子,在水中潜上一二分钟还是可以做到的。抱着徒弟大腿像什么话?   水下是真冷,我又不能运转仙力,只能硬抗。   我还是能听到水上动静的,我听到有四个人进来恭敬地说话,他们听到了饕餮的异响,怕太子有闪失,所以进来看看。   青燃声音懒散,回答的也简单:“本宫刚才不慎用了一点仙法,惊动了饕餮而已,好了,你们退下吧,本宫还要练功。”   有两个人应该是他心腹,立即应声,迅速离开。   而另外两人却不走,说出几句不阴不阳的话来,大意就是他是魔子,也是太子,不应再使仙法这种低贱法术,会惹得魔君大人不开心云云。   开始青燃为了打发他们快走,嗯了一声,代表他知道了。   但那两人像是被唐僧附体,大概是难得碰到太子爷如此听话,居然不懂得见好就收,在那里啰里啰嗦,老夫子一样扯个没完没了。   我在下面等得焦急,那一口气就要耗尽了,憋得太阳穴青筋直蹦。   正琢磨着要不要悄悄升上水面,只露出嘴去呼吸一口,耳边哗啦一声水响,青燃潜了下来,不由分说抱住了我,头一低,和我双唇相贴,给我渡过来一口气。   他这个动作做的熟练非常,我惊了一惊,险些呛一口水。   上面那两个人还在那念呢,他潜下来会不会惹人怀疑?   幸好青燃又浮了上去,冒出了头。   那两个人只以为他是被念烦了,用这个动作来抗议,立即又东拉西扯地说,只不过这次刚开了个头,就被两颗从水里射出来的冰球射中嘴巴,跟随冰球而来的还有青燃一句喝:“滚!”   那两个人门牙都被打掉了八颗,捂着嘴几乎要疼得打滚,但也不敢再在这里讨人嫌,说了一句:“你……你……臣等要禀报给陛下知道……”转身忙忙跑了。   我简直要冻坏了!   冒出头来后,就要一飞而起,无论如何先上岸,把身上这湿淋淋的衣服弄干再说!   却被青燃一把抓住袖子:“不许用修仙者术法!”   他语气有些凶。   “知道!别再废话!”我凶巴巴地回他,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比他还凶!   心里琢磨着上岸先弄个火堆烤烤,要冻死了!   我飞上了岸,岸上虽然也冷,但总比冰水里好一些。   我身上湿淋淋的,又不能用术法弄干,我刚上了岸,它们就冻得像铁片一样,贴在身上不是一般的难受。   我目光在岸上逡巡了一圈,试图找片树林子,到里面捡点干柴之类的取暖物。   却发现岸边光秃秃的都是林立的黑石头,而且黑石头上都包着一层冰甲,简直摸不得,能把手冻在上面脱一层皮的那种。   而上空漂浮的蓝色雾气也极冷,呼吸间似乎有细小的冰粒子。   我被冻得暴躁,青燃怎么会找这样一个破地方练功的?我上来没半分钟,已经冻得脸白唇青了!   一只手扶上了我的肩膀,那手上似有暖源,暖意顺着我的四肢百骸发散,不过在片刻间就让我暖和过来。   我回过身来,扶着我肩的正是青燃,他已经不知何时穿上了衣袍。   玄色衣袍,袍角用金丝银线勾勒出云纹图案,衣襟上也滚了蛟龙纹,有玉带在他腰间一束,显得他身姿挺拔如竹。   黑发用红色缎带随意一扎,披散了一肩,缎带上缀着一块猫眼宝石,那宝石遍体通红,琉璃般通透,在他发间隐隐发光。   他在我身边做徒弟时,最喜欢穿的是月色长衫,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是踏着月光而来,俊美飘逸得不得了。   我以为最适合他的衣袍色就是月色和白色,却没想到他穿玄色衣袍也能穿得如此有味道。   暗黑中透着神秘,无形的气场强大到慑人,让人无端心跳。   他看着一身狼狈的我,眸中如有暗光在涌动:“你……” 第14章 态度古怪 忍字头上一把刀   我打断他,不客气地吩咐:“你刚才用的是魔功?修炼的很不错呀,把为师的衣服也弄干吧。”   青燃看了我片刻,似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叹了口气:“被冥冰泉弄湿的衣服是弄不干的,你这身衣服怕是已经废了,换一身吧。”   我窒了一下摇头:“为师这次来得匆忙,没预备其他衣服。你那里有没有?”   我性子有点迷糊,平时穿的衣服顺手塞进储物空间,乱堆乱放。后来被青燃无意中看到,他看不过,就替我整理了一下,分外井井有条。   但过不了几天,我储物空间里又乱成一锅粥,衣服因为乱卷能皱成死褶子,扯也扯不平。   后来他干脆将最占空间的衣服收拾到他的空间里,由他给我放妥当,我无论想要哪一件,他都能立即拿出来,整齐干净的像全新的,十分的妥帖。   我因为是刚醒来不久就跑他这里来了,所以这习惯还可耻地保留着。   青燃看看我伸到他面前的手,难得揉了揉眉心:“你怎么……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到底从他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拎出一套衣服递过来:“给。”   他递过来的是一套男衫,玄色的衣料,摸上去手感倒是挺好的。   我挑眉:“拿错了吧,这是你的。我记得我在你那里放了几套衣裙的,有一套丝绵纱的,保暖功效不错,你把那套给我……”   “没有。”   “嗯?难道我记错了?那套并没有在你身上,那另拿……”我正要再点一套就被青燃冷声打断:“没有了,你的衣服我这里一套也没有了。”   我:“……为什么?”再猜测:“是被人没收了么?你的储物空间也被查了?”   青燃没回应我的猜测,而是直接把那套衣衫丢到我手里:“就这一套,爱换不换!”   他对我的态度不对劲。   我微垂了眸子,拎着那套衣衫就去了不远处的黑石后。   他的衣衫明显宽大,我干脆用剑将衣袍和袖子下摆斩去一大截,又用斩下来的布条在腰间一勒,这才不至于拖在地上。   他这衣衫虽然被我穿的七长八短的,但保暖效果不错,我也就不计较了。   等我从石头后转出来后,发现他背对着我,正望着冰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燃——”   “苍羽司。”他转过身来提醒。   “在为师眼里你只是青燃!”我坚持。   他:“……”他无语,再提醒:“你已经不是我师父。”   “嗯,不是就不是吧。”我退一步,不想和他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纠缠:“这破地方太冷了,冻得我头疼,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如果还是我徒弟,还那么乖巧听我话,或许我好好和他聊几句就能让他随我出去。   但现在——   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明白我的目的一时难达到,需要慢慢筹划,见机行事。而此处明显不是聊天之地。   青燃轻吸了一口气,忽然问我:“你是来劝我跟你回去的?”   原来他知道我目的,我愣了一愣,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于是我反问:“我劝你你会听?”   “原先会,现在不会。”青燃淡淡地看着我,目光微凉。   我一笑,抚掌道:“这就是了,所以我不会白费力气。好了,好了,你身为魔界太子应该有自己的宫殿吧?带我过去,我身上酸疼的厉害,得好好歇歇。”说话的功夫,我又打了个喷嚏。   青燃看了我半晌,似想说什么,但又最终忍住,一抬手又扔给我一件披风:“你裹了这个隐身,跟我来。”   那披风灰扑扑的,一点也不好看,我忍了一忍没忍住,试探性地向他提要求:“能不能换一件?这个太难看了。”   我可是花仙,极为重视自己的外表的花仙!怎么能披这么灰扑扑的东西。   我看到青燃太阳穴的青筋隐约蹦了一蹦:“不能换,就是它!不穿的话你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他就差直接说让我滚蛋了,如在以往,我是受不得这委屈的,说不定掉头就走。   但现在为了完成那见鬼的任务——   我忍!   我依言裹好,披风肥大,将我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再在身上贴上隐身符。   他大步在前,我隐身在后。   这湖岸十分凹凸不平,还滑得厉害,我一个不留神绊在一块凸起的小石头上,滑了一下,狠狠打了个趔趄。   一条手臂及时扶住了我,我抬头,盯着他的侧脸,有些纳闷:“你能看到我?”   青燃面无表情:“我能感应到我斗篷的变化。” 第15章 竹月散人 清雅如竹闲淡如月   我站直身子,裹了裹身上灰扑扑的斗篷,没想到它还有这种功能,看来这斗篷也不可貌相。   这冰湖附近是个阵法,青燃带着我在黑石阵里七拐八绕了片刻,然后走到一块不起眼的黑石旁。黑石一下,眼前猛然一亮,景致就完全变了。   冰湖,黑石完全不见,我和他现身在一道山谷中。   魔界的山水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穷山恶水。   山谷里也光秃秃的,除了青石还是青石,倒是有一个小河床,但河床里飘荡着的是血水,有魔气在脚底浮荡,空气中氤氲着的是甜腥之气。   我皱了皱眉,这个魔界倒和话本子描写的挺像的,让我很不舒服。   山谷里有一队人马,有二十八人,如同二十八星宿,统一的暗黑衣袍,簇拥着一顶火红豪华轿子。   他们队形整齐地等在那里,直到看到青燃出来,齐刷刷跪倒一片:“恭喜殿下神功将成!”   声音整齐划一,如雷般轰鸣,倒吓了我一跳。   青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径自向那顶轿子走过去。   我跟在他身后,开始时还稍稍有点忐忑,修仙之人身上都有仙气,魔界的魔对这个最敏锐,比犬鼻子还灵。魔功越高的人越容易察觉这个。   所以修士潜入魔界,都会拼命用一种特殊的药草洗浴,尽量遮掉身上的仙气。   也不敢去魔功强大的将领附近刷存在感,只在魔界民间转悠打探。   就算这样,还时常被魔兵魔将揪出来,吊死在城墙上示众。   我艺高人胆大,又没准备,来时只用术法遮掩了仙气,又被那见鬼的冰湖一泡,让我的术法失去效果,那仙味儿就有些浓。   我出来时才悄悄使了个小术法,勉强遮了一遮,但也就能糊弄糊弄小魔。   而这里的魔普遍魔功很高,其中还有四名功夫可以和修仙界派某些掌门一较高下的,我身上的气息只怕瞒不过这些魔界大佬的鼻子,隐身也未必管用。   我没想到的是,我跟在青燃身后这么走着,居然没有一个魔感应到我的存在。   我看了看前面颇为高大的背影,难道他身上的魔息覆盖了我的仙气?   也或者是身上这袍子的功劳?   我一横心,干脆落后了几步,脱离了青燃的笼罩范围,又稍稍靠近了一名魔将,那魔将没有丝毫反应。   于是,我又将身上披风稍稍解开少许,结果那魔将僵了一僵,立即一脸警惕地嗅闻。   我在他没其他行动前立即又掩好了披风,再次将自己裹紧。   果然是这个披风的功劳,看来这披风是个不同寻常的披风。   一抬头,见青燃站在轿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个方向,并没有先上轿。   轿前的魔兵魔将跪在那里,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有些纳闷,不明白他突然停下做什么。   我走过去,严重怀疑他是能看到我的,走到他跟前时,他只是微侧了侧身,做出要上轿的姿势,旁边的魔将体贴地撩开了轿帘,我不客气地先上了轿,青燃随后就跟了进来。   轿子内还是很宽敞的,是传说中的八抬大轿。   轿内两侧有窗,轿底铺设有柔软的锦缎,有可供人乘坐的座位,座位前还有一张水晶似的小桌。   那座位很宽大,可坐两人,我先坐上去,旁边给他预留了位置。   他进来后却没坐那位置,而是从旁边扯过一个锦墩坐在了我对面。   我和他在轿内大眼对小眼。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我,但我看他还是看得真真切切的,我眼神好,这个距离我甚至能数得清他的睫毛。   他也没说话的意思,微垂了眸子坐在那里如同入定。   平时看他在我面前卖乖习惯了,如今看他忽然如此冷淡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我觉得我得缓一缓,先不上赶着和他聊天了。   一行人已经出发,轿子抬得很稳,青燃在桌上放了一杯水,稳的连道水纹也没晃起来。   八位轿夫的本职工作履行的不是一般的好,很敬业!   就是不知道轿子中突然多了一个人,他们抬着有没有感觉?   应该是有感觉的吧?毕竟多了一个人呢!   他们一定奇怪他们的太子爷不过就泡了个澡,居然就沉了将近百斤,说不定还会以为他心里不爽用上了千斤坠?   我思维一向发散,此刻就更发散的厉害,想到可笑处,我忍不住勾了唇角,连脸颊旁的酒窝也露了出来。   因为这世我的身份是一位仙尊,所以我这世幻化出来的皮囊是清冷美人相,冰肌雪颜,肤色略显苍白,我如果不笑,瞧上去就是清雅如竹,闲淡如月。   所以这世的修仙人士还在背后给我起了个尚算雅致的外号——竹月散人。   但这是我不笑的情况下,我如一笑,两颊旁必现梨涡。   辛枫言说我的梨涡里盛着美酒,一笑能醉人。 第16章 这是秘密 风衍君到底是谁   我是花仙,纵然已经修炼的佛性,但爱美的天性改不了,还是有点小虚荣心的,被夸赞了也常常回之一笑,心中甚美。   这一笑之下,我又想起了辛枫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是在他的静室里直接传送到这魔界的,不知道他发现我忽然不见了会怎么想?毕竟那静室就只有一个门来着……   “在想什么?又笑又叹所为何来?”青燃忽然问了我一句。   我还没回神,只下意识回了一句:“在想辛枫言……”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轿内有些冷,头皮也跟着无端麻了一麻。   我愕然抬头,见青燃已经不再打坐,而是把身子懒懒倚靠在轿背上,望着我的视线有些锐利。   这样的他气场不是一般的强大,如同一个王者。对我而言却很有些陌生,我略怔了一怔。挑眉:“怎么了?这表情看着我做什么?”   他猝然移开眸子,声音冷淡:“没什么,师……你既然想他,可早些回去和他团聚。”   不是,他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别扭?   我懒得和他聊天了,干脆掀开旁边轿帘一角赏看外面景致。   这一行人速度还是很快的,个个脚下像生了风,两边的行人风景几乎是一晃而过。   应该是在郊外,两边也种有庄稼,但那庄稼瞧上去奄奄的,长势愁人,估计一亩地也产不了几十斤粮食。   魔族的百姓好斗,沿途看到好几拨打架斗殴的,打得天昏地暗,头破血流。   不过当看到太子车驾路过的时候,他们会停下跪拜行礼,等车驾过后,他们继续死磕。   两边的景致都灰扑扑的,实在没什么看头。   我放下车帘,倚靠在轿中正要养养神,外面忽然轰地一声响,接着就是牛毛细雨般的沙沙声,整个轿内也跟着暗了一暗。   发生了什么?   我好奇,抬手掀开轿帘一角,想看看外面情况,不提防有一窝黑色怪虫趁机扑进来,差点撞我脸上!   我吓一跳,正要有所动作,青燃将我向后一扯,同时衣袖一拂,紫光闪过,黑色怪虫瞬间化为烟气。   我心砰砰跳,我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而刚才的小虫子每个都有花生仁大小,生有七八对脚,三对翅膀,口器一张,比它身子还要大,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獠牙……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丑怪的虫子!让我在看清的那一刻就头皮发麻。   “别乱动,不想暴露的话就别用任何术法。”青燃沉声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后就放开了我。   外面声音已经杂乱,有打斗声,惨呼声,呼喝声……   很显然,这支人马遇到了袭击。   我看了看坐在对面老神在在的他:“你不出去帮帮他们?你的人似乎有几个受伤的。”   他声音淡然:“如果连这么几个小喽啰也对付不了,那本王还留他们做什么?”   我:“……”   这就是魔么?   冷血,冷酷,不近人情——   外面打斗声渐渐止歇,有人禀报:“殿下,共来刺客十六人,死十三人,活捉三人,要如何处置?”   我掀开轿帘向外看了看,见轿子前摆放着十三具黑衣蒙面者的尸体,还按大小个排的,头都朝一个方向,列队似的排的整整齐齐。   我瞧了青燃一眼,他有点小强迫症,摆放东西都很有次序,没想到他的手下也和他一个毛病。   青燃问:“你们伤了几个?”   “禀殿下,四个,都是皮外伤。”   青燃抬手丢给为首之人一个药瓶:“让他们用这个疗伤。”   药瓶为银色,看上去很精致小巧,这明显是好药,那为首的将领眼睛都亮了,道谢接过。   还有三名黑衣人被迫跪在那里,三个人都梗着脖子,其中一人还扬声笑:“哼,你们休想套问出我们的主人!”很有英雄气概。   青燃懒洋洋一笑:“哪个想套问你们了?都杀了罢。”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将要碾死三只蚂蚁。   那三人:“!!!”   “那个,等等,你不想知道幕后之人?”其中一人沉不住气。   “不想。”青燃干脆利落地回了两个字,就撂下了轿帘子。   外面响起三声短促的惨叫,随即轿子再次被抬起,一行人重新上路。   “你知道他们幕后主使对吧?”我问,要不然他不会问也不问就把俘虏杀了。   “不外乎就那几位,不必问。”青燃又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和我聊天的模样。   “哪几位?”我无视他的冷淡,糗他:“什么时候你学得这么不干脆?一句话也说半句留半句的,一点也不爽利。”   他被我堵住了。   在那里瞧了我半晌,然后揉了揉太阳穴,到底还是给我解了疑惑:“九,十六,二十五,三十八,几个皇子。”   我:“……你到底有兄弟几个?”   “在数的有八十八位。”青燃眸底透着一抹讽刺:“不在数的不知道有多少。”   好吧!我只知道现任魔君后宫庞大,子女众多,却没想到多到这种程度。这位魔君政绩未必有多突出,在繁衍一途上倒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勤奋。   怪不得他杀自己儿子像杀小鸡崽子似的,丝毫不犹豫不心疼,太多了嘛,也就不稀罕了,这么多子女他只怕认也认不过来。   “你是太子,你父皇应该更看重你一些吧?你如果审问出刚才刺客的幕后主使,将证据上交给你父皇……”   “没用,他并不管这些。”青燃眸底讽刺意味更浓:“他对太子之位的原则是能者上,为了争这个位子,可以使用一切手段的。只要不威胁到他的位置,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他继位以来,太子已经换了十个,都没好下场。”   我:“……”   这不像是培养继承人,倒像是养蛊,又像是养獒,果然魔界的风俗就是和修仙界不同。   我颇为同情地看了看他:“看来你这太子做的也不舒心嘛,时刻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不小心就玩掉小命,还真不如在我身边的时候,那时多自在……”   我趁机劝说他,但刚刚起了个头就被他冷冷打断:“自在又如何?不过是一场虚妄……再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理应干出一番事业来。”   我扶额:“你功利心太重……”   “本王是魔子,功利心重岂不是很正常?”他再打断我:“与其在乎那些虚妄之物,倒不如握紧实际的。”   他伸了个懒腰,倚在那里,笑了一笑:“最起码不至于被人算计了也只能干受着是不是?”   他这番话意有所指,我琢磨了一下,明白过来:“你是指你被风林派抓去那件事?那次是意外,也确实让你受了折磨,为师当时看到也很心疼,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   “不是那次。”   我纳闷:“那是哪次?”还有什么人算计他,让他无法还手吃大亏了?   青燃却没回答我的问话,瞧了我片刻,忽然反问我一句:“你那天所使的功夫是什么功夫?”   我心中一跳!   其实辛枫言也曾经问过我,只不过他是君子,问也是旁敲侧击地问,被我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了。   但现在青燃问的这么直白——   还是不能说实话!   我正色道:“这是秘密不可说,说必被雷劈。”   青燃:“……”   我干脆就不要脸了:“当初你也看到师父被雷追着劈的样子了吧?”   青燃面无表情:“看到了,像烧糊的一截树干。”   这比喻——   可真形象!   他是不是因为看到一向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师父居然被雷劈成那种德行,一时幻灭了,所以才对我如斯冷淡?   我实在想不出他如此待我的理由,只能各种猜测。   青燃目光炯炯望着我:“那你又是谁?”   我心中再一跳:“什……什么?什么是谁?我岂不是你师父?你就算现在不认了,但我并没变……”   “那风衍君呢?”   今日青燃问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缠,我揉揉眉心:“他……”   “也是不可说是么?”   我噎了噎:“你不会认识他,也没必要打听他。”   青燃笑了一声,似带嘲讽,他把身子向后一靠,不再说话了。   他好像是对我起疑了,疑心还不小的样子,偏偏我还不能解释,这种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说不出来的感觉太憋得慌了!   我一时也想不起说什么,干脆靠在那里琢磨下一步计划。   后面青燃再没说过话,我也没有。   直到进了无相魔城,进了太子宫。   他下了轿后径自去了寝宫,我一横心跟上。   沿途向他行礼的魔兵魔将不计其数,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跪倒一大片。   我望着这场面心情颇为复杂。   这个人是天生的王者啊,在天庭是如此,在这里也是如此。   前世他其实也差点问鼎天下的,只不过那次他要历的是‘爱别离’,所以被感情羁绊住了。   放手了天下,却也失去了她……   想想还是挺作孽的。   唉,青燃帝君啊,这些都怪你自己,好好儿的非要历三苦,害得我造这个孽……   我一时有些出神,不提防前面的青燃忽然停住并转过身来,我没刹住脚,一头撞上去,正撞进他的胸膛上。   他:“……“   我:“……” 第17章 偷偷探望 很可耻的习惯了   鼻子好酸!我揉着鼻子退后了一步,眼泪汪汪看向他。   他本来是要说什么的,结果目光在我脸上一扫后又闭了嘴,叹了口气,抬脚就进了寝宫的门,我自然也跟进去。   寝宫门口有四名守门侍卫,他们看不到我,只看到他们的主上忽然站住脚转身,然后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手还下意识虚空扶了扶,再然后殿下冷着脸叹口气进殿了。   这四名侍卫四脸懵逼,你看我,我看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正面面相觑,里面又传来太子殿下的吩咐:“本宫这里无需守着,都出去。”   那四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人壮着胆子问:“殿下,近来多凶险,还是容属下们在此守候吧?”   \"不必,出去!\"   “那属下们在院外候着?”   “本宫说不必。”   “是。”   那四人虽然满心纳闷,还是遵命离开了。   青燃的太子寝宫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青燃做我徒弟的时候,品味还是很高的,他的房间一向布置简单清雅,家具以原色调为主,古朴别致。   但这里的布置却是黑白两色调,还是以黑色为主,桌椅都是乌木的,连那张床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床帐是淡白的,上面蜿蜒着一条蛟龙,随风摆荡时,仿佛那条蛟龙在上下翻飞。   整个大殿内的布置给人以沉闷冷酷感觉,我扫了一圈后问他:“你们魔族皇族屋内装饰都是这风格?”   青燃未置一词,随手拎过桌上的壶来,壶里是早泡好的热茶,他倒了一杯后又顿了顿,斟了另一杯给我推过来。   我看看茶杯再看看他:“为师要喝金阳春。”   金阳春是我最喜欢喝的茶,青燃原先常为我准备的,身上常年带着,确保随要随有。   青燃硬邦邦回了我两字:“没有。”   “那碧溪流也成。”我退而求其次。   青燃那张俊脸像要开裂:“只有这种,不想喝的话……”   我将那茶端起来,抿了一口:“谁说不想喝?这个勉强也可以。”   这茶味道还不错,我一口气喝了,喝完意犹未尽,将茶杯又推过来:“再为师父斟一杯。”   青燃唇角抽了抽,他已经懒得再纠正我,果然又为我斟了一杯推过来。   我欣慰,他虽然口口声声不认我,但孝心还是有的,就是态度别扭点。   这茶味道虽然中上,说不上有多好,但喝下去后极暖身子,我两杯茶下肚后,身上居然出了一层汗,把在寒泉那里沾染的寒气都驱出来了。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如同泡在温泉里。   没想到这茶还有这功效!   “这茶是专门为你泡冷泉回来预备的吧?”我问。   “嗯。”他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只回了我一个单音节。   “你在那冷泉里练的什么功夫?瞧上去挺稀罕的。”   他笑了,那笑却没到眼睛里:“和你有关么?”   这话真噎人!   幸好我今天被他噎了无数回,已经可耻地有些习惯了,也不在意:“无关,就是好奇问问,你不想说可不说。”   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焦躁的,这小混蛋像到了叛逆期似的,一身的刺,动不动就扎人,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该从哪里下手将他捞出去呢?   如以我以前的做派,不听话的乖戾徒弟直接掳了就走,先出去再说。   但现在的我功夫尚没完全恢复,又被雷劈出了阴影,一时不敢使用上界仙法将他降服,所以他这种不合作态度让我很头疼。   “其实,我有一件事很纳闷。”青燃忽然缓缓开口。   “什么事?”   “那冷泉是在魔族最强大的结界内,任何人没有特定的玉牌都无法进去,你却很轻松就进去了,还是在水里……还有,我当年被棋魔困在结界里,你也是忽然出现的。还有我被风林派抓走那一次,你也是直接出现在附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莫非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脚,可以随时定位到我的位置?”   我:“……”   “莫非这个也是秘密?”   我叹气,双手一摊,颇为不好意思:“答对了,这个也不能说。”   青燃那神情简直像是要把我活剥了。   他视线紧盯着我一时没说话,我被他盯的头皮微麻,却理直气壮看回去,一副我不理亏的样子。   室内很静,空气像是冻住了似的。   半晌后,他败下阵来,轻吸了一口气:“罢了!”   再说一句:“罢了!”   他估计真拿我没办法,难得重复一句话。   我心里却暗松了一口气,还真怕他再追问下去,毕竟那些都是天机,天机是不可泄露的。   看他略有些萧瑟的模样我又有些于心不忍。   想了一想还是决心给他吃颗定心丸:“为师虽然有很多秘密不能对人说,但终究是为了你好,不会对你不利……”   青燃明显对我这定心丸不感冒,淡淡冷冷开口:“你不必白费力气了,我不会跟你出去的,我们到此为止,你回去罢,我就当没看到过你。”   我:“……”   我和他见面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他已经赶过我三回了!尊师重道四个字被他当甘蔗吃了?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更何况我还不是泥人,我怒气值飙满格:“你不跟我走,我就不回,我跟你杠上了!有本事你把我杀了!”   青燃说了一句‘随便你’就摔门而去,把我一人撂在他这诺大的寝宫里。   我以为青燃负气而去后,过不了多久他就得回来,毕竟这里是他的窝。   却没想到我从中午等到了傍晚,也没见到他的影子。看来他像我一样,喜欢狡兔三窟,他应该是到其他地方躲清静去了。   我走出殿门在院里转了转,这院子不小,除了正殿外,还有偏殿两座。   院内很干净,干净的连根杂草也没有,也没什么逛的。   至于偏殿,我也隔着窗户向里扫了两眼,里面的东西也乏善可陈,没什么值得记住的。   无论正殿还是偏殿都有一个鲜明的特征——干净!   青燃是个完美主义者,无论是行为习惯上,还是性格感情上,都不容许有半点瑕疵。他的师弟们常常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小毛病被他训个满头包。   我这个师父他应该也有很看不惯的地方,只是不敢训而已,只能是自己接手帮我做,力求做完美。   我站在院中一时有些出神。   原先的师徒和谐相处宛如一场幻梦,随着我被雷劈这一次全部劈成了渣渣,几乎不留痕迹。   他到底是怎么了?   是早就看我不顺眼?   还是在我昏迷的这一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   第一个猜测刚冒出头就被我拍了,不可能,青燃是我抚养长大的,他和我的感情一向很好,对我也足够尊重,十几年的和谐相处不是假象,再说我差点被雷劈死,他为了救我付出了那么多,多次九死一生地涉险,这些都不可能是做样子做出来的。   那到底发生什么才让他对我的态度大转弯呢?   我仔细回忆了重逢以来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别扭冷淡,他的只言片语……   心中蓦然一动!   他又问起了风衍君,问起了我功夫中的诸多疑点,莫非我在昏迷中说梦话,无意中提了风衍君的名字,让他记住了吧?   可是,流云不是说,我是吃了那幅奇药后才有了气息,才偶尔说梦话,而那时青燃已经逃到魔界失踪期间,他也一次没来看望我……   莫非中间他其实回来过,偷偷去探望我,结果正好撞到我说梦话? 第18章 魔族皇子 好劲爆的风土人情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我抬手揉了揉眉心,那个——我到底说了啥被他听去了?   我深深叹气,心里琢磨着等他回来再好好聊聊,争取解开他的心结,这样才方便把人带出这里。   我正在心里盘算说辞,院里忽然起了淡淡红色雾气。   这雾气初起时很淡,但转瞬间就浓烈起来,红云一般在院里蔓延凝聚……   魔气!   很强很强的魔气!   我后退了一步,手指在袖中捏了个诀,盯着那团红雾。   红雾有半亩地那么大,围绕着我盘旋,起伏不定。   雾中一道声音传出来:“你是谁?好面生啊。”   那声音在雾气中忽左忽右,带着一抹阴森之气,让人摸不清他所在的方向。   因为这院里院外的侍卫都被青燃赶走了,我就揭了隐身符,真有人进来是能看到我的。   我开始时心里还咯噔跳了一跳,怕自己仙尊的身份暴露,但随即就看到了自己身上那灰扑扑的披风,谢天谢地,这东西我还穿着。   那就没人能看出我修仙者身份。   那红雾围着我转,那声音还在飘忽不定地继续:“好漂亮的小姑娘!这眼睛这小嘴,都这么水灵灵的……”   我在袖中化出了戒尺,忽然劈头盖脸向着红雾中某个方向拍过去:“我这尺子更水灵,来,尝一下!”   \"啪!\"   “啊——我的脸!”   红雾迅速凝聚成一体,化为一名身穿华衣的少年。   这少年有一张好看的娃娃脸,皮肤是魔族人特有的苍白,瞳孔是茶色的,望着人的时候显得雾蒙蒙的。   此刻他雪白的左脸颊上一道鲜明的红痕,正是我一尺子拍出来的。   他一手捂住脸,望着我的目光满是震惊:“你居然能抽中我,居然能看清我的方位,你到底是谁?”   我将尺子又收了回去,拍了拍手:“你不要管我是谁,先说说你是谁,未经主人同意就擅闯别人的院子,很没礼貌懂不懂?”   那少年大概是被我熟稔的训人方式震住,上下打量了我一圈后才开口:“本王没擅闯,本王只是来探望一下太子哥哥,看他这寝宫内外连个护卫都没有,所以就进来瞧瞧。”   原来是青燃的一个皇弟弟。   看这少年来的这么大喇喇的,莫非他和青燃的关系还不错?   ……   半个时辰后。   我和这位名叫苍御旌的三十九皇子已经在大街上闲逛。   苍御旌明显常来太子府,所以府中的那些侍卫护院都认识他,任由他来去。   而我跟在他身边,那些侍卫护院以为我是苍御旌带来的,而苍御旌以为我是太子的朋友,所以我大摇大摆随同他出来时,那些侍卫没过问,苍御旌更没怀疑。   毕竟是魔都,城市还是比较繁华的,魔来魔往的,男女都有,魔一向作风开放,百无禁忌,所以在街上行走的时候什么奇景都能看到。   轰轰烈烈打架的,狼烟滚滚奔跑的,还有缺胳膊少腿的魔蹲在街角要饭,甚至街边还有情动的男女当场表演限制级激吻。   大街上的男男女女各种奇装异服都有,有些女子穿着不是一般的凉快,身上只在重点部位遮了极小的两块布,走路的时候摇曳生姿,波涛那个汹涌,不是一般的火辣大胆。   我已经好多好多年没见到这种风景,未免就多瞧了两眼。   苍御旌在旁边问了我一句:“第一次看到这些?”   我正色:“怎么会?”   这小混蛋估计有点怀疑我的来历,这一路总喜欢套我话,我又岂能上他的当?   “你看上去有些好奇的样子。”他笑,“本王还以为你不常来这里,第一次看到呢。”   我手里晃着一柄折扇微笑:“魔都我的确不常来,但我曾经的家乡的父老乡亲民风也如此淳朴……”   当年我的妖族也有如此大胆豪放的女子,没有人间的那些礼仪顾忌,大家喜欢就会说出来,爱了就会在一起,互相看对眼了说不定就情意绵绵钻草窝子去了。   “青梅,你家乡是哪里?”   我向苍御旌自报的化名是青梅,所以他一直唤我这个。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殿下不会知道的。”我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一转眼看到街边有一个成衣店,我眼睛一亮,一扯他的袖子:“走,到里面去转转。”   半个时辰后,我全身上下已经焕然一新,心满意足地出来。   而苍御旌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略有些发青。   原因无它,我险些花光了他身上所带的魔币,一共买了六套衣服,还都是高级品,把他花穷了。   我终于换掉了青燃随意丢给我的那套七长八短的男装,换上了魔界少女服饰。   当然,我也怕身上有仙气泄露出来,依旧披上了那件灰扑扑的披风。   苍御旌不太明白我的意图,将一身漂亮的华服穿在里面,外面罩着那件丑爆了的披风,还裹得密不透风的,所为何来?   我没理他疑惑的目光,一抬头看到前面有一幢酒楼,立即道:“要不要去那里吃点东西?逛到现在我饿了。”   苍御旌脸色明显发苦,委婉地表示,那家酒楼是魔都东西最贵的酒楼,无论酒水还是饭食都死贵死贵的,去那里吃饭不划算,不如另外换一家。   他手指所指是那幢豪华酒楼的对面,一个颇不起眼的小饭馆。   我正色道:“殿下,你是皇子耶,身份尊贵,去那种小饭馆岂不是很掉价?还是去天一楼最合适。”天一楼正是最豪华的酒楼。   苍御旌终于忍不住:“可本王身上银钱不多了……”   我视线在他腰间悬挂的一枚墨玉佩上一扫,笑了一笑,给他讲了一个名人遇到朋友,因为一时没带银钱,解了腰间佩戴的金龟换酒的故事。并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这种事最能让人感动,换来人的以诚相待。   苍御旌倒很上道,他听完这个故事,看看自家腰间的玉佩再看看我,一咬牙,大步流星走进旁边的一家当铺……   等他再出来时,整个人都显得有底气了不少:“走,去天一楼,本王请客!”   ……   天一楼不愧是东西最贵的酒楼,它确实有贵的本钱。   里面的茶盏都是镂花骨瓷的,楼里的装修也十分高大上,更难得的是在豪贵中透着典雅,比人间的某些酒楼还有格调。   苍御旌虽然将玉佩当掉换来一些银钱,但也仅够在二楼大厅找一个颇好的位置就坐,无法去雅间。   我还是颇为满意的,酒楼一向是消息发散之地,我想多了解一些事儿,那自然是在人多的地方吃饭好些。   更何况我们就坐的位置靠窗,能浏览外面楼下的景致,旁边还挡有一架冻石屏风,也能勉强算是半个雅间了。   “青梅,你怎么认识我皇兄的?”苍御旌旧事重提,他这一路常常旁敲侧击,想要打听出我的底细,都被我四两拨千斤应付过去,除了个假名字外,他对我的来历一无所知。   我笑了一笑,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我和他……缘分啊。”   苍御旌静静地望着我,等着我往下解说,我却就此打住,反问他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和你皇兄认识的?虽然你是在你皇兄的太子府见到的我,但也难保我不是偷溜进去的,说不定我只是一个贼,你说对不对?”   苍御旌笑了:“不会的,你身上有我皇兄的苍龙披风,这披风只有经过他的首肯才能披到你的身上,你们自然是熟识的。”   没想到我身上这不起眼的披风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来历,果然是件好宝贝。   我将身上的披风又裹紧了一紧,苍御旌无语:“这个东西御寒能力强大,但这里并不冷,你没必要还裹着它吧?”   我如果不裹着它,你说不定就察觉到我的仙气儿了。   我轻轻一叹:“我畏寒,你没感觉我脸色太苍白了些?”   苍御旌真诚摇头:“没有,我感觉你的脸色挺红润的。”   我无语,也想起这是在魔界,而魔界的魔普遍比外面的人苍白三分,像我这在外面略带病态的肤色,在这里就很正常了。   我和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他想套我话,我也想套他话,两个人像打机锋似的绕了半晌,谁也没打听出有料的信息来。   这位苍御旌面貌像天真无邪的孩子,行事看上去也没多少心机,但口风甚是严实,那一双看上去纯澈如水的眼睛偶有寒芒一闪而过。   这个苍御旌,也很不简单呢!   在皇家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是真的傻白甜呢?如无心机,只怕分分钟被其他兄弟生吞活剥。   不过,我也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他和青燃是一路的,他保的是青燃,他和青燃血里火里并肩共闯了三年。   “皇兄才是真正的王者!”他如是说,眸色锐利:“我这些兄弟没有一人能和他并肩,他早晚是魔界的皇!”   他眸光炯炯望着我:“他既然将这披风给了你,显然对你十分信任,你也是希望他能成功的吧?” 第19章 你喜欢谁 可惜我有心上人   我垂眸喝了一口茶,暗叹了口气,如果让他知道我是来破坏他皇兄称王称霸的,只怕他会设法杀了我。   苍御旌瞧了我一眼,忽然问了我一句:“你喜欢我皇兄么?”   我不加思索:“喜欢啊。”   苍御旌倒似被噎了一下,再看我一眼:“本王说的是那种喜欢,把他当男人的那种。”   我依旧没犹豫:“我从来没把他当女人啊。”   苍御旌唇角抽了抽,干脆挑明了:“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本王所说的喜欢是想嫁给他的喜欢。”   我:“……”   “你想不想嫁给他?”苍御旌目光迫人。   我下意识摇头:“没想过。”   虽然我给他造劫了三世,第二世还和他你侬我侬的,但那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就像是舞台上的戏子,舞台上可以和人各种悲欢离合,生死与共,可一旦戏终下了台就各走各的,依旧是普通朋友。   而我和他一旦都归位,只怕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他身份太高,不是我能比肩的。   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一直很清醒,不会让自己陷进去。   再说我喜欢的是风衍君啊,喜欢了将近千年,怎么可能和人演了几场戏就移情别恋呢?   我虽然是大妖怪出身,但我也是很专一的!   苍御旌明显松了一口气,笑了,这次他的笑明净,终于有了孩子般的纯真:“太好了!”   我挑眉:“嗯?”   我不想嫁给他皇兄有这么值得开心么?   他是不是兴奋过头了些?   “我皇兄以后是会娶若颜郡主的,若颜郡主才和他是真正一对儿。”   我顿了半晌,很意外,重复一句:“若颜郡主?”   “是啊,息武王之女,当初曾经救过我皇兄的命,为他拼过命,受过伤……”   苍御旌刚说到这里,楼下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我扶窗向下一望,心中一动!   远处有两骑自空中相继落地。   红马上的骑乘者为一红衣女郎,一头黑发用金环高高束成马尾,发尾束以红缎带,随着发丝随风飘扬。身材高挑火爆,鹅蛋脸,飞扬的眉,如星子般的凤眼,顾盼有神。   这女郎身穿紧身红裙,外罩红披风,骑着生有双翼的红马凌风而降时,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点亮灰扑扑的街景。   而黑色飞马上乘坐的则是青燃,他一身玄色的大氅如云般飞扬,俊美无匹的五官让旁边的红衣女郎也相形见绌,偏偏没有丝毫女气,周身气质偏冷,就算不说话没表情那也侵略感十足,气场迫人。不知道让四周多少魔女看呆了去。   这两人一到,两边的百姓们跪了一地,山呼行礼。   一时之间山呼海啸的,那场面很震撼人心。   那红衣女郎眉一扬,转头问青燃:“殿下,我们先在这里吃点?边吃边谈?”   青燃微微点头:“可。”   早有酒楼伙计迎上去,牵过他们二人的马,而掌柜的亲自将他们迎了进来。   这二人进了酒楼之后,百姓们才起身,在那里议论纷纷。   我耳力好,倒也听到了几句闲话,大部分是夸赞的,夸赞太子爷英明神武,夸赞若颜郡主英姿飒爽,两人是天造地设一对什么的。   “她就是若颜郡主,怎么样?很配我皇兄吧?”苍御旌不知何时也和我并肩立于窗前,看着下面。   我不置可否,我能看出青燃和这位若颜郡主确实感情很不错,很没隔阂的样子。   苍御旌在我旁边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关于若颜郡主的事,从他嘴里,我倒是将这位若颜郡主的事了解个差不多了。   她的父亲是魔界元帅,异姓封王,掌握了魔界一半的军权,位高权重。是各位皇子争相巴结的人物。   而息若颜是他唯一的女儿,当年也是她救了垂死的青燃,不顾魔皇的禁令将他藏匿在府中,因为这个被她父王发现后,狠揍了一顿,命她将人交出去,免得惹祸上身。   但息若颜不肯,宁肯抛弃郡主身份,带着尚在重伤中的青燃私奔去了魔之大荒之地,险些把命丢在那里。   因为若颜郡主待青燃情重,所以青燃夺得太子之位后,对这位郡主一直很好,是他的红颜知己,拥有过命交情的那种。   而息武王原本对青燃没好感,后来或许是因为女儿的原因,他对青燃的印象也大有改观,现在已经向他靠拢,站队在他这边。   我默不作声听着,直到苍御旌说完,才问他:“你的意思是,息武王之所以保太子殿下,是完全看在若颜郡主的面子上?”   “这——最起码有一大半这方面的原因吧。”   我微微勾了勾唇,我曾经和这位息武王交过几次手,此人雄才大略,是真正的帅才,也是很有想法的枭雄似的人物。   这样的人一向以事业为重,以魔界的安危为重,怎么可能因为女儿小小的私心就下定决心站队青燃这边?   息若颜自然也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但能让息武王如此旗帜鲜明地站队,还是因为青燃的个人能力征服了他,他对他十分看好,才能赌上全部身家保他……   我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忽然明白了苍御旌巴巴给我解释这些的意思,他肯定是觉得如果想让息武王死心塌地保青燃,最好的法子就是青燃娶息若颜为太子妃……   所以他才怕我和息若颜抢人,怕我喜欢青燃。   我放下杯子,其实很理解苍御旌的想法。   我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见多了那些争权夺势的戏码,在人间那些雄才大略的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常常用联姻的法子。   就算是皇帝,为了制衡群臣,也会娶了他们的女儿,封为各宫妃子,来巩固皇权。   朝堂上大臣们争权夺势,后宫里也照样是名利场,皇帝宠哪个妃子冷落哪个妃子,也不完全是真心,大多数时候,是敲打朝臣……   青燃如果娶了息若颜,确实能让息武王更忠心,我对此表示理解,不过,我不太相信青燃对息若颜好是想巴结她的爹,以他的本事,他有一万种法子来巩固地位,也有一万种法子让人臣服。   那他对息若颜好,确实因为把她当朋友吧?   我正在那里琢磨,听到楼梯间有脚步声响。   “太子殿下,若颜郡主,这边请。”店掌柜声音恭敬,一路引着上楼来。   “可有雅间?”这是息若颜的声音,清脆的像银铃摇响。   “有,有,专门为郡主和太子殿下预留的,在三楼,请,请。”一路领着人上三楼去了。   因为那道屏风正好挡住了视线,我对青燃他们只闻其声,没见其人。   当然,青燃也没发现我,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沉稳,从我的屏风后路过而去。   原来这小混蛋抛下我在寝宫,独自去会心上人去了。   我原先一直在设法给他找心爱的姑娘,还得罪了一大批同修,也没让他动一动心,就算是辛枫言的小徒弟颜青青也没能博得他的青睐,最多算是被他认可的普通朋友。   倒没想到他能在这里碰到心仪之人。   我在松一口气之余,心里又有些莫名的不爽,心火稍稍烧的有点旺。   ……   我垂眸喝了一口茶,开始认真琢磨这件事对我大计的影响。   一抬头,见苍御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满眼的研判。   我纳闷:“你看什么?难道我的脸上突然长出一朵花来?”   苍御旌扑哧一笑:“这倒不是——对了,看到刚才那一幕你伤心么?”   “啊?我为什么要伤心?”   “真不伤心?”   \"你看我像伤心的样子么?\"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苍御旌不说话了,喝了一口酒后又盯着我瞧,我被他瞧的发毛:“你到底怎么了?”   苍御旌忽闪了一下睫毛,依旧望着我,缓缓地道:“其实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长的也好看,尤其你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春风般的暖意。”   “谢谢啊。”我不客气地收下他的夸赞:“很多人也都这么说。”   苍御旌忍不住又笑了:“有意思!我忽然发现我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很有趣,不无聊。”   这还真是最直接的夸赞,像魔的风格。   我端起杯向他举了举:“谢谢你的夸赞,来,喝一杯!”   苍御旌没举杯,视线直勾勾望着我:“本王说的是真话。”   “我也是真的谢啊。”我依旧不在意。   “我说的喜欢不是泛泛的喜欢,而是想娶你回家的喜欢!”苍御旌目光闪闪望着我:“不如我跟了本王?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让你做本王的嫡王妃。”   我手里的酒杯晃了一晃,酒液晃出来不少,泼在我手心里。   他这喜欢也来得太快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我叹口气,放下酒杯,拿旁边的丝帕擦了擦手:“小殿下这玩笑开的有些过了。”   苍御旌抬手就想握我的手腕:“青梅,我是认真的!你值得我的喜欢。”   我手腕微微一动,就避开了他的禄山之爪,一摊手,“我谢谢你啊,只可惜我有心上人的,非他不嫁的那种,所以只能辜负殿下的喜欢了。”   苍御旌一呆,明显不甘心也或者不相信:“你的心上人是谁?”   “殿下不会认识的。”   “难说,本王认识的能人异士极多,只要在魔界能数得上名号的,本王都认识,你且说说他是谁?”   没想到这位小皇子还是个交游广阔的,我肃然起敬:“他叫王铁蛋,你认识么?” 第20章 讨价还价 当然是最帅的那个   苍御旌:“啊?”   他懵了,大概没想到我心上人的名字会这么接地气。半晌憋出一句:“哪个王铁蛋?”   “当然是最帅的那个。”我一脸骄傲。   苍御旌无语了。   这天下唤这个名字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就算在魔界,也有很多很多,数也不数过来。   他似反应过来,望着我的视线分外锐利:“你耍本王!压根就没这么个人是不是?”   我虽然编出来的名字是假的,但人是真的。   我正色,正要和他掰扯几句,他后面的话把我气得不轻:“你其实还是很爱很爱我皇兄吧?只不过是怕我对你不利,才这样胡编乱造的,你还是想嫁给我皇兄……”   我:“……”   我怕他对我不利?有什么怕的?我堂堂仙尊会怕一个小毛孩?   “无话可答了吧?”苍御旌那一双眼睛盯在我脸上,刀子般锐利:“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皇兄?你明明就很喜欢,很爱!”   我:“*&%”   他如此咄咄逼人,我也怒了,把酒杯向桌上一顿,“对,你说对了!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他是我的心肝大宝贝,我是他的宝贝小心肝,我和他两情相悦,谁敢来拆我们,我就活拆了他!怎么样?满意了吧?”   苍御旌:“!!!”   满堂俱静。   我才发现我生气之下,声音不小,几乎整个二楼的人都听到了。   就算是魔也分三六九等的,也分素质高低的,能来这天一楼就餐的魔非富既贵,这类魔普遍有文化,也讲究个文雅含蓄。   所以我这一番豪言壮语嚷出来,在这里就分外超凡脱俗,将他们都震了一震。   静了片刻后,有人给我啪啪鼓掌:“姑娘好爽利!”   “不错,我们魔就应该如此爽快,喜欢就大声说出来,而不是像愚蠢的人类那样扭扭捏捏。   唰地一声,那面屏风不知道被哪个多事的给移走了,让我俩彻底现出身形。   我霎时成了整个大堂的焦点,无数双眼睛落在我身上。   “呀,好漂亮的小姑娘!”   “好看!盘子(脸蛋)很靓!”   “不过,好像上围小了点,发育的不是太好。”   “嗯,屁股也不是很翘……”   “不过腰很细啊,一把小葱似的,线条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我那一番彪悍的表白,让这里的魔们也纷纷卸下了平时的伪装,在这里肆无忌惮地瞧着我评头论足。   在这一刻,我既想立即遁地而去,又想弄一阵风来,把这些妖人全部吹走。   正琢磨着先干哪一样比较合适时,楼上传来哒地一声轻响,一道声音传下来:“够豪气。”声音清冷磁性的如同碎裂的玉瓷。   我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跳了一跳,顺着声音抬头望过去。   青燃斜斜地倚在三楼的楼梯栏杆上,看上去慵懒适意,那一双眸子却锐利的迫人,落在我脸上,不动声色地将我打量了一圈。   在他身边则站着那位若颜郡主,她也好奇地看看我,再看看已经僵在那里的苍御旌,眼眸弯弯唇角露出笑意,这一笑两颊也有两个酒窝儿。   苍御旌硬着头皮向上行礼:“皇兄。”   青燃轻飘飘看他一眼,只说了一句:“你们上来!”然后就转身进了雅间。   苍御旌磨牙嘱咐我一句:“待会到上面别乱说话!不要引起若颜的误会……”   我心里也有火,斜了他一眼:“有什么可误会的?你不是觉得我爱你皇兄爱的死去活来么?我趁势向他表白你觉得怎么样?”   苍御旌:“……”他被我噎的俊脸发青,到最后只得向我赔礼:“是本王刚才误会你了,你原谅一下。”   “你说原谅就原谅?那我多没面子?”我一边抬脚向楼梯上走,一边糗他。   “一千魔币!”苍御旌咬牙收买我,他知道我现在没钱。   我脚步不停:“没诚意!”   “两千!”   我不理。   “姑奶奶,五千,五千怎么样?不能再多了。”   我回眸一笑,向他竖起一根手指头:“一万,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要不然我上去就向他表白……”   苍御旌的表情像是要把我手指头剁下来,却又一时奈何不了我,只能答应。化出一张欠条给我。   我看他肉疼得铁青的脸,终于爽了。   小毛孩还想和本仙斗心机?   本仙当年和人斗心机的时候,不要说你,就算你那父皇也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   这么一想,我又觉得好笑,我堂堂仙尊和一个小毛孩置什么气啊?   于是,我终于不再找他别扭。   上了楼,进了专属于太子的雅间,我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怪不得魔皇的儿子们抢破头似的抢这太子位,果然太子就是有特权啊,瞧瞧这专属的雅间,比楼下不知道高出多少段位去!   富丽堂皇如皇宫,桌椅屏风要么是美玉的,要么是金的。就连桌子上放果壳皮的盘子都是掐丝缠线景泰蓝的。   若颜郡主看到我们进来,笑吟吟站起,向苍御旌行礼打招呼:“瑞王殿下,原来您也来了,好巧。”   视线又在我身上一转:“这位姑娘是?”   苍御旌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为我俩做介绍:   “青梅,这就是本王刚才向你提起的若颜郡主。”   又介绍我:“若颜,她是我的……极好的朋友青梅姑娘。”   刚才苍御旌和我讨价还价时也说了他的条件,钱可以一分不少给我,但我必须配合他来演戏。   青燃难得喜欢上一个姑娘,我自然想要成全,也就应了下来,不过也提了自己的条件——不许占我便宜,要不然我不保证会直接把戏演砸。   这时忽然被他握住了手,我一时拿不准这算不算出格,也就没将他甩开,只是瞥了老神在在坐在那里的青燃一眼。   这小混蛋架子端的十足,看到我这个师父进来,他连动也没动一下,听到苍御旌的介绍,他仅仅扫了我们一眼,然后向着苍御旌做了个手势:“这边坐。”   他示意的方向是他的左侧。   这是四人的方桌,他和若颜相对而坐,所以左右位子都是空着的。   左为上,他让苍御旌坐在他左边,可见对这个弟弟十分看重。   苍御旌屁颠屁颠去那个位子坐了,只剩右边一个位子,青燃恩赐似的瞥了我一眼:“青梅姑娘也坐罢。” 第21章 太过分了 为师已经生气了   虽然这个世上称呼我名字的人有不少,但由他嘴里叫出来,我觉得很有些怪怪的。   我看了看那张仅剩的位子,直到此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只要待在魔界,在身份上就要低青燃一等,他不会再专门为我拉开椅子请我坐,不会再殷勤侍候在我身边……   虽然我不是常常喜欢被人侍候的人,但此刻还是有一种落差感,站在那里一时没动地方。   若颜郡主忽然站了起来,笑道:“羽司,这位姑娘是御旌的朋友,他们理应坐在一起嘛。来,来,青梅姑娘,你坐我这里。”   不由分说将我拉过去坐在她的位子上,她则去青燃右边的位子上坐下了。   这样以来,我的位置就和苍御旌和若颜郡主挨着,和青燃对坐。   苍御旌也反应过来,为显亲密,他还亲手为我倒了一杯茶,剥了几颗莲子,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青梅,来,尝尝这个,这可是采买来的仙莲才结的子儿,味道清香,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俗物。”   我尝了一个,就尝出熟悉的味道,是清风派山里自产之物,当年辛枫言来探望我,给我带的礼物里就常常有这个。   没想到在魔界能尝到故人的东西,我心中有些感慨,就又吃了几个。   苍御旌看我爱吃,就又体贴地为我剥了几个。   “啪。”一声响,青燃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地声响。   苍御旌吓一跳,讶然抬头,正迎上自家皇兄略有些冰凉的眸子。   他莫名心虚:“皇兄?”   青燃问他:“你很闲?”   苍御旌一时没反应过来:“啊?还行吧……”   “飞翼兵训练的如何了?”   “正在训练中,那些兵士资质还是差了点,很多东西领会不透……”苍御旌下意识汇报。   “我看不是兵士资质差吧?”青燃声音不高不低,却有莫名的压迫力:“我瞧你是太不用心了!从今日起,你须吃住都住兵士营区,不得我令谕,不许出来乱晃!”   苍御旌激灵一下,几乎要跳起来:“皇兄,负责训练他们的不是吴将军么?小弟就是到那偶尔视察……”   “从今日起你就做吴将军的副手,等吃完这顿你就去他那里报到。”青燃连时限也规定出来了。   苍御旌几乎要哭:“不是,皇兄,这……”他不想和那帮天天训练出一身汗,臭烘烘的兵士待一起啊!   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若颜郡主,若颜郡主倒很上道,为他求情:“羽司,御旌还小,还是不进兵营吧?再说——”她的目光忽然在我身上一转:“御旌难得动情,他还要陪他心上人逛逛是不是?”   我被这‘心上人’雷得一抖,苍御旌却拿着鸡毛当了令箭,他像是揪住救命稻草似的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还得陪青梅呀,我们一直在逛街,我还给她买了许多东西。”   哗啦一声,苍御旌为了证明这一点,将这一路他给我买的东西都倒在桌上。   我因为不方便当着他的面打开储物空间,一直装功夫一般般的傻白甜,买的东西基本都暂时放在他那里。   魔界毕竟和修仙界不同,人物风情乃至街上卖的东西,都和外面大大不同,所以我看到新鲜的就会买一个。   他不倒出来我自己都不知道居然买了这么多,林林总总堆了半张桌子。   幸好这时饭菜还没上来,要不然这些东西得堆地上。   若颜扑哧一笑:“没想到青梅姑娘倒很有童趣,毕竟是年龄小啊。”   我这幅模样确实挺显小的,如同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   我摸了摸鼻子,正想说点什么,青燃却在旁边开口:“年龄小?她说不定比你年龄都大,可以做你奶奶了。”   我:“……”虽然他说的是大实话,但人艰不拆啊!   再说是个女人都不喜欢别人谈论年龄,尤其是岁数大的。   若颜只当他说笑话,又扑哧一声笑了:“羽司,原来你也会说冷笑话。”   正在这时店掌柜的上来,亲自送率人送上来六盘珍馐美味。   不愧是魔界第一酒楼,又是最顶尖的饭食,刚刚摆上桌,那香气已经沁人心脾。   苍御旌忙忙将那些零碎小玩意重新收起,给那些盘盘盏盏倒地方。   这次的饭菜明显是这酒楼的王牌菜,平时是见不到的,苍御旌已经捋起袖子预备大吃一顿了,他还趁机又向店掌柜点餐,另外要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名菜。   那店掌柜记下来,视线转到我身上:“这位姑娘也点几个?”   我毕竟初到魔界,一时也弄不清这里有什么菜是自己喜欢吃的,正想向他要个菜谱看看,青燃忽然说了一句:“好了,这些菜足够了。”   我:“……”他这么明显驳我面子,让我心里不适,微变了脸色。   苍御旌眉宇间却闪过一抹喜色,大概他看到青燃这么不给我留情面,觉得青燃果然不爱我,在心里松一口气。   若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出来打圆场:“羽司,青梅姑娘毕竟是御旌的心爱之人,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青燃打断她:“在本王这里没有看谁的面子之说!她不喜欢可以回去,不必待在这里。”   我手指握紧了茶杯,他又赶我了!   上几次赶我好歹还是在无人的情况下,我可以不在乎,脸皮厚一点就熬过去了。   但这次他是当众赶——   这就过分了。   我只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很有些下不了台,我看了青燃一眼,挑唇笑了一笑,只说了一个字:“好!”   转身就大步离开了。   背后苍御旌似乎叫了我一声:“青梅!”   我没理会,打开门就出去了,雅间门是自动的,在我身后无声关上,也将我和那三个人真正隔开。   门内隐隐传出几句对话。   “皇兄,她……她到底是……是小弟带来的,您……”苍御旌声音底气略有不足。   没听到青燃说话,倒是若颜郡主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御旌,你们兄弟不要因为一个外姓女子伤了和气,她这气性也太大了些,说两句就赌气走了。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等会你出去找到她把她再哄转也就是了。”   青燃终于说话:“饭毕你立即去兵营,一刻也不许耽搁!”   苍御旌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是。”   若颜郡主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羽司,你对这位青梅姑娘似乎有些反感啊,你原先就认识她?”   隔了几秒后,青燃的声音冷淡传来:“不认识,本宫只是不希望御旌耽于儿女情长,男人还是以事业为重。那个女子……不适合他。”   苍御旌似乎咕哝了一句什么,若颜叹道:“御旌,你还是听你皇兄的吧,他看人很精准,他既然不喜那位青梅姑娘,肯定就是那女子不好,说不定只是骗你感情的。对了,刚才你们在楼下那是吵什么来着?她似乎喜欢的人是另有他人,不是你……再说这女子心性不太好,很能花钱啊。哄着你买了这么一堆没用的东西。”   “哒。”有酒杯落在桌上的声响,伴随着的还有青燃轻飘飘的声音:“莫在人背后论短长,若颜,你过了。”   “嗯,好,好,我们不提她了,来,我们边吃边聊,御旌,咱别辜负了你皇兄花出去的钱,这一桌酒菜可不便宜呢。”   ……   我没想故意听,但我耳力出奇的好,就算下了楼,还能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我在楼梯下顿了一顿,从未有像此刻一样堵心,也终于彻底认识到青燃终究不是我那小徒弟青燃了。   现在的他有了心爱之人,有了保他的兄弟,下属,他有他自己的圈子,而这个圈子里,我就是个他恨不得想抹杀的存在……   给人做师父做到这个份上,我真够失败的!   我心里堵的像塞满了巨大的石头,出了这座天一楼后,我在街上晃荡。   已是亥时,街道两边的灯笼在风中摇曳,酒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在一家小酒馆门口停了下来。   无论在哪个世界也是普通人居多,魔界也不例外,普通的魔占大多数,所以这小酒馆模样虽然不起眼,里面的人很不少。   吆五喝六,猜拳醒酒,看上去分外热闹也分外有烟火气。   我顿了一顿,抬腿就走了进去。   胸口块垒太重,我想用酒好好浇上一浇。   找了个位子坐下,店家上来请我点菜,我豪气地一挥手:“把你这里的招牌菜全上来!”   一桌的菜,足有十盘。   或鲜红,或乌黑,或森绿,或惨白……   鲜红的是心,乌黑的是骨头,森绿的像眼睛,惨白的像骨髓……   有烟熏火燎的味道从菜里发出来,里面还参杂了隐约的血腥气,那店掌柜还挺骄傲:“客官,这就是小店的招牌菜——十大肢解,心是修士心,骨为乌鸡骨……瞧这眼睛没?它是最名贵最好吃的,名为天狗眼……”   我脸色发青,看了那桌子菜半晌,终于问了一句:“有没有蔬菜类的?”   店掌柜有些为难:“这个——只有小白菜和豆芽……”   我吐了口气:“那就小白菜和豆芽各来一盘吧。” 第22章 醉酒绘画 我这一套可送与姑娘   少顷,店掌柜把两样菜送上来,都炒的恹恹的,既不色香也不味美。   我让他把其他十盘菜撤下去,免得摆在这里辣眼睛影响我食欲。   店掌柜依言撤下,他还纳闷:“魔们都喜欢这道菜,也最喜肉食,姑娘居然只吃素……倒也少见。”   我不想引起他的猜疑,暴露自己身份,所以我莫测高深地说了一句:“本姑娘有事发愿只今日食素。”   这才将店掌柜打发走了。   这家店菜品虽然一言难尽,酒还是不错的,唯一的缺陷是烈了些,一杯下肚,如同烈火顺喉而下,一路燃烧到胃,然后就全身发散开来,窜入四肢百骸之中,让所有的神经末梢都感觉热辣辣的。   几杯酒下肚,我胸口堵在那里的不爽似乎消散了一丢丢。   人多的地方就是八卦之地,这小酒馆里也是这样,而这里的魔们讨论的话题里,以新太子苍羽司的讨论度最高。   我也听了几耳朵,基本都是夸赞的,夸赞他雄才大略,夸赞他唯才是用,夸赞他治理魔界很有手段,很多魔界新政策都是在他的提议中施行下来的……   总之,这位新太子颇得魔界民心,大家都希望他坐这太子之位能坐长久一些。   当然,其他几位皇子也被这些魔们讨论了一圈,在这些魔的心里能和苍羽司一较长短的皇子是九皇子苍御擎。   这位皇子据说也是雄才大略的人物,颇得魔皇器重,手里还掌握着魔界将近三分之一的兵马,朝廷里有一半的大臣明里暗里保他,还有其他几位皇子也和他交往甚密。   我低头喝了一杯酒,心里的烦躁挥之不去。   我心里很明白,以青燃的本事,他只要一心搞事业,早晚能登基为魔帝,他这些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   做为师父,自然盼着徒弟有本事,也希望徒弟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但他不行——   他这一世的劫数是‘求不得。’   他最渴望得到权势,那我就得在他在拼事业时使绊子,让他无法成功。   而现在要给他使绊子,倒有一个最好的法子,那就是帮他的对手。我如果想要好好完成任务,就应该设法帮着那位九皇子苍御擎做事。   帮助外敌对付自己的徒弟——   我很不甘愿!   最好的法子就是把青燃弄出魔界去,将他控制在外面,纵然有心弄权也无法再进来,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这样就完成他那个‘求不得’了,我这任务才算做的圆满。   才能太太平平地回到天庭去找我的风衍君,做我的逍遥神仙……   想到风衍君,我心里微酸,我是为他拼命修炼升仙的,但上去后各种忙,各种走程序,忙得脚不沾地,而风衍君也很忙。   我好不容易倒出一点空闲时间想找他时,又赶上他忙,所以在天庭待了三个月,我居然没有找出时间和风衍君好好聊聊。连好好吃一顿饭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我奉命下界造劫,临下南天门时,他匆匆赶来送了我一程,也没来得及多说,时辰就到了。   而造前两世劫的时间都很赶,这青燃简直就是来坑我的,我每一世离开后不久,他随后就跟回来了。害得我完成一世就要赶往下一世,连回天庭探望老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这么算起来,我又很多年没见到风衍君了。   我趴在桌子上晃着酒杯想了想,惊恐发现我居然一时想不起风衍君的具体样貌了,很有些模糊。   我蹭地一下站起来,一拍桌子:“老板!”   动静大了一些,无数双眼睛望向我这里,都被我骇了一跳。   大概我这一声太凶,我又是他的大户,所以老板屁滚尿流跑过来,很恭敬地问我有何吩咐。   “拿纸笔来!”我极为气势地道。   老板有些懵,看了看我刚喝完的那两个空酒坛,再看看我,有些怀疑我在耍酒疯,重复一句:“纸笔?”   莫非这位姑娘是喝完了酒诗性大发了不成?没想到他们魔界还有如此风雅的魔女。   “对,画画的纸和笔。”   老板很为难:“客官,我这店没有。”   我拍下五十个币:“帮我去买。”   老板搔头皮:“客官,现在天色已晚,卖纸笔的都关门打烊了……”   我失望,抿紧了唇,今天还真是诸事不顺,干什么也干不成。   面前有阴影暗了一暗,一卷宣纸一支画笔摆上了我的桌子,有人微笑:“我这里倒有一套,可送与姑娘。”   我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第23章 我要你呢 我要什么你给什么?   那是一位青年男子,年纪看上去有二十岁左右,五官秀丽,略有点阴柔。   唇角天然带笑,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团花袍子,站在那里如同一杆枝叶繁茂的湘妃竹,眉梢眼底都似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让人心生好感。   他站在那里,让原本黯淡的小店熠熠生辉了不少。   没想到来小店的客人居然有这种人物,我有点小意外。   我俩目光一对,他含笑问了一句:“姑娘想必是位丹青妙手,想要画什么?”   我没正面回答,先向他拱手道谢后就吩咐那位店掌柜:“老板,有单间没?”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这家小店也如此。   盏茶时间过后,我人已经站在雅间的桌前,开始挥毫作画了。   虽然说是雅间,但条件还是很简陋的,四壁是雪白的墙,只在一面墙上挂了一幅虽然粗糙但画风大胆的美人图,美人胸高腰细,媚眼如丝,颇为勾魂。   我瞧了一眼后就忙把目光移开了,怕被这画影响,把我的风衍君也画成这个德行。   这里照明不太好,只有一盏油灯,那油灯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油,燃出来的火焰居然有些绿油油的。   在这灯下画画,我说不定把仙画成鬼,在索要其他灯无果的情况下,我只得拿出一颗小夜明珠来照明。   我的画技是风衍君教的,我擅长人物肖像画,技艺有所成后,曾经为风衍君画过一幅,得到了他的夸奖。   再后来他飞升,独留我自己在人间,我在苦修之余,也常常画他的肖像来激励自己。画得多了就形成了肌肉记忆,以至于后来我画他时压根不用想,随手就能画出来。   这次也是如此,我趁着醉意几笔就勾勒出了轮廓,然后伏在那里细细地画五官。   风衍君和青燃不同,青燃历三世容貌几乎没变化,他老人家一套模子用三世。   而风衍君在下界历劫时,容貌和上界是完全不同的,当然,都很帅,很招人喜欢。而我更喜欢他在下界时的容貌,每次画还是画那时的。   漂亮的五官在画纸上逐渐显现,深邃的眼,英挺的眉,高挺的鼻,削薄的唇。等把脸画完,我端详半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还好,幸好的肌肉记忆还在,终于让我又成功画出了他。   “风衍君,等完成任务,我一定找你好好喝几杯,一定和你好好叙叙离别之情。”我低语:“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糟心多难受……”   头顶上方的夜明珠忽然暗了一暗,我视线模糊了一下,等那夜明珠又重新亮起的时候,我发现放在桌上画了大半的画不见了。   我吃了一惊,猛然直起身来,却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脚下不稳,打了个踉跄。忙扶着桌子站稳,然后猛然回头望过去,心里咯噔一跳!   在我背后丈远处立着一人,玄色的衣袍,如美玉精雕出来的眉眼,气势冷凝沉静,隐带无形压力,正是青燃。   他也不知道何时来的,静静站在那里,此刻他手里展开的正是我那幅画。   我在心中一沉之余,胸腔里的火气也腾地一下冒出来,向他伸出了手:“把画给我!”   他看看我,再看看手里的画,微眯了眼睛,声音不咸不淡:“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风衍君?”   “与你无关。”我想要扑上去抢画。   “与我无关?”他忽然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整个笼罩。   也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他变化真的很大,原先待在我身边的是尚有些青涩的少年,现在的他却是青涩褪尽,独属于男子的那种强大迫人的气息一旦贴近,就让我头皮瞬间麻了一麻。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腰撞在了桌子上,撞得我腰麻了一麻。   他俯身看着我,吐息几乎在我耳边:“师父——”他终于叫出了旧日称呼,声调却让我心头发凉:“我不是师父的任务么?”   我脑袋里轰地一响,他怎么会知道?!我微张了嘴看着他。   他笑,那笑却没到眼睛里:“师父接到的任务是他发布给你的?师父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爱他,为了他拼命,为了他不顾徒儿的安危……也不顾你自己的安危,连在睡梦里也在念叨他的名字,睡梦里都忘不掉你的任务……”   他的声音很低,微微带着酒后的哑,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   但听在我耳朵里却不亚于道道雷劈,把我直接震懵在那里。   他又逼近我一步,高大的身子几乎贴在我的身上,一只手按在我身后的桌子上。   我被迫后仰,一颗心砰砰乱跳。   明明彼此都穿着不算薄的衣衫,但我依旧感应到来自他身上的灼热气息,这气息让我心慌,同时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火冒出来,我伸手将他一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这一推我并没有用上仙力,只用了内力。   但就算这样,我这个力气就算推在一头牛身上,也能将它推出三丈远了。   却没想到对方的身体像是铁铸的,我压根推不动他。   “还不肯承认么?”他变本加厉,迫我更近,唇几乎贴上了我的耳朵:“师父,当年我九死一生从魔界逃出,返回去看你,想看看我用命换来的药有没有用,你醒没醒。结果,你猜我在你床前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我声音干巴巴的,有些发紧。   “你在叫风衍君,说你累了,不想再做这个任务,说我是你的大累赘,害你无法和他在一起,说你好讨厌我……以后再不想看到我……”   我:“!!!”   我这偶尔说梦话的毛病果然要不得,关键时候泄密!   “师父~”他又叫我:“你的任务是什么?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我:“……”   我强笑:“梦……梦话而已,做不到真的。你这孩子怎么把梦话当真呢?”   他眸中的深暗像是泥潭,要把我吞进去:“孩子?现在的我在你眼中还是孩子?”   我脑袋里轰轰作响,只下意识抓关键部分解释:“嗯,也对,你现在大了,不是孩子了。不过在为师眼里,你和你的师弟们还都是孩子嘛。”   他死死地盯着我,似乎要在我脸上盯出个窟窿。   盯得我头皮发紧,几乎不能和他对视,但我也不能躲避,深吸一口气:“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为师。”   他骤然放开了我,向后退了一大步。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只觉嗓子发干,强撑了道:“原来你是因为师父的那番梦话和为师生分,这就是你的不对,梦里原本就天马行空做不得准……”   我拼命想要粉饰太平,消除他的疑心,一口气说了一大篇话,说到最后逻辑通顺得我自己都要信了。   他站在那里抱臂冷淡地看着我,虽然没有出声反驳我,但那神情那动作却表明了不信,所以我说了一半后终于说不下去,闭了嘴。   他这才开口,还是那句:“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一噎,随后深深叹气,想打一下亲情牌试试:“青燃,自你我相识以来,为师没亏待过你吧?也算为你出生入死过,就算你不把我再当师父,总不能当仇人吧?”   他微微垂眸,夜明珠半明半暗在他身后,让他面目稍稍有些模糊不清,他冷冷说了一句:“我没把你当仇人。”   我一琢磨,这倒也是,从在魔界相逢以来,他就是冷淡了些,倒没有坑我害我……这么想来他确实没把我当仇人……   可是似乎也没把我当自己人呀?我养了这小兔崽子这么多年,结果他说让我下不来台就下不来台。   我又看了看他,他身上酒气有些重,心中忽然一动:“你不是陪那位郡主在喝酒?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那里酒局已经散了?”   他干脆坐在椅子上没吭声,那张画就搁在他手边,他一瞥眼就能和画中人对视。   我不想再刺激他,正要上前不动声色将那画收回来,他却伸手将那画压住,然后视线转到我脸上,又问:“说出你的任务。”   我扶额:“你喝多了?”   怎么就绕不开这个话题了呢!   他又久久看着我,屋内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   他没再开口,但眼神却表明他的坚持。   我终于叹气:“我来魔界只有一个目的,带着你离开这里。”说出这一点应该不算违规。   “离开这里去哪里?外面的那些门派能容下我?”   我抿唇:“其实枫言那里也不错,你藏身在那,只要不出去,他不会……”   “师父是想让我像老鼠似的缩在洞里,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他声音里带了嘲讽。   我:“……你不想住他那里也可以啊,我们去其他地方,很多人迹罕至的名山大川都可容身,只要你不做这里的太子,想去哪里都可以,想要什么师父总会设法帮你……”   “我想要什么你给我什么?”他盯着我的视线有些莫测,那熟悉的迫人又来了,他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要你呢?” 第24章 把你给我 我就抛下一切随你走   “就算我要的是你……”   在我瞠大的双眸中,他忽然迫近。   我来不及站起来,他一只手按在我所坐的椅背上,俯身看着我,那一双深到极致的眸子里如有火焰在翻涌:“你是不是也给我?”   我:“……”   他离我太近,一条腿别进我的双腿之中,将我困在那里无法起身,唇角带笑不笑,火热的吐息轻拂在我的脸上,似是认真又似是挑衅:“师父,你如果肯把你自己给我,嫁给我,我就抛下一切跟你出去。你愿不愿意?”   我:“……”   他成心的吧!   明知道我心中有人,故意拿这个不可能的事情来逼迫我,他这是明显逼我放弃赶我走——   我在袖中握了握拳,下意识想将他一掌推出去!   但将要用力时我又忽然顿住,或许他是认真的?   不知为何今日在冰潭中那一幕在脑海中一闪,那饱胀火热的触感——   不!   我连忙将那一幕狠狠按到脑海深处,确保它再不会冒泡。   不对,他不可能爱上我吧?   在这一刹那间,我心脏砰砰乱跳,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他最想要的不会是我吧?!   下巴一热又一紧,等我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指已经把我下巴擒出,迫我和他对视:“怎么?师父,真犹豫了?”   我脑子里轰轰作响,那个忽然冒出的念头让我头脑有短暂的空白,微张了唇,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最想要的真的是我?”   他:“……”   他在这刹那间眸光一缩,握住我下巴的手指也僵了一僵,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骤然松手,放开了我的下巴,冷声道:“怎么会?我只是想探探你的底线在哪里。”   他唇角露出嘲讽:“看来师父为了达成目的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我如果说是,你是不是真就一闭眼一横心嫁给我了?不怕那风衍君吃醋?”   我在心里苦笑,他如果说是,我还真不能嫁给他——   不对,他就算说不是,我也不能嫁给他!   还有,风衍君才不会吃醋,他知道我在做任务的。   瞧瞧,我都被这混蛋给整蒙圈了,差点顺着他的思路跑。   我舒了一口气,   这熊孩子开玩笑的几句话险些把我纯洁的师徒情给带偏!为了逼走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按了按额头蹦蹦跳的青筋:“你开什么玩笑?青燃,我是你师父!无论你说是与不是,我都不会嫁给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他眸中那慑人的光芒微微黯淡下去,却冷笑一声:“大逆不道?带着目的接近我,把我当任务的师父也算师父?”   我怒:“我就算带着任务带着目的接近你,总没害你……”   得,又车轱辘话绕回来了!   我暗吸了一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青燃,跟我回去吧,这魔界危险重重的,你在这里过的也不舒心,你跟我出去,我保证尽量满足你其他愿望,譬如你喜欢若颜郡主对吧?我设法把她也弄出去,不会让你们分开……”   我自我感觉这一番话说的够大度了,没想到话音刚落,他周身的气势又凌厉起来。   他起身开口,声音冷得像从冰川吹出来的:“本宫无论喜欢谁,都和你无关!更用不着你来成全。这里是本宫的地盘本宫的家,就算暂时不舒心,本宫自有手段改变它,让它变得舒心。青眉仙尊,你请回吧,不必白费力气了。”   他这一声青眉仙尊叫的生疏无比,也像锐利的一根针扎进我的心里。   我胸口这里堵了一堵,一时没找到话说。   他转头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脚下略顿了一顿,又说了一句:“你身上的仙气只有那个披风是无法完全遮住的,你之所以没暴露是因为本宫给你服用了遮仙茶,可以遮蔽你身上仙气,但也仅能遮蔽两天,最迟明天晚间,你再不出去,身份必被暴露,到时候引起魔族人大追杀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我:“……”   我脸色变苍白,我这任务注定完不成了?   我不甘,脱口而出一句:“青燃,无论如何我势必要阻止你在魔界称王称霸!你如还不听劝,我只能选择站你对立阵营……”   青燃足下蓦然顿住了,我正心喜这句威胁终于管用时,他缓缓回身,缓缓送了我两个字:“随便!”   再接着他就原地消失了。   我:“……”   我颓然,终于一筹莫展。   放弃任务不可能,天帝说了,我必须完成三世造劫任务,有一世失败也算我失败,我会受罚,会被再打下界,永世不得再登天庭,我输不起!   那要怎么办?   真去和青燃的死对头九皇子苍御擎联手?   我连那小子长得是团是扁都不清楚,又去哪里找他?   更何况联手外人和自家徒弟作对,我虽然能嚷出来但做不出来。   问题是还有一天半的时间,我又能做什么?   修仙者如果在此地暴露,那简直就是活靶子,我功夫再强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只怕一旦暴露我就会被群魔一拥而上生吞活剥!   我头疼,尤其是酒意上来,我的头就更疼了。   我在桌上趴着缓了一会,又琢磨了一下,看来只能暂时离开,先到外面多备一些遮仙药再进来也不迟。   ……   我怅怅下楼,在楼梯上差点和人撞个满怀。   那人抬手扶我,我下意识后退一步,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那杆湘妃竹。   啊,不,是那位如同湘妃竹一样秀致的年轻男子。   我向边上略略一靠,让出一条道儿:“你要上楼?请。”   那男子轻叹:“我是要找姑娘您,既然您下来了,我就没必要上去了。”   我纳闷:“你找我做什么?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那男子顿了一顿,视线落在我拎着的那支画笔上,含笑道:“这画笔姑娘用着还好?”   “挺好的。”   “这画笔是小可的传家之宝。”   我:“……”我不信地拎起画笔看了看,这不就是一杆普通画笔么?甚至羊毫的毫毛有一点点不顺,还是我刚才运笔的时候细心理顺的。   但那男子随后的一句话让我相信了他的说词:“这是家母之物,在小可心里重于千钧。”   原来是一位孝子!   我肃然,双手将那笔递了回去:“刚才多谢相借,请收好。”   那男子接过那支笔笑了笑:“所谓红粉赠佳人,这笔虽然名贵,但它能为姑娘做事,也算是它的荣幸。”   这孩子真会说话。   我颇为慈爱地看了他一眼,他又微笑问了我一句:“姑娘的画可画好了?”   我一僵,我的画!忘记收了!   我掉头就跑回去了。   那男子:“……”   ……   桌子上没有,凳子上没有,床板上没有,犄角旮旯都没有。   我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再找到我那幅画。   哪去了?   难道被青燃拿走了?   他好端端地拿走那画做什么?   我站在屋子正中极力思索,敞开的门板被轻叩了两声,我回头,那位潇湘竹亭亭站在那里:“姑娘,需不需要在下帮忙?”   他能帮什么忙?   我抬头看他。   “姑娘的画是丢了么?要不,再重新画一副?在下这里还有纸张,这笔也可以再借姑娘用一用。”那男子又拿出了纸笔。   我摇头,颓然:“多谢,不必了。”   画画是需要灵感和激情的,而我现在已经没有了那份心思。   那男子眸现同情,很聪明地不提这茬,微笑问我:“我和姑娘一见如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   我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瞧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就在楼下吧,可以再让掌柜的送几坛好酒。”   那男子摇头:“这里的酒糙汉子喝还行,像姑娘这样水晶般的人,可不适合喝这个,我们换一个地方。”   这男子一双眼睛极魅,在珠光的映照下,如藏了一泓春潭,波光粼粼的动人心魄。   我和他眼波一对,如受催眠,答应了。   ……   某议事厅。   青燃坐在主位上,听下面有十五位位魔界将领议事。   这些人是他的心腹,也是死保他的。   近期魔皇痴迷修炼一种功法,不太理会政事,三两天也未必上一次朝,那些皇子们又开始频频有小动作。让他们不得不防,并迅速制定出相应方案。   因为事儿多而杂,而他们的太子爷又是要求严苛之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求尽善尽美,这些人最近忙的几乎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当然,苍羽司太子殿下这些日子也几乎就歇在这里,和他们共进退。   太子殿下议事时一向极为专注,今晚却频频走神,譬如现在。   将领们已经争议了好几件事,他都没多少反应,最多只发出一两个‘唔‘’嗯’,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心里去。   他们也不敢问。   今日的太子殿下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身上萦绕的气息格外的冷,气场也格外的强大,以致于整个大厅的空气也是紧绷的,众人大气儿也不敢喘。 第25章 身份暴露(捉虫)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一位将领又禀报了一件事情,然后请问殿下的意见,苍羽司依旧没反应。   大家面面相觑,一个怀疑终于升上每个人的心头。   有人趁机问:“殿下,是不是今天的练功出现了问题?”   青燃终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低头便见群臣都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略一顿,淡道:“没有。”   他闭了闭眼睛,揉了揉眉心,再睁开眼时,终于精神了不少。   他又一扫众人:“你们不必乱猜,本宫无恙,还有什么事?一一上前禀报吧。”   众人这才又纷纷禀报各自的信息。   “殿下,最近城外女子又丢失了三名,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八十名少女失踪,情况都差不多,此事绝对透着诡异!”   “不错,臣调查过这些女子的资料,她们都是五行属水之人,属性偏阴。臣只怕背后之人抓走这些女子是为了修炼什么魔功。”   青燃眉峰微微一动,魔界修炼至阴魔功的魔不少,但没听说有什么魔功需要这么多女子的……   一名老臣在那里欲言又止,被青燃看到,直接问:“梁祭司,你有什么想法?”   梁祭司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道:“前年臣曾经无意得到一册书,书中所记载之术皆阴邪无比,其中有一套术法就是要用八十一名少女之怨气凝结怨灵,做成名叫青曼女。据说此女一旦做成,有通天彻地之能,可以颠倒众生,让看到它的所有人都替它卖命,实在是个以一挡万的大杀器,而且只听一人号令。”   “还有此等术法?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起,此书在哪里?”青燃问。   梁祭司噗通跪倒:“老臣原本将它藏在家里的藏书阁,后来藏书阁走了水(失火),所有的藏书都被烧了个干净,老臣以为那本书也被烧毁了。”   青燃:“……”   他轻吸一口气:“那你可还记得此青曼女的具体制作流程?这次少女失踪案十有八九和这邪术有关,你说出大体流程,本宫才能及时查找。”   梁祭司一边回忆一边将那过程写下来,亲手呈了上去。   青燃打开扫了几眼后,脸色就微微变了。   制作青曼女的过程之残酷,让他这见惯生死,在血里火里趟了这么多年的人也后背发凉。   片刻后,他将这张纸随手化掉,向梁祭司招了一下手:“你过来。”   梁祭司不明就里,但立即上前,青燃的手忽然落在他的眉心上,一道淡紫色的光芒透入梁祭司识海。   片刻后,青燃收回了手:“好了。”   梁祭司满头雾水,然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再记不得那邪术的制作过程了,太子殿下刚刚洗去了他这方面的记忆。   众人面面相觑,明白太子殿下是不想让这邪术流传出去,殿下果然是位有底线的殿下。   一位大臣在角落里接了一道传音,片刻后,他向青燃禀报:“殿下,一直暗中盯着九皇子的人刚刚传回消息,今日九皇子并没什么异动,依旧去了一家小酒馆喝酒。在那小酒馆他还邂逅了一名极美的女子,搭讪成功,将那女子带走了。”一位青袍虎髯的男子禀报。   “九殿下倒真是位风流种子,这一点倒是能和陛下媲美。”   “是啊,他宫中储得美娇娥没有三百也有一百了吧?还隔三差五出来钓美人……”   众人纷纷摇头,倒没放在心上。   只有一人多嘴问了一句:“极美能有多美?老胡,不会是你的属下没见过什么世面,把一般漂亮的女子夸大其词了吧?”   虎髯男子哼了一声:“才不是,我那属下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般女子他还真不放在眼里,但今日那女子是真的极漂亮,穿着打扮也华贵,就是外面罩了件灰扑扑的披风有损她的美貌,当时吸引了一酒馆人的目光……”   “什么酒馆?”青燃忽然沉声问了一句。   虎髯男子没想到太子殿下也对这事感兴趣,忙禀报了:“夜归魔酒馆,对了,我那下属说,那女子还会作画,喝醉了酒向店家讨要纸笔要作画,店家一时拿不出来,被九皇子瞅了这个空子,靠一套纸笔和那女子搭讪成功……”   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温度似骤然下降了几度,他讶异抬头,发现太子殿下脸色很是不对,隐隐铁青!   “他将那女子带去了哪里”太子殿下声音里像裹了冰。   让那虎髯将军头皮都麻了一麻:“带……带去了静王府……”   话音刚落,有风声一飒,眼前已经不见了太子殿下的身影。   他:“……”   群臣也面面相觑,谁也弄不清太子殿下为何忽然对九皇子带走的女子这么感兴趣——   难道太子殿下也因为那女子极美而动心?   不,不对!   他们的太子殿下一向不近女色,这几年身边也就是若颜郡主走得近些,其他的女子长相再好看,身材再火辣,太子殿下也懒得看一眼,怎么会对一名素味平生的女子起了浓厚兴趣?   这次太子殿下肯定是因为在其中嗅到了九皇子的什么阴谋,这才……   有人反应快,忽然一拍掌道:“失踪的女子有些就是从小酒馆里失踪的,九皇子也在小酒馆拐走一位,会不会女子失踪案就是九皇子所为?!”   众人恍然,纷纷握拳,一定是这样!   原本就失踪了八十名女子,再加上九皇子拐走的那一位,恰好八十一位!   正好是炼制青曼女所需女子的数目。   还是他们的太子殿下反应最快,现在一定是追踪找证据去了!   ……   古雅的屏风,古雅的桌椅,竹制的地板踩上去吱吱呀呀响,屋角还摆放着一个土定瓶,瓶中有几枝梅花枝桠横斜,映在乌木雕刻的窗扇上,别有一番风骨。   我站在大厅门口,看着里面的景致,恍惚有一种回到我自己窝的感觉。   这装修风格,和我的那些窝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怎么也没想到在魔界还能看到这种装修,在倍感亲切之余心里又隐隐升起不太妙的感觉。   这里就是那位潇湘竹兄带我来的目的地,他的家。   我跟随这位仁兄出了小酒馆后,就上了在外面等候的一辆外观不太起眼,内里装饰精雅的车驾,然后一路飞驰。   这车车厢内连个窗户也没有,所以在车厢内是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致的,在它停下之前,我也无法确定它会将我载向哪里。   这一路我都很安静,偶尔目光痴痴地看向‘湘妃竹’,像看一心爱恋的心上人。   大概我的目光太含情脉脉,这位湘妃竹兄居然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俊脸微微地红了,像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媳妇,于是他嘱咐外面赶车的车夫速度再快些。   一路车声粼粼,当它终于停下来时,我还颇为意外,我以为怎么也得坐上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的车的,没想到也就行进了一刻多钟就到了目的地。   等我从车上下来心里就更惊讶,我所见的景致是亭台楼榭,和我想象的深山老林大相径庭。   眼前一座小小古香古色抱厦,院内栽种了一丛丛芭蕉和竹子,仙风道骨的像个修仙人住所。   等进了那抱厦,我心里咯噔一跳,熟悉的风格让我感觉像是回到自己家。   “青梅,喜欢么?”湘妃竹兄含笑看着我。   我挑眉看着他:“我如果说不太喜欢你相信不?”   他哈哈一笑:“约莫是不信的,青眉仙尊,这里的布置可是完全按照贵居布置的,理应符合你的口味才对。”   我瞧了他一眼,大步流星走过去,在上位大马金刀坐下:“那就是了,没想到静王殿下府内居然修了一座这样的住所。”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摇了摇头:“这里不像是变幻出来的,也不像是急促赶工赶出来的,应该是修建了两三年了,静王殿下还真是有心了。”   我和他都呼唤出对方的本名,他挑了挑眉:“青眉仙尊何时发现本王身份的?”   我伸了个懒腰,不答反问:“静王殿下又何时发现我的身份的?”   我和他互相对望了半晌,他终于叹气:“本王前些年在人间行走,曾经无意中见过你,对你印象深刻,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敢只身前来魔界,就不怕身份暴露,群魔将你撕了?”   我悠悠笑了一笑:“不怕,本尊既然敢来就有万全准备。”   我这人讲究公平,既然他先回答了我的问题,那我也回答了他的:“我虽然从未见过你,但听说过你的大名,而刚才下车时,我瞥了一眼周围,恰好看到有一处山石上刻着几个小字:山阳居。据我所知,在魔界只有静王殿下的府邸别称为山阳居。”   静王殿下正是九皇子苍御擎,他哈哈大笑:“仙尊果然兰质蕙心,观察入微。”   “多谢夸奖。”   苍御擎一双眸子又盯在我身上:“本王有一事不太明白,青眉仙尊既然开始不知道我是谁,如何敢就这么跟我来?就不怕我把你拐进龙潭虎穴之中?是胸有成竹?还是艺高人胆大?” 第26章 合作愉快 是我多疑了吗?   我眨了眨眼睛:“不是你用迷魂术将我带来的么?”   苍御擎一怔,随即又苦笑:“别人本王或许能得逞,但仙尊功力通玄,自然是不会中招的。”   我叹气:“这倒是,看来静王殿下也算是了解我的。我跟来其实也没什么目的,只是有些无聊,想看看你将我哄来做什么。倒没想到你能认出我。你认出我还敢这么无遮无拦地将我带回你的府邸,看来静王殿下胆子还真是大得很呢。不怕我把这里生生给你拆了?”   “你不会的,因为那样你也暴露了,仙尊功夫纵然精深,但想单枪匹马冲出魔界还是很有些难度的。”   我打量了他一眼,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我可以你为质。”   苍御擎眸底若含水:“你会么?”   我想了想:“难说。”   苍御擎哈哈笑,在我对面坐下来:“其实说实话,本王今日下午才见你时虽觉眼熟但还是不敢认的,拿不准。”   我懒洋洋托腮看着他:“下午什么时候?”   “你和小旌逛街的时候,有下属报告给我,并影传了你的影像。”   我叹气:“原来你那时就注意我了。”   苍御擎一摊手:“都怪仙尊太引人注目了,容貌如此倾国倾城,让人不想注意也不成。”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是我这张脸惹的祸……”   “仙尊天生丽质难自弃,不肯变幻成其他容貌,这才让小王侥幸认出。”   我摇头:“我这人一向佛系,轻易不在外行走,就算修仙的人士也大部分不认识我,倒没想到静王殿下居然好巧不巧地见过我真面目。”   “或许这就是缘分?”他笑着打趣一句。   \"是啊,确实挺有缘分的。\"我再叹气:“那静王殿下处心积虑将我引来这里,想必不是和我互道仰慕的,有什么目的,不妨说出来。本君不喜和人绕圈子。”   苍御擎抚掌:“仙尊果然爽快!好,那小王也直说了,小王想和仙尊合作联手干一件大事。”   我:“……”   这还真是想睡觉就有人给送枕头,我刚说要和青燃的对头合作,这对头就自动送上门了。   我从下凡造劫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心想事成,于是,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诚心诚意地问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你合作?”   他笑了:“因为我们有殊途同归的目标,我想争取魔族太子位,而你想带回自己的弟子,不是么?”   我沉默片刻,将手里把玩的茶杯放下,认真问他:“怎么合作?”   苍御擎眸中微亮,如同星光闪耀:“我们边吃边谈。”   轻拍了两下掌,进来一名小童,他吩咐那小童几句,那小童就飞快跑下去准备了。   半个时辰后,桌上已经林林总总地摆满了各种珍馐佳肴,看上去就色香味俱全的,更值得让我欢喜的是,这些菜都是素的。   看来这位九皇子对我的了解比我预料的还要多。   ……   我和他相对而坐,我吃了不少菜,也喝了几口酒,在推杯换盏中也谈妥了一些合作条件。   譬如他为我预备几粒遮仙药,能让我在魔界多待一段时间。   譬如他答应他日后一旦登基为魔帝,会设法和修仙界交好,签下互不侵犯条约。   再譬如他这次如果争嫡胜利,绝不会伤及青燃性命,只要青燃不回归魔界,他就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做为条件的交换,我要说出青燃的功夫和性格上的弱点,我能出面制住青燃,将他带离魔界……   对最后一条我没意见,但说自家徒弟的弱点……   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他的弱点我真不清楚,毕竟人是会长大的。”   苍御擎看了我半晌:“他是你的徒弟,你能不了解他的弱点?”   我反问:“他是你的兄弟兼对头,你都不了解我这个外人又怎么能了解?”   苍御擎又和我像闲聊似的说了几句,他有意无意地套我话,想让我说出青燃来魔界是想对魔界不利,其实是卧底这类的话。   都被我四两拨千斤似的给拨回去,不肯上套。   到最后他笑了:“看来仙尊对他情深意重,不肯给他留下半点不利因素。”   “你错了,只是本君算出他留在魔界,日后会对仙界不利,所以才百般设计想弄他出去。”   苍御擎足足盯了我半盏茶的功夫,深深叹了一口气,倒没再出其他幺蛾子,答应我住在他的府上为据点,提供给我一切便利,只要我最后能把青燃弄出魔界就成。   “合作成功。”他向我举杯。   我也含笑向他举杯:“合作愉快。”   “叮!”两只酒杯轻轻一碰,代表合作的达成。   我吐了一口气,忽然莫名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冷了一冷,让我头皮都莫名麻了一麻。   仿佛是暗处有一双眼在冷冷看着我们。   我目光四转,因为苍御擎要和我密谈,将身边的侍从都支了出去,大厅中只有我和他,还有一位刚刚送菜进来的侍女,没再有第四个人。   我视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那侍女,身材娇小玲珑,腰肢纤细如柳,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没什么不妥。   是我多疑了么?   我竟然隐约感觉到青燃的气息。   可再细细感觉,又察觉不到了。   我暗叹了一口气,青燃一怒而去时明显是和我决裂,怎么可能再来盯我的梢?   那侍女将菜放下后就倒退着出去了,大厅中又只剩我们俩。   我也吃饱喝足,站了起来,向外看了一眼,透过窗户望出去,月轮将圆,贴在暗黑的天空中,幽幽发着光。   我叹气:“看来本君的生日要在魔界过了。”   苍御擎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青眉仙尊的生日是?”   我随口说了个日子。   苍御擎怔了须臾,眸中似有暗光闪过:“没想到仙尊居然是阴命人。都说阴命人体弱,我瞧仙尊不像是体弱之人啊。”   我笑了一笑:“凡事总有例外,而我就是例外的那一个。”   苍御擎哈哈大笑,我也跟着仰头一笑。   如果忽略苍御擎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郁暗黑外,气氛还是蛮和谐的。   ……   太子府寝宫。   大大小小的侍卫都有些战战兢兢,连走路也小心翼翼的,唯恐踩死蚂蚁的那种。   原因无他,太子殿下深夜回来了。   还是挟一身寒气而至。   本来那些侍卫们很欢喜地迎上前,但被他凉凉的视线一扫,所有的人都噤如寒蝉,乖乖行了个礼后就缩了回去。   他大步回到寝宫,推开殿门的那一刻他足下顿了一顿。   寝宫内的布置已经大变样了。   原先是没什么热度的黑白色调,但现在却换成了暖色调。   窗前飘舞着千红沙的窗帘,床帐底色是淡白的,但上面绘有春水碧波桃花图,一树桃花在一泓春水边含苞待放,风一吹,那床帐上的花瓣似要飘舞上天,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精致典雅的桌椅,古朴雅趣的花瓶,整间屋子给人一种温馨家一般的感觉。   旁边的林陌侍卫走过来,乐颠颠地禀报:“殿下,这里已经按照您上午的吩咐重新收拾过了,一切按您所说的风格设计的,大家拼了命地赶工,总算是弄好了。殿下瞧着可有不妥当之处?”   他明显是想邀功,也等着太子殿下的一声夸赞。   没想到他们的太子殿下听他禀报完后并没夸奖,只在门口站了一站就面无表情说了一句:“限你半个时辰之内将此地恢复原样。”   林陌傻了,脱口问:“啊?为什么?”   “执行,多半刻就提头来见本宫!”青燃转头就走。   “……是,是,可是殿下,这鲛丝烟雨床纱怎么办?”   这种纱极为名贵,也极娇贵,一旦挂上就会和床合为一体,除非用极高的术法才能摘下来。   这纱是太子殿下今上午临出去时留给他的,他当时捧着它像捧着一架易碎的琉璃,小心翼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床帐挂好,他功力不够,可摘不下来,当然,最主要是怕摘坏。   这东西价值连城,是太子殿下珍藏之物,抽一根丝他也赔不起。   青燃视线向那床帐上一扫,脑海中飘飘渺渺闪过一段对话。   \"师父,这是徒儿给您买来的床帐,看看可符合您的口味。\"   “不错啊,小青燃,还挺了解师父口味的。咦,这料子这么精致,得值百两以上吧?为师貌似给你的钱买不了这么好的……”   “徒儿有其他挣钱的道……”   “你小小年纪怎么挣钱?呀,我想起来了,你师弟说你这些日子一直早出晚归的,频繁进深山打猎采药然后卖到集市上去……嗐,你不必如此的。师父要个普通的床帐就好。”   “不,师父值得最好的!”   “你这孩子——倒孝顺的紧,为师甚是欣慰,但你以后不必如此,你还小,练功才是你的主业。”那温柔的声音又顿了一顿,笑:“不过说起这最好的床帐,当属鲛丝烟雨桃花纱,那东西做床纱才是绝美的,听说人躺在这种床帐里就像躺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里,又像躺在云端里,不但极为舒服,对修炼也大有裨益。”   “那以后徒儿为您去买这种纱。”   扑哧,那女声笑了:“那东西可买不到……它只是传说中的一种极品纱而已,未必真实存在的。好了,好了,为师也就这么一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   师徒对话渐渐远去,青燃手指在身侧缓缓握紧。   他终于找到了这种纱,可是——   刚才看到的一幕在他眼前一闪。   “合作成功!”   \"合作愉快!\"   两只酒杯一碰,两个执杯的人笑的很愉快。   那‘盯。’的一声响虽然细微,却让他内心深处有什么直接碎裂——   “殿下,殿下?”林陌小心翼翼看着他:“不如殿下先将那床纱取下来?”   “不必。”青燃的声音淡而冷:“毁了罢。”转身而去。   啥?! 第27章 各怀鬼胎 各有各的小算盘   我躺在颇为松软的被子里,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苍御擎给我预备的这客房很不错,不但外在符合我的风格,连内在也符合。就拿这被子来说,是我颇喜欢的蚕丝被。   我心里一阵阵翻涌,有些乱糟糟的。   眼前似闪过今日傍晚青燃给我的难堪——   心里又像被人塞进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深吸了一口气,我将心里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狠狠压回脑海深处,不让它再冒出来堵我的心。   我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感应了一下身上。   头不晕,腹不疼,血脉流动正常……   我颇为纳闷,那苍御擎居然没给我下药!难道他不想用我?或者他不相信我是阴命人?   我又耐心等了一会,依旧没有任何不妥,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又思索了片刻,忽似感应到了什么,骤然向窗外瞧过去。   正好看到一道黑影如电闪过。   我起身,一闪身间已经来到外面,然后跟着前面的黑影来到九皇子的书房附近。   那黑影进书房了,我也隐身潜到了窗下。   那窗子半开着,能让我把里面的情景尽收眼底。   书房里居然人不少,我数了数,足有十个。   苍御擎坐在书案后,一名女子则站在他的身边,为他轻轻捶肩。   而在书案两边则站着七位丑俊不一的魔将魔臣。   书案前则跪着一名男子。   男子一身暗黑,眉目锋利阴森,如同一柄出鞘的刀。   那跪着的男子正是我跟踪过来的那一位,此刻他脸色苍白地正向苍御擎禀报:“殿下,属下已经派出了所有的暗探,依旧没找到阴命女子……”   有魔将忧心忡忡:“那阴命女子才是最紧要的,如没有她,就无法炼成青曼女,而留给我们的时间又不多了……”   “不错,魔皇练功练的走火入魔,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一旦他在这几日驾崩,只怕那苍羽司立即就会登上皇位,到那时一切就来不及了。”   “对了,殿下。”一位大臣似想起了什么:“如果那青曼女无法及时炼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那青眉仙尊。”   我在外面摸了摸鼻子,这九皇子居然把我的事都告诉给他的心腹了,亏他还说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诚意!   这厮果然是不可信的!   “殿下,您可套出她的话来没有?只要她承认她和苍羽司是一伙的,说苍羽司来这里是卧底,就可以做为铁证呈给陛下,让陛下明白,不再受他迷惑。”有大臣提议。   苍御擎摇头:“她滑头的很,压根不吐露任何口风。”他丢在案上一枚留声符,点开。   里面传来我和他今晚吃饭谈合作时的对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我抿了抿唇,我就知道这苍御擎够奸猾,幸好我也不笨,没留任何把柄。   书房中的众将听完后,也是面面相觑。有人问:“殿下,您真想和她这么合作?且不说她能不能带走苍羽司,就算能带走,以苍羽司的本事只怕也未必就此罢手,这养虎为患,斩草不除根……”   苍御擎唇角斜斜一挑:“这个合作方式只是个幌子而已,自然是做不得准的,本王留她还有其他大用。”   我在外面摸了摸下巴,幸好我和他谈合作也是在做幌子,要不然多亏!   屋内的苍御擎似乎胸有成竹,阴森一笑:“其实这阴命女本王已经找到了。”   我心一跳,□□来了!看来他还是相信了我的话嘛!   其他魔将也似反应过来,个个眼睛铮亮:“啊,对!那青眉仙尊是阴命女!哈哈,没想到她会自爆这个,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错,不错,怪不得殿下说留她有大用,这可不是大用嘛!”   众魔将在那里欢欣鼓舞,有人提议立即将我送到秘密之地去,今晚就施法做青曼女……   一人提议,众人纷纷附和。   我在心里也附和,因为我也在等这个——   不深入虎穴,又岂能得虎子?   不进入那秘密之地,我又怎么破坏他们炼制青曼女的计划?   说了也巧,我在酒楼喝酒的时候,也听周围的客人谈论起桩桩少女失踪案,那时我就感觉到明显不对!   我出身妖族,当年也曾到魔族转悠过,那时魔族的魔君是个极为强大的人物,为了和修真界的修士们干架,他发明制作了一种叫青曼女的大杀器,杀得修真界的修士屁滚尿流,也因此惊动了当时在下界历劫修行的风衍君。   他来魔族秘密调查此事,无意中碰到了我——   这才有我对他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总之,我是因为这‘青曼女’大杀器结识他的,自然对这玩意儿印象深刻。   我没想到的是,在这里居然会有人要造此物,明明不是一个空间的东西,这邪恶的术法怎么传过来的呢?   难道这天下的魔界一般黑?   我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当年的风衍君都险些在它手下吃了大亏,险些丧命,更何况现在的小青燃了。   这个玩意儿一旦造出来,只怕十个青燃也不够它划拉的。   再说这玩意儿如果放出去对付修仙界的人,那必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以我对这个世界修仙界的了解,没有人是那东西的对手,大家也只能是被屠戮的份。   于公于私,我都该趁这东西没被造出来前,将它彻底破坏!   所以——当我发现九皇子用迷魂术拐我时,我就佯装上当跟来了,满以为他会把我直接送到施展妖邪秘术的山洞去,却没想到他会将我带回王府,更没想到他认出我,还开诚布公似的和我谈合作——   事实证明,我俩都把合作当成幌子,各有各的算盘。   我摸着下巴等着苍御擎的表态。   苍御擎终于表态了:“暂时不必动她,此女心机深得很,她是不是阴命女还很难说呢,说不定这是她给本王下的套。”   我:“……”   这九皇子不笨啊!我还真不是阴命女,相反,我是纯阳之命,真把我做引炼青曼女,估计血池会爆,整个山洞会炸。   “那殿下所说找到的阴命女是?”有人问。   “若颜郡主。”苍御擎缓缓吐出四个字。   我:“!!!”   众魔将先是惊愕,后是欢欣鼓舞,在那里议论纷纷。   在他们的言辞中,我知道了九皇子曾经下死力气追求过若颜郡主,无奈若颜郡主压根不鸟他,只对苍羽司死心塌地。   本着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为仇敌所用的原则,大厅中的人纷纷觉得能把若颜郡主炼掉也不错。   有些人甚至想出馊主意,待若颜郡主失踪后,可以把锅扣给苍羽司云云,正是一举两得。   苍御擎等他们议论完,才慢条斯理开口:“若颜郡主已经落到本王手里了,飘飘,你来说。”   他身边的那妖娆女子站出来,她俏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把她发现若颜郡主是阴命女的过程说了。   原来她是苍御擎派出去的细作,故意和若颜郡主结交,原本只是想从若颜郡主这里打听一些苍羽司那边的事,无意中听到若颜郡主提起她自己的生日……   这飘飘自然大喜,又暗中盗出若颜郡主的生辰八字,证实若颜郡主没撒谎后,她就十分火急禀报给苍御擎了。   现在若颜郡主已经被他们秘密劫持了来,还是假借苍羽司太子殿下的名义约出来后劫持的……   有魔将提议:“殿下,事情宜早不宜晚,既然阴命女已经找到,不如明日就请大师开坛炼制?”   苍御擎站起身来,声音轻而淡:“不,就今晚!本王邀请诸位前来,就是想请诸位一起前去观礼,一起见证青曼女这神物的诞生。”   我微微色变,这也忒快了些!   我低头琢磨了一下,等再抬头向里看时吓了一跳。   苍御擎和那些魔将都不见了,而在书房的地面上有一个黑洞洞的圆洞在微微闪着光,而那洞将要合上。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身形一起,唰地一声跃了进去。   而几乎在我落下去的瞬间,头顶的洞口喀地一声关闭了,书房的地板又恢复了原状,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   我以为这地洞就是条通往秘密之地的暗道来着,只要顺着快速跑就能跑到目的地。   万万没想到它下面居然是个传送阵,我一脚踩上,连躲开的余地都没有就被飞卷了进去!   我心里咯噔一跳,暗道不好!   任何人到了传送阵都会显形的,再强的隐身术都没用!   奇怪,这传送阵不是上界神仙才会的么?怎么这里出现了一个?!   我在传送阵里一阵急转后,砰地一声响,掉进一个冰凉坚硬还颇为硌得慌的地方,摔得眼前黑了一黑。   我轻晃了一下头,等眼前的黑暗散去后,我终于看清了我到底落到了什么地方。   ——一个乌光闪闪的铁笼。   铁笼外围着一圈人,正是苍御擎和他的魔将们。   而在铁笼内还捆缚着一位女子,红衣如火,披头散发,正是若颜郡主。   她嘴里被塞了一块白布,脸色苍白,双眸含泪,本来极为害怕来着,但我这一掉下来,稍稍转移了一下她的注意力,等看清我的脸后,她一双含泪的眼睛骤然睁大! 第28章 折断翅膀 想要把你锁在身边(入v公告……   若颜郡主显然吃惊不小。   我其实也很吃了一惊,但我这时候顾不上理她,只是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铁笼外的苍御擎。   那厮显然一点都不吃惊,还人模人样地对我笑了一笑:“青眉仙尊,好巧!”   我挣了一挣,我掉下来之后,就有寒铁链自动缠上我的身,将我也困得动弹不得。我使大力气的一挣,也只是让它哗啦响了一响。   “九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合作关系,捆着我不太合适吧?放我出去!”   苍御擎幽幽叹了口气:“你大半夜的不睡,为何要来本王书房附近呢?”   我很诚恳地道:“我晚上吃的有些撑,随便逛了一逛。”   众人齐无语,苍御擎眼眸锐利的像刀锋:“那你为何要进我书房,进我密道?”   我一脸无辜:“这不是逛到那里了嘛,见那书房亮着灯,就好奇看了看,正好看到地上一个旋转的大洞,我怕殿下在这里遇到不测,所以就跳进来瞧瞧。哪想到那大洞居然是个机关,更没想到殿下和这么多将领居然都窝在这里。好了,我也解释完了,那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我的这一套说辞基本没什么破绽,几双很有穿透力的视线盯在我脸上,也不知道信不信。   苍御擎望着我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他表示他是比较相信我的话的,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暂时不能放了我,一切等他完成此次大事情后再说。   这厮不厚道,他不但没松开捆缚住我的锁链,还在此基础上又多加了一道火红的链子。   那链子是锁仙链,专门对付修仙者的,一旦被这玩意儿锁上,身上的仙力会缓缓消失,还不能挣扎,越挣扎身上的仙力流逝的越快。   于是,我不做无用功了。   这铁笼明显是个法器,没有轮子也没人拉着它,就自动跟在苍御擎一行人后面。   我目光四转,和我预料的一样,这是一个赤红的山洞,两边的洞壁像火山岩似的,温度也高,我估计着这里的温度可以烧熟鸡蛋。   我心里更沉重。   这里和我记忆中那邪术所需要的山洞条件完全吻合,一点也不差。   看来这里的青曼女的邪术果然是从我飞升前的那个世界的魔界传过来的,两个不同世界居然能共通,这很不可思议。   有两道视线一直紧盯着我,我回望过去,正和若颜公主视线相对。   堵着她嘴的白布不知道何时被她给弄出去了。   小姑娘脸色虽然苍白的可怕,但望向我的一双眼睛却充满了仇视,仿佛我偷盗了她几百万两银子。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纳闷。   “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小姑娘哑声怒斥,一脸的愤怒加不可置信:“你居然是青眉仙尊……亏羽司在睡梦中也念叨你,你居然背叛他!”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山洞中格外笼音,还是让笼前笼后的那些魔将听到了,无数双眼睛望过来,苍御擎眉梢一动,甚至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留声符……   我嗤地一笑:“小姑娘,告诉你两点。他念叨我大概是背叛了本君心虚,唯恐我会进来杀了他清理门户。二,要说背叛,也是他背叛了本君,在本君身边窃取修仙界信息,为他所用。然后叛离青门,回归魔界。本君这次进来,就是为了把他弄出去公审的。”   若颜郡主:“!!!”   她尖声怒喝:“他本来就是魔子,叛离仙门理所应当!”   “那我不管,背叛本君就要付出代价。”我安详回答。   若颜郡主气得俏脸铁青,双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半晌她也一声冷笑:“那可惜的很,你也被擒了,无法再对他不利。”   “这难说。”我干脆闭了眼睛,懒得再和小姑娘打这种口舌官司。   但小姑娘大概是气坏了也吓坏了,借斥责我给她自己壮胆,在那里滔滔不绝。   我嫌她吵,目光一扫,那块白布本来跌落在她脚下,这时候自动飞起来重新堵进她的嘴里。   “呜呜呜……”她怒瞪我。   我没理她,谢天谢地,本君耳根总算得到片刻清静。   “啊——”   “救命——”   “疼!啊——”   “不要啊,为什么要卖我?为什么?!”   “我好恨!我好恨啊!”   一行人拐过一道弯,有无数凄厉的叫喊怒喝就传了过来,那些声音尖锐凄厉的如同无数道锥子,穿刺着人的耳膜,像是有无数人在受酷刑,让人听着就后背发冷。   我轻吸一口气,知道那邪恶的法阵就要到了。   一转头,见若颜郡主小脸煞白煞白的,一脸恐惧地四处瞧,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偏偏还有一位魔将凑近了笼子,不怀好意地安慰她:“郡主,待会你只会比她们叫的更惨,不过,你不用太害怕,待会太疼的话,你就忍一忍,约莫忍上两个时辰就可以解脱了……”   若颜郡主:“……”   她被安慰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向下滚。   是人就怕死,魔也不例外,若颜郡主终于把求救的目光转向我,我只当没看到。   我会救她,但不是现在——   对这位郡主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是青燃的恩人,曾经救过青燃的命,在这一点上我很感激她。   她又是青燃现在的心上人,我知道该为此感到欣慰,难得碰到一位能为青燃拼命,而青燃又感兴趣的女子,于情于理我都该帮着她,助她脱险。   但知道归知道,我这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潜意识中有些排斥她……   看她哭我居然没有一点心疼,甚至还有一点点暗搓搓的小开心。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心里咯噔跳了一跳。   我是位慈悲的仙,怎么忽然有这种暗黑心思了?   难道是因为在魔界待久了,沾染上魔气心黑了一丢丢?   风衍君,我对不起你那么多年的谆谆教导!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心里默念清心诀,力求把所有私心杂念全部驱逐出去……   ……   夜已深,有人不成眠。   青燃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喝上一口。   他所坐的地方是一座城郊山峰,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魔都。   因为此峰壁立如削,直上直下的,峰上又没什么特别景致。现在又是天冷夜深时候,所以整个山峰上就他自己。   在他这个位置望过去,可以看到魔族皇宫,可以看到他的太子宫,也能看到九皇子的山阳居。   当然,因为距离颇远,他也只能隐隐看到那里院中摇晃的灯笼。   他视线时不时向那里瞥一眼,他明白那个人就歇息在那里,为了那个该死的任务和他的对头联手来整治他——   他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辣酒入喉,热辣辣地灌进了他的胃,却暖不了他的心。   夜色凄寒,冷风呼啸,他的手脚一直是冰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关心那个人,毕竟那个人有大本事,无论多凶险的地方她都能自由来去,无人能真正困住她,也没什么地方能阻拦住她。他不行,苍御擎就更不行——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可以搅动整个魔界的风云,让整个魔界改朝换代。   所有的路他都已经铺妥当,只等合适的机会发出最后的凌厉一击!到那时整个魔界都是他的天下,再无人能阻挡他的脚步。   而这一天不远了,就在这几天里。   当然,如他愿意,外面的修仙界他早晚也能拿下来,他可以做这个世界的王者,让所有人都跪在他脚下俯首成臣。   可是,唯独拿她没办法——   “青眉——”他低语,声音里微带暗哑:“有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再坚持一下,有时候我又觉得该彻底放手,还有时候我想折断你的翅膀,不顾一切将你锁在身边……”   他眸底黝黑,如同夜色中的深渊:“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任务呢?风衍君又是谁?为何我派了那么多的下属调查这个人,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他又喝了一口酒,抬头看看被乌云遮的只露出一点毛边儿的月亮,那个人如同天边月,看得见却无法彻底靠近,更无法得到,是该彻底放手的时候了!   腰间的传音符忽然一闪一闪亮起,他垂眸一看,略挑了挑眉,是息武王,这么晚了,他找他做什么?   他接起,传音符中传来息武王火急火燎的声音:“太子殿下,若颜有没有和您在一起?”   “没,她没回家?”   “回来了,但又出去了,直到此时尚未回归。”息武王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她从来没夜不归宿过。殿下,她会不会也被掳走了?”   青燃心中一紧,略顿了一顿,沉声问了一句:“她的生日有没有对外说过?”   “没有,她生日特殊,臣知道滢轻重,一直嘱咐家人不许说,就连她身边的侍女也不知道的……不对,或许有一个外人知道!”   “谁?”   “她前些年认识的一位朋友,叫林柔。和她关系不错,尤其是最近走得更近,颜儿说和她无话不谈,是难得的知己。对了,今晚那林柔又来找她了,两人一起外出的!”   青燃心直接沉了下去,息若颜是阴命人,她忽然在这个时候失踪,肯定是落入有心人手里!   苍御擎看来就要动手了!   或许,就在今晚!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道:“息将军,计划提前!息将军,你速度按计划带人前去封锁独龙山天阴谷!本宫这就去!”   这次他要救人加顺带端了苍御擎最后的老巢!   而且苍御擎肯定去天阴谷了,那青眉……是不是也在那里呢? 第29章 青燃来了(三合一) 他求而不得的是我……   那头息武王一愣:“那……老臣的女儿……”   “如无意外, 令爱应该被弄到那里去了。”   息武王这次没啰嗦:“是!老臣这就带人去!”   和息武王通话毕,青燃又迅速拿起另外一枚传音符,连接通后, 他直接问:“山阳居那里可有异动?”   “禀殿下, 九皇子今夜召来十五名武将……”那边快速说了那十五名武将的名字,接着道:“在书房中密议, 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因为附近有机关, 所召唤的武将又都是高手, 属下怕暴露, 没敢靠太近。”   “近前查看!”   “……是!”片刻后, 传来那位属下的低呼:“殿下,那些人……忽然失踪了, 没在书房!他爷爷的, 不会书房中有密道吧?!”   青燃深吸一口气, 吩咐:“他们只怕是从密道前往独龙山天阴谷了, 我们计划必须提前!”   “殿下, 他们不是还需要一名阴命女?这还没找到, 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不, 阴命女已经落入他们的手里了, 速速行动!”   那边倒吸一口冷气:“是!”   青燃身如流星划空, 一闪而没。   独龙山位于魔都的西南方,离魔都足有七八百里路。   青燃分析过,以苍御擎那些人的脚程,就算骑行最快的魔兽前往,也需要两个时辰左右。   再根据属下所报告的苍御擎那些人的失踪时间,大约在半个时辰前出发的,所以他必须赶超这半个时辰。大部队速度慢, 青燃等不得了,他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先自己前往——   他计算过,以他的本事,在一个时辰之内应该可以赶到那里,比苍御擎他们要早到半个时辰,应该不会误事。   腰间的传音符再次亮起,传来另外一名属下的禀报:“殿下,您让属下盯着的那位姑娘没在山阳居的客房待着,不过她的床铺并不凌乱,应该是她自己离开的,她甚至还塞了一颗枕头在被子里,整成个人形造成她还在被子里的假象。”   青燃足下骤然一顿,怒道:“本宫不是让你把她盯紧些?”   那下属几乎要哭:“殿下,属下明明看到她进屋睡觉去了,又一直在院中暗处盯着。按道理说,她无论从哪里出来属下都能看到的……”   青燃深吸一口气,他终于想起他这个师父隐身术出神入化,她无论想去哪里都是神出鬼没的,就连他也摸不清她的路数,更何况他那个属下了。   她会去哪里?   难道她和苍御擎一起弄那个妖阵去了?   不对!   她不是那样的人——   算了,不管她了,放手,从此刻开始!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只是转了一瞬,连三秒钟也不到,他沉声吩咐:“不必管她了,你速速调查山阳居中可有其他不妥。”   “是!”   青燃刚刚放下传音符,又接到其他属下,那下属声音里带着喘:“殿下,属下等已经将所有通往独龙山的道路都查了一遍,二百里内没有任何人看到九皇子的人马经过!”   青燃心中一沉,苍御擎那书房中的密道再长,也不会绵延百里,最多到二三十里外的偏僻之处,他们那么一大群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很大的目标,不可能逃过他手下探子的眼睛……   那书房中的地道到底是什么地道?   他身形骤然一转,向着山阳居飞去。   ……   青燃已经将苍御擎的书房快速翻了个底朝天,倒是发现了一个机关,打开了一个地道。   但那地洞长不过百米,只不过就能从山阳居通到一处民房附近,连城也出不了,苍御擎如果带着一大群人从这里出来,压根瞒不过附近隐藏的暗卫。   苍御擎那一大群人就像凭空瞬移跑了,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这世上谁会凭空瞬移不见?倏忽出现?   青燃手足忽然凉了,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脸色铁青,身形骤起,再不迟疑,向着独龙山飞去……   但愿他不会去晚,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   巨大的山洞。   巨大的法阵。   法阵是由九根巨大的柱子构成,这九根柱子按照一定的位置矗立着,柱顶有铁青色玄铁链相连,将九根柱子连在了一起。   而在每道玄铁链上都倒吊着九名女子,这些女子并不是被捆缚在上面的,而是被活生生串在上面的!像是穿得羊肉串儿。   有鲜血自她们上下两道伤口涌出,顺着铁链流淌,最终汇集成细细一血线,向着铁链中心的一朵黑色莲花台上滴落。   画面血腥又奇诡。   惨叫,□□,咒骂,嚎哭……   自这些垂死的女子口里发出来,震得那些铁链簌簌抖动,刺人耳膜。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眼前看到这一幕时,我的心还是狠狠缩了一缩!头皮跟着麻了一麻。   至于若颜郡主,她比较怂,看清这一切后,她脸色煞白,哇地一声直接吐了,连堵住她嘴的那块白布也被她硬生生喷出来。   我的脸色也很不好,我扫过一眼后,就明白那些女子已经没救了。   铁链已经重伤了她们的脏器,原本她们早该死了,之所以还支撑着,是铁链上有锁魂的邪术,让她们的魂魄锁在身体内,强撑着这一口气受活罪……   我握了握手指,微眯了眸子,终于发现这个法阵和我所知法阵不同的地方了。   我所知的法阵是捆缚住祭女,最多捆缚住她们的绳索极紧,让她们血脉不通。而不是像这里似的串吊在这里……   如果法阵尚没正式启动就被破坏的话,捆缚住的女子还是有救的。   而这里的女子却注定没救了——   每个女子都眼睛血红,满眼的怨毒痛苦,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样,她们大声惨叫,嘶吼,如同疯子。   苍御擎和他的一众群臣都站在一处黑荷叶似的石台上。   而禁锢着我和若颜郡主的铁笼就在靠近黑莲花台的地方。   苍御擎迈步来到寒铁笼前,俯首看着我俩,问我:“青眉仙尊有何想法?”   我摇头:“太残忍了!”又一扫那法阵,露出诧异之色:“这是弄得什么邪术?你要炼什么?”   苍御擎笑了,卖了个关子:“待会仙尊就知道了。”   他的视线又转到若颜郡主身上,眸现冷色:“把她拖出来!”   若颜郡主脸色骤变,尖叫:“你做什么?我不出去!”叫声凄厉,已经变了调子。   苍御擎微眯了眼睛,唇角的笑容锋利又阴森:“郡主,你可是这场炼器的主角呢,你瞧见那朵黑莲花台没有?待会你就会被安放在那里,那朵黑莲花花瓣会向着你生长,逐渐穿透你的血肉,让你和它慢慢融为一体……”   随着他阴森的描述,若颜郡主身子越来越抖,到最后抖得像被秋风横卷的叶子:“不要!我不要!救命!救命——”   她把求救的目光看向我,目光疯狂颤抖:“救……救我……求求你看在羽司的面上救我……”   我眸现怜悯,但还是把目光硬生生移开,哑声说了一句:“我救不了你——”   若颜郡主满眼绝望,眼睁睁地看着笼门被打开,有人进来将她解下来,连拖带拉地将她扯出去。   苍御擎看着笼中的我,微笑:“青眉,好戏就要开场了,你会见证一个伟大神圣之刻。”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九皇子殿下,其实我原本真想和你合作的,可是,你太凶残了!颠覆了我的三观,让我很失望。”   苍御擎眉毛一挑:“那你能如何?”   我回他一个微笑:“不如何,本君决心送你一件大礼。”   随着我最后一个字落地,我身上骤然爆出一圈金光,那些捆缚住我的韩铁链一起崩断,直接化为齑粉!   苍御擎大惊,急喝:“关笼门!快!”   晚了!   在锁链断的那一刻,我已经闪电窜出。   苍御擎唯恐我会偷袭他,猛然后退。   但我这个时候却是懒得理他的,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身如离弦之箭直扑那墨黑的莲花台!   身在半空的时候我就已经拔剑在手,在手心里猛地一抹,鲜血涌出,沾染上剑锋,剑锋上的剑光霎时暴涨,延伸出一丈多长的剑光,向着莲花台直切过去!   一声如鬼哭似的尖啸从黑莲花台上发出,我这一剑将这黑莲花台一切两半,有鲜血飙出来,险些喷我一身。   像是连锁反应,随着黑莲花台的枯萎,那几根柱子也大力摇晃起来,祭台骤然下沉,轰地一声响,有岩浆从裂开的祭台下喷出,将倒下来的柱子瞬间吞没,当然,也将那些被串在上面的女子吞没……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我震断铁链到削坏黑莲花台不足五秒。   直到那黑莲花台哆嗦着迅速枯萎,苍御擎才反应过来!   黑莲花台是这邪阵的关键所在,它被破坏,也证明整个邪法阵都废了!   更重要的是,这黑莲花台是极难得极罕见的法器,可遇而不可求,毁了它等于他这个计划再无法施行!   我如果只是救了若颜郡主,也只能让他这次功亏一篑,他稍稍恢复恢复就能从头再来。   但最重要的法器被毁,那他这个计划就彻底破产了。   他几乎立即疯了!   大喝:“拿下她!”   群魔也终于反应过来,呐喊一声向我围过来。   我脚步不停,身子扑出,冲向苍御擎。   他那些魔将们下意识扑过来,护在他身前。   却没想到我那一招是虚招,攻他是假,救人是真。   我身子在半空硬生生一转,一把就将看傻了眼的若颜郡主扯了过来!   我这一套连招又快又狠,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让局面在这片刻间完全扭转,风云突变。   这都是我这一路在心中早就计划好的,一切也确实按照我的计划运行,没出任何纰漏。   把人抢到手,我松了一口气,不敢耽搁,正要带着若颜郡主直接跑路,忽觉胸口那里猛然热了一热,像是被人狠狠劈了一刀!   我一个踉跄,险些把手里拎着的若颜郡主扔出去!   我迅速感应了一下身上,脸色变了。我身上流转的仙力忽然在这关键时刻不翼而飞!   我毕竟刚从昏迷中醒来没几天,在这世上修炼出来的灵力也就恢复一少半,在魔界跑路倒是没问题,但一旦真正开打,和绝顶高手过招,在魔气频繁侵袭的情况下,我并不能占到便宜。   尤其是这个地方,魔气邪气浓厚的简直快要凝结成实体了,我呼吸都感觉有些憋得慌,更不要和这么多的魔界高手对打了——   我之所以敢孤身涉险,完全因为我仗着自己有后招,大不了关键时候用仙术嘛!   只要仙术用得次数少,挨的天雷就会少。   我计算着这次最多用两次仙术,劈开那铁笼劈坏那黑莲花台是一次,救人跑路再用一次。   两次仙术最多挨八道天雷,我只要躲得好,也就三道两道的落在身上,伤不到我的根本。   我打算的很好,却没想到仙术我用了一次后,身上的仙力就忽然没了!不但如此,连体内的灵核都有隐隐破裂之势。   要命!   这次要逃只怕很难,尤其是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   我明白,这个时候该抛下若颜郡主独自逃命,这样逃出去的希望还大一些。但——   我一低头,若颜郡主一双饱受惊吓的眸子看着我,她在极度绝望中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活命稻草,那自然是抓得紧紧的,那一双小手紧紧扯住我一副衣袖,握得指节都发了白。   我俩视线一对,她颤声道:“不要……不要抛下我……”   我轻吸了一口气,不能抛下她,抛下她就没命了!以这位九皇子的毒辣手段,绝对不会留她这个活口。而她是青燃的心上人……   我这些念头是在脑海中一划而过的,也就在须臾之间我就做了决定,在苍御擎的人扑过来前,扯着若颜郡主转身就跑,用上了我仅存的灵力……   ……   脚下大地在轰塌陷落,露出下面狰狞咆哮的黑红色岩浆。   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热,似乎只要随手扔出一根火折子,那就能轰一声自燃。每呼吸一口都像吸进了一团火,喉咙连带着胸腔都火烧火燎的。   我没想到这个蜘蛛网似的山洞下面会全是岩浆,更没想到这山洞会修得这么九曲十八弯的,四处都是通道,四处都是火海……   我找不到出去的路,而后面的追兵又紧咬不放,我只能带着若颜郡主在这里面和他们兜圈子。   这个山洞是纯人工挖凿出来的,也是一个大机关洞,我沿途跑过的地方不时弹出各种各样的陷阱暗器毒砂毒雾什么的,让人防不胜防。   因为没有仙力护体,我纵然加了十倍的小心,还是受了伤。   手臂上被毒蝎子咬了一口,腰间中了一把毒砂,小腿上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烫出了一溜火泡……   当然,若颜郡主也挺狼狈,这姑娘被铁链捆伤了,身上的魔力剩不了多少,已经基本没有战斗力,但好在还能跑。   她踉踉跄跄跟着我,沿途跌了好几个跟头也能直接蹦起来继续跑,她的腿磕破了,后背上也被从天而降的火刀砍了两下,皮肉翻卷着一片鲜血淋漓。   好在我在进魔界前备了一些伤药解毒药,在一路狂奔中,我还让她吞了三片万能解毒丸,她这才能强撑到现在。   身后的地面在塌陷,所以虽然是不择方向的狂奔,倒也没走回头路。   我在逃跑这门学问上还是颇有造诣的,带着若颜郡主一路七拐八绕,躲避着那些机关,力求甩脱那些追兵。让他们一时追不到。   偶尔有个别身手好,追踪技能点满的魔将追上了我们,被我拼命使出来的术法给劈到岩浆里去了,发出半声短促的惨叫后,直接化为飞烟。   我很吃了一惊。   正常人掉入岩浆会化为飞烟很正常,但是仙魔就不同了,身上都有魔力灵力护体的。只要修炼到一定的级别,他们可以视岩浆为无物,可以在里面游泳的,这次怎么进去就化了?   这魔功力可不低啊!   难道这岩浆还是与众不同的岩浆?   在我和那魔将激战的时候,若颜郡主一个不防,被我俩带起来的狂风险些掀进岩浆里去,幸好我及时拉了她一把,才将她拉到了安全地带。   她一张小脸吓得煞白煞白的,站在那里晃。   我瞧了眼她腿上,她的左小腿不知道撞上了什么,掀开好大一块皮肉,血流不止。已经染透了大半个裙子。   这伤太重,如不及时包扎,她只怕会废掉。   此刻正逃到了一个高处,那里有个平台,那平台看上去很结实,一时半会不会塌陷的样子。   我左右看了看,追兵未至。   我一把握住她手臂:“走,到上面给你处理一下。”   ……   我半蹲着身快速给她清理伤口,若颜郡主低头看着我,忽然哑声问了我一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拼命救我……我……我甚至骂过你……”   我没抬头:“骂过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多你一个。”   “我……我甚至对你有敌意,其实……其实我很妒忌你的……”   “被人妒忌证明很优秀。”我随口答。   若颜郡主被我噎住了,顿了半晌,哑声:“我妒忌你是因为羽司……”   “嗯?”我诧异,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关他什么事?”   我相信青燃回到魔界那是绝对不会提起我的,按道理说,若颜应该不会从他那里听说我的名字。   若颜郡主垂了眸子:“当年他受伤昏迷时,曾经叫过好几次你的名字……”   我心中咯噔一跳!手下的动作也慢了半拍,片刻后我解释:“他一向很孝顺,大概那时候我没醒,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吧?昏迷着叫两句很正常……”   “可是他说他喜欢你!想一直在一起!”   我正给她系绷带,闻言手一紧,手上用的力气大了些,若颜闷哼一声:“疼……啊,疼……”   我趁势将那绷带系好:“知道疼就别乱说话,他只把我当师父!”   “才不是!”若颜郡主俏脸涨红:“他在昏迷中说了好多,说想给你最好的,想让你坐最好的车驾,想让所有人都向你跪拜行礼,任何人也不敢再轻慢你……”   我:“……”   我心里像是被人泼了一勺热辣辣的油,又烫又闷又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眼前似闪过青燃和我决裂时的模样,那个颇为荒唐的念头再次浮上来——难道青燃最想得到的真是我?   可是——   我还没在心里理出个头绪来,隐隐听到头顶上空似有异响,轰隆轰隆的,像是打雷,又像是有人在破除什么结界。   我和若颜郡主都呆了一呆,面面相觑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希望。   “是……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若颜郡主声音都在打颤。   我耳力比她要好很多,片刻后我终于听出了异响到底是什么!   是青燃!是青燃的破结界术!   这术法还是我传授给他的,标准的修仙术法,没想到他在此刻使用出来,也不怕他那些属下对他生二心。   我轻吸一口气:“是青燃来了!”   若颜郡主喜得眉眼弯弯的:“是他!我就知道是他!他来救我们了!一定是我父王发现我不见禀报给他,所以他才能及时赶过来。我就知道他不会丢下我的,我就知道他不会让我受到伤害!青眉……仙尊你知道么?当年我救他脱险后,他亲口向我承诺,从今以后护我周全,不让任何人伤害到我,他做到了!他做到了!”   少女的眼瞳亮晶晶的,原本苍白到极致的脸颊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嫣红,   我看着这位像火一样热情也像火一样直爽的小姑娘,她的爱憎都写在脸上,虽然有一些缺点,但并不妨碍她的魅力,真的很讨人喜欢。怪不得一向冷情冷面的青燃会对她另眼相看。   可是,青燃真的是爱上我了吗?   那我的方向是不是就摸错了?他应该求而不得的是我?   不是吧?!   我一时心乱如麻,没注意到头顶上的动静越来越大,震得整个山洞都似在抖。   而若颜郡主在大欢喜大焦急之下,情不自禁大叫了一声:“羽司,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快来救我们……”   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震得我耳朵都跟着嗡地响了一声。   我大惊,急扑过去捂她的嘴:“别叫——”   然而,晚了!   左手边的洞壁上忽然轰隆隆一声坍塌了,在砂石翻飞中有四道黑影同时向我们扑过来!   我脸色大变。   是魔界四大凶煞!   这四人曾经是无数修仙人士的噩梦,随便拎出一个都能吊打一流修仙派的掌门。当年我曾经和他们交过手,不用仙力的话,全盛时期的我也勉强和他们打成平手……   这四人原本是魔皇的心腹,没想到现在成了苍御擎的爪牙。   ……   我和若颜被抓了。   其实也不奇怪,我和她都受了重伤,我也到了强弩之末,哪里是四大凶煞的对手?   连一盏茶的功夫也没支撑住,我就挨了其中一位的窝心脚,险些飞到下面岩浆里去!   斜刺了伸出一只手,将我一把扯回来,我抬头,看到的是苍御擎那张美丽到近乎阴柔的脸,不过他此刻一向含笑的眼睛是血红的,嗜血的。   他一把将我扯回后狠狠摔在了地上,摔得我五脏六腑似要翻转,直接喷出一口血。   我扯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扯回来,他的手像铁箍似的握住我的手腕,握的我手腕咯喀作响,生疼无比,他凑近了我,声音如毒蛇一般钻进了耳朵:“原来你始终是偏帮他的!是成心来破坏本王计划的!亏你还说想和本王合作?!原来都是谎言!”   我喘了一口粗气,喉咙里一阵阵血锈般的甜腥涌上来,我强咽下这口血气,还笑了一笑:“彼此,彼此,你也不过是想把本君当成扳倒他的棋子,哪里有合作的诚意了?”   他:“……”   我再咽下一口涌上了血:“其实,无论你信不信,本君真是想给他使绊子的,不想让他做魔君……我青眉仙尊的徒弟做魔君成什么话?”   苍御擎咬牙:“这样看来,你明明该帮我,该和我诚心合作!”   我吸一口气,微笑:“可你太烂了,本君不和烂人合作……”   苍御擎:“!!!”   他被气懵了。   他将我一把从地上扯起来,冷笑:“青眉仙尊,你会为今日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他美丽的五官接近扭曲,再次凑近我的耳边,一字一句地道,“你和那贱婢的对话本王都听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阴毒恨意,毒蛇般沁凉:“本王有一个很棒的主意在这里……”   他在我耳边说了一串话,我脸色变了,手脚发凉,瞪着他:“你疯了!如我是你,不会再在这里废话!而是速速逃命,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他笑的绝望又阴森,“他已经封死了本王所有的退路,没给本王留活路,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看一场好戏……”   他抬手理顺我凌乱的头发,又整理了一下我的衣裳,当然也顺手封了我身上七八处穴道,在我耳边又说了一句话:“你不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爱你么?就好好演这场戏吧!本王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结果了……”   “轰!”远处一声巨响,苍御擎背后的魔将们个个脸色微变。   笼罩在这山洞周围的特殊结界被攻破!对头转眼就要到了!”   “殿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是啊,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殿下,我们先离开!”那些魔将略有些慌,纷纷提议。   苍御擎仰头一笑:“不,本王手里还有这两张王牌,现在就有翻盘的机会!”   无数双眼睛落在我和若颜郡主身上,有人似恍然:“对!息将军的女儿还在我们手上,我们可以把她当挡箭牌!苍羽司要想得到息将军死心塌地的支持,就必须要救她,投鼠忌器,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那些魔将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人人精神一振。   也有人视线落在我身上:“殿下,那这个青眉仙尊呢?也有必要留着?”   苍御擎微眯了眼睛:“当然,她也是本王手里不可或缺的王牌。”话音一落,他忽然一掌向着后面墙壁拍下。   “轰隆隆——”一阵闷雷似的声音传过,周围如同到了世界末日,纷纷塌陷,唯独这群人所站的高台忽然急速向上升起——   ……   那个山洞完全坍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约三十丈的墨黑山峰独立在滚滚岩浆之中。   青燃一身黑袍御风而至,待看清高峰上的情景时,他脚下生生一顿。   原因无他,高峰上的‘风景’很有些别致。   高峰很尖,也就三丈长,一丈宽。   而就在这么窄的地方,却大大小小站着十个人,正是苍御擎和死忠于他的魔将们。   至于我和若颜郡主,则被分别倒吊在高峰的两侧。   一左一右,随风摆荡。   吊着我们的是两员魔将,他们分站在高峰两边,各自握着一根棍子,而在棍子的另一端垂下一条藤蔓似的绳索。   每条绳索下捆吊着一个,我在左,若颜郡主在右,隔着那座山头互相看不见。   山风很大,吹得我俩在那里不住地晃动。   下面几十丈下是汹涌咆哮的黑红岩浆,那热气形成的旋风吹在人脸上。   我大头朝下被迫烤着,感觉自己像是架在火堆上面的烤羊,手,脸……凡是裸露着皮肤的地方都火辣辣地疼。   系在我们腰上的绳索真的是藤蔓,被火一烤,不但把我的腰勒得生疼,它还不结实,在灼热空气的炙烤下,发出轻微的咯喀声响,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说实话,我在青燃面前做师父惯了,很不想让自己狼狈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   但最近这六年我的有限的几次狼狈都被他看到了,而且还有一次比一次狼狈,没有最狼狈,只有更狼狈之势。   我被热风熏得眼球疼,也就勉强能睁开,看着御风而至的他,我在心一跳之余,又实在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今天的穿着略有些随意,那一身黑袍也略有些宽大,上面一丝暗花也没有,只束腰的玉带是暗红色的,成了他全身上下一团黑唯一的点缀,像是平时在家的穿的便服。   他的头发散着,随风飘舞。   他的头发他的衣服明明都很随意,别人如果和他同样的打扮,说不定给人一种披头散发很邋遢的感觉,但他模样气质好,这么随便的穿着也能让他看上去极有气度。   他站在那里,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在明暗的岩浆映出来的红光里,他肌肤冷峻的白,眉眼极黑,薄唇抿出一抹锋利的弧度,整个人如同大理石神像般沉肃,无形的气场发散开来,让高峰上的那些魔将们情不自禁簌簌地抖。   那提着我和若颜郡主的两位魔将抖得尤其厉害,抖得我和若颜郡主也跟着晃动。   他的气场越来越大了——   越来越有在天上青燃帝君的气度了。   我看着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刚才若颜郡主所说的话,她说他爱我,他在梦中也叫我的名字……   我的心又噗通跳了一跳,一股莫名的酸热在心尖盘旋,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但片刻后,心里又有些不确定。   青燃爱我?那他为何一眼也没多看我?   他就是刚来时扫了我一眼,那一眼如冰似雪的,还让我心头莫名凉了一凉。   他的那个位置是能看到我们所有人的,若颜郡主自然也看到了他,这妮子太激动了,立即就哭了:“羽司救我!我好怕……”   青燃的视线在她身上也扫了一扫,随即就扫向苍御擎,沉声道:“苍御擎,你在玩什么把戏?”   苍御擎仰头一笑:“玩什么把戏?你看不出来么?她们是本王的牌,想同你赌一局。”   青燃不动声色:“赌什么?”   “这两个女人都是和你关系最近的,一个是你曾经的师父,一个是你的恩人兼未婚妻,你想必不会看着她们眼睁睁被岩浆烧死吧?如想让她们活命,那就要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条件有二,第一,亲手写一份将太子之位转给我的文书,并保证永远不再觊觎此位!第二,本宫对你不太放心,立下文书后,你必须再自废魔核,自断双手,自废所有筋脉。”苍御擎眼睛里闪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青燃足足半晌沉默,片刻后他微微勾唇:“苍御擎,你以为本宫要救人你能拦得住?”   他微微抬手,指尖有紫红色的光芒吞吐,似乎立即就要发出雷霆一击!   苍御擎眼眸微凝,却哈哈大笑:“不错,以你的本事和速度,如果只救一个,那自然是能救得了的,但你一旦发动袭击,我这两名下属会同时松开铁棍,她们会同时下落。你要救哪个?”   我心中一凉,好毒辣的选择。   我和若颜郡主相距距离甚远,同时下落的话,青燃确实只能及时救一个……   到时候他会救谁?   可是,他也不能答应苍御擎的条件,他一旦自废就彻底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不但失去他就要垂手可得的雄图霸业,还会失去性命——   虽然我明白青燃尚没历完劫不会死,无论如何会有变数助他脱身,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啊,所以苍御擎的缺德条件他不能答应。   “殿下,这条件您绝不能答应!”   “殿下,您要应了就全完了!殿下,请想想为了殿下大业惨死的那些将士们!”   有两人急如星火地从云端冒头,直降到青燃身边,躬身急急开口,正是青燃身边的贴身护卫。   他们是很急的,为了太子殿下的霸业,他们誓死护卫他,这几年已经不知道有几千人为此事丧命,而太子殿下此刻如果答应苍御擎的条件,不但他的命保不住,那些死保他的一大批人也保不住……   他们退不得!退就是全军覆没!   青燃没说话,微微垂眸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苍御擎一双眸子紧盯在青燃脸上,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苍羽司,本王留给你选择的时间并不多。你瞧见吊着她们的藤蔓没有?那个东西最多还能支持一刻钟,你再耽搁下去,待藤蔓自动一断,你可就必然失去一个了!这样吧,本王从一数到十,到时候你不做选择的话,那本王就只能代为你选择了!你们两个,待本王数到十,就立即把她们一起扔下去!”   “是!”   “是!”两个魔将一起答应。   “一!二……”苍御擎开始催命似的数。   我被热风烤得头晕,口干舌燥,但他们之间的对话我还是能听到耳中的,我身受重伤,又被点了穴道,仙力使不出来……种种因素加起来,让我只能做一条砧板上的鱼,无法自救,任人宰割……   生平第一次,我离死亡如此之近!   生平第一次,我落到这种田地。   懊悔有之,愤怒有之,无奈有之,让我心中如同乱麻似的……   听到苍御擎的数数,我忍不住向青燃望过去。   没想到他也正看我,我和他目光一对,心骤然冷了下去。   青燃放肆地上下打量我,视线带着难以掩饰的讥诮,仿佛在看一个拙劣小丑在演戏,那双墨黑的眸子如同万载不化的冰川,深不见底。   他忽然仰头笑了起来,轻拍了两下掌:“二位演的一场好戏!这就是你们的合作内容?很不错!可惜,本宫不会上当!”   苍御擎:“……”   我:“……”   青燃站在光影交界处,唇角的讥讽之意更重:“本宫确实做过她一段时间的徒弟,但那又如何?本宫早已和她恩断义绝,再没半点情谊。她就算现在死在本宫面前,本宫也不会眨一下眼!你以她为质,把她和若颜放在同等地位上要挟本宫,脑子莫不是被驴踢了?”   我:“……”   这番话很有些伤人,我心上像是被人生生插了一刀,我忍不住抬眼看他。看着他唇角的揶揄笑容,看着他冰寒扫过来的眸子,然后心脏又缩了一缩。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坨微不足道的泥土,我一口气哽在了胸腔里。   苍御擎似乎明白将要大势已去,仰头哈哈狂笑:“本王和她不是演戏!呵呵,你不肯相信是吧?那好!就让本王看看你到底想救的是谁!十!把她们丢下去!” 第30章 一生所求 他的一生所求为何物?(红包……   苍御擎的声音里带着不顾一切的凶狠, 但那两名挑着我和若颜郡主的魔将却僵了一僵!   人质只有活着控制在身边才是人质,才能威胁到人,这样一把推下去了就等于没了护身符, 彻底断了后路!   他们一愣神的功夫, 苍御擎一声狞笑,衣袖猛然一挥!   那两人像是被闪电击中, 骤然松手。   而也几乎在这同时, 青燃身形一闪, 朝着右方扑了过去!   我仰面跌落, 耳边风声呼呼, 热浪自下而上冲上来,烘烤着我的后背, 炙烤的生疼。而我自己全做不得主, 只能像流星般飞坠。   我睁大眼睛, 看着他如风一样掠向若颜郡主的背影, 看着他在若颜郡主刚刚跌落的那一刻接住了她, 看着他将若颜一把抛给了身后紧跟而至的护卫, 看着他骤然转过身来看向我……   他大概以为我是装的, 或者以为这是我和苍御擎的联手演的好戏, 面上仍带着未散的冷意与怒意。   可是我是真的惨, 是真的要被烧死了,是真的翻着跟头地往下掉……   高峰上传来苍御擎疯狂地大笑,“苍羽司,你真的以为我跟这女人达成了什么合作?”   青燃如被雷击,像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飞身像我扑过来,面色一瞬间褪得惨白。   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 我和他的距离已经拉远,远得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在那一刻我心忽然剧烈地疼了一下。   什么他是爱我的,统统都是骗人的!   这样——也好!   虽然有思想准备,但心在这一刻还是很痛。   身后热浪袭人,我的衣服头发开始燃着,尚没跌到岩浆之中,我已经全身浴火。   “师父!”   我听到他一声几乎变了调的大喝,急速向我扑来!   他的速度极快,比我这自然下落的人还要快,我能看到他扑来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看到他一张俊脸在这刹那间失了血色。   然而,这段距离毕竟太短,他纵然身法快如闪电,但依旧无法在我身子跌入岩浆之前抓到我。   这种局,他注定只能救一个。   “轰!”我跌入岩浆之中,剧痛袭来,火光腾起,在将要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他徒劳地向我伸出了手,想要抓我飞扬的衣袖,却终究差了那么一点距离。   而这一点距离就成了再也无法逾越的天堑,隔绝了生死,隔开了我和他。   我恍惚听到他一声凄厉至极的大喝,也或者这只是我临死时的幻觉,接着就陷入彻底的黑暗。   ……   天上黑雾滚滚,旁边有浑浊的黑水滔滔。   高大威武又冰凉坚硬的石门矗立在天地之间,直入云霄,却依旧看不到光明。   四周的基调是灰黑的,像是褪了色的布景,让人看到就心情沉郁。   这里的风景熟悉的让我心痛,不熟悉也不行,这个破地方我已经来过两次了,每次都是在这里盘桓没两天,就又去跳了轮回桥……   这是冥间,阎王爷的地盘。   我又回来了!我居然又回来了!   前两次回来都是圆满完成任务回来的,但这次,我这次好像任务只做了一半啊!   怎么办?   这次只怕会受重罚了!   我呼出一口气,喉咙里还火辣辣的,全身也还疼着,我明白这是不得善终时魂魄会记得临死前所受的那些罪,魂体也会下意识保持临死前的状态。   譬如吊死鬼会面色青紫,舌头伸老长。   淹死鬼会脸色青白,全身湿淋淋。   摔死鬼最可怕,身体扭曲成各种奇形怪状,走路脑袋能随时掉下来。   前一世我是完成任务后,干脆利落跳水淹死的,那种被水呛得头昏脑涨的感觉跟了我两天,让我记忆犹新,以至于做青眉仙尊这一世下意识恐水,水性只比旱鸭子强一点点。   而这世,我是被岩浆活活烧死的!以至于到现在我身上还黑乎乎火烧火燎的,嗓子也哑得不像话。   但这些我都顾不上,目光迅速四转,终于发现了目标——孟婆。   她正站在桥头,拎着个木勺,木着一张脸,懒洋洋地给新死之魂发孟婆汤。   四海八荒的人死后都要来这里报到,都要领一碗孟婆汤才能再转世投胎,所以这个地方一向要排队,天天乌央乌央的,排出来的队伍蜿蜒曲折,长龙似的,一眼看不到头。   我没顾上排队,等排到我这里,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我直接飞身而起,在众魂的惊呼怒骂声中,一阵风似的刮到孟婆身边,一把扯住她的衣袖:“青青,我有话对你说。”   孟婆的闺名正是叫孟青青,她被扯住袖子时吃了一惊,等看清我的脸时更吃了一惊,试探着问了一句:“花绛?”   “是我。”   她更惊:“你完成任务了?呀,这次怎么比上次还狼狈?上次最起码还能看看脸,这次像烧糊的卷子似的,好惨!”   我:“……”   她顿了一顿,将手里的木勺怼给旁边的小鬼:“替本君忙一会。”   然后拉着我的手远离这熙熙攘攘的奈何桥,我俩在忘川河边溜达。   “看来你这任务做的挺不容易的,啧啧,看着就让人心疼。”孟青青对我表示来自挚友的同情和慰问。   对她这句话我深以为然,不过我找她不是为了和她展示我的惨的,我扯住她的手提我的要求:“青青,再把我送下去一回吧,无论投胎成什么身份,只要在他所在的大陆就行,能让我找到他就行。”   孟青青常年眯着的一双眼睛骤然睁大,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我:“花绛,你不会是真爱上他了吧?啊?这绝对不行的!你只是下去给他造劫不是给你自个造劫!真爱上他绝对是个灾难你给我清醒清醒点!”   孟青青本来是火爆的性子,做什么都风风火火。   但因为长年累月一直干一件事儿,把她性子倒给磨平了,常年眯着眼睛佛系发汤,但骨子里的火爆尚在,如今被我这件事一激,她直接炸了,一串话像爆豆似的连个停顿都没有,害得我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管绿油油的烫伤膏给我抹身上,奈何现在的我身上被烧得太厉害,她那一管药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哑声解释:“我没爱上他,我想要再下去只是因为任务没完成,天帝他老人家说我如果失败就把我永远打下凡间不许再上去,所以我必须得再下去一趟,哪怕变个凶兽下去咬死他都行……”   孟青青:“……”   她为难地道:“这只怕不行,我接到的令谕是只送你下去三次,你一旦回归就代表任务结束,不能再送你下去了。你是神仙,违规下界的话,立即就会惊动巡游神,上报天庭,违背天规我俩都会被天雷劈成渣的。”   “这么说我不能再下去补救了?”   “是的。”   “……”   我垂头丧气地蹲坐在忘川河旁边的三生石上,一时回不了神。   我悔啊,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诚心诚意和苍御擎合作呢!   我俩合作肯定能给青燃下一堆绊子,让他的雄图霸业之路走得磕磕绊绊。   果然太讲究良心不行,我真是神仙当久了,太缺德的法子不屑于用,以至于这次吃这么大亏,把自己的前程也搭了进去,太不合算了!   孟青青和我并肩坐在三生石上,颇为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别怕,如果天帝真治你的罪把你打下凡间,我会设法把那汤弄稀点,让你保留记忆,这样你无论投胎成什么,只要拥有记忆,以你的本事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的。”   我吐出一口气,握着她的手臂,可怜巴巴望着她:“你要设法让我投胎个好人家,最好是富足开明的那种。皇家也行,皇家公主听说很尊贵的,生活优渥,还能找个好驸马……”   孟青青扶额:“投胎的事是阎王爷和判官来管的,我就是一熬汤的,哪能做主?也就是能在汤里放下水……”   我俩面面相觑片刻,一起苍凉地叹了口气。   身为仙界和冥界的小人物,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孟青青安慰我:“不用太难过,以你的本事,就算投胎成什么,你都不会是吃亏的那一个。相信我,你行的!”   这倒是!   对这点我深信不疑。   我是谁?当年是一朵花都能修炼成霸王花,统领妖界大大小小一窝妖怪兴风作浪。   这次如果下去投胎为人,只要让我拥有记忆,就算让我投进山贼窝里,我也能成为最大的山大王,照样能抢个美少年回去做压寨夫君。   反正也再上不来了,那我也犯不着再辛辛苦苦地修仙了。   到时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天不管地不拘,其实也快活的很,说不定比做这劳什子神仙强。   我问孟青青:“有没有酒?我想和你好好喝一场。”   孟青青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不会忘记我不能喝酒吧?你下去折腾这些年把朋友的喜好也忘了?”   我摸了摸鼻子,终于想起孟青青是个酒怂,酒量忒怂,一杯就倒。   醉了就耍酒疯,发起疯来连阎王爷的桌子也敢掀,判官也敢揍。如不是她熬的汤别具特色,又功效强大,只怕早被阎王爷一脚把她踢下凡间去了。   因为这个,阎王爷专门为她下了一条禁令,谁劝她喝酒相当于造冥界的反,会被整个冥界追杀的!   我忧伤地靠在石头上,一时说不出话。   孟青青看看颓废的我,忍不住问出了憋了许多年的问题:“话说,青燃帝君那可是至高无上的神尊,身份和天帝差不多,按道理说,给他造劫怎么也得选个仙君之上的人吧?天帝怎么就相中了刚刚爬上天庭没半年的小仙?给你派了这么一个巨大的任务?”   我揉着眉心回答:“或许是这青燃帝君比较变态?”   孟青青:“啊?”   我按我的理解解释:“听说青燃帝君这位神尊气量不大,给他造劫势必要得罪他。天上大大小小的神仙都怕被他报复,所以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他们又都有后台,天帝也不好太勉强他们,所以就抓了我这个倒霉鬼的差……”   孟青青点头,恍然大悟:“对,你这么一分析,确实像这么回事。唉,没后台的神仙日子也挺艰难的,以后不做就不做了,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对,确实没什么了不起,我也这么告诉自己。我本来就是从下界上来的,再下去也没什么,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再守在风衍君身边了。   孟青青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我:“对了,一般里这里的鬼魂都会在三生石上看一看,回顾一下前世的过往,看看前世牵挂的人,然后才能放下一切喝下汤再入轮回,你要不要看看?”   我揉了揉眉心:“没必要吧,我没什么牵挂的人……”想起刚刚经历的这一世我就感觉分外闹心,不过有不忿有不甘是真的:“对了,早就听说你们冥界有三生石了,它在哪?长什么样?是不是像很值钱的玉石?忒光滑忒温润能照出人影的那种?”   孟青青脸色有些古怪,一指我屁股底下:“喏,它就是。”   我:“……”   我起身,看了看那块忒不起眼的灰扑扑大青石,不敢相信:“不是吧?这块石头长相太不配它的知名度了,你不是随便指一块忽悠我吧?”   孟青青怒:“是你不识货,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它的强大功能,你先站上去!”   我就站上去了,然后孟青青抬手做了个法。   于是我看到我脚下的大石有白云在流转,一错眼间,我就感觉周围换了场景,我漂浮在天空之中,脚下云朵乱滚,拂去遮眼的白云,我忽然看到了下面一幕。   一片岩浆滚滚,而在岩浆中一人在里面时浮时沉,仿佛在里面捞什么东西。   因为距离太远,我并不能看清那人面容,但看身形看衣着像是青燃——   我心中一堵,眼睛莫名又酸又涩,他在捞什么?不会指望能在里面捞起我来吧?   呵呵,青眉仙尊被伤成那样,落下去时身上连一成功力也没有,落进去后就被烧化了,只怕连个骨头渣也没给我剩下……   视线再一转,我看到若颜站在那座独峰上,这妞好像是在哭,还拼命向前扑,如不是有两名魔将拽着她,只怕她就掉进岩浆里去了。   我看看痛哭的若颜郡主,再看看在岩浆里像找东西的青燃,一个猜测浮出脑海:不会是若颜郡主有什么宝贝掉进岩浆里了,青燃为哄她专门下去捞吧?   心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又疼又闷。   我抿了抿唇,一横心正要再向下飞一下看看,耳中听到沉闷的一声响,接着就感觉脚下一空,身子一晃!   白云不见了,岩浆不见了,青燃若颜等等一干人都不见了。   我依旧站在那块大青石上,那大青石正在地震似的晃,我一时没站稳,直接跌了下来。   “噗!”我跌进了一个颇为清凉的怀抱,有淡淡的龙涎香传入鼻端,这香气忒熟悉。   我心中猛一跳,抬头,看到的是一张俊美无匹的脸,望进的是一双狭长深邃明亮如星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一条手臂揽住差点跌倒的我,声音如同三月里吹绿柳梢的春风:“花绛,还好吧?”   风衍君!   我万没想到会在此处看到他,心里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惊!   他……他不会是接到天帝圣旨,专门对我降下惩罚的吧?!   心里头绪太乱,我一时怔在那里,只呐呐和他打了句招呼:“风衍君,你……您来啦……”   他抬手将我扶正,微笑看着我:“嗯,见到我你开心么?”   他的笑容一向治愈,我一向认为君子如玉就是为他造出来的词儿,他每次对我一笑时,我就想为他掏心掏肺,尽管我心里乱麻似的有千头万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暂时都消散了。   我点头:“开心!”   ‘哪怕你是奉旨来降天罚的,看到你我也一样开心。’我在心里加了一句,毕竟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他看了看我,叹息了一声:“怎么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疼么?”   “疼!”我老实回答。   风衍君衣袖一扬,手掌虚虚按在我的肩头:“再忍片刻,我给你治疗一下。”有绿色的光波一波波自他掌心发出,笼罩了我整个身子。   像是有微凉的溪流在我全身流了一遍,溪流所到之处那火烧火燎的疼痛逐渐消失了,黑乎乎的皮肤也重新恢复了晶莹白皙……   片刻后,他移开手,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点了点头:“唔,还好,还是曾经的小花绛。”   说毕化出一枚镜子来竖在我面前,让我自己看。   镜中出现了一位少女,眉不画为弯,唇不画而朱,双眸明亮如月,长睫纤密浓长,显得眼瞳很深。唇角天生微翘,不笑也带了三分笑意。   我弯了弯唇,镜中少女也做了相同动作,脸颊上有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这才是我的本貌,属于花绛的本貌。   和容貌自带三分清冷的青眉仙尊不同,我的本貌更招人喜欢些。如非在两者之间找相同点的话,也就是那一对酒窝了,其他再无任何类似。   我抬眼再看看风衍君,他的容貌也和当初在下界不同,现在的容貌更完美些,让他整个人像是用玉雕精心雕刻出来的,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则嫌瘦。   他现在无论容貌和气度都比在下界强很多很多,但或许还没看习惯的原因,我对着这张脸总有一点点的疏离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可是,我似乎更喜欢他在下界时的模样,只可惜再看不到了——   风衍君伸出手指在我眼前一晃:“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心里一跳,一句话脱口而出:“风衍君,在惩罚我之前,你能不能再变回在下界的样子?”   他一挑眉,似没反应过来:“惩罚你?”   我垂眸:“是啊,虽然你还没说,但我也知道你是奉命来降下天罚的……”   风衍君继续望着我:“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我心中一动,骤然抬头:“这么说你不是来降天罚的?”   “当然不是。”   我眼睛一亮,吐出一口气,宛如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是因为老天在关键时候不合时宜地撤走我的仙力,以至于我功败垂成吧?其实这任务没成功真不能完全怨我……”   “你任务成功了。”风衍君打断了我,抛下这么一句。   “啊?!”我睁大眸子不信看着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任务成功了,而且完成的很好。”风衍君微笑。   这突来的惊喜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默了半晌才忍不住问:“难道因为我这次的掣肘他的王图霸业到底没成?不对啊,好像是他已经掌控全局了,万事俱备,就差临门那一脚了,不可能再失败的……那个,你们得到的消息不会是错了吧?”   风衍君抬头揉了揉我的头发,笑了一笑:“傻姑娘,代表你任务完成情况的水晶柱完全变成了金色,代表你任务完成的极优秀,我这次来不是降什么天罚的,而是带你回天庭接受封赏的。”   原来如此,那就没错了。   我居然成功了!   怎么成功的?   我在松一口长气之余,心里又说不上什么滋味。我回头看向那三生石,青燃的影子在我脑海中一闪:青燃一生所求到底是什么?   风衍君一招手,一辆飞翼马车从天而降,落在我的面前。   “花绛,时辰不能再耽搁了,走,我带你回天庭接受封赏。”他一挥袖,车门打开,等着我上车。   我和孟青青道别,孟青青大概也替我高兴傻了,有些呆呆愣愣的,我向她道别,她也只是向我挥了挥手,说了一句:“一路顺风。花绛。”   好吧,这家伙和我有相同的毛病,喜欢看美男,看到美男就容易走神,这次见到风衍君这位绝世大美男,她会看呆很正常。   我不敢耽搁时间,上车去了。   风衍君瞥了孟青青一眼,温声道:“你是孟婆?”   孟青青最烦别人叫她孟婆,因为她感觉把她叫老了,对不起她如花似玉的美貌。不过眼前的这位是天界的太子爷,她不敢炸毛,低头应声:“是。”   “这次多谢你对花绛一直照应,你的任务也完成的很好,本宫会回禀父皇,让你得到封赏。”   “谢太子殿下。”   “不必客气,是你应得的。”风衍君微笑,话锋一转:“这次造劫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不过此事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也把它忘了吧。”   孟青青轻吸了一口气:“臣保证不会向任何人泄密!”   风衍君淡淡地道:“还是真正忘了最好。”衣袖向着孟青青挥出,青蒙蒙的微光在孟青青身上转了一圈,再然后他就向她点了点头,上车去了。   飞马展开雪白的双翼迅速升向空中,眨眼不见了影子。   孟青青站在原地,只觉自己像是被冷水浇过一遍,她揉了揉眉心,四下一望,咦,我怎么站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   她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东西,但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摇了摇头,干脆不再想了。   偶一转头,看到了那块三生石,她怒气立即飙满了,一叉腰怒骂:“哪个混账犊子把我界三生石踹出个裂缝?!不要命了?!来人,快去请判官大人来修补修补……” 第31章 你不开心 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红包雨……   天帝在御书房召见了我。   这是我飞升以来, 第一次见到这位上界最高执行者。   (我的造劫任务虽然是天帝发布的,但他并没有亲自召见我,而是直接传密旨给我的。)   按道理说, 我的段位是压根无法见天帝的, 这次回来能得他亲自召见,已经是绝大的荣宠。   我进去后依天规低头向他行了大礼, 天帝坐在上首, 他大概也是第一次召见级别这么低的, 居然有片刻没说话。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头顶上, 无形的威势让我头皮发麻。   好在他并没有让我跪多久, 终于开口让我起身说话。   他很欢喜,先是夸奖了我一番, 接着便给了我很好的奖赏, 赏给我一座独立的宅院, 封我为浣花使。   因为我本体是一棵辛夷花, 所以当初一上界就被分到仙花司中任职。   仙花司中牡丹为总花主, 花主下又分十二花使。十二花使下又分三十六花仙, 再然后就是各类小花仙。   这些年向道修炼的人和妖不少, 飞升的也很多, 有些人满为患的意思。单单一个仙花司就统辖了三百六十位小花仙, 而花仙下又有一千多小花童。   而我才上来时,正是做了一名小花仙。   现在被封为花使等于连升三级,可以说是绝大的皇恩浩汤了。   看来我这任务果然完成的很好,让天帝很满意。   到最后他问我:“花绛,你现在已经是花使,可以在两处当差,一是在紫烨府当差, 做太子身边的大侍女。二是在仙花司任职,你选哪个?”   紫烨府正是风衍君所居之处,也就是太子府。   风衍君的真名是帝紫烨,人称紫烨上君。我也是飞升之后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风衍君只是他在下界时的化名,除了我和他之外,大概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名字。   太子府中的侍女也是上界极优秀的女仙,多少仙子挤破头也抢不进来,而大侍女则是众侍女的头儿,相当于八品的官儿,更是下层女仙们羡慕到眼红的职位。   而仙花司的仙使听着高大上,但它其实就是个清水衙门,还很辛苦,各种差事不断。   天帝说完就看着我,等着我做出选择,也或者说,他心中已经猜测出我将要做出的选择。      我垂眸片刻,向上行礼:“陛下,小仙选第二种,到仙花司任职。”   天帝:“……”   ……   “为何不来我府中任职?花绛,你不是想要待在我身边么?”风衍君接我出了天宫后,忍不住问了我一句。   我打了个哈哈:“我只是个小仙,做不来你府中的大侍女,再说我魂体受伤太重,需要在花田里将养一段时间,还是百花司比较适合我。”   风衍君看了我片刻,微微叹息一声:“好吧,随你。不过你要记得,紫烨府永远向你敞开着,你随时可以来。”   “多谢,多谢,我记住啦。”   我和他一路风驰电掣,赶往百花司。   本来我认路想自己去,但他执意要送我,我也只能随他。   风衍君身份尊贵,沿途不时有各路仙家向他行礼问安,其中不乏各路仙子。   这些仙子随便拎出一位就比我品阶高,修行也很高,绝大多数已经修炼到元君级别,甚至还有两位上仙级别的。   (天上的神仙们修炼也有级别划分,依次为小仙,神君,元君,上仙,上君,上神。初次飞升上来的无论功力高低一律是小仙。绝大多数小仙修炼一百年都能渡劫成为神君,但大部分仙家也就在此止步,除非悟性高的,才能修炼一段时间后渡劫成为元君。至于上仙则万中无一,满天庭乌央乌央几十万神仙,也就一百位达到这级别,至于上君,一共就九位,除了帝紫烨外,其他八位都是天王和元尊级别的。而上神只有两位,一位是天帝,另一位则是青燃帝君。)   上界的等级其实也很森严,和人间有很大相似之处。唯一的区别之处就是礼节不像人间那样繁琐。众仙也就是见到天帝和青燃帝君时拜一拜,其他仙友相见,躬身一礼就是正常的礼数。   众仙家见了风衍君也是个个躬身为礼,然后和他寒暄几句。   风衍君脾气一向不错,也就含笑和他们说几句,让每个神仙都感觉如沐春风。   那些神仙和风衍君寒暄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他背后的我,不过绝大多数人把我当成风衍君的侍女而无视了。   仙界各品阶的仙人衣饰是不同的,小仙都是青衣青裙,而元君则是淡红的裙子,至于上仙则是月光白,十分的飘飘若仙。   所以看人级别无需测试,看衣饰就行了。   我被无视了个彻底,也正好不用和人寒暄,就站在旁边充当个背景板。   不过,也有一位眼尖的上仙没无视我这个背景板,含笑打趣一句:“紫烨上君什么时候收了个小仙做侍女?小仙子长相不俗嘛。”   风衍君便把我叫到身边,解释:“无羁仙子误会了,她不是本宫的侍女,她是天帝刚刚封赏的花使……名为花绛,以后还要劳烦仙子照应一下。”   又向我介绍这位上仙:“花绛,这位是药王宫里的宫主,你称她为无羁上仙便可,以后用药的话,可以去她那里相讨。”   “是。”我应,向着这位上仙行了一礼。   无羁上仙打量了我两眼,笑了一笑:“既然是太子爷特别关照的人,本仙自会照应。以后用药尽管来本宫府上讨要就是。”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各自分开。   这一路我不怎么说话,倒是风衍君多说了几句,他大概是怕我会吃亏,沿途和我说了一些仙界的规矩。我一一应了。   风衍君倒有些纳闷:“怎么忽然这么乖?我觉得你在下界可是最皮的,一个错眼不见就要闯祸,话也多,像个小话唠。现在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我咳了一声:“这不是我长大了嘛,又心如止水地修行了这么多年,自然就稳重了。”   风衍君轻笑一声,似有感慨:“其实我当年飞升之后,也很惦记你,唯恐我不在你身边,你又闯出什么大祸来,又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会吃大亏。倒没想到你就算没人盯着也能修身养性好好修炼……”   他一双潭水般清透的眼睛落在我身上,声音柔和:“花绛,当日看到你飞升上来我真的很欣慰,只可惜尚没好好聚聚你就下界去了。”   我心中微微一暖,这个时候的他总算让我感觉到曾经的亲切,恍如在下界他教导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笑:“你毕竟是太子殿下,忙嘛。我那时上来就想去找你来着,只可惜满天庭没人知道风衍君是谁,知道无意中撞到你那次,被你认出来,我才知风衍君就是太子殿下……后来也去找你来着,被你门口的仙卫直接挡回去了。他们认为一个小仙居然大咧咧地登门来找太子殿下,都认为我被雷劈坏脑子了……”   风衍君摇头叹息:“那时让你受委屈了。”   他略一沉吟,从身上拿出一枚龙纹玉牌递到我手上:“以后你要想见我直接持牌来就可以,只要亮出这个那些仙卫不会再拦你。”   “好!”我将玉牌放好:“对了,风衍君……”   我正要说些什么,他将我打断:“花绛,以后称呼我为紫烨吧,风衍君只是当初在凡世的化名,如今我们都已回归上界,无需再唤旧日称呼。”   我:“……”   虽然他说的在理,但我心里还是莫名堵了一堵。   我当初喜欢的是风衍君,心心念念了数百年。上来后见到他,虽然知道他就是曾经的风衍君,但到底容貌气度都变了,总有隔阂的感觉。只有称呼他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才会有一些真实的熟稔感。   现在连叫也不让叫了,那——   “怎么了?花绛,不开心?”他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   我这次归位后,心里一直混乱的很,脑子里千头万绪的,乱麻似的搅在一起,让我一时理不清情绪。甚至找不到感觉。   明明该开心的——   我轻吸了一口气,摇头:“没有啦,那我以后就唤你为紫烨君吧。”   帝紫烨微笑:“也好,都随你。”   明明他就在我身边,明明他对我很好,但我心里依旧空落落的,仿佛一脚踏空,找不到着落处。   这就是我一心向往的生活么?   为何我会觉得如此失落?   不,我得适应!这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争取来的生活,必须珍惜才行。   我再吸一口气,打点起精神,正要和他再闲聊几句,忽见前方不远处现出一片乌压压的殿宇。   这里是天庭,四处都是琼楼玉宇,白云环绕。   但那片殿宇建筑风格明显和其他楼宇不一样,墨色的珠贝瓦,青玉为墙,兽头脊,斗拱挑檐,四角悬挂墨色风铃。高大巍峨。   这片殿宇占地不小,里面楼宇连绵成片,也不知道有多少重院落。明明没有白云遮挡,但总给人一种朦胧感觉,如同海市蜃楼,让人看不清具体布局,整个院落被一圈淡淡的七彩光环绕着。肃穆中又透着神秘。   “这是哪?”我问。   “青燃宫啊,傻姑娘,这里就是青燃帝君所居之处。”   我:“……” 第32章 过于宠溺 这相当于表白了吧   原来这就是青燃帝君的住处!   果然别具一格, 和其他神仙都不一样。   最后的那一场对峙又浮荡在脑海中。   “二位演的一场好戏!这就是你们的合作项目?很不错!可惜,本宫不会上当!”   “本宫确实做过她一段时间的徒弟,但那又如何?本宫早已和她恩断义绝, 再没半点情谊。她就算现在死在本宫面前, 本宫也不会眨一下眼!你以她为质,把她和若颜放在同等地位上要挟本宫, 脑子莫不是被驴踢了?”   绝望跌落时只能看他扑向若颜郡主, 对我一眼也不瞧。   待救得若颜郡主平安后, 才把视线转向我, 才勉强扑下来救我, 那张俊脸气得煞白,一脸的不甘愿, 好像我是他的累赘……   本来那个场景我已经压到了脑海深处, 如今看到他的巍峨宅院, 那场景就在眼前浮现, 心中像是被烧红的针细细一扎, 疼痛中带着热烫的窒闷, 蔓延心房。   切, 老娘才不是什么累赘!如不是我拼命破坏了那个邪术阵, 让苍御擎抢了先机, 他这太子位能不能坐的稳还很难说!而且他的心上人若颜郡主也早被炮制成怨灵了……   唉,好悔啊!   “花绛,阿绛……花花!”接连的几声终于唤回了我奔溢的思绪,我转头看向风衍君——不,是帝紫烨,他正一脸莫测地看着我。   我心中却隐隐一动,阿绛, 花花,都是当年风衍君对我的称呼。   平时唤我‘阿绛’,我捅了篓子让他无奈时,他又会唤我‘花花’   这种称呼让我找到熟悉感,心中一暖:“你叫我?怎么了?”   帝紫烨抬手揉了揉眉心:“你这爱走神的毛病倒是数百年如一日。你又想什么了?”   他抬头看了看青燃宫,眸色微动:“想起他了?”   我心中一跳,莫名不想让他知道我心中所想,下意识否认:“哪有!”   帝紫烨望着我的目光隐隐复杂,倒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嘱咐我:“这位帝君性子……古怪了些,你性子又跳脱,说不定就在哪里得罪了他,以后尽量少到这边来。”   我略顿了一顿,也看了一眼那建筑:“他最后这世投胎的是魔子,成为魔君是指日可待的事,魔的寿命挺长的,仙界一天,下界一年,等他回来怎么也得仙界几年以后了吧?”   帝紫烨微微摇头:“难说!”   这个话题也就到此打住了,帝紫烨一直把我送到了第八重天,为我新建的府邸之内。   要说仙界的效率就是高,天帝的旨意已经传达到百花司,也命在天界修房建屋的鲁神为我修了一处府邸。   等我和帝紫烨赶到的时候,那府邸刚刚完工。   门口还聚了百花司的一群同仁。   因为我初飞升时只是个小小花仙,又没待多久就被踢下界做任务去了,所以就算在百花司认识我的人也不多,也就那么十几位,相熟的也就三四位,还都是四处做任务的小花仙。   所以我乍看到门口乌央乌央的百十号花仙还是吓了一跳。   牡丹花主,十一花使都在。   ……   一场盛宴。   这场盛宴是由牡丹花主牵头举办的,一为感谢太子殿下对花使的照应,二为新鲜出炉的浣花使(也就是区区不才我)接风洗尘。   花界弄出来的盛宴别具特色,满桌子都是各色花宴,桃花羹,桂花糕,梅花酒……林林总总,各种由花做成的菜肴争奇斗艳。   帝紫烨坐上席,他的左手旁是牡丹花主沐仙锦坐陪,右手边则是我,其他十一花使依次坐了。   太子殿下不但身份尊贵,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是无数仙子心仪的对象。   而天上仙子比人间女子要大胆些,碰到心仪的男仙也会追一追的。据说太子殿下每天接到的情书在书案上能堆二尺高。   甚至有些更大胆的仙子会在帝紫烨经过的地方,向他身上扔荷包,仙花等代表爱意之物。   而帝紫烨虽为太子,却没多少架子,就算被荷包投到脑袋上,他也是一笑了之,并不怪罪。真正的温润如玉,风度无双。   也因此那些仙子对他更趋之如骛,他的迷妹不计其数。   百花司中的各路花仙也不例外,就连我才飞升时的室友金盏也被他迷得三魂五道的,偶尔远远见一次太子殿下,她能在我耳边念叨八天。   可怜我那时尚不知道帝紫烨就是我的风衍君,信誓旦旦向金盏保证绝对不会瞧上太子殿下,我的风衍君才是天下第一好的——   后来还真真被打脸了,我从知道真相后,就没敢再在金盏面前提这茬。   帝紫烨虽然性子好,但他对任何女子都疏淡有礼,走得并不近。偶尔参与酒宴也是男女混杂的那种酒宴,像今日这种专门送一名花仙来百花司,还欣然参宴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这自然让众花仙很意外,在酒席上我自然也成了众仙瞩目的焦点。纷纷在肚里猜测我为何如此有面子,牡丹花主甚至旁敲侧击了一番,都被帝紫烨四两拨千斤绕开了。   他不说,我自然也不说,只低头喝酒。   这些菜式看上去很漂亮,但吃起来味道总嫌清淡了些,我夹了两筷子就兴味索然了。   心里那种淡淡的失落感又飘上心头,以后这就是我要过的日子么?   貌似还不如在下界自在。   无意中一低头,看到一向泼辣的海棠使将一枚写了字的海棠花瓣投入帝紫烨袖子里。   帝紫烨还是很机敏的,很快感应到,他也没说话,只是将那海棠花瓣抖掉,当然在抖的过程那花瓣也碎成粉了,旁人并无所觉。   帝紫烨也没特别的反应,他是君子,不会给人难堪,照样吃菜喝酒。   我心中忽然有些气闷,便瞅个空子溜了出去,出去透气。   “花绛,这里,这里。”我正在回廊上吹风,旁边拐角处露出一角淡黄裙子和一张苹果似的娃娃脸。   我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去,向她张开怀抱:“来,金盏,过来让姐姐抱抱!”   那女孩子像乳燕投林似的扑过来,抱着我的腰转了一圈:“花绛,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一直没个音信,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   金盏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她认识时她正被一个蝴蝶仙欺负,被我三拳两脚打跑登徒子蝴蝶后,她也变成了我的迷妹。因为我那时正四处打听风衍君的下落,为图方便特意幻化成男子。   金盏那时对我一见钟情,险些就要以身相许,后来知道我是女子后,她捧着小心脏受伤了很久。再后来我和她就成了好朋友,她也开始天天向我叨咕太子殿下是她偶像,远远看见一次她能在我耳边啊啊啊兴奋好几天……   金盏只是个小花仙,职位太低,所以这次花主安排的酒宴上没她的位子。   她一直在这里探头探脑来着。   朋友相见,自然分外亲热,我和她说了一会话,大方地把天帝赏赐给我的一条宝石花手串送了给她做见面礼。   她十分欢喜地接了,然后把盘旋在胸口很久的话问了出来:“花绛,你那时拼命寻找的风衍君是不是就是太子殿下?”   “是啊。”我大方承认,深深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是他,毕竟容貌气度名字全变了,有时候我明白他就是他,但又总感觉他不是他……”   我这番话颇绕,金盏她居然还听懂了:“天上的神仙下凡投胎历劫都会变样子的,随在人间的父母长相,性格脾气也不同,我和你说,有些神仙下去后甚至连性别也变了,男仙变成女子,女仙变成男子的例子比比皆是。做不得准的。”   我抱膝坐在旁边的美人靠上:“是啊,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个理儿。我总感觉我的风衍君不见了……”   金盏扑哧一笑:“太子殿下应该比风衍君更好吧?”   我叹道:“太子殿下确实更好,只是……”只是让我找不到曾经的感觉。   “只是什么?”身后一道磁性声音插了进来。   金盏慌忙跳起,向着来人行礼:“太子殿下。”   帝紫烨摆手让她免礼,视线却在我身上,似乎正等我一句回答。   我心里一紧,打了个哈哈:“只是你太好了,我都自惭形秽了。”   他抬手在我头上一揉,语气有些无奈:“孩子话,你只须记得,无论我是谁,对你的心都是一样的,未曾变过。”   这句话几乎相当于表白了,我心中一热。   金盏在旁边听得满眼的惊喜,一直给我抛眼风,意思让我也表示表示。   我一时想不起怎么表示,顿在那里。   好在帝紫烨没等我的表示,他只是曲指在我眉心一敲:“傻子。”   我:“……”我差点真傻了。   虽然这些动作在下界时风衍君常对我做,但飞升到上界后,帝紫烨却是第一次对我做出这种动作。   在我心里风衍君和帝紫烨总算有了一些重合。   帝紫烨和我俩闲谈了几句,问了我当初如何寻找他的过程,我自然说了。都问过谁,和谁套问过消息,有时我有所遗漏,金盏会在旁边替我补上。   帝紫烨不动声色地听着,未了叹息一声:“你当年为找我还真是辛苦了。问了这么多人……”   我感慨:“还行,就一百多位。”   “他们都认识你?”   “哪能呢,我一共在上界就待了半年,仙人们又不喜欢扎堆串门,很少聚会认人。我也就瞅机会随便问问,我虽然认识他们,他们却大部分不认得我,认得我的也就那么十几位而已。”   帝紫烨微微点头,倒没再说什么。   他要我回席,因为看出金盏是我朋友,也特许她过去就座。   金盏又是紧张又是欢喜,就随同我一道过去坐了。   酒宴将散的时候,帝紫烨拿出一坛随身携带的美酒,说是犒劳大家,百花司中所有留守的花仙都有份,让人分发下去。   不得不说他这酒坛真是个神器,明明不大的一坛,却倒出一千多杯,实在让人羡慕。   他这酒比百花司自酿的酒烈十倍,也好喝十倍。   我喝一杯不过瘾,想再斟一杯却被他按住了手:“可以了,好酒要品,一杯足够,再喝就是牛饮了。”   无数双视线落在我和他交叠的手上,我讪讪地将手缩回来:“不喝就不喝嘛,还说出个典故来嘲我……”   帝紫烨似笑非笑:“倒不是嘲你,只是知道你的性子,看到好酒就没命,不喝醉了不算完,又一次喝醉还爬了我的床……我可不敢再让你喝醉了。”   众人:“!!!”众人的目光几乎用雪亮来形容。   我却无语,他说的那是在下界,我喝多了确实爬过他的床,但当时他不在,出去降妖除魔去了。回来发现床上长着一棵辛夷花树,还酒气熏天的。   我总感觉帝紫烨这次像是放开了,频繁在人前和我秀恩爱,仿佛是在昭示了所有权,昭示我是他的人,不,是他罩着的人。   果然,因为他今晚的这一番作为,整个百花司的大小同仁都敬着我,就连牡丹花主对我说话也客客气气的,给我分配的任务也是最轻松的。(当然,这是后话)   酒宴散后我就回自己的屋子睡了。   我以为初次回到天庭的第一夜我会睡不着,却没想到我这人心大,居然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睡的很香很甜,恍惚中似做了什么梦,我梦到了前世和风衍君的种种,也梦到了造劫时和青燃的种种。   这梦有些怪,梦过了一段后就会凭空起一阵风,然后那梦境就开始坍塌消失。   等第二日起床后,我坐在床上思索,只恍惚觉得是做了关于风衍君和青燃的梦,但具体什么内容完全没印象了。甚至关于风衍君和青燃的事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我敲了敲太阳穴,正要再细细思索一下,外面金盏跑进来了,她现在成了我的手下,自告奋勇给我叠被铺床。   她像小蜜蜂似的忙忙碌碌,又向我叨咕太子殿下的各种好,这次又加了一项优点——深情。   她说:“没想到太子殿下也可以对女子如此好,如此宠爱……”她双眼放光,一脸的幸福,又凶巴巴地凶我:“花绛,你以后要对太子殿下好一些,他值得你对他掏心掏肺地好!”   我揉了揉眉心,还是问了一句:“我记得你一直很崇拜他来着,对他死忠的很,现在他对我好,你不吃醋?”   金盏翻了个白眼:“吃什么错啊?我确实崇拜他喜欢他,但更希望他过得好,能得一有心人相守一生……”   她说着眼里又冒出星星:“看他和你秀恩爱也很甜啊。哎呀,昨天你们那样可甜死我了。”   我无语,忽然像想起什么,问了一句:“对了,太子殿下在下界叫什么来着?”   金盏一脸懵望着我:“他在下界的名字?嗨,既然已经回归,还管他下界的名字做什么?我们只记得他是太子殿下,是紫烨君便好。”   这倒是!要把握的是现在,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于是,我也将这念头放一边了。   我不知道的是,昨晚很多仙家都被太子殿下的下属造访过,都喝了太子殿下所赐的酒,然后忘记了我曾经向他们询问过风衍君的问题。   风衍君三字在这仙界再无人提起,甚至也无人记得曾经有一位小姑娘拼命打听过这个人的事。   ……   我坐在忘川河畔的一块大石头上和孟青青聊天,左边是哗哗奔流的浑浊忘川水,右边则是绿油油的彼岸花田。   我是随同紫烨君来的。   最近我和紫烨君见面的次数令人发指的多,一天见一次,每次一天。   紫烨君大概是想补偿我,每天清早就来找我,在众花仙的注目礼中带我离开,晚上又在众仙了然的目光中将我送回来。   我回来三天,也和他出去游荡了三天。   他带我四处游玩,天界的美景数不胜数,他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和我游赏大半天。   我俩这三天除了夜晚外,几乎都腻在一起,不知道落在多少神仙的眼里。   今天他带我来到冥界,他和阎君有事要谈,我便趁机溜出来找孟婆,让她翘了半个班,陪我在忘川河畔溜达赏彼岸花的叶子。   彼岸花的叶子其实也挺好看,给这暗天无日的冥界提亮了一些色彩。   我信手扯了一片叶子在掌心里揉了一下,叹息:“都说彼岸花开如火云,极为好看,可我也来过这里七八次了,一次也没看到开花过,不会是你们冥界买到假种子了吧?这货压根就不开花的?”   孟青青翻了一下眼睛:“胡说,冥界虽然四处黑乎乎的,但这里可买不到假货,我们阎君大人最恨假货,抓到卖假货的魂魄都要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至于这彼岸花不开花,那也很正常。彼岸花开彼岸,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开一千年,叶盛一千年,只能怪你赶得不巧,正好赶上叶盛期。”   我颓然:“那我想看它开花,还要再等一千年?”   孟青青摇头安慰我:“倒不必等这么久,它已经叶盛期十年了,你只需再等九百九十年就可以。”   那有差别么?   我几乎也要翻个白眼给她了。   孟青青略思索了一下:“其实也有例外的。有时候绝顶的大人物到来,这花就算不到花期也会开一次。”   我心中一动:“譬如?”   “譬如天庭的天帝,青燃帝君,这这两位都是上神,当他们原身到来时,花会开的。”   我心中一跳,问:“就他们二位?” 第33章 青燃归位 我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孟青青道:“两位已经不少啦, 毕竟是逆花期,对了,我听说还有一位的, 那位来的话才神奇, 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开放, 整个冥界都是彼岸花的海洋, 鲜活热闹的很。”   我来了兴趣:“谁这么强大?也是一位上神?”   “上神不上神的我不清楚, 但她体质特殊是真的。只可惜这位神仙在千年前就陨落了, 要不然咱俩都能一睹她的芳容。”   “芳容?是女神仙?”   “是, 听说还是一位女战神呢。”   天上战神不少,但都是男的, 难得听说了一个, 居然还陨落了——   我扼腕:“那她怎么陨落的?”   孟青青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 似乎和千年前的仙魔大战有关。对了, 她的事在仙界和冥界都是禁忌, 还是不要乱讨论了, 免得违了天规。”   于是, 这个话题也就此打住了。   我和她又聊了一会别的。   孟青青打趣我:“你和太子殿下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我心中咯噔一跳, 最近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看来我和帝紫烨的八卦也传到了冥界,我揉了揉眉心,没说话。   孟青青笑:“你当初一门心思地找他,还说只要能找到他,你宁肯当他身上的挂件,现在终于找到他了。更难得的是,他对你还很好, 你也算苦尽甘来了。追太子殿下的仙子可是很多很多,你得抓紧点,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我其实有些心燥,下意识和孟青青说了最近的心情:“诚然,如你所说,我恨不得当他身上的挂件,可是,最近他天天和我在一起我居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很想逃避……你说我这是什么矛盾心理?”   孟青青看了我片刻,想出一个词儿:“受虐体质?”   我也看看她,不确定:“不是吧?”又顿了一顿:“说来也挺奇怪的,我现在居然想不起他在下界的名字了,对了,我好像和你说过,你还记得吧?”   孟青青思索片刻,摇头:“不记得了,你和我说过么?”   我俩面面相觑片刻,都是一片茫然。   孟青青鄙视我:“我不记得也就罢了,你这么喜欢他居然也忘记,太不应该了!”   我正要说什么,远处有淡淡的光芒缓缓行来。   孟青青一跳而起:“又是哪位仙君历劫归来了?”   我也好奇望过去,见一白袍男子顺着幽冥大道飘飘行来。   孟青青夸赞:“咦,这位仙君真好看!”   我心里却像是被什么猛撞了一下,一跳而起,向着那男子奔了过去:“枫言兄!”   那人居然是我在下界的老朋友——辛枫言。   和所有才入冥界的新鬼魂一样,他脸上有些茫然,正四处看。我这一嗓子让他抬起头望过来,视线在我身上一转,更茫然了:“姑娘,您是?”   我这才想起我现在的容貌和下界大不相同,忙自我介绍:“我是青眉啊,青眉仙尊。”   辛枫言明显受到了震动,睁大眼睛看着我:“青眉?!”他声音都颤了:“你真的是青眉?青门的青眉仙尊,青燃的师父?你怎么……怎么变化这么大?”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我略给他解说了两句,他恍然:“原来如此,原来你在上界是这个模样……”   他看了看我,脱口道:“原来你是历劫回上界了,可恨那青燃魔头像疯子似的四处翻。”   我心里一撞:“啊?翻什么?”   辛枫言几乎咬牙切齿:“翻找你啊,他把我清风派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非说我藏起了你……让我交人,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先是在山脚下跪着求,让人传上话来,说什么他可以不做魔君,可以不要雄图霸业,只要你能出来见他,就怎么都可以。本座弄了三天的大雨三天的雹子也砸不走他。他肯定想使用苦肉计逼你出来,大雨冰雹齐下,他也不避不闪的,就在那里跪着挨着,弄得落汤鸡似的。”   辛枫言显然有一肚子的牢骚,一旦开始就刹不住车:“后来发现软的不行他又来硬的,不顾阻拦将我清风宗掘地三尺找了一遍,还是找不到,又抓了我几名亲信弟子为质,逼我交人。如不是你先前的三名弟子奋力阻拦解劝,他只怕就真的杀人了。后来他应该终于明白你确实不在我这里,这才离开了。”   我心里像是被针扎了几下,喃喃地道:“倒没想到他这么孝顺……”   “孝顺?”辛枫言颇为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他对你可不是……”说到这里又顿住,再摇摇头:“算了,反正都过去了。我们不说那个疯子了……”   我虽然对青燃有怨气,但本能地护他:“他不疯吧?他只是找人心切而已,好歹没真伤到人……”   辛枫言哼了一声:“他后面做的事才疯!”   “他又做什么了?”   “他四处寻找能人异士,寻找各种偏方邪术,想要将你复生,后来他也不知道听信了哪个江湖骗子的话,居然开始在全大陆四海八荒为你塑像造庙,所有的山头所有的风水宝地都修建一座……”   我:“……”   我试着分析:“他这是想为我积攒功德?难道他是认为我缺德事做多了?”   辛枫言看我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这邪术我倒也听说过一星半点的,据说积攒香火功德可以聚魂,当香火达到一定的级别,可以让魂飞魄散的人重生归来。但那终究只是个传说而已,做不得准的。偏偏他一板一眼去做,神像是他自己一刀刀刻出来的,还逼迫所有人每天都去上香烧纸……”   我吓一跳:“所有人?大家都听他的?不可能吧……”   辛枫言握拳:“自然有不想听的,但他会堵上门打,一直打到别人屈服为止。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被他打成猪头,没奈何大家只能屈从于他,天天上香烧纸,弄得整个大陆乌烟瘴气……”   孟青青在旁边扑哧一笑,辛枫言愤怒一眼望过去,她又忙忍住:“你继续,你继续。”   辛枫言冷笑一声:“还继续什么?他做出这么多事还不够疯么?搞得大家明里为青眉上香烧纸,暗地里拼命骂,骂她是扫把星,死了也搞得大家不得安宁……”   我:“……”   这就适得其反了。   说实话,我有些猜不透青燃的心思了。   他如果真如此喜欢我,那当初就不该眼睁睁看我跌进岩浆里去,   虽然我也明白我如果当时功力尚在,就算掉进岩浆里也不会烧死,甚至连伤也不会伤到。   但明白归明白,此事在我的心里还是像塞了一个疙瘩,一想起来就感觉堵得慌。   当然,现在从辛枫言嘴里知道青燃后来的一切做为,心中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酸涩,有些心痛,也释然了一些,堵在那里的疙瘩小了一圈。   我轻吸一口气,按下心里那些理不清头绪的思绪,随口问了他一句:“对了,你怎么忽然来冥界了?以你的修为,再在下界活一千年也没问题啊。”   辛枫言摇头:“我……我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在静室里打坐练功了,忽然就来这里了……”   这是生魂离魂吧?   我回头正想问问孟青青是怎么回事,忽然看到她讶然望着辛枫言:“咦,你——”   我下意识也回头看向辛枫言,然后吓了一跳!   他还是飘飘站在那里,但身上正在慢慢变透明……像是要消失!   我猛然上前一步:“枫言,你怎么……”   他似无所觉,看着我俩:“啊?”   随着他这一声出口,整个人忽然化为晶莹散光,向我和孟青青身后某一方向飞过去。   我猛然回头,看到在不远处帝紫烨飘飘站在那里,那些晶莹散光扑进他身上消失了。   我:“!!!”   孟青青到底见多识广些,脱口道:“原来这位枫言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一魄投胎!”   帝紫烨微微垂眸,淡淡地道:“不,他只是本宫的一份执念投胎,不是魂魄。”   我和孟青青:“……”   孟青青反应过来,感动:“原来是太子殿下不放心花绛独自下凡,派了自己的执念跟着去投胎了……太子殿下真是对花绛情深意重。”   帝紫烨缓步走了过来,温声道:“我对阿绛的感情比你们想象的都深……”   孟青青欣慰:“那就太好了!”又用手肘碰了我一下:“你说话啊,你有什么感想?”   我几乎惊得一跳:“啊,什么感想?”   孟青青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木头啊?!”   我:“……”   突然接到帝紫烨的真情告白,说实话,我很慌——   下意识说了一句:“啊,我……我只是为枫言感到难过,他毕竟是我朋友,没想到他只是一缕执念,现在没得这么彻底……”   帝紫烨轻轻叹了口气:“花绛,下界种种不过是一场戏,戏唱完你退出来,也该把它彻底忘了,而不是还执着于戏中人物……这样对你以后的修行不利,还是由我帮你一下吧。”   我还没弄明白过来他要怎么帮,他的指尖就发出白光,将我和孟青青一起笼罩。   他的功力远远高于我俩,又是出其不意出手,等我反应过来隐隐感觉到不妥时,已经躲闪不开。   一阵阵的头痛袭击了我,脑子里像炸开了无数的光,将无数画面炸成碎片……   我晕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晕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也或者只是一霎。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帝紫烨的臂弯中,而孟青青则侧坐在一块大石上,她也刚醒,正揉眼睛,她一脸懵:“我怎么忽然睡着了?”   又一眼看到被帝紫烨抱着的我,吃了一惊,随即又握着嘴儿吃吃地笑:“看来天界的传言是真的,太子殿下和花绛你好事将近。”   我脑子里嗡嗡地像飞舞着一窝小蜜蜂,有些懵,被帝紫烨抱着心里难得有些慌,低声道:“太子殿下,放我下来吧。”   帝紫烨没放下我,反而一挑眉:“你唤我什么?”   我福至心灵:“紫烨君?”   帝紫烨微笑:“也可以直接唤我紫烨便好。好了,此间事了,我们回去。”   抱着我正要直接腾云而起,忽然极远处翻翻滚滚的乌云中有七彩光芒蔓延而来,再然后就发生了震撼人心的一幕。   七彩光芒笼罩之处,所有的彼岸花的叶子纷纷摇落,一朵朵火红的彼岸花自枝头钻出来,瞬间开放,于是那火红就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过来,如同星星之火直接燃烧了整个河畔,方圆数十里的彼岸花依次盛开,真正的火照之路。   那种震撼难以言表。   不但我看怔了,连孟青青也微张了小嘴,看着七彩光芒蔓延而来的方向:“那……那是……”   帝紫烨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看着那个方向微抿了薄唇,轻吸一口气道:“青燃帝君归位了!”   我:“……” 第34章 他在寻人 在寻找谁呢?   我:“……”   那七彩光终于蔓延到忘川河畔, 一人落在冥路上,落在火红的花海之中。   这人一身宽大的天青色外袍,青袍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 翻飞时如有无数星星在闪动。衣襟半敞着, 露出了里面如雪般洁白如云般柔软的内袍,内袍上没什么装饰, 却莫名地夺人视线。   发如泼墨, 只用一根带子束了发尾。   眉目如画, 五官深刻, 双眸转动间如有天河倒悬。   正是青燃帝君的惯有装束, 也是他的本貌。   他落地时,身上腾起一圈七彩毫光, 在脚踏上冥路的这一刹那, 无数记忆纷至沓来, 他站在原地, 眸中如有风云涌动, 他微闭了眼睛须臾, 等再睁开时, 那双眸子已经沉凝如深潭, 再然后, 他的视线便向这边望了过来!   我心头像被什么撞了一撞,接着头皮就跟着麻了一麻!   这人的气场太强大了!   这是绝对强者的威压,让站在离他足有十几丈处的我心脏紧缩,这感觉让我很不舒服,额角冒出了汗。   再看孟青青,她比我更狼狈,很没出息地在那里哆嗦, 双腿像弹琵琶一样。   但她梗着脖子就是不跪,她这毛病和我一样,越被压越反弹。   有人很欣赏她这一点,譬如阎君,所以给她派了个熬汤的任务,来到阴司的鬼们什么大人物都有,其中不乏牛逼哄哄连鬼将也敢打的彪悍人物,在孟青青之前,不知道多少发汤者的锅被踢翻,找闫君哭鼻子诉苦。   而从孟青青上任后,再没这种情况发生。   她和我一样,不畏强权,专治各种不服。哪怕被对方打个头破血流,也要坚持原则。   我和她认识时,她正跟一个魔君鬼魂对峙,那魔君不但不想喝孟婆汤,还打伤数个小鬼,惹怒了孟青青,两者在忘川河畔打了个天昏地暗,恰好我溜达到冥界玩儿,眼看孟青青一个娇滴滴的妞儿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梗着脖子不服,颇合我的脾气,我就出手相助了……   把那魔君打得险些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讨饶。   而我和孟青青也因此成为好朋友。   青燃帝君身上的威压够强,周围目光所及能看到的小鬼大鬼全跪下了,唯独我和孟青青都挺直的像挺立的小白杨,宁折不弯。   而帝紫烨则迎了上去,满面春风地拱手向青燃帝君道贺:“恭贺帝君顺利回归,可喜可贺。”   青燃帝君淡淡瞧了他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在我和孟青青身上一转,他的视线如冰流,扫过的时候,我感觉像是在水潭里浸了一圈,连脖子都跟着发僵。   幸好他的视线只在我脸上一掠而过,最后停在孟青青脸上,终于开口:“孟婆,你过来。”   他的声音磁性华丽,带着如同雨后山谷的清新幽静。   孟青青肉眼可见的一僵,走了过去,却顺拐了,到跟前跪了下去:“帝……帝君,唤……唤小仙有何吩咐?”   青燃帝君望着她,缓缓抬起了手,指尖有白光吞吐——   我吓一跳,觉得这位帝君大概是要对孟青青不利,心一横,冲了过去,像护雏的老母鸡将孟青青护在身后,向着青燃帝君深施一礼:“帝君!请手下留情!”   因为低着头,我看不到这位帝君神情如何,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阵发紧。因为离的近了,只觉得他身上的威压如有形有质,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双腿也一阵阵发软。   半晌,没动静。   他一声也没出,但威压半分也没减弱,我鬓角处流的冷汗更多,腰半弯着也弯得有些僵。   心里又焦躁又心慌,这帝君想什么了?倒是吭个声给个反应啊!   周围死一般寂静,仿佛空气也被这位帝君给冻结了。   还是帝紫烨上前一步,为我俩打圆场:“帝君,她们都是小仙,尚不懂天庭规矩,得罪之处万望海涵,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周围的威压猛地一轻,头顶上面传来青燃帝君淡淡的声音:“她们没得罪本君,倒无需你来求情。”   再然后——他就大袖飘飘走了,身影转瞬即逝。   而随着他的离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纷纷凋谢,绿叶迅速生长。也不过眨眼功夫,周围的环境又恢复如初。   我和孟青青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真实的懵逼。   话说,这位帝君刚才唤孟青青过去想做什么?然后又一声不吭地放过了,他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我和孟青青的视线又都转到旁边的帝紫烨身上,期待他能给我们解一下疑惑。   帝紫烨却微微一笑,安慰我们:“好了,没事了。青青,你去忙罢。花绛,我们回去。”   不待我们说话,他一抬衣袖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我飞了起来,向外面飞去。   而刚刚到了外面,又被眼前的阵仗吓一跳。   冥界入口处,仙气缥缈,瑞气蒸腾,祥瑞之气直冲霄汉,乌压压一大群神仙在那里。   有天帝,有天庭中的其他重臣,有三山五岳的各路仙尊灵君,乌央乌央地一大片,却又井然有序。   很显然,这位青燃帝君极有牌面,他回归了,连天帝也亲自率领群臣来迎他了。   至于其他神仙,应该也是感应到青燃帝君回归的祥瑞之气,特意赶来的。   瑞气腾腾地一大片,一向冷情的冥界入口第一次这么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此刻天帝正满面春风地和他说话,和他并肩而行。   至于群臣,则像被风吹弯了的麦浪似的,齐刷刷地弯着腰列队行礼。   这场面蔚为壮观,看的我艳羡不已。   我回来时也有这种牌面就好了,可惜没有,果然人和人不能比啊——   咦,我何时回来时?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脑子里像装了一坛子浆糊似的,像是遗忘了什么东西却又一时想不起什么东西。   帝紫烨忽然拍了拍我的手背:“父皇唤我们了,走,我们过去。”   啊?唤我们做什么?   我尚没做出反应,帝紫烨已经带着我飞了过去,正落在青燃帝君和天帝面前,然后我听到天帝嘱咐我们:“紫烨,快来拜见皇叔。”   皇叔?   我一惊,讶异地目光看向青燃帝君,他居然还是天帝的兄弟?   青燃帝君看上去懒懒散散的,仿佛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那一身青袍翩跹飞舞,仿佛时刻能随风而去,偏偏气场极强,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视线也在我们身上,在我和帝紫烨相牵的手上略一转,便移开了。   帝紫烨在旁边已经含笑开口:“父皇,刚才在冥界儿臣正陪花绛游玩,恰好碰到青燃皇叔回归,儿臣已经迎接过了。”   天帝哈哈笑:“这么巧,那不错!朕还自悔没更早一些感应到九阙回归,没能及时到冥界迎接呢。九阙回归是一件大喜事,朕已经预备好了接风宴,走,走,我们一起回去。九阙,我们兄弟已经数月未见,你和朕同乘龙辇回去。”   他抬手去拉青燃帝君的手,想和他携手而行,以示亲热。   却没想到青燃帝君只是略一抬手,就避开了天帝的手,他懒散一笑:“这倒不必,多谢陛下好意,但本君倦了,想先回府歇息歇息。至于接风宴,改日罢。”   天帝略一顿:“那朕先送你回去,毕竟你的车驾还没来,朕来的匆忙忘记通知他们了。”   “不必,他们已至。”   随着青燃帝君这一声落地,空中一声清丽凤鸣,一头火红凤凰凭空出现,那头凤凰羽毛如火,个头比一般凤凰大两倍,双翅一收,唰地一下停在青燃帝君面前,这么大个头的鸟落地,居然没带起一丝风。   随同它落地的还有十六名身穿黑袍的神将,个个身上隐带神光,眼中神光离合,平静中隐带冷酷铁血。   他们一起向青燃帝君弯腰行礼:“属下们恭迎帝君回归!”   声音也齐刷刷的,同声起,同声落,生像是一个人说出来的。不是一般的训练有素。   青燃帝君微微点头:“辛苦诸位。”又向周围的神仙们微一点头,以示告别。   也不见他怎么作势,人已经飘飘坐在了凤凰背上,凤凰一声长鸣,双翅一拍,平稳飞起,十六名神将分列两对相随,眨眼就飞入空中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看他们一行人远去,心中微动。   这位帝君明明带的人不多,只有十六位,但给人的感觉却极有气势。   甚至比天帝带来的这数百神仙加一起的气势还要大些。   这些人甚至隐带暗黑气息,他们所穿的衣服也不是一般仙家所穿的,自成一种风格。让人看不出他们的功力到底到了哪个级别。而且这些人似乎只听命于青燃帝君,刚才出现时,也仅仅是对天帝浅施了一礼,就算打了招呼了。和其他神仙见了天帝必须跪拜明显不一样。   看来这位青燃帝君在天界真的是一位极特别的存在。   他也不知道是天帝的弟弟还是哥哥,兄弟俩长相一点也不一样。如不是天帝这一声称呼,我真不敢相信他们是兄弟。   天帝姓帝,看来这位青燃帝君也姓帝了。   九阙,帝九阙是他的本名?   这名字倒也高端大气上档次。我正出神,手被人一拉,我侧头,看到帝紫烨正叹气:“阿绛,当着我的面你这么瞧其他男子合适么?”   我瞥了他一眼,心安理得回了他一句:“合适啊。”   帝紫烨明显没想到我会这么回他,怔了一怔,挑高了眉毛:“呃?”   我扫了一眼周围尚没散的神仙们,再一笑:“当着你的面我看了这么多的男子了,有什么不妥么?难道他们都不许别人看?”   帝紫烨:“……这……”   他被我堵住了,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我,我一抬手,总算把自己的小爪子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来,一撩头发:“好了,热闹看完,我要回去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我想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消化消化。   但帝紫烨明显不给我独自思考的时间:“好,我送你回去。”   ……   月亮悬在远处的天空中,像颗巨大的鹅蛋黄。   我和帝紫烨坐在一棵桂花树下喝酒赏月,在天上赏月并不似人间浪漫,人间月亮圆圆如玉盘,人坐树下仰望天空赏月就分外有诗意。   而在上界赏月,得去广寒宫附近的山头上,得找好角度,才能在看月亮时不觉得它像座圆圆山……   这个地方风有些大,天气有些凉,我也就坐了半个多时辰,已经打了三四个喷嚏。   帝紫烨拿出一件披风给我:“穿上它,还能暖和些。”   我接过来,一个恍惚,眼前似乎闪过一个场景,有人把一件灰扑扑的披风丢给我……   当然,那场景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了。   我正要好好思索一下,帝紫烨敲了敲桌子:“怎么又出神了?想起什么了?”   “没。”我摇头,把碎片似的画面抛在脑后,裹紧那披风问帝紫烨:“紫烨君,原来青燃帝君是你皇叔,这点从没听你说过。”   帝紫烨一窒,随即笑了:“你也没问啊,再说我们仙界毕竟和人间不同,青燃帝君又一向不问世事不染红尘,今日父皇如不提,我几乎忘了他还是我皇叔……”   “你唤他皇叔,他比陛下小吧?”   “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应该他比较小吧,父皇没向我提过。”   我点点头:“应该是,他看上去比陛下年轻多了。陛下脸上的皱纹稍稍有些多。”   帝紫烨失笑:“阿绛,神仙并不能通过外貌判断年岁,我父皇那样只是为了显得成熟稳重些。他也可以变很年轻的。”   我俩边说边谈,我忽然想起一事,问:“对了,紫烨君,在冥界的时候青燃帝君似乎想对青青做什么,后来又没做,把我俩放过了。你可能猜出他要干什么?”   帝紫烨看了我一眼,叹气:“其实他已经把该做的全做了。”   “啊?他做什么了?”   “他施展术法读取了你俩部分记忆……”   我吃了一惊,手里的酒杯差点掉了:“他为何要读取我俩记忆?”怪不得我当时觉得一阵阵发冷,像在冰河里泡着,原来是被读记忆了——   帝紫烨微微垂眸,片刻后他一叹:“他应该在找一个人。”   “找谁?”   “给他造三世劫的人……”   我心里莫名一紧,喉咙里也莫名发干:“给他造劫的是女子?他找那女子做什么?”   帝紫烨双眸如流波看了我片刻,缓缓地道:“大概是那三世他被折腾得很惨吧,而我这位皇叔的气量稍稍狭窄了那么一点点,不肯吃半分亏。或许他想将那女子找出来惩罚一下吧。”   我怒:“那为他造劫的女子是奉旨做事吧?他怎么能惩罚这个无辜者呢?”   帝紫烨双手一摊:“如果是其他神仙,那自然是不会追究的,毕竟下凡历劫如同演了一场戏,戏演完大家就算在下界打个你死我活,但回归后也能一笑泯恩仇。但青燃帝君却是个极特别的存在,他吃了亏是必然要找回场子来的。所以那为他造劫者十有八九会被他惩罚。”   我又一抖:“怎么惩罚?”   “这谁知道呢?”帝紫烨叹气:“或许随手毁掉仙力打落凡间,或许剥皮做个美人鼓敲……”   我:“……”   我不信:“你又吓我!青燃帝君可是神仙,又不是魔,岂能如此残忍?”   帝紫烨转了转手里的酒杯,看我的眼光略有些怜悯:“阿绛,你毕竟刚来仙界不久,很多事你不知道,青燃帝君他其实并不算纯正的仙的,他在魔界长大,是魔界呼风唤雨的人物,曾经让无数神仙头疼无比……后来才回归了仙界,成为青燃帝君。”   我睁大眼睛,没想到青燃帝君还有这么一段血雨腥风的过往,帝紫烨拍了拍我的肩,语气语重心长:“阿绛,青燃帝君虽然是神,但行事手段有些……生冷不忌,他的那些属下也都是神兽所化,功力不可测,所以他在仙界是极特殊的存在,无人敢招惹的,你以后也离他远些,尽量不要招惹到他,免得触到他逆鳞,惹出大麻烦。”   我点头:“这你放心,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尊,我只是一名小仙,身份上隔了十万八千里呢,我也没什么机会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帝紫烨微微点头:“嗯,以后你只需记得,他不是你能招惹的,有多远躲多远,有他在的地方你就别去。”   我失笑:“没这么夸张吧?又不是我给他造的劫,这么躲他做什么?他又不是洪水猛兽,总不能无端地为难我这样一个小仙吧?”   我这句话刚刚落地,一条漂亮的小鸟飞过来,唰地一声落在我们跟前,化为一名小兵,躬身传旨:“殿下,青燃帝君后日要举办回归宴,说要圆曾经的一个誓愿,要请仙界神君以下的女仙子们前去赴宴,一个也不许遗漏。请殿下代为统计符合这类条件的仙子名单,明晚送一份到青燃宫。”   帝紫烨:“……”   我:“……” 第35章 青燃手下 各个都是凶兽啊   我惊诧, 处在这个峰段的女仙子们没有一百万也有八十万,他都请?这得需要多大的宴会厅啊!   幸好那传旨的小兵还有后话:“殿下只需统计在这十天内历劫归来此类仙子便好,顺便帮帝君下个帖子给她们, 邀请她们赴宴。”   这小兵看上去木头木脑的, 我忍不住摇头失笑:“你这小哥传旨也大喘气,吓我一跳。帝君邀请群小仙到哪里赴宴呀?”   话音刚落, 那小兵就唰地一下变成了一张纸, 然后自燃消失了, 又把我吓一跳。   还是帝紫烨为我解释:“这是帝君手下九婴所放出来的傀儡兵, 传令用的, 传完令就会自燃消失,你不必心惊。”   我松了一口气:“这傀儡兵倒也有趣, 就是传令时死板了些。九婴?!是远古十大凶兽里的九婴么?九个脑袋会飞的那种。”   帝紫烨伸出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笑了一笑, 语气有些复杂:“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凶兽了, 从跟随帝君回归仙界后, 他们没做什么恶, 还做了不少好事。”   “他们?都有谁?”我脑海中闪过来接青燃帝君的那十六名黑衣神将, 说也奇怪, 当时明明看的很清楚, 但此刻想来却是面目模糊了。   “梼杌,穷奇,腾蛇,赤凤,九婴,相柳,饕餮, 金毛吼,混沌……”他随口说出一堆名字,都是上古凶兽的名,我只在传说中听过,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凶兽都是青燃的部下。   这些凶兽都是日天日地的强大物种,有名的桀骜不驯,一个不爽就能把天戳个大窟窿的那种,随便拎一个出来就能把天地搅个天翻地覆的。   怪不得青燃帝君无人敢惹,连天帝也忌惮十分。就看他这些下属的凶名,谁敢去到他跟前找这不痛快?   能把这些凶兽都驯服,这青燃帝君应该比凶兽还凶吧?   如被他报复——   我打了个寒噤!   在心里为曾经为这位帝君造劫的小神仙点了一根蜡。   “到底是哪位有胆有识的大神给他造的劫?”我忍不住问。   帝紫烨瞧了我一眼,干脆利索地回了一句:“此乃天界绝密。”   好吧,我摸了摸鼻子,不问了。   帝紫烨平白多了一项任务在身,再也坐不住了,告辞而去,也没送我回去。   其实倒不用他送,天界治安一向好得不得了,连小偷小摸也没有,大家普遍遵纪守法,就算一位什么也不会的小姑娘半夜走在路上,也没人会劫色,安全的很。   我收拾了酒具,然后自己驾云回去。   我酒喝得有些多,再被风一吹,就有些晕头转向,当我围着一座山头转了三圈,看到那棵月桂树时,我明白我好像迷路了。   这里是第七重天,算是天上赏月最佳的所在,就是荒凉了点,山多了点。   层峦叠嶂的,而且各个山峰长得还差不多。   当时跟着帝紫烨前来时我压根没记路,现在又有酒意,被风一吹,脑中更懵,愈加认不清路。   我想了一想,干脆又回到月桂树下坐下,掏出传音符来联系帝紫烨。   他那边听上去有些乱哄哄的,他明显在忙,听到我说迷路了,他略顿了一顿,耐心和我说了出去的方向。   他说了一遍后问我:“记住了么?”   我点头:“记住了。”   他这才放心:“按我所说就可出去。”   “好。”我应了,也听到他那边有很多人在向他请示,都在等他示下。不想再耽搁他,就把传音符关了。   然后起身,站在山峰上向四方看,紫烨所说的像骆驼的山峰在哪里呢?   暗夜中各个山峰看上去都差不多,我正仔细辨认寻找,背后一股凉气吹了过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冲着我后脖颈子吹气。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猛然转身,却没看到什么。   “呼——”又一口阴森森的气息吹上了我的脖颈。   如果说先前那一阵我还能把它当成偶然吹过的风,但这一下我清晰地感应到阴寒,确实有东西!而且就在我背后,比刚才还更近了!   这东西速度奇快,几乎贴着我转,我几次回身都没看到对方的影子。   巨大的月亮照的周围银白一片,景致和先前一样美,但此刻看来,却阴森森的。   山上本来就有风,此刻那风却静止了,只有背后时不时吹过来的凉风越来越鲜明,越来越吓人……   仿佛有一头大凶之兽就蹲在我身后,猫儿戏鼠一样戏弄将要到嘴的猎物。   会是什么?   我忽然站定身,不再徒劳地转了。   背后又是一口冷风吹过来,我不动。   片刻后,再一口冷风打着旋从我脖颈掠过,有些微微的疼,我依旧不动,垂着眼睛站在那里,如同忽然入定。   接连三四口冷风吹过我头顶,脖颈,甚至有一口顺着我衣领钻进去,让我整个后背上的寒毛乱舞,我依旧不动。   背后那冷风终于停了,一只凉冰冰的手掌搭上了我的肩头——   就是现在!   我猛然抓住了那只手掌,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呼!”一条身影飞过我的头顶。   我这一手还是做大妖怪时和一个人类学的,不属于任何术法,而是神仙妖怪从来不屑于用的格斗术。   当然,我这一套动作是出其不意使出来的,速度也像闪电似的快,那人果然着了我的道儿,被我摔飞出去。   也直到此刻,我才看清这是一个人。   而那人身在半空之中,身子忽然像蛇一样盘了一圈,他本来是头向着一块尖石撞过去的,我刚才出手手下没留情,那人如果撞在石头上,非把脑袋撞出个血口子不可。   但他身子这一盘,倒变幻了角度,滴溜溜转了个圈儿,调转了方向,他双足在石头上一蹬,再然后他就飘飘落地了:“好狠的小丫头。”   那人开口,声音清亮,带着抹中性的童音。   我后退了一步,终于看清了这人,略怔了一怔。   眼前这人个头不算高,约莫一米七八左右,一张漂亮的娃娃脸,一头隐隐泛蓝的头发,身上穿着一套红衣,里面罩着黑色内衫,腰间零零碎碎挂着一些腰饰,有玉佩,有玉珏,还有玉环,落地时各种玉叮叮咚咚一阵乱撞,倒撞出一节好听的音符。   我怎么也没想到阴森森在我背后捣鬼的是这么可爱的娃娃脸,一时没说出话来。   那人眨巴眨巴眼睛,月光下他眼睛如湖水流波:“小姑娘胆子不小呐,反应够快,你不怕?”   我对小孩子一向没有抵抗力,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娃娃脸。   我瞅了他苹果脸一眼,忍住上前捏一捏的冲动,摇头:“不怕。”再打量他一眼:“你太可爱了。”   那人:“……”   他顿了须臾,忽然冷笑一声:“可爱?”   随着他这一声,周围的风忽然大了起来,有阴影迅速将这一块山头笼罩,有暗黑的森冷气息自他身上散出,让周围的花花草草迅速倒伏枯死,天地也在这一刹那暗了下来。   他整个人半笼在阴影里,身后有数条巨大的蛇影在舞动,像暗夜里无声出现的死神,他微微俯身,冰寒的气流在我头顶上空流荡:“小姑娘很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盯着他那张隐在阴影的脸和那数条巨大蛇影,吐出了两个字:“九婴?”   那人一怔,身周冰寒阴森之气似乎淡了一些:“你认识本神?”   我心说我在人间的画本上见过你的本体,虽然那画本严重失真,但那九颗蛇一样的头让我印象深刻。   而这少年背后的影子正是九个蛇头在晃——   我怎么也没想到刚才提到的凶兽现在就出现在面前,果然有些物种不能念叨,一念叨就会跳出来吓你一跳。   这九婴的人身还挺可爱!   当然,我也知道他是大凶之兽,可爱的皮囊下藏着一颗凶厉的灵魂,不是我能招惹的起的。   他一双眼睛盯着我,似有寒光闪动,似乎我只要答不对,他就能张大嘴将我一口吞了。   “我偶尔见过画着您的画本。”我答。   九婴狐疑:“哪个兔崽子未经本神同意敢画我肖像?什么画本?”   “在下界的画本,我未飞升前看到过。”   九婴将信将疑:“本神从来没去过下界,就算主公下去历劫我也没跟过去,下界怎么会有我的画本?”   我一摊手:“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九婴又打量我片刻,大概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很真诚,不似撒谎,他略顿了一顿,问出了比较和平的问题:“下界的画本画的本神也如此俊美么?”   我心里说你的容貌和俊美不搭边,和可爱搭边。   “下界的画本画的是您的本体。”我实话实说。   九婴忽然暴怒:“你撒谎!”   他这一怒周围的空气温度够跟着下降了七八度,旁边的已经倒伏的月桂树叶子也像被吓到似的,哗啦啦一阵乱响。   我也头皮发麻,但依旧挺直了腰坚持:“我说的是真的!”   “在本神面前你还敢狡辩!你既然看到的是本神的本体,为何能认出现在的我?”   我挑眉:“你背后有九头蛇形影子啊,和画本上的九婴约莫相像,我认出来有什么奇怪?”   九婴一双眼睛蓦然睁大:“你这小仙能看到本神的本影?!”   我:“……”他本影那么明显,我如果再看不到那就是瞎子吧?   不过,看他的表情,难道我不该看到?   我一时弄不清他是怎么回事,沉吟未答。   “回答!”九婴怒喝,他身后的影子疯狂摇晃,气温又骤降数十度。周围的山峰树木迅速结冰。   我本来就冷,这下裹紧身上的披风也依旧冷得打颤。我也怒了:“能看到又怎样?你那九个头晃得像抽风似的,我再看不到就瞎子了吧!”   九婴:“……”   他围着我转了好几圈:“不对!这不对——只有上神级别的人才能看到我的本体影,你只是一名才飞升不久的小仙,不可能有这样的眼力的……”   我被他转得头晕,谨慎向后退了一步:“万事都有例外,或许我是比较特别的那一个?”   九婴忽然一掌向我抓过来,他速度快如闪电,我一时没躲开,正被他握住了手腕,他的手凉的可怕,我一哆嗦,下意识一转一侧,用上了缩骨柔术,将手腕从他手中抢救出来。   我揉了揉被握疼的手腕:“你做什么?”   长了一张可爱的脸,却一点也不可爱!这么粗鲁,果然人不可貌相……   “你确实是小仙的仙力——”他沉吟,一双眼睛将我上下打量个不停。   我不想再和他纠缠,淡淡说了一句:“小仙本来就没撒谎,好了,天色已晚,小仙告退了。”   向他拱了拱手,转身正要走,九婴身形一闪将我拦住:“等等!”   我戒备看着他:“还有何事?”   “你刚才满山打转看到了什么?”他盯着我。   我挑眉:“看到了树和石头,怎么了?”   “树和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转着圈看?本神看到你足足转了三圈,在找什么?有何目的?”   我:“……”   我再好涵养,也忍不住怒了:“什么目的不目的的?我迷路了好不好?!”   “迷路?这里又非迷宫,为何会迷路?我看你还是狡辩!”   我简直无力,抚了抚额头:“那你说,我在找什么?有什么目的?”   “呵呵,你是知道帝君在无妄池沐浴,想来偷看是不是?!”   我:“……”   我被他气笑了,头脑中热血一冲,呵呵冷笑一声:“尊驾也太自作多情了吧?莫说我压根不知道无妄池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就算知道,我也懒得去看啊。一个大男人洗澡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坨肉而已,最多就是线条比较优美的肉,那也没意思,有看一个大男人洗澡的功夫,我还不如去看孔雀开屏,最起码还养眼……”   我这一番话刚刚落地,极远处忽听一声淡笑,那笑声飘飘渺渺的,似是跋山涉水而来,就响在我的耳边,隐隐带着山水缥缈的凉气。   我一惊!   这笑声是——   青燃帝君! 第36章 亲手赠你 是不是很有排面呀?   我还没来得及惶恐,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身影升到了空中,遥遥俯视着我们。   那是一只孔雀,一只巨大号的大孔雀。   这孔雀是七彩色的, 羽毛如流彩的锦缎, 尾羽在月光下垂着,也如同一道七彩瀑布。   而那孔雀上飘飘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紫衫如同流岚雾霭般朦胧, 内罩一个浅白色的内衫, 眉心缀了一个蓝莹莹的猫眼宝石, 泛着冰冷而神秘的冷光, 更衬得他眉目如画。凤眸神色沉凝如幽潭,静静地瞧着我, 面上看不出喜怒来。   青燃帝君的气场不是一般的强大, 我被他的气场直接震在了原地, 一时腿僵, 直着身子和他对视, 站的比小白杨还要倍儿直!   他大概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如同傲骨不屈不畏强权的小仙, 看向我的目光有了几分莫测。   刚才还拽的二五八万的九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很显然我把他主公比作五花肉让他很是不爽, 而我见到了帝君居然还不赶紧跪下更是大逆不道。   但是主公没有发话他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而后转身对那紫衣男子恭恭敬敬地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惊扰了主公的雅兴,属下这就把她轰出去!”   青燃帝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九婴就僵住了,乖乖退了回去。   我正在这里叹服青燃帝君驯兽的好手段,忽然见他出乎意料地拍了拍身下孔雀的头, “来,开个屏瞧瞧。”   九婴:“……”   我:“??”   我的心情一时好生复杂。   帝君这是听到了我刚刚惊天动地的话,所以突发奇想要和孔雀比美不成?   这位帝君的性子果然邪性的很。   大孔雀被他拍的抖了一抖,一双眼睛凶狠地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羞羞涩涩地开了个屏,那叫一个花里胡哨炫彩夺目,险些把我这仙目晃瞎。   我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好看么?”青燃帝君懒洋洋地问。   “好……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炫这么花哨的孔雀。   “好看就多看几眼。”青燃帝君似笑非笑望着我:“要不要让它下去专门给你跳个孔雀舞?”   我:“这个……就不必了吧。”   虽然我很想看孔雀跳舞,但这只孔雀——   我感觉它看我的眼神中杀意越来越重,恨不得把我吃掉的样子。   搞不好它跳完舞待青燃帝君一走,它转头就来追杀我,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果然,我这句颇识抬举的话说出来后,那只孔雀看我的眼神不再那么犀利可怕了。   青燃帝君轻笑一声:“看来你也没觉得孔雀美到哪里去啊。”   我下意识点头:“是啊——”   不对!这是个坑!   我忙补救:“但帝君的这头孔雀除外,它挺美的。”   青燃帝君望着我的目光有些莫测,那只孔雀望着我的目光也有些深幽。   一人一鸟都望着我,望得我头皮发麻:“那个——帝君,如没有什么事,小仙……”正要趁机告退。   青燃帝君再次开口:“它美在哪里?”   啊?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说它美,它美在什么地方?”青燃帝君干脆坐在了孔雀背上,一条手臂撑着孔雀颈,半俯着身子看着我,那一双眸子在月光下如海洋般幽深。   这是想让我多夸几句?   我想了一想,就夸了几句,譬如羽毛似锦缎啊,譬如眼睛如繁星啊,譬如开屏时如一架插花屏啊……   最后我很认真地总结了一句:“它肯定是孔雀界的扛把子,有很多雄孔雀拜倒在它漂亮的尾羽下!”   我话音落地后,周围的空气明显静了一静。   再接着青燃帝君就大笑起来,他笑声极为清朗磁性,如同流荡的风,飘扬的云,震动着人的耳膜,让人心脏也似跟着他的笑声跳动。   我讶异地看着他,明白自己肯定是说错了什么,但又想不透哪里说错了。   还是九婴在旁边忍不住扶额:“老孔是雄的,最雄最伟岸的那一个,你完了,老孔最讨厌人说它漂亮了,曾经有一位仙子在背后夸它一句漂亮,被它直接当点心吃了。你还一口气说这么多句,还认错它的性别……”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果然看到那只孔雀的眼神极凶!   我暗暗握拳,怪不得紫烨说这位帝君气量狭小,看来他诚不欺我。   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他的果体不如孔雀开屏好看,他就埋了这么大一个坑给我,这可怎么好?   也不知为什么,这位帝君明明在开怀大笑,但我总感觉他这笑声中似带了一抹说不出的悲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正想将前面的话再圆一圆,免得让那只孔雀记仇背后算计我。   正盘算词儿,青燃帝君却忽然冷不丁地道,“你一向喜欢迷路?”   我愣了一下,什么叫喜欢迷路?   如果可以我也不乐意迷路好吧,不然也不会被那只九头蛇当成非要偷看别人洗澡的登徒子仙。   我十分的理直气壮,“女孩子都很容易迷路都呀,又不是只有小仙一人。”   想了想我又补了一句,“帝君您可千万别误会,小仙真的只是迷路而已,并不是要偷看您洗澡。”   青燃帝君垂眸看了我半晌,眸光淡淡的,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来,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能奇异地感受到他的些许情绪。   似乎有些失落。   然后他又问我:“可会画画?”   他问这个做什么?   我愈加谨慎,唯恐他又给我埋大坑,略顿了一顿,回答了一句保险的:“会画鸡蛋。”   “扑哧!”九婴在旁边不客气地笑出声:“鸡蛋人人会画好不好?就是个椭圆的圈而已!”   才不是!鸡蛋也有数百种画法好不好?!   一百个鸡蛋就有一百种样子,端看你观察细致不细致,你个九头蛇没见识!   我在心里吐槽,面上依旧恭恭敬敬四平八稳的,等着这位帝君下一个发难。   我低头等了半晌,也没等来什么动静,忍不住抬头一瞧,发现那位帝君早已鸿飞冥冥,走了。连那只惹眼的孔雀也没了影子。   我暗吐了一口气,这一关我算是过去了?   “走吧。”九婴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被他吓一跳,戒备地问:“去哪里?”   “送你回去。”   他有这么好心?我愈加戒备。   他没好气:“放心吧,是帝君刚才吩咐的,让我送你回去。”   一句话让我感动起来,这简直是对一个路痴最大的善意。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花绛也能得到上古凶兽的护送,简直令人惶恐。   我再看九婴总算有些顺眼起来:“好,那多谢帝君多谢你了。我们走。”   我飞身而起,在空中看着他,等他上来给我带路。   没想到他摇身一变,居然化为原形,直飞而起,一口叼了我,啪叽一声甩在它的后背上:“坐稳!”   我抗议的话尚没说出口,它就猛然向前一冲。由于惯性我身子向后一滚,忙一把扯住它绒毛,再接着就听着耳边风声如爆……   ……   百花司的仙子们有幸看到如下一幕。   一头巨大的九婴凶兽冲破云雾,直冲下来,所带的飓风把门口的守卫吹得东倒西歪,有两个身量轻的甚至飞了起来,如不是他们及时抓住旁边的旗杆,只怕他们会飞出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九婴唰地一声落地,同时落地的还有一个头发被吹成鸟窝的我。   众人:“???!!”   我在诸位同修的注目礼中站稳身子,凄凉地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这货飞得太快了!我飞半天才能赶回来的距离,他一刻钟就到了!   快则快矣,但他没罩结界挡风,就让我在他背上无遮无拦地吹着,灌了一肚子的凉风,小腹隐隐做疼,抓他绒毛的手也被勒出了红印,也疼得厉害。   我甩了甩手,一抬头正对上他琉璃般的眸子,再然后他就笑了,冲我一挑大拇指:“小仙子挺不简单的,居然没在中途掉下来。”   我:“……”   他又夸:“能在我背上待上半刻钟没掉下来的大小神仙们,你是第一位。”   所以说他刚才飞那么快是故意的?想把我甩下去吧!   我恶从胆边生,和他抬杠:“我是第一位?那你们帝君呢?”   九婴正色:“帝君自然不在其内,当年他降服我的时候,不但没被我的超速飞行甩下来,还将我痛打了一顿,险些砍下我一个头!”   这么丢脸的事他说起来居然还很自豪似的,我服了他!   不再和他废话,转身就想入内,我的腿软了,我得回去好好缓缓。   “喂,小仙子,送你一样东西。”   九婴手一抬,一个墨色之物就飘到我的手中,我低头一瞧,怔了一怔。   那是一张邀请函,墨色的封面,鲜红的大字,看上去很有些触目惊心。如不是它封面写着邀请函三个字,我几乎以为它是一封战书了。   我谨慎地打开,上面只写了一行字:“请花绛小仙明日前来含星楼赴宴。”   笔锋凌厉漂亮,每个字都力透纸背,仿佛能从纸上跳出来。   这字很有气势,也莫名有些熟悉,我抬头看向九婴:“这是?”   “帝君亲手写给你的,小仙子,你很有排面啊,骄傲吧!”   骄傲个棒槌!   我心里有些慌,紫烨亲自告诉我,这次帝君宴请群仙目的不纯,是为找出那个设劫的小仙来报复的。而我已经被他测过,算是平稳过关,可以不必前去。   现在他忽然亲手发给我一道这个,莫非是又怀疑我了?   “花绛小仙,请务必参加。”九婴风度翩翩地向我一拱手:“不得找任何理由拒绝,要不然就是和青燃宫为敌哟。”   他向我抛了一个飞眼,再然后他就一闪身飞走了,眨眼既逝。   我捧着那张请柬,像捧着一张烫手的山芋,扔不是,不扔也不是。   众花仙不明就里,只看到九婴将我送回,还送了帝君亲手写下的帖子,简直是最大的牌面,纷纷向我道喜。   我心情很复杂,又不能解释,勉强笑着应付过去。   可恨她们纷纷觉得我捞了大好处,还敲了我一顿竹杠,让我半夜里带着她们去一个日夜不打样的酒楼吃了一顿好的。   快天亮了才回去。   刚进了屋就吓了一跳,帝紫烨正坐在屋里等着我。   他还泡了一壶茶,正端着杯子轻抿着。   看到我进来,他分了一杯给我:“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那口气——   活像丈夫抓到晚归的妻子。   我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将迷路后的遭遇向他简要说了一遍,他凝眉,把那帖子要过去看了看,喃喃:“果然是他的笔迹。他是不是怀疑你什么了?”   我一摊手:“我哪知道?不过,我又不是给他造劫的小仙,他怀疑也白怀疑。”   帝紫烨眉峰依旧锁着,手指轻轻敲击桌案,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太困了。   “这次看来你必去不可,那也无妨,我也会去,会照应你。你自己也万事小心些,记住一句话,他无论要你们做什么,你一定不要做到最好,必须藏拙,必要的时候就说一句不会就完了。”他嘱咐。   我是真有些纳闷了,“紫烨君,你说我又不是他要找的小仙,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吧?”   帝紫烨摇头:“万一他认错人,把你当成那小仙呢?”   我:“……”   好吧,我藏拙,到那里闷声不吭气,吃就完了,也不值什么。   ……   含星楼位于八重天的天河河畔。   这是一座术法楼,从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酒楼似乎没两样,就是古朴点,雅致点。   但进去以后就会发现另有乾坤。   它一个大厅就可以放下几千张桌子,同时容纳上万神仙就餐。   我以为符合青燃帝君所说条件的仙子不会太多,最多百八十位,但来到这里我才知道,我严重低估了!   大厅里足足有两千多位,环肥燕瘦,桃红柳绿,个个都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显出本身最强的优点,看上去花团锦簇的。   能渡劫飞升的神仙们长相都不丑,就算曾经丑点的,上来以后也会请药王用焕颜术给自己换张漂亮的脸。   所以触目所及的仙子们都是个顶个的漂亮,个个美的有特色。   她们或者三个一堆,或者五个一伙,正在那里热火朝天地兴奋聊天。   我秉持帝紫烨教我的法子,找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低调做人,尽量不与人搭讪。 第37章 我的马甲 有一种捂不住的感觉(红包掉……   那些仙子们很兴奋。   青燃帝君可不是轻易能见到的, 就算偶尔见到也是远远就要跪下行礼参拜,连头也不敢抬。   就算有个别大胆的,在跪拜间隙抬头看一眼, 那也像隔了云雾, 像隔了天与地的距离。   现在这位帝君居然要宴请她们这些小仙,这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所以这些接到帖子的仙子们个个感觉倍有面子, 不但穿了最好的衣服, 也保持了最好的状态。都恨不得向前点, 再向前点, 方便让帝君能看到。   也因此前面的桌子前基本都坐满了人, 后面的桌子倒是稀稀拉拉的。   我今天一切本着低调为主,穿最普通的衣服, 坐最旮旯的座位, 灰扑扑地在众仙子群里像飞进鸳鸯窝里的灰喜鹊, 不显山不露水的。果然没几个人和我搭讪, 我甚满意。   尤其是看到桌上摆的那些仙果, 我就更满意了。   桌上摆有各色仙果, 有仙桃, 有莲雾, 有杏子, 有李子……个个看上去水灵灵的,粉嫩的很。   这里面我最喜欢吃的是桃子和莲雾,这次的桃子和莲雾尤其的好,无论是个头还是色泽气味都是绝佳的上品,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仙侍们端着水果上来时,曾经殷勤地让大家先随便用些果子,不必客气。   众仙开始还很局促, 不太好意思在没开宴前动手。   一个仙侍见此,笑了一笑,自己拿起一个李子吃了,说一句:“大家不必客气,帝君不在乎这些俗礼,诸位尽管用便是。”   他起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众仙子们总算不再客气,纷纷拿自己喜欢吃的果子。   我早看好了一个桃子,所以第一个就去拿,但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了帝紫烨的话,他说我要藏起自己的爱好,尤其是在公共场合,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于是,我手硬生生的一转,拿了旁边的一枚苹果。   那苹果生的很好,红彤彤的,我很秀气地咬了一口。   不愧是帝君府里备出来的东西,个顶个的绝品,这苹果味道也顶呱呱的,我细细地咀嚼,慢慢咽下。   其实苹果的味道也挺对我胃口的,就是我吃这东西稍稍吃多会不舒服,所以平时最多咬两口解馋,不会吃一整个。   我吃了两口正要放下时,忽然想到这种场合不适合这种行为……   于是,我两边看了看,手那么一滑,一只大苹果就滚进了我的衣袖内,在我的袖袋内妥帖地藏起来。   幸好我这桌人少,就四位,还分坐不同方位。我动作又麻利,倒是没人看到我的小动作。   我的视线又在那颗桃子上转了一圈。   这桃子并非蟠桃,倒不是什么稀罕物,这桌上其他人大概不爱吃它,居然就让它好端端地立在那里,毫发无伤。   算了!   又不是在别处吃不到。   我将视线硬生生从桃子上移开,没再看它。   幸好旁边一位仙子吃完李子后意犹未尽,到底将那大桃子拿起来吃了。   我松了口气,又捻起一串葡萄来吃。   在二楼重重帘幕后面,青燃宫的十六位神兽侍卫分坐不同的位置,每个人面前都有一面镜子。,镜子中花团锦簇,人影晃动。所照出来的情景正是大厅里众仙子的百态。   当然,十六面镜子照出来的是不同方位,确保每一位仙子都入镜,不会漏掉一位。   所有仙子的状态都落在他们的眼中,她们任何小动作也都瞒不过她们的眼睛。   旁边还有一位穿白衣的仙者做统计:“第一就拿桃子的有三百三十八名小仙,拿莲雾的四百六十六个,吃桃子但不动苹果的有二百三十一位……”   统计的数字很精准,观看东南方向的九婴忽然嗤了一笑:“这花绛小仙倒有些意思。”   “怎么?”   “她吃了两口苹果,然后就把剩下的藏进衣袖了。她这是爱吃还是不爱吃?”   “或许是平时喜欢吃这个,但咱们的苹果不合她胃口,她又不好意思丢掉……”   “不是吧?这苹果可是最好吃的品种,只要爱吃这个的,还没有吃不完的,再说这苹果又不大。”   几个人在那里讨论纷纷,一时谁也猜不透这小仙的心思。   “好了,好了,她始终没动桃子,应该不在我们重点关注之列,先把她排除在外吧。”腾蛇吩咐。   “好。”   “行。”   众人纷纷答应,来了这么多的小仙,他们每个都要观察确实很累,能排除一个是一个。   那位负责记录的白衣仙长明显是他们的头儿,他一挥手:“给她们上茶。”   ……   我一串葡萄刚下肚,就有侍从流水似的送上茶来,每个桌上有四壶,四种茶。   有乌龙,有普洱,有龙井,还有茉莉花茶。自然也都是绝品。   我秉着不让人发现我爱好的目的,放过了我最喜欢喝的乌龙茶,倒了一杯花茶,慢慢喝了。   喝完茶后,又有人送来了糕点之类的。   我同样没拿最喜欢吃的那一款。   我的心隐隐在滴血,这种无法肆意吃自己喜欢之物的感觉太不爽了,偏偏每一种东西上来还必然有我最喜欢的那一款,很考验我的毅力。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场宴会青燃帝君他老人家压根没来参加。   只出来一位青燃宫的大总管白泽,他一身白袍看上去温雅秀气的很,站在大厅中央说了一番话,意思是众位仙子最近一段时日辛苦了,帝君为了犒劳她们才举办了这一场大宴,大家随便吃喝,喜欢什么尽管拿用不必客气云云。   众仙子自然是很有些失望的,我却松了一口气。   那位帝君给我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他不来正好,可以任意吃喝了。   白泽一番漂亮的迎客话说完就命人上酒菜了。   这里无论上酒还是上菜都有个特色,无论什么食品都是每个人都来一盘,碰到爱吃的就留下,不爱吃的让侍从端走就可以,很人性化。   这种上菜法倒是别具特色,我感到颇为新奇。   我这人毅力还是很强大的,牢记帝紫烨的嘱咐,碰到特别爱吃的一律不碰,只碰大众都喜欢而我又不讨厌的。   果然这一顿饭吃得颇为顺利,无波无澜的。直到那一道菜端上来,我的脸色微微变了。   那是一盘红烧肉。   说实话,这盘红烧肉做的还是不错的,色香味俱佳。   但我却碰不得这个。   我刚修成灵智成人的时候,是个小孩子,抚养我的是个雪狼精,这货最拿手的菜就是红烧肉,顿顿喂给我红烧肉吃。   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吃伤了,到后面我就开始拒绝,但雪狼精本着为我身体着想的原则,死逼着我吃,不吃就抓过来硬塞……   这样被活活塞了一个月的后果是,我再也吃不得红烧肉,一吃就吐!   直到飞升后,我依旧见不得这东西。   现在猛不丁见到它,我脸色都变了,连连摆手拒绝,让那侍从快拿走。   那侍从倒没勉强我,正要端走,偏偏我旁边坐着的那位小仙对这道菜情有独钟,不但留下了她自己那一盘,连我那盘也被她要走了。端端正正摆在她面前,她一脸享受的左边夹一块,右边夹一块,左右开弓,吃得很嗨。   那味道向我鼻子里直钻,我终于坐不住了,在吐出来之前,找个借口溜了出去。   在酒楼门口被一名侍从拦了下来,他含笑道:“这位仙子,接帝君吩咐,任何仙子都不得提前离场,饭毕还有活动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丹青高手,能将一副画完全临摹下来。”   “什么画?”   那侍从唰地一声,亮出来一副画,我心里莫名咯噔一跳!   画中画的是一位男子,俊美如玉树,洒脱如清风,眉目若含情,看上去颇有魏晋风骨。   说也奇怪,这画中男子我明明在脑海中没有印象,却偏偏感觉极熟悉,极亲切。   尤其这画风,这笔法——   有些像我的手笔。   “这画哪来的?”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侍从却只是淡淡笑着,很明显没有回答我的意思。   也是,他没有向我解答的义务。   这场宴是青燃帝君设立的,他设这宴的目的是找出给他设劫的仙子,那这副画肯定也是他预备的……   奇怪,这副画中的男子明显不是他,他好端端地让画这个做什么?   我左右端详了一下那画中人物,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忽然闯入我的脑海。   不会是青燃帝君在下界喜欢了一个男子,被那设劫的小仙挺大棒打散,搞不好这男子还死在这小仙手上。   现在他回归了依旧对这男子念念不忘,一直留着他的画,睹物思人。顺便找到那设劫小仙报仇,说不定他找到那小仙后,会将那小仙烧化在画前——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越想越感觉有理。   所以我果断摇头:“对不住,我画不了,我最多就会画个鸡蛋,像人物画这种高难度的我还真驾驭不了。”   那侍从也不恼,只说了一句:“那就对不住了,仙子请回吧。待会席散再走也不迟。”   我只好回来。   我闻不得红烧肉味,就在门厅这里溜达。   那侍从问我:“仙子为何不回大厅?”   “我吃的有些撑,溜溜食。不会这也不准吧?”   “哦,您随意。”那侍从终于不再管我了。   我溜达了一会,顺便整理思路,总感觉自己像那造劫的小仙……   我丢失了一段记忆,这我自己也知道,但并不感到奇怪。   一般下界历劫的神仙回来后,都会喝一碗忘尘汤,将在下界的事情都忘掉,免得影响现在的心智,影响修行。尤其是功力低的小仙,回来后是必然要喝一碗的。   本来我没怀疑什么,但帝紫烨有些小心过头的嘱咐让我感到怪异……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帝紫烨让我处处小心,倒像是做贼的意思。   想到这里,我暗中打了个寒颤。   如果真是我——   不行,我得捂好我的小马甲!   我回到大厅的时候,谢天谢地,那道红烧肉终于全撤走了,我又坐回原位。   后面的事就乏善可陈了,席毕,有侍从每位仙子发下一张纸一支笔,然后亮出了那幅画,让大家照着临摹。   说谁画的最好会有重赏。   那赏赐是一颗真正的蟠桃,个头大颜色正,摆在案几上的时候那香气氤氲了整个大厅,很勾人的馋虫。   这蟠桃是五千年一成熟的那种,吃了可以增长两千年功力,凡人吃了能长生不老,就算神君这个级别的都未必有资格‘’尝到一口,现在帝君居然把它拿出来当奖品。   众仙子们眼睛几乎要放光了,果然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做这件事。   我也很想要那颗桃子,但口腹之欲和小命比起来,我还是果断选择了要命。   我也随手画了一张,画画这个东西画好或许很难,但要画差就太容易了。   于是,我画的那张惨不忍睹,就是几根火柴棒线条上顶着一颗大脑袋,脑袋上再添上一个鸟窝似的头发……   “噗!”我刚刚放下笔正端详自己的大作,有人在旁边笑了一声。   我侧头,发现是九婴。   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正倒背着手像老夫子似的看我的画,毫不客气地批评:“太丑了!”   我笑的谦虚:“这已经是我画的最漂亮最像人的一张了。”   “一般修仙女子都琴棋书画极为精通,你怎么差成这样?”九婴一脸的好奇。   小崽子真会向人伤口上捅刀!   我如果真的水平如此,再玻璃心些,估计就满面羞惭地掩面而走了。   但现在,我依旧笑的四平八稳:“所以我是极特别的仙子。”   九婴被我怼得没话说了,他身边的人替他开口,几个字就是大杀招:“特别脸皮厚?”   我瞧了瞧那人,那人穿着一套流光溢彩的紫金衫,长眉入鬓,凤眼凌厉,薄唇抿成一条线。   说实话,这人容貌还是不错的,但他虎着一张脸,瞧我的眼光像我欠了他八百万似的,气场也很强。   他在这里一站,唬得旁边桌上的小仙禁不住地抖,还有的已经悄悄挪窝去其他桌了。   我倒没怕,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   他眼睛是深琥珀色的,盯人的时候能让人打心里冒凉气。   这眼睛颜色很眼熟——   “你是那只漂亮的孔雀护法吧?”我问。   我这一句显然踩在他的痛脚上,他脸色微微一变:“你……大胆!”   他手指一握,有绿光瞬间在掌心凝聚。   “老孔!冷静。”九婴握住了孔雀的手,沉声道:“这是帝君的宴席,她们都是帝君请来的客人,你别动蛮……”   那孔雀哼了一声:“小丫头油嘴滑舌,牙尖嘴利,实在是不可理喻!”   我一边将桌上的画收起,一边淡淡开口:“孔雀护法,有一句话也送给你,辱人者,人恒辱之。我虽然是名小仙,但也不是让人随便辱的。告辞。”   将画向案几上一抛,啪地一声正好插进画堆里,转身就离开了。   这次倒是没人拦我,很顺利地就离开了。   我出了这里后就想联系一下帝紫烨,想和他聊聊这件事,再说他说来宴会上来照应的,结果他也没来。   他这人答应别人的事极少爽约,这次算是特例。   点开传音符后,那边一直没人接。我接连连接了三四次,都没反应。   我摇摇头,看来他有要事忙,每次他有要事的时候都是联系不上的。   难得来一次九重天,我对天河又闻名已久,这次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决心沿着河岸溜达一圈,欣赏欣赏这天河美景再回去。   天河和人间的河明显不一样,天河中也有水,但水中浮动着的不是鱼虾,而是星星石。   那些星星石大小不一,个个如星星般闪亮,浮动漂游的时候,如同漫天的星辉闪烁,蔚为壮观。   紫烨曾经和我普及过天河的知识,他说天河中漂浮的星星石和星空中的星星是对应的,一颗星星石对应着一颗星星,连形态都一模一样。算是袖珍版的。   而且这些星星石在天河中的运行轨迹和星星们是一样的,我顺着河岸溜达,看得目不暇给。深深觉得这一趟没白来。   ……   在天河中的一艘小船上,有两人在下棋。   一人玄衣黑发,坐姿却很懒散,正是青燃帝君。   而另一人则是白袍如雪,坐相优雅安静,则是帝紫烨。   帝紫烨略略有些神思不属,一招不慎又输一局。他苦笑着一推棋盘:“皇叔,小侄委实不是您的对手,求放过。”   青燃帝君身子闲闲向后一靠:“你的棋艺倒是比从前提高了一些。”   帝紫烨一挑眉:“皇叔从前看过小侄下棋?”   青燃帝君没回答他这问题,而是敲了敲棋盘:“再来一局?”   帝紫烨实在忍不住,问:“皇叔今日不是要宴请人么?这时间已过……”   “既然已过,还何必再参加?”青燃帝君再敲敲棋盘:“再来一局。”   帝紫烨终于沉不住气了,躬身一礼道:“皇叔,小侄委实还有其他要事在身,改日再奉陪吧?告辞,告辞。”   不等青燃帝君再说话,他转身就飞走了。   青燃帝君懒洋洋倚在小船上,拿出传音符,联系自己的大管家:“白泽,如何了?”   白泽尽职尽责地回答:“帝君,各项测试已经测试完毕,完全符合条件的有六十二位,其中有十一位临摹那幅画惟妙惟肖,尤其是一位叫林湖的小仙所画的更是几可乱真。属下正在统计她们所有的资料,半个时辰后属下会将这些资料全部送过去。”   “可有仅有一项符合者?”青燃帝君沉声问。   “这——有十八位。”   “各有哪项符合?”   “有爱吃之物符合,也有爱喝之物符合,有爱玩之物符合……”   “可有最讨厌之物符合者?”   “有三位,她们都讨厌红烧肉,一著也未动就让撤下去了。”   “可有看到这物端上来就欲吐者?”   “这个……她们不敢吧,最多就是让端下去。”   “那可有在此期间离席者?”   白泽不知道询问了谁,片刻后回答:“有一位。”   “谁?”   “是那名叫花绛的小仙。”   青燃帝君手指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微光,唇角轻挑了一挑,果然有她——   “把她今日具体表现留影符给本君传过来。”   “这……帝君,她其他都不符合的,画的画也巨丑……”白泽的语气有些一言难尽。   “无妨,送过来便是。”   “是。”   爱好可以掩藏,但极厌某物时是无法完全掩藏的,尤其是她闻之就想吐的红烧肉……   在下界时,他记得陪她在酒楼吃饭,邻桌点了一盘红烧肉,她无法让人家不吃。干脆直接离席而去,连她刚刚点好的一大桌菜的也放弃了。   回去的路上,一向佛系的她,还难得说了一句杀气腾腾的话:“这世上怎么会有红烧肉这么难吃的东西?好想把会做这道菜的厨子都打死!”   片刻后,他所坐的这小船上就有一颗星星石自动跳上来,星星石像一面镜子,将花绛在席间的所做作为都映在上面,事无巨细,纤毫毕现。   青燃帝君开始还懒懒倚着船舷瞧着,但看着看着就坐直了身子,手指在袖中缓缓握紧,眸中神色渐渐深幽,   他正瞧着,忽似感应到了什么,视线向极远处的岸边看去……   ……   我在岸边溜达,把这些日子得到的线索慢慢汇总,得出一个不太妙的结论——我十有八九是那造劫小仙!所以紫烨才会这么小心翼翼的!   啊,这可怎么办?   这位帝君看上去确实不是好相与的样子,而且看他寻找的劲头很锲而不舍,那我是不是会最终被找出来?   我打了个寒噤,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扯个理由再到下界躲一躲,避一避风头——   脑海中正各种思绪奔腾来去,一道声音忽然隔着哗哗的水声传到我耳边:“花绛。”   我下意识转头,看到身侧的天河里泊来一艘小船,船是天蓝色的,两头尖尖,像一艘月亮船,在船上坐着一位男子。   我看清这男子容貌时,一股凉气瞬间从脊梁骨窜上来,让我脑袋里轰地一响! 第38章 星河游船 虚虚实实幻梦相   青燃帝君。   船上的是青燃帝君。   别的小仙或许一辈子也未必能看到这位帝君一面, 我最近却像是撞大运似的,三天两头地遇到。真不知道是缘还是孽。   我现在看到他就紧张,说话都结巴了:“帝……帝君。”   向后退了两步, 终于又想起了该有的礼数, 向他行礼:“参拜帝君。”   他倚着船舷靠着,似笑非笑望着我:“这么紧张?心虚?”   我心里虽然慌的一批, 但很快镇定下来, 回答:“帝君威武, 小仙被帝君威势所摄, 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所有仙子看到他都很紧张, 所以我现在的紧张倒也不显得太特别。这番话回的很是四平八稳,让人找不到破绽。   果然青燃帝君微微笑了一笑, 夸奖我一句:“说的很在理。”   我刚刚松一口气, 他又说了一句, 让我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上船吧。”   我后退了一步, 谨慎地道:“帝君有事在这里吩咐小仙就可以。”   “上船。”   他要做什么?!   难道看出我来了?   堂堂帝君让一名小仙上船同游怎么看怎么诡异。   数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撑着淡定, 拼命找理由拒绝:“帝君, 这个……男女授受不亲。”   “这是仙界, 不用管人间礼仪那一套。”青燃帝君见招拆招。   “可小仙是下界上来的, 这些礼仪规矩还是刻入小仙骨髓,一时突破不了。”   “你在下界没和男子单独相处过?”   我:“……”   事实是有,还很不少,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个,兴致来了,能随便扯一个人去喝酒。不过我还真没把那些男子当男的。   我轻吸一口气,谨慎回答:“偶尔有的, 不过我只把他们当成朋友,压根没把他们当男子。”   青燃帝君手指敲着船舷看了我一眼,安详地说了一句:“本君也压根没把你当女子。”   我额角青筋一跳。   我这相貌,这打扮,那可是女子的不能再女子,还是绝顶大美女,他居然没把我当女子——   那他把我当啥了!   哦,对,他如果认出我,只会把我当仇人——   我脑中急剧转着脱身念头,忽然福至心灵,故意让术法让袖里的传音符亮了一亮,忙拿出来,佯装点开,放在耳边说了几句:“殿下?嗯,嗯,好的,我这就过去……”   收起传音符,我歉然向青燃帝君请辞:“帝君,太子殿下找我还有要事,小仙就不奉陪了……”   话刚说到这里,青燃帝君淡淡一句话让我噎在那里:“这是天河,附近数里之内是无法开启传音符的。”   谎言被当面戳穿,我脸上有些发热,垂眸纠结了数秒,抬头看过去,发现这位帝君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仿佛在等我编下一个理由。   那我还不编了,我抿紧了唇不说话。   青燃帝君耐心等了片刻,问我:“现在可以上船了?”   “小仙不太明白为何要我……”   “因为你特别,你不是个特别的小仙么?”   我又被他噎住了,几乎怀疑他在那酒楼布置了顺风耳。   “叩!叩!”两声轻响,青燃帝君敲了一下船板:“花绛,本君如果想要处理你,一抬手就能让你在这上界消失,压根就无需拐这些弯子。你还纠结什么?上船,别等本君再吩咐第二遍。”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的贼船。   小船悠悠荡了开去,下面有星星石一闪一闪,小船行进在上面,如同在星河中徜徉,这景致壮观绮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听帝紫烨说,这天河之上是无法行船的,所以历年来天河看星星的都站在岸边看。   我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我能坐在船上看。   如果不是对面坐的青燃帝君存在感太强,让我时时提着一颗小心脏,我想我会为此沉醉的。   小船悠悠,在天河中越荡越深。   终于,我再看不到岸边,坐在小船之上,四周天上水里都是闪耀的星星,美丽的几乎让人窒息。   我以为到船上后,他会有一番刁难。   却没想到我和他在这星河里荡了接近一个时辰了,他尚没有找我茬的意思,甚至也没再问什么。   这让我颇为纳闷,他到底让我上来做什么?   当然也暗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靠近船舷?”他忽然状似闲聊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怕掉下去,这天河可是有名的深,而且这水也挺特别的,据说是鹅毛不起,无论扔什么进去都是直接沉底。至于帝君这船为什么能飘着,他是大神嘛!大神常常是例外的。   但我如果掉进去,估计就直接沉到天河底去了。   “怕水?”他又问了我一句。   “……是,我小时淹到过,有阴影……”   “放心,有我在。”他说。   我心中一跳,隐隐感觉有人似在水里救我时这么说过。当然这感觉一闪而逝,我甚至来不及抓住。   我搞不清他此时的想法,所以就谢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也没说话,周围静了下来,只有天风刮过的声音。   我看了一会景致,又悄悄侧眸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坐在那里,明明极强大的人,却偏偏给人一种落寞的错觉。   他存在感太强烈,一直不说话的话,我总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这人一紧张就话多,就和他说了一些闲话。   他默默地听着,倒没插嘴。   说着说着就扯到了看的戏剧上,上界没有这一行,但下界却不要太多,我在下面当花妖的时候,还挺好这一口,常常变幻成人形去听戏,听过的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因为扯到这上面,我心中一动,就想借题发挥一下:“帝君,您看,戏台上的那些生旦净末丑们,在戏中各种恩怨纠葛,各种生死离别,让人很能掬一把同情泪,但那些人都是按剧本演的,谁也不会投入真情实感,也不会把恩怨发展到台下。譬如一人在戏中是另一人的杀父仇人,另一人恨他恨的要死,但那也仅仅局限于戏中。不能让这仇恨蔓延到台下的。这两人肯定不能在现实中也以要杀对方为第一要务,说不定这两个生死仇敌的扮演者在现实中还是好哥们,您说是不是?”   他转头看向我,那一双眸子如映了千百星辉,平静问我:“所以?”   我咳了一声:“小仙听说帝君这次下界历了三次劫,让帝君很受了一些折磨是么?”   青燃帝君唔了一声,再问:“然后?”   既然打开了这个话匣子,那我就把心里话全说了:“我觉得帝君这次历劫是帝君自己要求的,要历三苦,而为您造劫的神仙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并非本意。就如同排练了三次剧,一切按照剧本上演的。无论她做过什么,都是按剧本行事。就像那演员,最多就是投入了点真情实感的演员,但历劫一结束,这出戏也就彻底结束了。帝君身份高,地位尊崇,想必也深明这个理儿,不会找那神仙的麻烦是吧?”   青燃帝君问我:“你是那位造劫小仙?”   我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否认:“哪里,哪里,小仙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青燃帝君眸光隐隐锐利:“你如果是那小仙,也是将那造劫任务当成几场戏么?”   我:“应……应该吧。”   青燃帝君没再说话,只是周身的气息冷了下来。   这星河中原本就冷,这位帝君身上的气息再一冷,我瞬间感应到了彻骨的寒意,忍不住在那里缩了一缩,裹紧了身上的衣袍,有点后悔没穿件厚衣裙出来。   好在他身上的冷意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半刻中的功夫。   他唇角忽然微挑了挑,似是自嘲又似是释然:“你说的对,本就是几场戏而已,倒是本君有些着相了。”   那些恩恩怨怨,喜欢与不甘,愧悔心疼,不过都是戏中人物的悲欢而已。   青眉仙尊,魔子苍羽司……也只是一场幻罢了。   他堂堂帝君尚没有一个小仙看得透彻,倒也好笑。   他低头笑了起来。   我被他笑的心里发紧,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笑完,瞧了我一眼:“本君送你回去。”   也不知道为何,他这句话明明说的很平常,我却忽然感觉和他的距离骤然拉远——   刚才和我聊天的他给我一种颇为熟悉安心的感觉,而现在——现在他彻底恢复成高高在上的冷漠青燃帝君,虽然他并不是以俯视的目光看我,但我依旧感觉到了那种天与地的距离。   青燃帝君说完那句话后就将小船靠了岸,让我下船后,他便荡船而去。   一人一船在天河之中渐渐隐没,让我恍如做了一场梦。   我隐隐感觉这场危机已经安稳度过去了,这位帝君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   但不知道为何,心里有几分淡淡的不是滋味。   ……   我回到百花司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   在中途接到帝紫烨的传音符,接通后他和我聊了几句,他主要问的是我在酒楼里的表现,我简略说了几句话,他很满意,夸奖了我两句,又嘱咐我好好休息休息,就把传音符挂断了。   一切倒是很正常,但我心里总隐隐感觉有点哪里不对劲的样子,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回到自己的住所后,我一头扎上床,呼呼睡了。   等睡醒一觉起来,我坐在那里把昨天的事想了一遍,总算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紫烨昨天说宴会上来照应没来,说宴会后会接我回去也失约,接通传音符后,对这些失约他更是提也没提,生像是没承诺过。   我联系了他,问了问。   他声音里有着歉意:“花绛,昨日我父皇有事唤我,一直忙到半夜……等闲了,我带你出去游玩当赔罪如何?”   我还是说理的:“好。”   紫烨还不太放心,嘱咐我:“你这些日子乖一点,尽量远离青燃帝君那边,免得惹出什么乱子……”   我沉默片刻,问:“紫烨,我就是那造劫小仙吧?”   紫烨在那头一顿,顿时敏感起来:“为何如此问?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   我笑:“倒是没有人和我说什么,不过是你太敏感了,让我对此不得不怀疑……”   紫烨在那头叹了口气:“花绛,你多想了。你是我带上来的,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入任何危险之内,所以才紧张了些。”   是这样子么?   我十分怀疑,但这已经不重要。   我告诉他:“你放心吧,其实无论我是不是那造劫小仙,青燃帝君都不会再找我麻烦,我想他应该已经放下了。”   “发生了什么事?”帝紫烨还是极敏锐的:“你昨天和他单独见面了?他告诉你的?”   我顿了一顿,还是将昨晚在天河里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帝紫烨半晌没说话,片刻后他似松了一口气:“青燃帝君果然是位神尊啊,能很快想得开看得透。也幸好你能说得透,比喻的好…… ”   他将我夸了好几句,这才挂断传音符。   我坐在那里却总隐隐感觉不太对劲,虽然帝紫烨的声调里透着轻快释然,但我总感觉他像是有点失望似的。他失望什么呢?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和我料想的一样,青燃帝君真的放下了,他没再调查关于造劫小仙的事,他的那些属下也没再四处暗查小仙们的各种资料,恢复了历劫前的神秘淡定和冷漠。   当然,在这期间我又见过他一次,远远见的。   其实我奉命去和其他花仙们在九重天的仙泽园中侍弄生病的花草,远远看到他和一位上神在园中的亭子里对弈。   两个人身周仙泽极厚,云蒸霞蔚的,远远望去,如浮云中。   牡丹仙君带领我们先向他们行礼问候,他并没有回头看我们,只是摆了一下衣袖,代表免礼之意。   倒是那位上神含笑对我们说了一句:“诸位花仙辛苦。”   再然后他们就继续对弈了。   我们这一拨人在那里忙碌了半个时辰,其他花仙们大概是想能引起两位上神一顾,各种显摆本事,虽然不敢大声喧哗,但施展术法让花开的更繁盛些还是很轻易就能做到的。   于是,这仙泽园里的花草不但生病的全部治愈了,其他花草也开的更娇嫩更泼辣。尤其是靠近两位帝君的花草,开的那叫一个茂盛显眼。   但两位上神对弈时都很专注,全程没再看这边一眼。 第39章 天宫大事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神仙生活步入正轨, 日子过得平静而惬意。   百花司内的事务并不多,属于我的那些事务我一般一两个时辰就能处理完,剩下的时间我要么修炼, 要么和其他花仙们一起出去游玩。偶尔也跟帝紫烨出去。   帝紫烨毕竟是天界太子, 他很忙,能陪伴我的时间并不多, 十天之中能拿出半天和我约一下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倒是不怪他, 甚至感觉这样还挺好。   仙家毕竟不同凡人, 凡人情侣才会想时时刻刻在一起, 仙家偶尔聚一聚也就够了, 常在一起也没意思。   就譬如我和帝紫烨在一起时也就是逛景,吃饭, 连个听曲的地方也没有, 稍稍有点无聊。   我又想起在下界做花妖和他相处的那些时光, 一起做事的时候多, 各种惊心动魄, 压根没空感觉无聊。   现在没事了, 安稳了, 再在一起反而感觉平淡无聊了。   有一天, 我无意中把这感觉和金盏一说, 这丫头说我烧包,太子殿下对我如此好,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求到的福分,我却在这里嫌三嫌四,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云云。   我这一琢磨觉得金盏说的对,我就是奔着帝紫烨来的,费尽千辛万苦才修仙成功, 飞升来这上界找他。   而他对我也很好,也没因为身份的尊贵而负了我,我的确应该感到知足才对。   “金盏,你说奇怪不?我对太子殿下虽然情深,但我居然不太记得他在下界的容貌了,而且我总感觉他在下界不叫帝紫烨来着……”   金盏扑哧一笑:“是你太患得患失啦,虽然天上神仙历劫大部分会换容貌换名字,但太子殿下可不同普通神仙,他在下面就算用本名本貌也是可能的。”   金盏最近正和一位天兵相处的不错,两个人常常偷偷相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   她对我和帝紫烨现在这种相处方式有些纳闷,觉得我也应该时时想见帝紫烨,我只等他来找太被动了,既然太子殿下不来找,我就应该去找一找他。就当给对方一个惊喜也是好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和帝紫烨已经五天没见。   我正无聊,觉得她说的似乎也在理,于是就收拾了一下出门,想去太子府瞧瞧,预备给他一个惊喜。   刚出了我这院子的门,迎面碰到了玫若卿,她也是十二花使之一,性子颇为高傲。   嗯,她是唯一和我最合不来的花使,我一来就看我不顺眼,认为我能做上这花使之位,是让太子殿下替我走了后门,并不是凭自己本事上来的。所以常常有意无意拿话刺我,而我近来虽然修炼的佛性了很多,但也不是个吃亏的。   所以我和她碰面要么是针尖对麦芒互怼两句,要么互瞥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这次我迎面差点和她撞上,后退了一步看清是她后,我正要不顾而去,她却破天荒和我搭讪:“哪里去?”   我没搭茬,依旧向前走。   没想到她身形一闪直接拦住了我:“你聋啦?我问你话呢!”   我挑眉:“你问我就要回答?你是大王?闪开,别挡路。”   玫若卿被我噎了一下,哼了一声,忽然笑了:“我劝你今日好好在家待着,别乱跑。不然有你后悔的!”   我觉得她今天吃错了药:“哦,是么?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必须出去了!”身形一闪,绕开了她直接飞走了。   在路上我也没琢磨明白玫若卿拦我的原因,她这几天一直带着她那一支的小花仙出去做事,早出晚归的。让我得了好几天的耳根清净,没想到偶尔碰上一次,她还抽风似的管我。   我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太子府,然后怔了一怔。   太子府门口很热闹,各路神仙车驾在门口排了一长溜。   我回归后,就来过太子府一次,还是才回来时来的,后来我和帝紫烨相约都是他来找我,然后带着我四处游玩,却没再来他这府上。   那次来时,他的门口虽然也常常有几辆车驾来往,但没像今天这么热闹,门口的门童都增加了八个,迎来送往的,看上去倒像是要办什么喜事的样子。   我隐在云中看了看那些登门的贺客,再看看府门口的门匾上用火红的仙花攒出来的那个红红的‘合’字,一时搞不清状况。   我毕竟才来仙界不久,很多规矩风俗都不知道,心里把各种可能的喜事都想了一遍,都不太能对上。   可恨那些宾客见到门童也只是拱手道贺两句,说一句‘恭贺太子爷’就被门童迎进去了。   莫非是帝紫烨升官了?   可他已经是太子,再升就是做天帝了,现在天帝他老人家正春秋鼎盛,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传位给太子,自己去做太上皇。   莫非他是立了一个什么大功?所以都来庆贺?   那他怎么不和我说呢?是我不配做他朋友么?还是说他想过几日单独和我说?   我忍不住笑了一笑,这确实像帝紫烨会干出来的事,他做事一向喜欢先做后说或者不说的,在下界就是如此,倒也不奇怪。   我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怎么也得备份礼物向他道贺一声的。   我一转身,离开了太子府,去了琳琅街。   帝紫烨身为太子,把爱好隐藏的很好,一般人很难得知,但我却是知道的。他喜欢收藏桃木剑。   在下界时他曾经收藏了一柜子的桃木剑,各类桃木各类样式都有,我当年还亲手制作过一枚送他。后来他飞升没法把那些带走,全便宜了我……   我给他保养了几百年,把那一柄柄桃木剑把玩的铮亮出油。我飞升前特意将那些桃木剑藏在一个保险的地方,想等到找到他后就带他下去拿。   没想到上来后就赶上一大堆乱事,一直没机会下去,现在下界又几百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些桃木剑腐朽没有?   现在要送他礼物,自然还是要送他最喜欢的,所以我直奔卖桃木剑的珍宝阁而去。   珍宝阁位于天界最大的商业街琳琅街的正中,因为里面卖的东西都价值不菲,所以进去买东西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仙。   我进了阁直奔三楼,我先前在这里相中了一款桃木剑,据说是用蟠桃木所制,可以斩一切妖邪。当然,它的价格也对得起它这个功能,贵得离谱。   我初来天庭不久,手头没多少钱,一开始是买不起的。   好在我做的这一行油水颇厚,我悄悄地攒了将近半年的钱,昨天刚刚攒够它的定金。   这里的老板比较好脾气,他曾经和我承诺过,只要我交三分之一的钱就可以先把剑拿走,剩余的三分之二可以分期还,在两年内还清就可以。   我没想到的是,在这里会碰到老熟人——九婴。   待看清楚他的行为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右手里握着一柄闪着七彩微光的桃木剑,正预备劈削架在两根支架上的深红色的桃木剑。   那柄深红色的桃木剑正是我先前相中的那柄!   眼看着他一剑就要劈下,我唰地一声扑过去,凭空挡在那深红桃木剑前:“英雄,住手!”   九婴吓一跳,忙收住剑势,瞪着我:“是你?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剑如果收不住,直接就把你这小花仙脑袋劈成两半了!”   我瞪他一眼:“我如不过来,这剑就被你劈成两半了!”   我反手拿起支架上的剑,先看了看,幸好,幸好,我来的及时,这剑还完好无损,一根毛刺也没有。   一抬头见九婴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这么宝贝那柄破剑?是你自己的命重要还是这破剑重要?”   当然是自己的命重要,不过我心里有数。   我灵力虽然是小仙的水平,但临战经验不是一般的丰富,九婴刚才那一剑就算收不住也劈不到我,我有十几种身法来躲避。   不过,我懒得和他解释这些,再说也被他一口一个破剑骂得火大:“什么破剑?它是一柄宝剑好不好?蟠桃木所制,价值数千金,差点让你这不识货的当柴火给砍了!”   九婴一脸财大气粗的不屑:“价值数千金就是好剑了?在我眼里它就是一柄破剑,只配给我手里这柄剑练手。”   我不再和他扯这些没用的,转头问店掌柜:“老板,我不是让你帮我留着这柄剑么?怎么拿出来给人乱糟蹋了?”   店掌柜苦笑:“小可也是久等姑娘不来,还以为姑娘不需要它了。恰好九婴神君需要一柄最坚硬的桃木剑给那乾坤剑试锋利度,小可就……”   自己心心念念的宝剑差点被人当劈材给毁了,我自然很不开心。但也不能再抱怨什么。   我哗啦一声将这些日子攒下来的天界晶币倒在柜台上:“老板,你要的定金我攒够了,你数数,一千晶币一枚不多,一枚不少。”   那老板看看我再看看九婴,咳了一声:“好吧,那这柄剑依旧卖给你……”   “老板,那柄剑我已经买下来做试剑用了!”九婴声音沉了下来。   老板赔笑道:“神君,小可确实早已把这柄剑定给这位姑娘,不如小可再为您预备一柄剑做试?放心,也是很硬的……”   “本神君就要那一柄!”九婴一双眼睛望着我手里的剑,明显和我杠上了。   那老板又想用其他桃木剑替换我手里的剑,甚至说免费送,让我把这柄剑让出来。   我自然也不愿。   这柄剑的剑形颜色甚至花纹都很像帝紫烨在下界时最宝贝的那一柄,其他剑虽然也有比它好的,但各种特征对不上。   因为我们都不肯退一步,最后那老板无奈,双手一摊,居然让我们自己去解决。   我不想和九婴在这里多打口舌官司,干脆用上了最利索的解决方式,我挽了挽袖子:“不如我们一战定此剑的归属?谁赢了这剑就归谁,敢不敢和我赌这一把?”   九婴是个好斗的,他一双眼睛唰地亮了:“当真?”又皱眉:“不妥,我一向不对女人出手,何况是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花仙,我说不定一拳就把你捶扁了……那岂不是辣手摧花了?”   我冷笑一声:“少废话,你到底敢不敢?”   九婴怒了:“小爷有什么不敢的?到时候不小心把你拍飞出去你别哭就行。”   我挥了一下手里的桃木剑:“谁说和你比拳头了?你不是和我争这剑么?我们就来比一下剑术,不许用仙力,就纯剑术。我用这个,你用你手里那个,谁把谁手里的剑弄飞了就算赢了。”   “好!比剑就比剑,不过小爷不能用这柄,这柄是帝君要的。老板,再卖给我一柄桃木剑,普通的就可以,比剑用。”   我加一句:“老板,再多卖一柄给我,算他账上。”   我手里这柄是要做礼物的,自然也不能损坏,我一边说一边将这剑收起来。   九婴颇为怪异地看我一眼:“你买的凭什么算我账上?”   我唇角一勾,理直气壮地道:“是你要和我争的,难道你不应该给我出兵器钱?莫非你还想倒打一耙,让我出你的?”   九婴:“……”   他瞪了我一眼:“算了,怕了你了,小爷也不和你在这些小事上计较,给你买就买了,小爷不差钱!”   ……   九婴这只凶兽没想到大男子主义还挺严重的。   我和他相对而立将要动手时,他还大方地来了一句:“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小爷让你三招!”   我眼睛眯了一眯,笑了:“那谢啦。”   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后悔的——   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剑术,当年在下界我那可是一剑舞动惊四方,纯比剑术的话,就算是帝紫烨也比不上我……   ……   一刻钟后。   “嗖!”九婴的剑飞上了天。   九婴一脸的不可置信紧盯着我:“这不可能!你用了什么诡术?”   我轻掠了一下头发,又弹了一下剑锋:“剑术啊。”他让我那三招让我占尽天时地利,后期他虽然出招了,但败势已显,无力回天。   九婴一把接住飞回来的剑:“我不信!再来!”   我抬手就将手里的剑丢给了他:“说好的一局定输赢,再来什么?输不起么?”   我心安理得地拎着我的剑就想走,九婴唰地一声像一堵墙似的堵住了我的去路:“小爷说再来一局!”   我后退了两步,挑眉:“你说想来就来啊……你堂堂青燃宫护卫不会和我一个小花仙过不去吧?”   绕开了他大步向前走。   他在后面亦步亦趋:“你如果再赢我一局,你这剑后续的钱我帮你出了!”   我不为所动,继续走。   “喂,你这剑整个的钱我帮你出如何?”   我足下微微一顿,缓缓回身,看着他比出两根手指头:“两柄同类型的剑。”其实我还相中了一柄桃红剑的,据说是和我手里这柄剑取材于一棵树,价格也相当咬手,我一时还没敢想,预备以后再攒攒钱也买下来。   现在难得有九婴这个冤大头送上门,我预备敲他这个竹杠。   九婴果然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土豪,连犹豫一下的意思也没有,立即点头:“好!”   我立即奔回那家店:“来,来,先把剑买下来,咱再比剑。”   九婴也一脸黑线地跟着奔回来:“喂,还不能保证这一局也是你赢……比完了再说。”   我向他晃了一下手指头:“放心,我赢定了。来,先买剑。省得等会你输了恼羞成怒食言而肥。”   九婴要气死了:“两柄破剑而已,你把小爷当什么人了?!”   不过,说是如此说,他还是黑着脸将那两柄剑的钱交给了老板。   我喜滋滋暂把两柄剑寄存在老板这里,再看九婴就顺眼不少,也不在乎他说我的剑是小破剑了。   在店外一站:“来吧!快一些,我还有其他要事要做,不能耽搁太久。”   九婴抿紧唇,这次他认真起来,一双眸子望着我,眼神平静冷酷:“丫头,小爷这次认真了!你伶俐点,别被我一剑劈坏了。”   我不耐,虚劈了一剑:“你好啰嗦!快点!”   九婴没再说话,凌厉出招,剑来如闪电,他说话还是很算话的,这次依旧没用任何仙力。但这一剑阴沉,凶厉,刁钻,威势十足。   我身形一闪,一剑斜撩而出,自他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切了过去。   我俩斗在了一起。   说实话九婴的剑术还是很强的,一招一式都有一种狰狞凶狠的张力。   只可惜他这次遇到的是我——   在我的印象中,和我比拼剑术的人还没赢过。   这次九婴坚持的时间长了一点,差不多有两刻钟,但最后他的剑还是没能逃过被我一剑挑飞的命运。   这次九婴没再说我使用诡术,他瞧着我,那一双眼睛里闪烁的光亮几乎有些瘆人:“你这剑术和谁学的?”   我笑吟吟回他一句:“和你无关。”事实上,我也不记得这剑术是和谁学的了,仿佛是天生自带的。   我喜滋滋地奔回店,取回自己的两柄剑,然后向站在外面犹自出神的九婴摆了摆手,一溜烟驾云走了。   我没发现九婴望着我的视线满是灼人的战意,以及不可思议,他握紧手指低语:“不可能!一个小花仙怎么拥有如此强大的剑术?” 第40章 定亲之宴 浣花使前来祝贺   既然是打算给对方惊喜的, 自然不能报上自己的姓名由门童迎入。   而我现在又是一名小仙,如穿着小仙的衣服只怕连大门也进不去。所以我略思索了一下,就用花瓣凝出一件桃红衣裙, 这个颜色接近于我的本体颜色。   揽镜一照, 很配我的肤色和精气神儿。   弄好了一切,我直接去了太子府, 时间还不晚, 门口的宾客还一直络绎不绝的。   我没报自己的名字, 报了自己在下界曾经用过的一个假名, 再拿出帝紫烨送给我的玉佩, 果然很顺利就混进去了。   太子府的人几乎没有认识我的,我自己顺着路向前溜达倒也自在的很。   不必特意打听举办宴会的大厅在那里, 跟着其他人走就可以。   我跟上了一队人, 听他们谈论, 越听越有些纳闷。   他们一直在夸赞帝紫烨这位太子爷有多么强大, 多么英勇, 在天界有多少女子喜欢他, 还说这次合宴后, 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伤神失望等等, 始终没提帝紫烨到底立了什么功劳。   帝紫烨得很多天界女子喜欢这个我知道, 我和他的事在天界传得很开,不知道多少女子羡慕我,当然因此仇视我的也有不少。   这个合宴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宴会?怎么合宴过后那些女子们就伤心失望了?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便扯住一位看上去颇为仙风道骨好脾气的仙长,谦虚地问他什么是合宴?   大概我问的这问题太白目,那仙长几乎要翻个大白眼,幸好他比较有涵养, 忍住了。   他上下打量我两眼:“我瞧你也是一位神君,想必在仙界待得时间不短了,如何连合宴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衣服让我看上去像位神君,这仙长认衣服不认人。)   我赔笑:“这不是我刚从下界回来嘛,在下界待的时间久了,忘了咱仙界的一些事了。还望仙长不吝指点。”   我的态度总算取悦了他,他点了点头,这才为我解惑:“就是合亲宴啊,人间叫什么来着,对,定亲宴!今日是太子殿下和龙族三公主定亲的好日子。”   他瞧了脸色骤然苍白的我一眼:“你不知道合宴是什么怎么还巴巴地进来为太子殿下贺喜?”   我微张了口看着他,一时没怎么反应过来怎么回答他的话。   这位仙长似乎明白了什么,望着我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怜悯:“本仙知道了,你也是喜欢太子殿下的仙子吧?我说你们这些小仙子就喜欢胡思乱想,净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太子殿下身份何等高贵,岂是普通小神君能肖想的?太子殿下虽然能娶两位妻子,一位嫡妻,是为太子妃,一位平妻,称为太子昭。我知道你们都肖想太子昭的位置,但那个位置也有人了,是百花司的一位花使,叫什么来着?对,叫花绛……所以你们干脆放弃吧,及早回头是岸……”   这位仙长颇有教书先生的潜质,他开了头就想趁势教育我,却被我直接打断:“那今日这合宴是太子殿下和他太子妃的?”   “自然,天族的嫡系接班人必须娶龙族或者凤族公主为嫡妻的,小仙子,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我虽然四肢发冷,心沉如铁,但居然还能很淡定,我还笑了一笑:“不知道——”   那仙长摇了摇头,用拂尘在我肩上敲了敲:“现在知道也不晚。”   他大步向前去了。   是啊,现在知道还不晚,最起码我不是嫁给他以后才明白有这条规矩。   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我抬头看向前方的大殿,突然有些好笑。   垂眸想了一想,身形一转,找了个僻静处拿出传音符,联系帝紫烨。   那边他应该在忙,我接连施法连通了两次才真正接通:“阿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但依旧很温柔。   我问他:“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那边顿了一顿:“阿绛,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是想见见你。”我说:“你在太子府吗?要不我去找你?”   那边又停顿了几秒,他才道:“阿绛,我没在太子府,你不用去那里。这样,我晚上就去找你吧,你乖乖在百花司等着我。嗯?”   我笑了一笑,没再说话,直接挂断了传音符。   到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他是故意瞒我了——   是啊,是我蠢,不知道天界的太子殿下只能娶龙族或者凤族的女子,不知道太子殿下可以娶两妻,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把我当成他的平妻来储备的……   所以活该今日挨这一闷棍!   怪不得玫若卿今日对我说那一番话,原来她是早知道的。   我看了看周围,四处花团锦簇的,一看这些花花草草都被好好修剪摆放过,玫若卿这几天早出晚归出任务,应该就是接了妆点太子府的任务吧?   我现在只庆幸一件事,幸好我刚才扯了那位仙长问了内情,知道了真相。如果我进了那大厅之后看到他的定亲宴,说不定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来,丢人丢到三界去。   有极好听的乐声自前面的大厅中隐隐传来。   随着乐声天空中飞来六只五彩凤凰,六只盘旋金爪龙。   龙和凤凰在大殿上空随着乐声翩翩飞舞,有仙花随着龙凤的飞舞纷纷下坠。   很显然,大厅内的合宴已经开始了。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随着最后一拨人,大步走进了那大厅。   神仙的大厅自然和凡尘不同,大厅极阔大,比人间的蹴鞠场地还要大。大厅内有将近两千人,居然也丝毫不显局促。   大厅布置精雅大气,各种宝贝琳琅满目。   什么血红的珊瑚树,小月亮大小的夜明珠随处可见。摆放的极有格调。   最显眼的是大厅正中的一条用花瓣铺成的火红花路,自门口处直接延伸到大厅尽头的高台上。   众宾客乌压压地站在花路两边,人头攒动的,不是一般的热闹。   我挤在人丛中,顺着花路看过去,终于看到了帝紫烨和他牵手的未来太子妃。   帝紫烨今天穿着很隆重,穿的是太子的华丽朝服,头上戴着太子冕旒,身姿挺拔,儒雅大气中又透着威严。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牵着那位龙族公主向前走,我只看到他和她相携的背影。   那位公主穿戴也很隆重,一身大红的衣裙上坠着各色繁复珠宝,有些像嫁衣,又比嫁衣简单些。   看背影身姿很苗条,个头也不矮,和帝紫烨并肩而行时,看上去也很协调。   大厅上方是用极透明的玻璃铺就的,看天上的景色能看得很清楚。   那在外面飞舞的凤凰和龙就像是在这一对未婚夫妻头顶上一样,整个场景又梦幻又隆重,不愧是太子殿下的定亲宴!就是有牌面,长见识了。   我手臂一抱,就站在人群里看他们相携向前走,看他们并肩走到高台上,然后转过身来。   虽然离得距离比较远,但我眼力好,能看清那位龙族公主的容貌。   她梳着宫警,头上有簪子有钗,很配她的衣裙,五官是那种明丽犀利的美,身材窈窕,和帝紫烨并肩而立,还是很配。   帝紫烨微抿着薄唇,倒是看不出特别开心的样子,看上去淡然优雅,贵气十足,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他是太子,一向情绪不外露,所以他是这种表情态度我倒是不意外。   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眸光不动声色地迅速向下一扫。   下面的仙家太多,女仙家也有不少,我站在这样的人堆里,他并没有发现我。   他和她在高台上站定后,外面就传来一声唱喝:“天帝陛下到!天后娘娘到!青燃帝君到!”   随着这一声,天空之上祥云缭绕,有三人飘飘现身。   天帝陛下今日穿着也很正式,看上去威严霸气。   天后娘娘也穿着天后服,凤目含威,粉面桃腮,和帝紫烨有三成相像,贵气逼人。   至于青燃帝君,他依旧穿着一套宽大玄色长袍,只头上束发的飘带和腰间所悬的玉佩是火红色的,算是带了点喜气。   高台上正好预备了三张座椅,三人坐下。   天帝居中,青燃帝君居左,天后居右。   下面群仙向上见礼,我自然也跟着见礼。隐约觉得有道视线在我头顶一停,随即又移开了。   这三人明显是来见证这场合礼的,所以等他们一坐下,众仙行礼毕,礼官立即上前请示:“陛下,帝君,天后娘娘,是否可以开始了?”   天帝转头问青燃帝君:“九阙,今日你来开这个场如何?”   青燃帝君看上去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他是您儿子,陛下还是自己开这个场吧。”   天帝微笑:“九阙,你是紫烨的亲叔叔,就算开这个场也是使得的,是紫烨的荣幸。”话虽然如此说,他还是开了这个场,命令仪式开始。   我在下面抱臂看了仪式的全程,看着帝紫烨和龙族公主在台上交换了信物,帝紫烨送给公主的是一柄玉如意,公主送给帝紫烨的是一柄仙剑。   这些礼物显然是早预备好的,仪式开始时就被端上来,供两位交换。   整个仪式搞得很隆重,很盛大。   我一直很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的进行,至于心里的滋味——我自己也说不上来。虽然是百味杂陈,但最主要的情绪是怒和好笑。   盛大的仪式终于结束了,天帝还意犹未尽的,问旁边的青燃帝君:“九阙,你感觉这仪式如何?”   青燃帝君正在手里转一个杯子,闻言头也没抬:“挺盛大的,很配太子殿下的身份。”   天帝哈哈大笑:“这场合宴是紫烨亲自设计的,朕也感觉很不错。九阙,等你有朝一日要合婚的时候,也可以让紫烨帮忙设计。”   “多谢。”青燃帝君依旧惜字如金。   天帝打开这个话匣子就有点收不住:“九阙,说起来你也该成家了。这些年你一直独来独往的,也不是事儿。你相中了哪家仙子可以和为兄说一声,为兄定为你亲自去保媒。”   青燃帝君又懒洋洋回了一个两个字:“好啊。”   天帝却似心中一动:“贤弟,莫非你心中已经有心仪的仙子了?”   九婴和白泽一直站在青燃帝君身后,九婴小声咕哝一句:“能被我家帝君相中的仙子只怕还没投胎……”被白泽踩了一脚他才闭嘴。   青燃帝君把玩着手里的一个茶杯,淡淡笑了一笑,对天帝这句问话直接无视了。   这似乎是默认。   下面的众仙家明显也吃惊不小,在那里低声讨论起来。   我也听了两耳朵,然后知道青燃帝君一向不近女色,这些年来一直独来独往的,除了他手下的十六凶兽外,他几乎不和人结交。   他才回天界的那些年,仙界的各路仙子还被他的颜值和强大所迷,千方百计想向他身边蹭,寻找各种理由向青燃宫跑,甚至有偷偷隐身进去的,但她们进去后片刻就被凶兽给赶出来了!   据被赶出来的仙子讲,是帝君发现她们后,向混沌兽淡淡说了一声:“送客”。混沌送客的方式很另类,它是用吞的……   这些仙子跑也跑不赢,打也打不过,被混沌一口吞了,然后吐在了宫门口。这些仙子在混沌肚中时那简直是魂飞魄散,吓尿了的都有。等好不容易脱了一条命落地时,身上还满是黏糊糊的混沌口水……   可以说,被这么送一次客后,再胆大的仙子也不敢再向那里凑第二次。   当然,这种被送出来的方式也吓到了其他仙子,不敢去碰这个钉子。   一来二去的,青燃宫附近连个雌性的鸟兽都不敢靠近,自然也没有哪个仙子再肖想青燃帝君了。   但现在,帝君居然默认有了心上人,会是哪位女中豪杰?   有人福至心灵:“帝君的心仪之人会不会是给他造劫的仙子?前些日子帝君初归时不是还宴请了很多仙子么?像是在找什么人……”   “不是吧,帝君找人或许是想报仇,毕竟我听说帝君那三世活得很凄惨……那仙子给他造劫时压根没留情。”   “这个难说,或许帝君就好这一口……”   “嘘,别乱说。”   旁边有人嗤地一笑:“你们以为帝君是受虐狂?他是何等强大之人,被虐了只会设法找补回来,怎么可能爱上虐他的?他后来不是放弃寻找了么?那不是爱上对方的意思,只是因为他大度,不和小仙子一般见识,再加上三次劫难是帝君自己要求的,和那仙子无关……在下界他们或许相爱相杀,恩怨两难,但回到天庭下界的一切都随风抹去。他们就是陌生人,就算不是陌生人也就是一个认识而已,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   “对了,你们说,帝君会不会喜欢了他门下的应龙?我听说那是雌的……”   “胡说!那应龙哪里像个女子?一个可以打你十八个,帝君怎么可能喜欢这样一个男人婆?”   “叮!”一声金击子互击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仙家的八卦,那仪官高声道:“合宴成功,请各位仙家依次来祝贺。”   也就是说,到了送上恭贺礼物的环节了。   下面的仙家们按照位分的高低依次上前恭贺并送上礼物。   唱礼官则唱出那些礼物的名称,并有专管收礼的官员来接收。   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那些礼物普遍很贵重,都是世间难寻之物。   待前面的官员们纷纷献礼毕,后面就是各路散仙来送了。   各路散仙位分不高,送出来的礼物虽然也都是精心准备的,但毕竟没那么多的奇珍异宝了。   高台上的帝紫烨和龙族公主并肩站立,看上去已经有了微微的不耐,显然在期盼着早些结束,他侧头和公主聊天,他也不知道和那公主说了什么,惹得那位公主一笑莞尔。   眼看着身边尚没送过礼的仙家越来越少,待又一人走回来。我浅吸一口气,大步走出来,在正中一站,向上行了一礼,朗声道:“浣花使花绛祝贺太子殿下和龙族公主万年好合,幸福美满,恩爱永久……”   帝紫烨骤然转过头来,视线落在我身上,脸色微变,手里的玉如意失手坠下。   不过那玉如意并没有摔在地上,那位青燃帝君只是微微一抬袖,那将要坠地的玉如意又飞了起来,重新落回帝紫烨手里,“拿好,这玩意儿可摔不得。”   帝紫烨被动接着,他的表情管理有点控制不住,俊脸阵青阵白的,他望着台下躬身的我,嘴翕动了两下,才说出一句话来:“花绛,你……你怎么来了?”   大厅里在这一瞬间静了下来,无数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很显然,我和太子殿下的事已经传得满天庭都知道,他们自然也是清楚的,当然,他们也没想到我会来。   我从容一笑:“蒙太子殿下不弃,视下仙为友,下仙也十分感动,但殿下要合宴这么大的事为何不通知下仙呢?是没把下仙当朋友么?好在下仙无意中得知,那自然要赶来祝贺的,特奉上桃木剑一对,不成敬意,还望殿下和公主笑纳。”   我掌心出现了那一对桃木剑,双手奉上。 第41章 她会放手?(红包雨) 不相信她会真放……   帝紫烨视线在桃木剑上一转, 微微一缩,脸色更不好,上前一步:“花绛——”   我如果在这里大吵大闹, 他还有理由下来阻拦我顺便把我拎出去, 但现在我很淡定地向他祝贺,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了。   还是天帝反应快些, 他微笑, 温声道:“难得花绛仙子如此深明大义, 紫烨, 还不命人接下礼物?”   帝紫烨又看了我一眼, 终于命人将两枚桃木剑都接过去。   他轻吸了一口气,一双眸子望着我许诺:“阿绛, 以后我也会给你一桩盛大的仪式……”   我懂他的意思, 但不想懂。微笑行礼:“那多谢太子殿下了。下仙代未来的夫君先多谢殿下了。”   帝紫烨脸色又变, 他似想对我说什么, 我却向他又一拱手:“好了, 礼物下仙已经送到了, 下仙还有其他事, 就不多叨扰了。”   一番漂亮的场面话说完, 我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花绛!”帝紫烨在后面叫了我一声, 我没回头,只是向后摆了摆手,一径去了。   ……   “阿绛,我待会过去找你解释此事,你先乖乖回去等我。嗯?”我刚刚出了太子府不久,就接到了帝紫烨的传音符,我刚点开就听到他这一番话。   我沉默地听着, 一声也没吭。   “阿绛?阿绛?你在听么?”   我唇角勾了一勾,掌心一掂,那枚传音符无声化为灰烬,我不认为和他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先回了百花司。   迎面先撞到了玫若卿,她瞥了我一眼:“你去哪里了?”   “关你毛事!”我撂下这一句就走了。   玫若卿大概是第一次见我爆粗,在后面气得跳脚:“花绛,你越来越狂了!你瞧瞧你现在的轻狂样儿……”   话没说完,我唰地一声就出现在她面前,一把扯住她的衣襟将她怼到墙上:“我还可以更狂你信不信?”   玫若卿应该没想到一向佛系的我会动粗,吓得俏脸都白了:“你……你做什么……”   我动作奇快,玫若卿压根没反应过来,她就算反应过来反抗,她的动作在我眼里也像慢动作,一堆破绽。   我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凑近她,咧嘴一笑:“你猜呢?”   她被我这类似恶少调戏良家少女的动作惊住了,微张了嘴看着我,颤抖:“你……你别乱来……”   我冲她的脸蛋吹了一口气:“玫若卿,别再试图挑衅老子了,要不然后果自负!”   在她脸蛋上轻轻拍了两下:“乖乖的,啊?”   将她向地上一丢,拍了拍手,转身去了。   玫若卿在身后目瞪口呆,俏脸阵青阵白,果然一声也没敢再吭。   我一阵风似的冲回自己的寝殿,金盏正在里面收拾打理,我不待她说话,就说:“金盏,帮我把太子殿下送我的东西都归置一下放在这袋子里。”将一个储物袋放在床上。   金盏一头雾水,但她还是很听我的话的,立即快手快脚地帮我收拾,我自己也收拾。   这段时间帝紫烨虽然陪在我身边的时候不算多,但他送我的东西还真不少,贵重的,灵巧的,漂亮的……林林总总的一大堆。   好在这些东西就摆在殿中各处做摆设,收拾起来也容易。   不足一刻钟,东西就全收拾利索了。   “完工!”金盏将最后一件小物事放进了储物袋,递了过来打趣:“阿绛,你是想把这些东西珍藏了随身带?”   我没接,只吩咐她:“这个先放你这里,待太子殿下来了,你转交给他。”   金盏睁大眼:“啊?不是,阿绛,你是和太子殿下闹小矛盾了?唉,小情侣之间有小碰撞很正常,但没必要把东西全还给他吧?那样多生分……”   我骤然回身:“金盏,听我话,嗯?”   我第一次面对她时身上带威压,金盏吓一跳,下意识小鸡仔似的点头:“好!”   我在她肩头拍了一拍,转身就出去了。   ……   我去了三重天。   那里是天界的偏远地带,和妖界魔界兽界接壤,属于三不管地带,   所以这里的人员很混杂,各路人都有。   当然,这里的治安很不好,民风也极彪悍,动不动就打架斗殴,大家凭拳头说话,倒也简单明了。   我原先曾经来这里玩过,帝紫烨不喜欢这个地方,认为这里脏乱差,人野蛮。   我倒蛮喜欢的,因为这里有点像我曾经的妖界,可以随意释放天性。   更重要的是,这里大概灵气稀薄的原因,传音符在这里基本是废的,无法在打架的过程中呼朋唤友,只能凭自己真本事说话。   我找了个酒馆一头扎了进去,向掌柜的要了一个单间,又要了一坛酒几盘菜,坐在那里慢慢吃。   我在太子府虽然说的洒脱,放手的也干脆,但这心里也像被人塞了几块烧得通红的砖头,又憋又闷又痛又怒,还有一种一脚踏空的错觉。   有些妄想一旦执着数百年,那就成了执念。   当年我喜欢他,而他始终对我似近似远的,害得我心里像猫爪似的,本来对他的喜欢是五分,但因为他的态度,我对他的喜欢渐渐就变成了十分。   无论人或者妖都是如此,越容易得到的越不会珍惜,如果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话,那就珍惜非常,会觉得非对方不可。   付出的越多陷入的越深,这就是我最真实的写照。   当年他曾经向我承诺过,一旦飞升成功,他会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先飞升会在上界等我。   为了他这个承诺,我修了这个仙,独自挣扎了数百年,才得以飞升。   所以我上来后会拼命找他,会想和他在一起,哪怕知道他是天界太子,我和他的身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也以为可以克服。   所以他对我好时,我理所当然以为他会信守在下界的承诺,压根没考虑别的。   没想到终究是我太天真了。   我抬手灌了一杯酒,一时有些茫然。   我是为了他修仙的,现在证明这一段执着千年的喜欢是水中月镜中花,那我日后该何去何从?   我正头疼,忽听下面有些吵闹,还有女子的哭声。   我扶窗向下一看。   看到一对夫妻模样的人正在店门口争执。   那男子想进酒馆喝酒,那女子死死拉住他一只袖子哀哀地哭:“你不能再喝了,把钱给我好不好?孩子还病着,等钱治病……”   那男子终于不耐,提起拳头一拳轰在那女子脑门上,那女子一声痛呼,飞了出去,啪嗒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大哭起来,引来更多的人围观。   那男子还不解气,怒喝:“哭!就知道哭!嚎丧呢!”又一脚踢过去!   他这一脚带了十足的劲力,如果踢实,这女子非要断几根肋骨不可。   我手指一弹,那男子这一脚就要踢在那女子身上,被飞来的一缕花瓣插中麻筋,啊地一声大叫,滚翻在地,抱着腿在那里痛呼。   那正大哭的女子倒吓一跳,爬起来蹲在他身边去看他的腿:“怎么了?”   那男子却一腔邪火无处发作,抬起另一条腿来将那女子踢翻在地:“你个扫把星,都怪你!从娶了你老子就没碰到过好事,天天嚎……”   那女子被踢得吐了血,她几乎要崩溃了,难得硬气一回:“陶宴,我受够了!当年我不顾父母反对,执意嫁你,以为你会对我好,却没想到……孩子你不管,钱你不挣,天天就知道喝喝喝!你嫌弃我娘俩是不是?!那好,我娘俩这就走!”她爬起来大哭着跑了。   那男子坐起身来,腿上还沾着那丢出去的那个花瓣,他环顾周围一眼,似乎想骂什么又忍住,低头将那瓣花拍掉。   他是练家子,应该是看出来丢他花瓣的人功力远远高于他。所以只能吃这哑巴亏了。   周围的看客显然有认识他的,催他:“陶宴,你去哄哄嫂子吧,她跟着你也不容易,一直尽心尽力侍候你侍候孩子……真让她走了,只怕你再难找到这么对你好的媳妇儿。”   陶宴不动地方,嗤地一笑:“她真走?呵呵,她舍得老子么?当年她可是哭着喊着非嫁给老子的,老子就算把她双腿打断,她也舍不得跑的。放心,她就算真走了,也会乖乖再滚回来的。”   “老陶,这次不太一样啊,我觉得你最好去找她,给她陪个不是……”   “不去!惯得她毛病!走,走,我们进去喝酒,别让那败家娘们败了兴致。”陶宴站起身来,和他的狐朋狗友进店了。   我缓缓坐下,狠狠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为何,我从那女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呵呵!   ……   百花司内。   帝紫烨站在那里,金盏恭恭敬敬将那个储物袋递上来:“殿下,这是我们浣花使还给您的,您查查看,看可少了什么东西。”   帝紫烨面沉如水,他并没接,淡淡说了一句:“先放这里,放心,她只是使一使性子而已,回来她还会要的。”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贴身侍卫正等在外面,躬身低声询问:“殿下,是否让属下派人找一找她?”   帝紫烨足下略一顿:“不必,让她使一使性子也好,等气消了她会自动回来的。”   他不信她会真的放手,她执着了他千年,岂是能说放就能放下的。 第42章 反了天了 小娘子喝了多少酒?   阿绛, 我是太子,我有我的不得已。我相信你能想明白的。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腰间的传音符亮了起来, 他接起, 那边传来娇脆的女声:“紫烨,你在哪里?你说明日陪我回龙族拜见我父母, 你还能去么?”   是龙族的公主, 他正牌未婚妻龙吟霜。   帝紫烨轻吸了一口气, 声音里隐隐带了温柔笑意:“当然能去。阿霜, 明日一早我就去找你, 不早了,乖乖睡。”   “好, 你也及早歇着。”龙吟霜也嘱咐了他一句, 就挂断了传音符。   帝紫烨微垂了眸子, 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阿绛也能和吟霜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 也能少了很多烦恼。   龙吟霜一直知道她的存在的, 却聪明的从来不问。这次合宴上表现也落落大方, 不该问的一律不问。让他省心不少。   明日按规矩, 他要送龙吟霜回龙族, 顺便给未来的岳父岳母送上礼物, 这是早就说好了的,自然不能更改。   至于花绛,就先冷处理吧。   等过几天她气消了,他再好好哄哄她也就完了。   ……   “帝君,她在喝酒……”   “帝君,她去歇息了,住的最好的客栈。”   “帝君, 她又在喝酒……”   “她还在喝,属下发现她酒量是真的好,今天已经喝了三坛子了,要的还是最烈最好的仙女红……”   青燃宫内,青燃帝君端坐在一个玉蒲团上打坐,身边的传音符中时不时传来九婴的报告。   他的属下联系的传音符是特制的,除非进禁地,其他无论什么地方也无法屏蔽他们的传音的,三重天也不例外。   离那次的太子合宴已经过去了两天,而九婴报告回来的消息实在是乏善可陈,被监视的人除了喝酒就是睡觉,让九婴无聊的都要打瞌睡了。   “今日可有人想找她麻烦?”青燃帝君询问。   “没有,那些不安定的登徒浪子已经被属下清理干净了,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帝君,您要不要来一趟看看?她现在正在失意阶段,需要人安慰。这个时候一般女人最脆弱,也最容易拿下……”九婴问。   青燃帝君声音淡淡的:“她不是一般女人。”   九婴:“……”好吧,帝君说的都对。   一盏茶的时间后,九婴的传音符再次自动接通,他家帝君的声音起伏不大:“她还在喝酒?”   “是啊,还在喝,这已经是第四坛了!她的酒量真豪!”   \"阻止她!”   九婴一呆,发愁:“帝君,您嘱咐我们暗中看着她,不能出去暴露身份的……她很有个性的,连店掌柜都阻止不了她,刚才店家也怕她喝出事来,曾经不想再卖给她酒的,结果她直接用钱砸,花三倍的价格买酒,那店掌柜看在钱的份上跪了。早知道当日就不替她出那买剑的钱了。那时她明明已经穷光蛋了……她如没钱了肯定没法再喝酒……”   青燃帝君截断他:“那就让她没钱吧。”   九婴眼睛一亮:“是!”   ……   我在那小酒馆里喝了两天的酒。   我这人有个毛病,每次碰到难以解决或者难以决断的事时,就会去喝酒,喝个酩酊大醉睡一大觉后,等第二日酒醒过来,我通常就能找到解决的法子或者做出决断。   但这次有些邪门,我第一天喝酒大概喝的酒不够,第二日早晨起来我依旧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于是,我又跑到那小酒馆去喝。   这小酒馆地方虽小,但他家的酒是真地道,够辣够烈,喝一口下去就像吞下去一口火,正好能暖一暖我感觉冰凉的胃。   我喝了一坛又一坛,已经饮了四坛酒下去,我脑子依旧清醒的很,随时能走一趟剑法的那种。   没办法,还得喝!   于是,我一拍桌子让店掌柜再上一坛酒上来。   片刻后,那店掌柜不情不愿抱着一坛酒过来了,放在我的桌上,有气无力地道:“又一坛仙女红!承惠,二十仙币。”   他家的酒是概不赊账的,酒到钱也得付给他才行。   我低头去袖里摸钱袋子,这一摸却摸了个空,我的钱袋子不翼而飞了!被谁偷了?   我拼命思索刚刚谁靠近过我这张桌子,但这小酒馆生意很兴隆,桌旁常常人来人往的。   我还真没注意都有谁路过了。   不过,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袖中把钱袋子摸去,也是好本事!   那小贼钱到手肯定跑了,我的钱袋子铁定找不回来了。   可恨我所有的钱都在那一个袋子里——   我的手在袖子里拿不出来,那店掌柜看出来了,眼睛一翻:“客人没钱了吧,那就没有酒喝。”抱着他那坛子酒又回去了。   我怒,酒意上头,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谁说老子没钱的?!你等着,老子这就出去找钱!”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在大街上转了一遭,也没找到生钱的道。   我先去了赌场,我的赌术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十把九赢。当日在下界的时候,我曾经是赌场的常客,后来跟在帝紫烨身边,他讨厌人赌,我自然也就把这习惯改了。   现在想想,我为了他做出的改变真是太多了。   现在我既然和帝紫烨断绝了关系,自然不必再遵循当初和他的约定,所以我没钱了第一时间就奔去了赌场。   奈何这里的赌场需要现金交易,不允许赊账,而我现在身上一文不名,连初时赌金也拿不出来,只能出来。   我在街上又溜达了一个来回,在一家有着青色兽头为屋脊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那是个颇为庞大的院落群,大门敞开着,两边站有虎背熊腰的守门人。   走到这门附近的时候,就能听到里面不是一般的喧嚣,似乎有很多人在里面在狂欢。   我看了看门匾,上面有三个大字——雄斗馆。   我心中一动,我是知道这种地方的,类似于人间的比武馆,拳馆,里面有看客有比武的武师,看客出钱赌输赢,赢者可得一大部分钱,输者有可能丢掉一条命。   我握了握拳头,我正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那去里面比一场也不错,又能挣钱还能泻火……   我抬脚就向里走,被守门人拦住:“这里是男人才能来得地方,女人走开,走开!”   “我是来斗武的。”我不动窝儿,耐心解释。   无奈那守门人压根瞧不起我:“你?开什么玩笑?瞧你娇怯怯的弱鸡似的,这里面的斗者凭得可是真本事,你以为撒撒娇就能赢一把……”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提着衣领怼到了墙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手掌微微向下一按,那守门人胸口的骨头被我按得咯喀作响,他脸色瞬间苍白,冷汗下来:“你……您先放我下来。”   我耐心问他:“那你说我能不能进去比一场?”   “能!能!您……您请进。”   我这才满意,手一松将他从墙上放下来,顺手替他扯了扯被揉乱的衣襟:“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大踏步走了进去。   那两个看门人没敢再吭一声,待我的身影进入楼内,那两个看门人才又说话。   一个抱怨另一个:“嚓,我刚才被制住你小子就看着?不知道帮忙救我一把?”   另一个一摊手:“这小娘子动作太快了,我们压根不是对手嘛,我一旦出手不但救不了你,还得把我自己搭进去。”   “这小娘子到底哪来的?好彪悍!”   “不过,她要想挣这份钱可不容易,今日在里面斗武的可不是善茬,是三重天有名的煞星,就算仙力达到神君级别的人也打不过他,而且这煞星下手辣,刚才可是有三个神君一个上仙都折在他手上。三个神君还被打死了……这小娘子才是小仙级别,进去也是送死。”   “这倒是,可惜这么娇滴滴的人儿了,说不定会被那煞星打成肉酱。”   “唉,人自己想要找死谁也拉不住不是?”   “哎,等等,你这小孩干什么去?”前几句是那两人的讨论,最后一句却是对一个刚刚上门的娃娃脸的少年说的。   那少年一张娃娃脸分外招人喜欢,他呲牙对那两门人一笑:“去拉找死之人。”身形一闪就闪进去了,速度快的让那两个人几乎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   喧嚣的近乎沸腾。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喝酒看客,血腥高台正在打斗的两条人影,下注赌输赢几乎红了眼的赌徒……种种百生相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声惨叫,高台上一名白衣人砸了下来,在人们的尖叫声中摔在地上。   鼻青脸肿,七窍流血,胸骨塌陷出一个大洞,这个人脸色煞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是个死人。   旁边有人扑上去,哭叫:“爹爹!”   很显然这个人也挑战失败,败者无人同情,只有赌输了人的咒骂和怒喝。   旁边还有人摇头:“这已经是今天第六个了,看来今日依旧无人能打败这熊南天。”   “没意思,还以为这仙家可以呢,毕竟是曾经带过数万天兵的教头,纵然被上面给贬下来了,但功夫应该还在。现在看也是白给,亏老子还赌他赢,赔死了!”   “这熊南天太强了!今天只赌他赢就对了,虽然赌他赢的人太多,也赢不了几个钱,但总比输了强。”   观战的人议论纷纷。   我抬眼向台上看去,那里站着一位铁塔似的大汉。   身高足有一丈,身上肌肉虬结,又黑又壮的,五官就一个字——大,眼大鼻子大嘴巴大耳朵大,看上去又凶又辣,尤其是他那双拳头,像两个磨盘似的,让人望而生畏。   高台上有鲜红的血流淌着,淹没了暗黑的沉血,这个人站在高台上,像是地狱里来的修罗。   他看上去志得意满,晃了晃拳头:“还有哪个要来送死?这次老子豁出去了,谁要赢了老子,老子就把这些天赢来的钱全给他!”   旁边的老板也声嘶力竭地鼓动:“这次的赌注可是一万仙币了!只要你赢了,一万仙币就是你的了!哪位好汉再来试试?这可是绝佳的发财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下面的围观的武者不少,但大家一时谁也不敢再上,钱再多也得有命拿不是么?   我又看了看那刚被打下擂台的死者,他的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这孩子哭得发抖,极力想把他的父亲尸体带走,但他力气还是太小,抱不动。   我最见不得孩子受委屈,喝了一声:“谁帮忙这孩子把这位死者送回家,我出一百仙币!”   钱的力量是无穷的,更何况一百仙币并不是小数目,立即就有三四个大汉站出来说可以帮忙。   其中一名大汉很实在,将手伸到我面前:“钱拿来,我们哥四个帮忙把这尸体送回家!”   我挑眉:“等你们把尸体送回家,然后带这孩子来到我这里领钱。”   万一他们拿了钱只把尸体带出门随便扔地上,那我找谁说理去?   那四名大汉面面相觑了一下,点头答应:“也行,不过,得找个第三者保管这钱。这样吧,你把钱放在记账处,等我们办完事再来领也行。”   他这种说法倒也公平,旁边就有人纷纷帮腔。   连旁边专门记录对赌的店伙计也过来了,说愿意无偿帮这忙。然后伸出一只手,等我把钱交出来。   我摇头:“我现在没有。”   四周嘘声四起,那四名大汉怒瞪着我,大概如不是看在我是女子的面上,就要用拳头教我做人了。   “原来小娘子是来消遣我们的!”   “就是,没钱管这闲事干嘛?”   “切,晦气!”   我把后半截话说出来:“我现在是没有,但很快就有了。”我手一抬,指了指台上:“等我打败他就有了。”   四大汉:“……”   围观的吃瓜群众:“!!!”   在短暂的沉默后,哄堂大笑声几乎要顶破大厅的顶部。   尤其是台上的那熊南天笑得最响,打雷似的在整个大厅中轰鸣:“你——小娘子,你是做梦没做醒么?”   我没理他,问专管记录这个的店伙计:“需要走什么流程?”   那店伙计看了看我,再看看那熊南天,难得好心劝人:“小娘子,别冲动,真上去会死人的,今天已经抬出去六个了,你只是个小仙,还是别凑这热闹了……”   我点头:“一切我都懂,走流程吧。”   那店伙计却依旧不肯,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劝,我终于不耐,手掌在桌上一拍:“少废话,速度走流程!”   我这一掌让整张酸枣木的桌子碎成了渣,把那店伙计吓了一跳,也把周围的人吓一跳。   “看来这小娘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但这点本事在雄霸天面前照样不够看……”   人群中议论纷纷,那店伙计却终于闭了嘴,给我讲了一下打斗时的规矩,登记了一下,按了手印,就向我做了个请上台的手势。   我点了点头,身形一起就飞上了台,站在熊南天的对面,也懒得和他多说废话:“开始吧。”   我的个头并不算矮,但站在一丈高的南霸天的面前时,就成了袖珍型,娇小玲珑的,对比不是一般的鲜明。   台下又有起哄声,当然也有惋惜声。   那些赌输赢的赌徒们这次有志一同地把赌注全押在了熊南天身上,我这边一注也没有。   那专管押注的人在那里大声吆喝,忽悠人把赌注押到我身上,免得大家都没得赚。   但没人听他忽悠,押注的人失望:“那这一局大家都不用赌了……”   “我赌她。”旁边一个娃娃脸的少年挤过来,将一袋子仙币放在我这边,笑吟吟地道:“小爷想赢点大的。”   众人看他的目光像看疯子或者白痴。   但也唯恐这少年反悔似的,再次纷纷下注。   台下一时有些乱哄哄的。   我感觉动静不对,也向下瞧了一眼,只看到乌压压的人头和挥舞的拳头,没看到什么不妥。就又把视线转回来。   这熊南天天低头看着我,满脸不怀好意:“小娘子这是喝了多少酒?喝的缺钱也缺心眼么?想打败老子,除非在床上……”   他声音大的像打雷,满大厅都听到了,又引起下方的哄笑。   我挽了挽衣袖,抬头一笑,温和地道:“我好久没打架了,有点手生,可能控制不好力道,待会把你打废了别怪我啊。”   熊南天:“……”   我身形一起,向他扑过去。   在这里打架百无禁忌,我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这憋了两天的邪火也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第1回合   我使了个巧劲,将熊南天绊了个大跟头,他摔出去的时候,震得整个擂台都跟着晃了好几晃。   熊南天怒火冲天地跳起来,这次他不敢轻敌了,拳头挥舞的呼呼风生。他还是很有本事的,个头巨大,打斗起来居然很灵活,一招一式都凶狠毒辣,任何人挨上他一下,都得被他砸烂砸飞。   但我的灵巧和速度不是他能比的,他呼呼打了十几拳,一招也没能打中我,身上倒挨了我好几脚,倒退了好几步。   下面的哄笑声不知道何时停止了,无数双眼睛看着台上,看着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打斗。   那位娃娃脸少年一双眸子也紧紧盯着台上,眸底满是兴奋火热。   腰间的传音符亮起,他看台上看的入迷,几乎不想接,但不能不接。   他不情不愿地接起,不等那边说话,他就快速说了一串:“帝君,属下觉得她绝对不是小仙,她太强了!您绝对捡到宝了……啊,先这样,待会属下再和您联系报告!”唰地一下关了传音符,专心看起来。   传音符那头的青燃帝君:“……”   他看着手里已经失去亮光的传音符,微眯了眼睛。九婴这混蛋居然敢擅自关他的传音,反了他了! 第43章 引她过来 但是不要惊动她   我和熊南天在台上翻翻滚滚斗了十几招, 这人确实有两下子,出手狠辣,角度刁钻, 还是个超级灵活的胖子, 拳脚都扭成各种诡异的角度来攻击人,让人防不胜防。   尤其他有一身横练功夫, 皮糙肉厚不怕揍, 我饱含力道的几脚都没能将他踹翻。只能先围着他转, 设法寻找他的破绽。   今天我的酒喝的有些多, 眼睛略有些花, 功夫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熊南天被我转得头晕,他很怒, 咆哮如雷, 在打斗间隙喝了一嗓子:“臭娘们, 有本事跟爷爷面对面的打, 一直躲闪算什么鸟本事——”   他没骂完, 脸上就被我瞅空子狠踹了一脚, 头一偏, 飞出去一颗牙。   台下传来轰然叫好声, 这熊南天在擂台上的这几天, 已经被他打杀了十几人,仇家有无数,下面已经很多人看他不顺眼,看他挨揍,自然各种叫好。   这沸腾的声音也让我喝了酒的血液也跟着发热,恍惚回到了在下界做大妖怪的时光,看着不爽的人就揍, 不用看任何人眼色,不用管任何人不开心,潇洒来去。   当年花妖们都是受气的,常常被其他妖怪欺负得腰也挺不起来,但从我修炼成人后,那些再来找花妖麻烦的都被我修理的很惨,以致到后来他们看到辛夷花就哆嗦,掉头就跑……那时我带着一众花妖啸傲天下,终于能让它们挺起腰杆做花。   那时我也是和各路妖怪打斗,每次激战时外圈都会围绕着一大批各色妖怪,尖叫的,喝彩的,颇像今天的这场擂台赛……   在这里我仿佛找到了当年的热血,在打斗中连胸中积攒的块垒都似跟着发散了不少。   “砰!”熊南天终于被我借力打力踢飞出去!哐哐几声撞翻了两根柱子,直跌台下。   这种比武一般把人踢到台下就算是赢了,所以我停住了再攻击的招数,却没想到那熊南天并没有完全跌下去,他用脚尖勾着了擂台面,然后再猛然一翻,又跃上了擂台。   他被我踢吐了血,一双眼睛血红,再次向我攻击过来。   我皱眉,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他的破绽,所以他还没在我手底下走上两招,再次被我借力打力踹飞出去。   这次他是跌在了台上,在那里挣了几挣,没爬起来。   主持此事的人到他跟前数数,一直数到十也没爬起来。主持目光转向我,露出笑容:“恭喜青叶姑娘,您赢了!还请青叶姑娘讲几句,说说您此刻的心情,还有对台下支持您的人有什么话要说?”   这位主持很会煽情,他很想让我说说感想,再将气氛推上一个新高潮。   因为我只为赚钱而来,所以报的名字也是化名,随口起了一个,起完就忘了,所以主持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险些没反应过来‘青叶’是谁。   或许是活动太激烈的原因,我的酒意居然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上来了,看那主持都感觉有些重影。   但我也知道我是赢了,对他说的那些话听到耳朵里也没两句,只听到他让我说话,于是我走到他跟前,很大方地向他伸出手:“我赢了,给钱。”   那主持一呆,场下的数百观众也跟着一呆。   只有一人扑哧笑了一声,那笑声还挺清脆,还有些耳熟。   我下意识向台下扫了一眼,乌央乌央的都是人头,我一时没找到那发笑之人,我眯了眯眼睛,正要仔细找找,忽听台下一声大喝:“小心!”   我一愣,一道劲风自背后袭至。   百忙中我迅速一闪,但终究是慢了那么一丢丢,被那劲风扫中了肩膀,喀地一声响,我左手臂脱了臼,疼得我脸色一白。   我猛然回身,终于看清袭击我的是那雄霸天,他不甘失败居然在背后偷袭了我,此刻他双眼血红,一击得手后立即又扑过来:“老子宰了你这个小娘皮!”   下面传来人们的大声喝骂,骂这个雄霸天输不起。   但这货已经疯了,全当没听到,一招连着一招,一式连着一式,招招都是致命的招数。   我抿了唇,左臂受伤一时不能动,被他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步步后退。眼看要退到了擂台边上,熊南天飞身而起,像座小山似的向我踢过来!   我就等他这一招!   右手一圈一转,就握住了他的脚脖子,借着他踢来的劲力,猛地向台下一带——   同时一脚飞旋,踢在了他的背心上!   在这两股力道的带动下,熊南天庞大的身子再支撑不住,啊地一声惨吼,摔下了高台,砸进人群之中。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桌上的盘盘盏盏都飞了起来。   熊南天摔在地上口鼻喷血,再爬不起来了,还是他的小弟们扑上前,七手八脚将他连拖带抱地弄出去了。   熊南天不但自己凶,他的那些小弟们也个个凶狠异常,无人敢惹,所以没人敢去阻拦。   那主持惊魂未定,问我:“青叶姑娘,您没事吧?”   我右手握左臂,猛一用力,喀地一声轻响,虽然疼出我一头冷汗,但也上好了手臂,我略活动了一下,只是稍稍麻涨了一些,倒没有其他毛病。   此刻酒意越来越重,我急着走,于是我又向他伸出手:“没事,把钱给我。”   当我从这馆中出来时,已经是有钱人一枚,我按先前的约定,先取了一百仙币给了主持,供那四名大汉抬尸体回去。还给了那小孩二百仙币,让他好好安葬他的父亲。   那小孩哭着给我磕头,千恩万谢的。   我摆摆手,示意他起身,自己走了出去。   ……   熊南天很愤怒,他受了重伤,被人搀扶着向自己下榻的客栈走,走到一僻静小巷的时候,他发狠吩咐他身边的小弟:“找个人盯着那臭娘皮,看她歇在哪里,找人做了她!”   “是!”一个小弟答应,转身就想跑。   忽听前方墙头上有人轻笑一声:“做了谁啊?”   熊南天和小弟们猛然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墙头上站着一位娃娃脸少年,这少年长相秀美,一笑脸上还有两个酒窝儿:“输给女子就算了,还暗算人家,男人的脸全让你丢尽了。我如果是你,还是一头撞死得好。”   熊南天血红了一双眼:“何处来的小兔崽子——”   一句话没骂完,他就变了脸色。   因为他看到那少年身后有九条黑色长蛇颈飞窜而出,伴随着那少年阴测测的声音:“像你们这样的渣渣就不该活着……老子正好饿了,就拿你们打一下牙祭吧。”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也很快无声。   片刻后,原地已经不见了熊南天和他的小弟们,九婴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好久没这么开过荤了,舒坦!   他抬头看看天,天已薄暮,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没做,但一时没想起来。   一低头无意中看到了别在腰里的传音符,猛一激灵!   他刚才干了什么来着?好像——好像不等帝君说话就挂了传音符——   他原地蹦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拿起传音符,那边刚刚显示接通,他立即把声音柔软了八个度,小心翼翼地道:“帝君,刚刚事情太危急了,属下一时心急怕她会出意外没敢分神,这才挂断那传音符,属下绝不是对帝君不敬,帝君您大人大量……”   “怕她出意外还让她断了一条手臂?”青燃帝君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九婴:“……”   他几乎怀疑帝君也来现场了!   可是怎么可能?   帝君这两天正是修炼的关键期,不能分神四处跑的……   那是不是帝君在他身上按上了千里眼?   他满腹狐疑,忍不住低头查看自己身上,传音符里又传来帝君的声音:“别看了,本座没在你身上按千里眼。”   九婴:“……”帝君真是太可怕了!呜呜呜。   “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把她引到城郊二十里外的梵净山中山峰山谷来……”青燃帝君给他下了一条令谕,未了,又嘱咐一句:“不要让她发现你,这次再办砸,本君剥了你的皮!”再然后传音符就灭了。   九婴几乎要目瞪口呆。   帝君您要引她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可是凶兽横行啊!   还有,既然让属下引她去,却不让属下被发现,这要怎么引?好愁!   九婴愁得蹲在那里抱着头想各种馊点子,但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漏洞被他又拍回去。   “抓小偷!”街道那边有人大叫,还有奔跑声。   九婴不动窝儿,蹲在那里八风不动。   这个破地方抢劫的,偷盗的,不要太多,一天也得十几起,他已经麻木。   小偷么,无非就是偷钱而已——   咦,等等!偷钱!   他一跳而起,打了个响指,眉开眼笑,他想到法子了!   ……   我感觉我最近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喝个凉水都能塞牙的那种。   刚刚挣到的一万仙币除了已经赠送出去的部分,还没在我手里捂热乎,就又被偷走了。   一天之内遭遇两次小偷,也是没谁了,我明明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   好在这次那小贼没来得及跑远,就被我察觉了,立即拔脚急追。   那小贼功夫很不错,直飞空中,速度像流星似的。   但他遇到的是我,还成功惹毛我了!   我也飞到空中,速度比他还快,一路如同流星赶月,眨眼就飞出了城,那小贼似乎慌不择路,向一座大山里逃去。   我仗着艺高人胆大,也不惧他会在这山中设伏,死追不放!   我的钱!我好不容易才挣到手的钱!我不要再做穷光蛋了!不放下我的钱,我就追这小子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第44章 流年不利 花绛仙子太悲催   追过一个山头又追过一个山头, 我自己也不知道追过了多少山头,那小贼大概终于明白在天上跑他甩不掉我,于是一个俯冲, 直接冲进一片密林子去了, 我自然也跟着追了进去。   但进了里面后我心里就一凉,这片密林应该是原始森林, 树木高大, 盘根错节, 浓绿的枝叶密遮, 树下又是各种灌木丛荆棘窝, 不要说能走的路,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因为是晚上, 密林中浓黑一片, 压根分不清东西南北, 更重要的是, 那小贼不见了!   明明我和他是前后脚落地的, 前后时间不超过须臾, 但这小贼生像是这树林中的某树精变的, 落地就没了影子。   我冷笑一声, 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了?   这世上还没有人能逃过我花绛的玩命追踪呢!   我可是花仙, 所有植物成了精的都能被我拘出来询问……   我做了个术法,一道亮光闪过后,片刻后,不远处冒出一缕绿光,一个油绿油绿的小人冒出来胆战心惊地向我行礼:“大佬!”   上界植物界的妖怪们一向简单粗暴,感应到比自己强很多的同类都会无条件臣服,称呼对方为大佬。   我把自己的要求一说, 然后吩咐它:“把那小贼藏匿起来的方向告诉我,我今日不把他揪出来捶烂我就不姓花了!”   那油绿小人答应一声隐身去了,片刻后它又冒出来,给我指了一个方向。   我干脆将这油绿小人提起来:“随时给我指路吧,回头我奖你一瓶仙露。”   那仙露是我用仙法收集起来的,对所有植物的生长发育极有帮助,那油绿小人自然欢喜,开开心心一路为我指路。   于是,我在这密林中越走越深,沿途碰到过几只凶兽,它们过来攻击我,都被我拍飞了。   那油绿小人被我提着奔行了一会,终于有些忍不住:“大佬,您喝酒了?小的……小的有点受不了这酒味,头晕了都……”   我:“……”我也没想到这酒后劲这么大,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酒气还没发散出去,甚至有在我体内继续肆虐之势。   我悲愤,我喝了那么多的酒就是图一醉好好睡觉的,结果当时没喝多,还被人偷了钱。不得已去打了个擂台好不容易赢回一堆钱,转眼又被偷走——   娘的,搞得我现在连住店的钱都没有了!   不行,我必须要把我的钱找回来,我不想睡大街!   本来已经够狼狈了,我不能更狼狈。   我给油绿小人身上罩了个罩子,隔绝了我身上的酒气,怒冲冲地道:“给我找!找不到那小贼我剥了你的树皮!”   油绿小人是个槐树精,最怕别人剥它的皮,我这一声威胁比给它甘露还管用,它果然不敢再抱怨,乖乖为我引路……   ……   九婴一路神跑,当一头扎进密林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帝君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把人引进这个密林里来,现在他终于完成任务了!而且那个小花仙没看到他的全貌,就看到他一点背影,应该没认出他。   他没想到一个小花仙的速度这么快,害得他也拿出了一大半的力气来控制跑的速度,不能太快,太快她看不到会泄气不追。太慢——太慢就被她追上了!   他落入密林后立即就按正常速度跑走了,想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歇,恢复恢复精气神儿。   九婴对歇息的地方一向很挑,非梧桐木不栖,要不然它觉也睡不着。   好在他对这里是熟悉的,知道哪里有梧桐树,所以一路飞过去。   刚刚飞到那附近,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扯过去:“九婴,你这小混账又乱跑!”   九婴讶然抬头:“应泷,你怎么在这?”   扯住他的是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这女子身量很高,足有一米八五,容貌英挺深邃,眉目英气逼人。如不是她拥有凹凸有致的身材,会以为她是男扮女装的。   她此刻懒洋洋倚在一根树杈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回答九婴的问题:“当然是为帝君做护卫,要不然姐姐怎么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九婴睁大眼:“帝君来这里了?!他不是这两天闭关不能随意活动么?”   应泷打了个哈欠:“帝君的心思你别猜,照做就是了。九婴,你就是为什么太多了,这很让人头疼啊。”   九婴不服气:“帝君说过,不懂就问。我是听帝君的话!”   应泷摇头:“果然是孩子啊。”   九婴最烦被人当孩子了,闻言几乎要跳起来:“应泷,你说谁孩子呢?!我比你还大了两岁!”   应泷用手指敲了敲眉心位置:“我没说你年龄,是说你这里。”   九婴:“!!!”   他一拳就向应泷捣过去:“我看你欠收拾!”   应泷坐在那里八风不动:“你想打扰到帝君?!”   九婴这一拳到中途停住,又不甘不愿地缩了回去,哼了一声:“我好男不跟女斗!”找了旁边的树杈坐了上去,他看了看周围,忍不住道:“为什么帝君要来这里修炼呢?这里好多凶兽,很危险的……”   应泷翻了个白眼:“凶兽?谁有我凶?”   九婴摸了摸鼻子:“这倒是,你最凶!凶兽闻到你的味儿也得顶风逃八里,自然不敢近前……”   他和她见面必然会吵嘴架,偶尔吵急眼还会轰轰烈烈打一场,互有胜败。   这一次也不例外,互相损了两句后,应泷问他:“你刚才疯跑什么?像有鬼在后面追似的,姐姐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跑得如此豕突狼奔的。”   “什么叫豕突狼奔的?我跑得很潇洒好不好?”九婴怒。   “潇洒?你瞧瞧你跑得这一头的汗,头发也被风吹得像个鸟窝似的,潇洒个屁!”应泷不屑,她还好奇:“到底是谁在追你?”   九婴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是那小花仙花绛……”   应泷眼睛一睁,来了兴趣:“就是那个和你比剑把你杀得屁滚尿流的那位?”   九婴手一顿,险些把自己的头发扯一把下来,怒道:“我只是比剑败了,不是真败了,我如用上仙力,十个她捆起来也不是我对手!”   应泷嘘了一声:“你堂堂上仙级别的上古兽和小花仙打架,也好意思用仙力?这也值得拿出来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   九婴又有想削人欲望了:“应泷,你不损我会死啊!”   “不会死,但会不舒坦。”应泷舒舒服服地躺在树杈上:“你被一个小花仙追成这样,也是好本事啊。”   “你懂什么?我是需要引着她来这里,还不能让她看到我的真面目,不能快不能慢,难得把握这个度,你也知道的,这小花仙很厉害,虽然是个小仙,但她的追人本事太高端的,我进了这密林才算是彻底摆脱她……”九婴舒了一口气。   应泷似笑非笑望着他:“你确定摆脱她了?”   “那当然!进了这里就是咱们的地盘了,我又沿途扫平了自己的气息,她就算拥有一个猎豹鼻子也追不到这里来。”   “可是——她已经来了……”应泷目光遥遥望向密林中一个方向:“眼看就到……”   九婴直接跳起来:“哪里?”   再然后他遥遥看到一道紫色人影急速向这边奔来——   !!!   九婴转身就想跑:“不能让她看到我,不然我死定了!”   应泷一把扯住他,挥手使了个隐身术,两个人一起隐身,她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个凶兽被个小花仙吓破胆了?逃个屁!不会隐身了?”   九婴惊魂未定,还死鸭子嘴硬:“我怕她什么?我只是怕违背帝君令谕而已!”   他瞧着玩命死追过来的紫衣女仙,揉了揉眉心:“她也太贪财了吧?我不过就偷了她万把仙币,她就这样不死不休的……”   应泷翻了下白眼:“你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有钱?”她再瞧那跑来的紫衣女子片刻:“她好像有些酒醉?我瞧着脚步略有点趔趄,尤其是左脚时不时别右脚一下……九婴,你不是吧?被一个酒醉的花仙追成这样,还有脸说辛苦……”   九婴已经不想和她说话,躺在树杈上装死。   应泷坐在树杈上兴趣满满地盯着跑来的女子:“呀,她就是打的你屁滚尿流的小花仙啊,瞧上去怪娇小玲珑的,小脸挺俊的,就是胸不够挺,屁股不够翘……”   她评论的语气活像个见色起意的恶少,九婴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胸够挺屁股够翘,就是特么地不像女人!”   应泷怒:“你倒是说说,老娘哪里不像女人了?这胸,这腰,这屁股,哪个男人会有?”   九婴不怀好意地笑:“你是挺齐全的,可惜你还是男人婆。男人嘛,要喜欢也是喜欢像小花仙这样的,模样够俊,性格够辣,关键是还很有女人味……”   这一句刚刚说出口,他们两个眼前的空气忽然扭曲,青燃帝君的声音凉凉传来:“你俩太吵了,滚远些!”   再下一刻,九婴和应泷一起跌入一个旋转的漩涡中,眨眼消失了。   ……   流年不利爱撞鬼,我觉得说的就是我。   一路追踪来到一片梧桐树林外,明明已经看到那小贼身影了,甚至也看到他同伙了,虽然离的较远没看清容貌,但看身形也看个差不离。   正要扑过去抓的时候,那两小贼却忽然一起消失了!   当然,我对这种消失并不奇怪,不就是隐身嘛,谁不会?   隐身可不能隐了所有气息,我直扑过去。   但我扑到那棵树下时,发现上面连气息也找不到了。油绿小人也一脸懵逼:“大佬,他们似乎真的跑了,没在这密林中……”   我握拳,这不可能!这片密林方圆少说几百里,没有人可以无声无息直接消失的!   除非是上神级别的人,才拥有这种能力,但上神是何等强大存在,钱财对他们来说早已是身外物,怎么可能巴巴偷我这万把仙币?   那小混蛋一定是用什么秘术藏起来了!   找!   我在那附近正要展开地毯式搜寻,忽听梧桐林的深处传来异响,似有各类凶兽的吼叫嘶鸣,像是被什么东西招惹到了……   我心中一动,不会是那两个小贼无意中跑进凶兽窝里去了吧?!   我身形一起就飞了过去。   那两个小贼的安危我倒不怎么担心,我担心我的钱袋被凶兽当点心吃了!   约莫向梧桐林中飞行了十几里路,远远看到有一棵极高大的梧桐树耸立在那里,那棵梧桐树生长在一块断崖下,所以从外围看过去轻易发现不了它,只会觉得这棵树树冠不是一般的大。   但到了跟前才发现这株梧桐树比普通梧桐树足足高了十倍,粗了二十倍,它自己就占据一整片小山头。   而在这无比巨大的梧桐树树冠上,一人如同佛陀,盘膝而坐。   墨发随风飘舞,玄色衣袍铺陈在碧绿的梧桐叶上,下摆随风飘荡,五官俊美到逆天,让人扫一眼就容易迷失疯狂。好在他周身无形的气场够强大,能让人直接心惊拜服而忽略他逆天的容貌。   我唰地一下将自己隐身在大树后,屏住了呼吸。   ——青燃帝君。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尊大神!   无意中碰到大神倒也没什么,按礼节拜一下离开就可以。但如果大神躲在这里正干凶事呢?   青燃帝君坐的虽然像个佛陀,但他做出来的事可不是哪个佛陀能做出来的!   他盘坐的这株梧桐树下聚集了十几头凶兽,每一头都是那种出去就能吞了一个城镇人的大凶之兽,就算是上仙碰到也要退避三舍的。   但此刻这些凶兽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绳索绊在那里,原地跳跃哀嚎就是跑不了。   而在他们的脖颈处都有一处月牙缺口,那缺口源源不断流出血来汇集到巨大梧桐树底部,被梧桐树吸收,再从梧桐叶上沁出来,无数经过梧桐树净化的血珠连成细细的血线,在青燃帝君周围凝成一道道半透明的血色符咒,围着他团团疾转……   我一颗心险些跳出来!   这位帝君到底修炼的什么功夫?好诡异!   我屏住呼吸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也顾不得再找什么小贼了。   撞破高高在上的帝君练邪功如让他发现我,绝对会被灭口的! 第45章 能说不吗? 知道本座秘密的人……   我手心里全是冷汗, 轻轻的一步步向后退,动作极轻,唯恐踩裂一根树枝一片树叶。   心中只庆幸一件事, 庆幸自己早发现了他, 我离他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可以及时退离……   我是倒退着走的,时不时看他一眼, 他应该在运功最紧要的时候, 始终闭着眼睛, 应该是没发现无意中闯来的我。   眼见退出了一段距离, 我估摸着差不多了, 转身就要飞走。   一道声音忽然自我背后传来:“谁在那里?”   我一个踉跄,险些绊倒自己的腿, 屏住一口气, 同手同脚地回身望过去, 正和青燃帝君一双在夜色中流光溢彩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我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思绪在转身就逃还是原地解释之间迅速盘旋了一下。   “过来!”青燃帝君又开口,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很好听, 但对我来说不亚于催命的刀, 站在那里不动地方。   跑, 肯定跑不过他!   而且我这次也没易容什么的, 他也认识我,这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何况我那庙基本要塌了,我回去的话肯定又会面临另外一拨狂风暴雨。   可是——过去?我又怕他当场就毙了我灭口!   好倒霉!那该死的,杀千刀的小贼!把我弄到这么危险的境地。   我脑中急剧转着念头,心一横,哈哈一笑, 大步走了过去:“小仙为追一名小贼无意中闯来此地,见帝君正在降服凶兽为民除害,怕惊扰到帝君,就想悄悄退走,没想到帝君已经看到小仙了,帝君功力果然足够高深,小仙佩服!”   我给他吹了一波彩虹屁,也把他练邪功的事帮他圆成为民除害,只期望能糊弄过这一波去,让我能全须全尾地离开……   青燃帝君不知道信没信我这波彩虹屁,坐在那里左手依旧掐着个法诀,维持那些血色符咒围着他旋转,右手则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看着我,耐心听我说完后,他才问了一句:“你觉得本座是降服凶兽为民除害,而不是在练邪功?”   我心里一抖,面上的笑愈加真诚:“当然,您是帝君啊,怎么可能修炼邪功呢?再说这些兽……”我一扫那些兽,基本都趴下了,动也不动。   好在它们的外形还保持的挺完整,没被吸成干尸……   “这些兽都是凶兽嘛,常常出去害人的,帝君在这里将它们除去再好不过。”   “你不觉得我这除凶兽方法很特别?”   “您……您是帝君嘛,功力通玄,用什么法子都没有小仙置喙的余地是不是?小仙也不懂。”   青燃帝君看着我:“你倒是挺识时务,看你在紫烨的合宴上的行为,还以为你会在这里和本座硬杠……”   我在心里一闭眼,先鄙视一下自己的:“小仙只是实事求是而已,没什么和帝君硬杠的。”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瞧着我,那一双眼睛里眸色太深,看不透他的情绪,我也不敢紧盯着他看,屏气凝神等了片刻后,我预备撤:“帝君您忙,小仙就不打扰您了,小仙告退……”   我试探着转身,他却又开口:“可知道本座的出身?”   我:“……”   听人八卦过,这话能不能说?   他鼓励我,声音还挺柔和:“没事,和本座说话无需藏着掖着。”   “偶尔听过几句。”我说了比较保险的。   “都听过什么?说来听听。”   “就是帝君是天帝的亲兄弟了,功力通玄了,轻易不会出来,也不会为难小辈什么的……”我说了一些大众都知道的又不敏感的说了几项。   “就这些?”   “嗯,就这些。”   “那你有没有听说本座出身在魔界,是在魔界长大,身负魔功呢?”   自然是听过的,但此刻绝对不能认:“没听过,小仙来上界时间并不长,又不爱打听和自己无关的事。所以不知道这些……”   “呃,那也不要紧,现在知道也不算晚。”他唇角牵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过听说过此事的只知道本座曾经在魔界待过,并不知道本座身负魔功,而刚才本座确实在修炼一种魔界的术法,你是唯一看到的,也是唯一知道的。”   我被他这两个‘唯一‘’吓得整个后背都跟着发僵,   唯一知道大佬秘密的人只代表着一件事,那就是死……   我不要做这唯一啊!   我手足发凉,额头的冷汗都密密地出了一层,一横心稍稍上前一步:“帝君,小仙并不想做这唯一,小仙如果说今日之事就当没看到过,大概帝君是不信的。这样吧,帝君功力通玄,可以洗去我这一段记忆,这样就不用再怕秘密泄露了,对吧?”   除了被灭口这项外,洗去此段记忆也是一种很好的保密方式。我只求他能仁慈点,选这一种。   却没想到他微微摇了摇头:“记忆是人经历的过程,洗去不代表没发生过。再说你被洗掉的记忆够多了,原本就没剩多少,再洗你还剩什么?”   我:“……”   他这话说的就未免侮辱人了,我被洗的记忆只是一次下凡的经历,再说下凡过的小仙回来被洗记忆也是常态,怎么就成被洗的记忆够多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帝君要如何才会相信小仙不会泄密?”   “你觉得最不容易泄密的最好方式是什么?”他反问。   当然是灭口,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但我绝对不会说出来给自己挖坑:“小仙已经说了最好的方式,洗掉记忆……”   “洗掉记忆会浪费仙力,本座现在仙力有些缺,不想浪费在这上面,再说被洗掉的记忆偶尔还能再回来,不保险。”   说来说去他就是想灭我的口吧?!还是想让我自己说出来!太可恶了!   奇怪,他既然有灭口的想法,为何不过来干脆利落地动手,而是老神在在地在那里说这些闲话淡话?   拖延时间?   也或者他现在正是修炼的关键期,其实无法移动无法追人,所以先用话把我绊在这里,等他彻底恢复过来就动手了?   越想越感觉是这么回事,既然正面交涉不行,那还是跑路吧!   虽然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但能逃得了一时是一时,只要这次能逃了,后面就有活着的希望!   我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表面不动声色,暗暗蓄力:“呵呵,原来如此。”   一句话没落地,我抬手就向他扔出一颗□□,转身就飞!   这一套动作我做的流畅无比,几乎是同时进行,这颗□□质量极好,落地就蔓延出一大片烟雾出来。我则升到了空中,择了一个方向就逃!   “噗!”一声响,我眼前一花,一头扎进一个人的怀里。   那怀抱带着一抹冷香,隐隐熟悉。   我心脏噗通一沉,像是一脚踩进了深渊里。   骤然抬头,嘴唇撞在上方的下巴上,又忙把身子向外一拉,想挣开这个怀抱,却被对方箍住了腰,我只能把上身稍稍拉远一点,视线和他的视线对上。   “你……你……”   这人自然就是青燃帝君,没想到他是能活动的,我的□□对他压根没用,他甚至提前一步截住了我的去路,以致于让我自投罗网,直接对他‘投怀送抱’了。   这怀抱可能不知道多少人在肖想,但此刻我的心里却只有害怕,手脚完全凉了!   完了,我的判断失误逃不掉了!还被他抓了现形——   冷汗瞬间出了一身,我僵着身子在他怀里,干脆也豁出去了:“你要灭口是不是?那就赶紧出手!别像猫儿戏鼠似的戏弄人!”   嚷毕我就闭了眼睛,等着他的雷霆一击。   “原来你是这个性子。”我等了半晌也没等来他的出手,倒等来了他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我睁开眼睛:“我本来就是这性子,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发现不同的你,也挺好的。”他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杀人灭口这么低端的方式不适合本座使用,不如我们换个都能接受的?”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会杀我?   我如同将要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条舢板:“换什么样的?弄哑了再弄断我的手?”   他摇头叹息:“这么凶暴的本座更不屑于弄了。”   “那您所说的法子是?”   “嫁给本座。”他缓缓吐出这么四个字。   我:“!!!”   我像是被雷劈中了脑门,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唯一的法子就是嫁给本座,你成为本座的人,本座的任何秘密被你知道都无所谓了。”他再解释。   我一脸的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夫妻之间互相背叛的不在少数,小仙……小仙就算成为您的人,也不能保证小仙不会说出去吧?!我不是说我一定会说出去,只是有这个常识性疑惑……”   “没关系,你能问出来证明你心中确实没这个想法,本座倒是无需提防你。不过,小花绛,那你有没有想法,你一旦成为本座的妻子,那就是夫妻一体了。本座如果因为泄露身份被仙界的人追杀,你做为帝君妻子能独善其身?”   我:“……”貌似确实不能。   可是——嫁给他?   怎么想怎么诡异啊!   我深吸一口气,问:“帝君,这天界想嫁给您的仙子可以说车载斗量,您为何要逼小仙嫁您呢?”   “因为知道本座这秘密的就你一个。”他答得干脆。   我:“……”   好吧,他强他有理,他说的都对。   可是这事太突然,我一时无法决定,他大概也看出来我的挣扎,退了一步:“倒是无需现在就嫁给本座,可以先合宴,如何?”   我能说不么? 第46章 因为你懒 花绛可回来了么?   我又往后退了一步, 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谬感,还微微有一种落入圈套的感觉。   不过事已至此,还是保命最为重要, 合不合宴什么的跟命比起来那就是羽毛一样轻。   不过选择虽然是对的, 心里感觉还是有些怪,有些沉甸甸的。   大概是我面上的神色纠结得仿佛成了一团麻花, 青燃帝君抱臂看着我, 眸色更深, “怎么, 你还是不愿?”   他的声音中依旧华丽磁性, 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可是我似乎从里面听出了危险。   我轻吸一口气, 微笑:“自然愿意, 多谢帝君瞧得起。”   先保命, 命保住了后面还能再有变数, 更何况只是先合宴而已。   他看了看我:“你瞧上去不是很欢喜的样子。”   我:“……”谁被拿命逼婚会欢喜啊?!   虽然你是高高在上的帝君, 虽然想要成为你夫人的仙子能从南天门排到北天门, 但这里面还真不包括我。   当初我只喜欢帝紫烨, 为了他拼命修仙——   当然, 这些事都过去了, 虽然说喜欢一个人不会立即就放下,但我清楚明白我和他是真的回不去了。   现在,我是放弃了帝紫烨,但不代表立即就能投入到第二段感情里去,现在的我更想自由自在谁都不爱……   而且既然太子都要娶尊贵的龙族公主,那这么九重天的帝君未来的正妻估计更是牛逼哄哄的存在,我若是真的嫁给他估计也就是一个妾室, 连平妻也平不了。   我这个人性子比较轴,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三人太挤飞不起来。   话说这位牛逼哄哄的帝君为什么非要让我嫁给他?   明明只要灭口就能解决的事,他为何整得如此曲里拐弯且清奇?   爱上我了?不大可能,这位帝君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我一只小花仙怎么会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捉弄我?可是拿自己的婚姻大事作弄我这代价似乎也忒大了些。   也或者他真的认定我就是为他造劫的小仙,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折腾折腾我,用这种清奇的法子报复回来?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以这位帝君的风评,他不是干不出来!   我轻吸了一口气,决定等闲了就去冥界再走一趟,问问孟青青,那位小仙到底给他造了什么劫,这样我才能大略知道他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   我心里百念电转,一时忘记回答青燃帝君的问话。   他耐心等了片刻,淡淡地道:“看来是真不开心啊,既然如此,本座也不必太勉强你,或许走最简单粗暴的路比较好。”他微微抬起手,看起来像是要放什么大招的样子。   !!!   他这是要灭口了?!   脑海中瞬间闪过树下那死了一圈的凶兽,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激灵,随后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按住他的手,眸中满满皆是诚意:“愿意!我简直太愿意与您合宴了!”   大不了他放了我之后我再反悔就是了,就算反悔不了还能用拖字诀。   青燃眸光动了动,他看了一眼被我拽住的手,懒懒道:“嗯,很热情,不错。”   我顺势一看,便见自己因为紧张,居然死死抓住帝君的手。要知道他可是最有洁癖的了,而且我这只手刚刚还碰过草叶之类的,手背上还有一小块灰扑扑的土。   他的视线也盯在我的手上,我咳了一声,正要放开,他的手掌却在我手背上拍了拍,带着淡淡好闻的清香,“继续保持。”   他袖中清新好闻的淡香一掠而过,让我心神晃了一晃,然而下一刻就被他拍得甚至惶恐,生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帝君一个不小心将我手背拍骨折。   因此我将手迅速撤了回来。。   他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顿了一顿后收回了手,眸中有了几分莫测,“你怕我?”   我瞥了眼死了一圈的凶兽,叹气拱手,“不不不,小仙只是感觉小仙配不上您的身份,乍然得到您的青睐小仙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总感觉高攀了您……”   这位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的青燃帝君又不说话了,半晌他淡淡说了一句:“青睐?那倒没有。至于高攀本座么,确实是。”   我:“……”   我笑了一笑没说话,毕竟对方说的是实话,我也没什么可不平的。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便听到他懒懒地又说了一句——   “不过本座喜欢。”   我:“您喜欢就好。”   我和他的协议算是顺利达成,我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小命算是保住了。   心气这一松,一直被我强压住的酒意困意一起涌上来,我在云上打了个趔趄,被他顺手搂住:“我们下去说。”   ……   一堆篝火   两个锦墩,我和他各坐一个锦墩,距离不远不近,中间可以塞半个人的那种。   我其实很有些纳闷,忍着哈欠问他:“帝君,我们不是已经谈妥了么?还要再说什么?”   我喝醉了酒最喜欢干的事是睡觉,现在酒意上来,正是可以回去找个客栈钻进温暖被窝梦周公的时候,偏偏他要扯我下来和我聊天,还点了这么一堆篝火,像是要彻夜长聊的架势。   “要谈的有很多,譬如合宴的日期,主持人,应该通知的亲朋好友……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先说一说,本座也好斟酌着去办。”   原来帝君这么尊重人的?   如不是知道他的性子,指不定我就感动了。   我脑中一转,决定正好使用拖字诀,咳了一声:“小仙虽然地位不高,但帝君您可是尊贵无比的,您的合宴日期选择自然是慎重又慎重,必须选个大吉的日子才行,要我说,不如回去找一下月老,他是算日子的行家,由他来选个日子为好。”   月老和我关系不错,我回去就联系联系他,让他尽量把日子算的越远越好,最好是几年后……   我心里正打着算盘,青燃帝君已经开口:“你是不相信本座?”   “啊?”   “月老的占卜之术还是本座传授的,本座的合宴日期用得着他算?”   我:“……”   “本座已经算过,大后天是个好日子,就那天吧。”   我惊:“这……太快了!帝君,小仙觉得这事理应隆重慎重……毕竟还要通知亲朋好友之类的,这些都需要时间。”   “通知他们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本座的属下会很快办妥。至于你那边,也就几位花仙,会通知到的。”   我是相信他的办事能力,可是——   我不甘心就这样,还想再争取一下:“这个……预备合宴上的东西也需要一定时间吧,我们总得给操办者留出时间来。”   “这个问题本座也考虑到了,操办者得找个稳妥办得好的,最好已经办过的。唔,那就太子殿下吧。”他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   我却像是被雷劈了一道,似乎看到了帝紫烨听到这消息发青的脸,下意识拒绝:“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青燃帝君语气懒洋洋的:“当日天帝曾经说,本座如要办合宴可让帝紫烨给操持,本座也没拒绝。再说帝紫烨不是曾经对你承诺过,要送你一场更隆重的合宴么?唔,你也代我提前谢了他。既然这样,这事交给他正好。”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一团乱麻似的。   这个地方一入夜就很冷,就算燃着了一个火堆也不太管用,我凑近火堆烤火,顺便理自己的思绪。事实证明,酒精充脑的时候,我依旧越理越乱。   没理出头绪,困意倒是一重重涌上来,不知不觉就开始打瞌睡,青燃帝君似乎又和我说了几句话,我也没听清,后来他就不说了。   我因为瞌睡烫了一下手,激灵一下醒过来。   “在这里睡吧。”青燃帝君一抬手,原地出现了一张软榻,看上去很松软的样子。   我总感觉不太对劲,站起身来:“我还是回去找家客栈去睡……”   “不行,本座尚没练完功,还需要在此待一晚。”   “帝君,我们的事已经谈完,小仙觉得没必要在这里陪着。”   “有必要,去睡吧。”   我:“……”   我实在是瞌睡的狠了,就去那软榻上睡了。   我几乎是沾上软榻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身边似乎坐过来一个人,有声音在耳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是想找你算账的……青眉,青萍,青原……青叶,三世你的名字都差不多,甚至你刚才的化名都带一个‘青’字,是因为太懒,还是潜意识中想和本座配成一对呢?”   他似是笑了一笑,笑声隐带一丝落寞:“我猜,是因为你懒。”   那声音极低,对我来说也极模糊,压根没过脑子,然后我就陷入了沉睡。   我的手臂本来被那熊南天打伤,虽然我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但睡着以后,那里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甚至那痛楚还顺着筋脉向其他地方涌动,所到之处都一片涨涨的痛。   青燃帝君坐在我身边,垂眸看着我,手掌慢慢伸出,将我半翻了个身。然后他将手掌按在了我的背心上,有淡淡的光芒发出,慢慢汇入我体内。   睡梦中我正在忍痛,但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暖流,我整个人就像浸入温泉之中,说不出的舒服适意,那伤痛之处也慢慢不疼了。   似有声音又叹了口气:“那雄霸天的掌力带阴毒,本座还以为吓你一场,让你出几身冷汗,能将那毒逼干净,倒没想到它会如此黏人,说不得还得给你医治下。”   这种疗伤方式显然很耗仙力,青燃帝君额头隐隐有汗沁出。   这样他为我足足治疗了半个时辰,他才收回手掌,而我睡的更沉了。   他一抬手给我盖了一床毯子,然后起身拿出传音符,连接了一个人。   片刻后,那边终于接了,听上去困意很重,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皇叔?找小侄有何吩咐?”   这种情况下还如此有礼貌,不愧是天界太子殿下。   青燃帝君唇角浅浅挑了挑,干脆利落地吩咐:“紫烨,大后日为本座预备一场合宴,要最隆重的那一款。”   那头的帝紫烨瞌睡全跑了!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讶然:“啊,皇叔要和谁合宴?哪位仙子?这……这太快了,小侄完全没准备……”   “你没准备不要紧,本座有准备就可以,毕竟这是本座的合宴,你只负责操持即可。”青燃帝君吩咐完就关了传音符。   只剩传音符那边的帝紫烨一脸懵逼加震惊,甚至心里隐隐感觉不妙。   他顿了一顿,终于沉不住气,拿出一枚传音符联系了百花司的牡丹花主:“牡花主,花绛可回来了?”   牡丹花主:“禀太子殿下,没有。”   “那她可联系金盏?”   “也没有,她一走就杳无音讯了。”   “她是花使,为何不去找找她?”帝紫烨怒。   那边顿了一顿:“殿下不是说让她冷静几天就能自动回来了?” 第47章 睡臆症了? 花绛到底在哪里?   帝紫烨噎了几秒, 轻吸一口气:“用紫花令联系一下她,看她在哪里。”   “是!”   紫花令是牡丹花主发给十二花使的令牌,可以由花主单方联系花使, 任何花使不得将此令牌关闭, 一旦有急事发生,花主就可用此令牌将所有花使召回。   花绛虽然来得时日尚短, 但也分到一枚, 牡丹花主也教给她使用法子和规则, 就是不知道这位浣花使记住没记住, 毕竟她还一次也没用过这东西。   她做法打开了能联系花绛的紫花令——   片刻后, 终于显示接通。   牡丹花主松一口气,直接道:“花绛, 你在哪里?”   那边传来一道清冷磁性的男声:“找她何事?”   牡丹花主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你……你……你是谁?浣花使花绛呢?”   “她在睡觉, 任何人不得打扰, 包括你。”那男声调子淡漠又隐带威势, 让牡丹花主心里莫名一抖, 微张了口, 尚没想起再问什么, 那边已经把令牌关掉。   牡丹花主还是第一次被人先关闭紫花令, 如在以往, 她早气势汹汹重新连接上,然后劈头盖脸骂对方一顿顺便也骂持令的花使一顿了。   但这次,她莫名不敢。   脑中像风车似的各种风暴,那个男子是谁?!!这么晚了花绛为何会和他在一起?还把最要紧的紫花令随便给了他——   她心脏噗噗乱跳,所有的瞌睡都跑了,原地转了两圈,不知道该不该把此事禀报给太子爷。   她虽然不知道帝紫烨和花绛之间的具体情况, 但她明白帝紫烨确实是把花绛当平妻在养的。而花绛对帝紫烨的感情就算瞎子也能看出来。   她以为这俩是钉板钉钉的一对,就算听说了花绛在太子爷的合宴上出现之事,她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真的分手,她也只当花绛在使小性子,等想通了自然会回来,到那时太子爷再好言好语哄两句也就能哄好了。   花绛是离不开太子殿下的。   这是牡丹花主一贯的认为,却没想到花绛离开不过三天,身边居然出现了男子同宿!这要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只怕就是一场风暴!   太子殿下绝对会对花绛真正放手,花绛命运堪忧,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说不定会被打下界,永远不许回天庭的!   可如果不说,太子殿下还在等她消息啊!   牡丹花主在那里推磨似的转,正在这时帝紫烨的传音符又亮了起来,她硬着头皮接起,一横心快速道:“殿下,大概天色太晚,花绛睡觉一向沉,她并没有接。应该是没看到。微臣明日清早再联系一下她吧。”   那边沉默片刻:“好。”   挂断传音符后,牡丹花主出了一身冷汗。   这还是她第一次欺瞒太子殿下,可是她又不想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想私下先联系到花绛,了解清楚后再做打算。   至于帝紫烨,他后面再无睡意,连夜召集自己所有的暗探下属,让他们打听花绛的下落。   快天亮时,终于有暗探向他禀报:“殿下,有人看到浣花使去了三重天无界城,这几天她一直在小酒馆喝酒来着。”   三重天?   她居然去了那种凶险蛮荒之地——   不过,以青燃帝君的性子,应该不会去那里才对。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青燃帝君要合宴的女子不是花绛而是另有其人……   他坐在那里伸指敲了敲眉心,还是松一口气的。   算了,不晾着她了,他稍稍休息一下,就去无界城把她接回来吧。晾了三天约莫也够了。只要给足她面子,以她对他的感情是会跟他回来的。   ……   青燃帝君垂眸看着睡着的淡紫衣裙的小花仙,忍不住勾了勾唇。   看来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喜欢用常理出牌,在下界是如此,回到上界依旧如此。   他用手指轻轻拂了拂她的下巴,低语:“你给本座造三世劫倒是挺会抓本座软肋的,每次都完成的很完美……每一次离开都如此决绝,看来确实没把本座放在心上。三世……三世居然都没打动你的心……小花绛,莫非你的心是用石头做的?你真是一朵花么?”   “小花绛,按道理说,那三世不过是一场场浮云,如你所说,我们只把它当成一出戏,戏唱完就该干脆离场了,本座也不该再惦记你……可是,你给本座造成的伤害过深,那三世都是你提前离场,而我每一世都疯了似的寻觅,找你成了我的执念……执念过深就无法放下。”   床榻上的紫衣女子微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她还正在睡梦里,自然无法听到,不过,她却下意识抱住了青燃帝君那只作怪的手,呢喃了一句:“风衍君……”   青燃帝君手指一僵,就要撤回自己的手,却被她死死抱住:“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明明……明明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你承诺过的……”   她眼角滑下泪来,那泪珠滴落在他的手心里,微烫。   青燃帝君垂眸看着她的睡颜,眸中如有风云在凝聚。半晌,他轻叹了口气:“他也是你的执念啊……你喜欢的是尘世的风衍君,而不是上界的帝紫烨是不是?他们不能算是一人……”   说到这里他顿住,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手一直被她抱在怀中,他动了一动,她却像是护食的孩子似的死抓住他的手不放:“别走!”   “花绛,你把我当谁了?”   她自然不会回答他。   他轻吸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笑,似嘲似讽。   帝紫烨怕她暴露身份洗掉了很多人的记忆,包括她的。大概以为她的容貌和青眉仙尊不似,声音不似,名字不似,再没这方面的记忆,他就无法找到她了。   但他青燃帝君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的生活习惯下意识动作这些都改不了,他只要有心,有所怀疑,自然能将她找出来……   她在他设立的宴会上可以掩饰自己的喜好,但她平时并没有,他暗观察她几日,自然就清楚了。   她身上某一处一闪一闪亮起来,那是自她储物空间里传出来的。   她开始睡不安稳,眉尖蹙的紧紧的,似是很烦有人打扰。   青燃帝君知道她有起床气,尤其是睡不好的时候,这起床气更是惊人。   在下界他是小青燃的时候,曾经淘气故意打扰睡着的她,结果被她拎着戒尺围着山头追了他好几圈。   所以他干脆施法打开了她的储物空间,拿出了那枚闪亮的令牌。   他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代她接通两三句把牡丹花主怼了回去后,又把令牌放回到她的储物空间内。   刚刚放进去,她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青燃帝君微微一顿,默不作声看着她,和她对视,然后发现她的视线无焦距,不像是真睡醒的样子。   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睡癔症了?”   她不答,却呼地一下坐了起来,直接下了软榻,直着眼睛在附近转悠,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痛苦,似是忍着什么。   青燃帝君倒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干脆在那里抱臂瞧着她。   她这是梦游?   她在附近转了好几个圈子,然后站在那里,一脸的纠结:“在哪里了呢?怎么找不见了……”   “你找什么?”他好奇问。   “厕房,好憋得慌……我记得在这里的……”她的表情看上去更难受了。   青燃帝君:“……”   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是一挥手在旁边用术法搭了个茅厕,将她送到门口:“进去吧。”   她就进去了。   青燃帝君还是很有节操的,他退后几步,坐回到软榻上,等她出来。   她出来的稍稍有些慢,走路也有些趔趄,边走边系裤腰。   她是真喝多了,那裤腰带她只是随便一勒,慢慢的有滑开的趋势,甚至那裤缝也不对,看上去歪歪曲曲的。   青燃帝君忍了一忍,没忍住,一抬手将就要爬上床榻的她拦住:“弄好再上去。”   她似是没听懂,抬头怔怔看着他:“啊?”   “带子没系好,也有些歪。”   “额。”她一脸懵懂,但还是很听话的,低头又将裤腰解开了,裤子很松,刚一解开就向下一滑!   如不是青燃帝君手疾眼快,及时帮她一提,只怕她就完全走光了!   就算是这样,也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肌肤,那腰线紧致如玉瓷,让青燃帝君看到时呼吸也跟着一紧。   她低头又系,依旧是随便一勒。   青燃帝君终于看不过去:“我来!”   三下五除二帮她把裤腰系好,也顺便把裤缝弄正,她倒是乖,又躺到软榻上去睡了。   青燃帝君原本想要打坐来着,被她这一折腾,心绪有些不稳,一闭上眼睛就是她那一截玉瓷般的细腰以及无意碰到时的温热触感……   ……   我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睡醒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是在荒郊野外还懵了一懵,再看到旁边坐着的青燃帝君就更懵上加懵。   “醒了?”他问,声音还隐隐有些莫测:“睡的还挺香。”   我终于想起昨夜谈的那些条件,心跳了一跳,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坐起身跳下软榻,含糊地谢了他一声,就向密林深处跑去。   我得去放个水。   找了个僻静处,解腰的时候我僵住了!   我的腰带平时只是系个活扣,但这次活扣倒还是活扣,却打了个漂亮的十字花,看上去不是一般的美感。   这绝不是我自己的杰作!   谁动了我的腰?! 第48章 诡异话题 这话题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我下意识感应身上, 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   应该没失身吧?我在下界看的小画本上说,女子的第一次会非常疼,起不来什么。   当然, 不排除里面有夸张成分, 但应该也沾一点边吧?   也或者神仙和凡人在这方面不同?   那我到底失没失/身?   不管失/身与否,他占了我便宜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的腰带就是铁证!   我也顾不得解决放水问题了, 深吸一口气, 直接飞回去, 质问老神在在打坐的某位帝君:“帝君为何要在昨夜占我便宜?!”   他挑了挑眉:“本座占你什么便宜了?”   还不承认?!以为我是女子就弱势地不敢提这个?不敢拿证据?那太小瞧我了!   我唰地一下撩起裙子, 露出自己还打着漂亮堪比蝴蝶结的裤腰腰带:“帝君何必故作糊涂?这总不能是我自己系的吧!”   他似被我彪悍直接的动作给震住了, 瞧着我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你对着别的男人也这么撩裙子让人看腰?”   这话新鲜!别的男人谁敢动我的裤腰?!动一指头也被我拍到姥姥家去了!   “别转移话题!”我怒:“还请帝君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您是不是还占了我其他便宜了?”   他抱臂看着我:“本座还能再占你什么便宜?”   我握拳:“何必明知故问?你是不是已经把我……把我那个了?”   “哪个?”   我:“……”这也太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我怒视着他不说话。   他似乎终于明白过来,要笑不笑的样子瞧着我:“你是说夫妻之事?我做没做你没感觉?这还用问?”   我, 我确实没啥感觉来着。   我哼了一声:“不是每个做了的都有感觉的, 或许我们身体异于常人, 做和没做事后都差不多……”   他忽然笑了起来, 眼睛却危险地眯起, 上下打量我一眼:“小花绛, 你这是在激本座么?”   “激你什么?”我一时不懂。   他一抬手将我拉近身边, 在我耳边道:“相信我, 如果本座和你双修过, 绝对不会让你没感觉的,更不会事后差不多……”   他的气息吹拂在我耳边,我的脸瞬间火辣辣的,将他一推:“登徒子!”   他顺着我这一推之力后退了一步,哈哈大笑:“怎么?害羞了?你我已将合宴,以后双修是顺理成章的事。倒不必太回避此话题。”   他难得大笑,声音磁性清朗, 远远传播开去,在梧桐林中回荡。   他容貌本来就极美,只不过平时气场太大,让人容易忽略他的容貌。现在他一笑之下,仿佛周围的梧桐树都跟着亮了一亮,不是一般的扎眼。   当然,他说出来的这番话也像一根针在我心里扎了一扎。   我心脏猛地一跳,双修?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只是合宴而已,又不是成婚,倒不必提前太担忧这些。   我心里给自己安慰一波,深吸了一口气:“帝君,我觉得现在讨论这话题不合适,打住,打住。”   “这话题不是你挑起来的么?”   我咬牙:“说起这个,那我想请问帝君,为何要动我腰带?”   青燃帝君没多说话,一抬手就施了个法,周围的空气迅速凝聚,凝出一面清蒙蒙的镜子,镜子上显示出来的正是我昨夜酒醉睡着后起来梦游似的场景——   我看了几眼脸就青了。   青燃帝君坐在软榻上懒洋洋瞧着我:“原来你喝醉酒是如此彪悍的。”   我:“……”   我这人喝醉酒是喜欢睡觉不假,但也有个不太好的小毛病,我容易起夜……   常常在梦中四处找那五谷轮回之所,造成的后果是我会梦游,当然,梦游时不会干什么坏事,就是会自动找地解决,解决完毕后我会再自动回床上继续睡。   这个毛病还是金盏告诉我的,所以我一般喝醉后选择睡觉的屋子都是自带厕房的,免得闹出什么笑话。   这次我没感觉自己酒醉,只是觉得特别犯困,所以睡着时也没多防备,没想到还是出了这么大的洋相。   幸好他随手撤去那镜子后便不再提,只是说了一句:“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喝醉。”   我没吭声,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随手收拾了这里的东西,一拉我的手:“走吧。”   扯着我就飞到了空中,我心里略有些慌:“去哪里?”   “当然是青燃宫。”   我吓一跳,二话不说就扯回了自己的手,正色道:“这不好吧,帝君,我们毕竟尚没合宴……再说合宴了我也不能住在青燃宫啊。我还是先回百花司,我毕竟是浣花使,不能离职太久的。”   他瞧着我不说话,我一横心又向他保证:“放心,我不会跑路的,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嘛。”   他笑了:“好,随你。”   他轻易不笑,而今天有些邪性,我已经看到他笑了好几次了。   每一次笑都像是有天花跟着飞坠,让人心情也莫名跟着飞扬起来。我趁机向他告辞,一溜烟跑了。   ……   “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要找疯了!”我刚回到百花司,牡丹花主就将我堵在房间里,几乎要扯着我衣领子吼我。   百花司位于八重天,而我去的地方是三重天,我一路走走停停的,走了将近一天才回来。   被牡丹花主斥责我还是有些心虚的,还有些纳闷:“你找我可以用紫花令啊。”   “你还敢提紫花令?”牡丹花主怒:“那玩意儿就昨晚接通过一次,后面就无论如何也接不通了!”   我一怔,接通过?   “我昨晚喝醉了,我接了你的紫花令了?抱歉,我没印象了。”   “你有个毛的印象,又不是你接的。对了,你昨晚到底和谁在一起?那男人是谁?他有没有占你便宜?你也是,喝醉了也不知道保护自己……”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正沉吟,牡丹花主已经将我打量了一圈后开口:“看你模样倒没被人占了实质便宜去。这就好,这段咱就先揭过不提了。花绛,你以后得注意些,不能再这么随意乱跑,尤其是三重天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什么鸟人都有。我知道你心里不平,不舒服。所以你跑出去散心我也没怎么找你。但你喜欢的这人毕竟是太子殿下,他身份摆在那里,有很多的不得已。这几日他十分担忧你,昨晚还向我打听你的行踪,我才用了紫花令找你……放心,你身边那臭男人接紫花令的事我没告诉他。要不然又是一场大是非。好了,你能回来就好,你先歇着,别再乱跑了。”   牡丹花主说话语速一向快,不容任何人插嘴。这次就更是快的厉害,中间连个停顿也没有。一番话哗哗说完,不等我说话她就一溜烟又跑了,害得我想向她解释几句都没来得及。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算了,我和帝紫烨的事是我的私事,倒不必和其他人解释。   我其实一直在考虑要怎么办,明明是出去散心的,没想到会散出一段诡异的姻缘来,不但郁闷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奔行了大半天,也有些疲惫,干脆先蒙着被子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尽薄暮,金盏一直没出现,不知道这妮子跑到哪里去了。   我问了路过的小花仙,小花仙告诉我,因为我的离司出走,侍候我的金盏受了惩罚,被罚到后花园里浇水除草去了。   于是,我脚步一转去了后花园。   百花司的后花园自然各种仙花齐放,建筑布局也雅致古朴,亭台轩榭点缀其中,人在园中走如在画中游。   这后花园什么都好,就是面积有些大,方圆足足千亩,一眼望不到边的,想要找个人出来稍稍有点困难。   我正要绕过一块大仙石,就听到仙石后有人在说说笑笑。   听声音是其他三位花使,我最近和她们还是颇合得来的,她们对我也一直很客气很热情。   我正要出去和她们打个招呼,顺便问问金盏在哪一块地受罚。   但她们正讨论的话题让我顿住了脚步。   “我就知道她必然会回来,使使性子罢了,她真舍得和太子殿下的这段好姻缘?”   “肯定是舍不得的,说实话,她也太作了,人家龙族公主都没嫌弃有她的存在,她倒嫌弃人家了。也不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   “其实也不是嫌弃吧,我觉得她是仗着太子殿下对她的宠爱故意拿乔,让龙族公主一个下马威。证明她就算是平妻太子殿下也是在乎她的,所以才在太子殿下的合宴上玩这么一出。没想到玩翻车了,太子殿下压根没去找她。听说这几天太子殿下一直陪在龙族公主身边,还去了龙族正式换了庚帖下聘。”   “是啊,我昨日还在街上碰到他们二位呢,小两口和和美美的逛街呢。”   “我猜啊,太子殿下这是给我们府中这位一个教训呢,让她知道点进退。这不是现在就灰溜溜自己回来了嘛?放心吧,只要太子殿下给她一个好眼神,她立即就会扑上去了。”   \"肯定的,毕竟也是太子平妻呢,她能舍得这位子?\"   我站在石头后,听她们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讨论,有说有笑的。微垂了眸子。   我没想到上界的这些花仙们也如此八卦,也喜欢在背后道人短长。   说实话,她们说我的那些话,我这一路在茶馆酒肆吃饭喝茶的时候,也常常听其他人说起,内容大同小异。   都觉得我那一场是去闹事,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拿捏太子殿下,结果没拿捏住,太子殿下压根没寻人,和龙族公主卿卿我我……   我那时第一次听他们如此说的时候,心上还是像被插了几刀。但懒得费口舌去解释。   现在没想到我百花司内部的人也如此说,我以为是朋友的人也在说我闲话,看我笑话。   虽然这朋友只是普通朋友,但毕竟嘻嘻哈哈相处了一个多月,很有了几分香火情。   甚至这三位还是和我走的最近的,平时最喜欢找我一起做事一起游玩的。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你们在这里又乱嚼什么舌根?”一个声音自不远处传过来,是和我一向不对路的玫瑰花使玫若卿。   那三位花使吓一跳,看清是她后,纷纷拍了拍胸口:“若卿,我们正说那浣花使呢……你一向看不惯她,这次她出这个洋相,也算是为你出了气了。”   这三人明显把玫若卿当成同一阵营的伙伴了,没想到玫若卿脸一沉,冷冷地道:“我是因为一向看不起凭裙带关系进来的人,才怼她和她作对。倒是你们,明着和人家那么好,背地里却说人坏话看人笑话,未免不厚道!”   我背靠着大石,忍不住摇了摇头,倒没想到玫若卿是这个态度。   我脚步一错,大步走了出去,无视那三位变了脸色的花使,从容一笑:“诸位说的好热闹!倒没想到我的事能让诸位如此开怀,成了诸位开心的谈资。花某不胜荣幸。但背后说人不太好,不如当着我这个当事人说道说道?”   那三位花使脸色直接青了!   毕竟在她们的识知中,我会是太子殿下的平妻,身份还是很高的,如真得罪了我,日后她们的日子说不定会很难混……   她们看着我,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干笑了几声,含糊向我道了声歉,纷纷扯个理由跑了。   倒是玫若卿没走,她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古怪,半晌憋了一句:“虽然我不赞同被人嚼人舌根,但我还是看不惯你!”   我挑唇一笑:“彼此,彼此。虽然你为我说话,我依旧和你不对路。”   玫若卿像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就想走,腰间的紫花令忽然闪了起来。她忙接起,里面传来牡丹花主噼里啪啦的声音:“你有没有看到浣花使?混账,她又不见了!她的紫花令已经接不通……”   玫若卿看了我一眼:“她在花园,正站在我面前。”   牡丹花主松了一口长气:“谢天谢地,那让她速速回百花厅,太子殿下到了!对了,你也来,太子殿下这次是有事要宣布!” 第49章 强行合宴 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百花厅是百花司的议事厅, 也是办最隆重仪式的地方。   此刻,百花厅最中央的长桌上,摆了一溜的各种珍宝, 都是世所罕见之物, 或光华闪闪,或莹润通透, 或鲜艳夺目, 或低调华贵……   我一进来就被这些珠光宝气晃了一下, 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   再下一刻, 我的手便被人握住, 低沉浑厚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花绛!”依旧熟悉的让人心悸。   是帝紫烨,当今太子殿下。   我睁开眼睛, 下意识想要扯回自己的手, 但被他死死握住, 我如想强撤回来, 除非砍掉我和他其中一人的手。   我抬眸看着他, 微微一笑:“太子殿下, 请放手。这样拉拉扯扯的可不好看。”我另一只手手腕一翻, 掌心就出现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 冷静问他:“你是自己放手?还是我砍断我们其中一人的手腕?”   帝紫烨一僵, 我估摸着我如果和他大吵大闹一番他倒是有办法对付的。   毕竟在下界的时候,我有时候对他不满会直接吵出来或者哭出来,一般他只要哄我两句我就自己好了。   但现在我的态度大概让他感觉到了疏离冷酷,他到底松了手:“这是气还没消?”   他看了看大厅门口陆续进来的其他花使,好多双眼睛落在我和他身上,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很注意形象的,没多纠缠, 退了一步。   我也后退了一步,向他拱了拱手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来此所为何事?我倦了,不想……”   “阿绛,不要赌气,我知道我和吟霜的事让你很生气,这事不该瞒着你。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嗯?”   旁边牡丹花主也跟着劝我:“阿绛,太子殿下就算娶了正妃,他也是喜欢你的。你瞧,他今日本来去三重天找你了,我用传音符告诉他你已经回来后,他又忙忙赶了回来找你——这一来一回的累得他够呛,但他回来也没休息片刻,立即预备了这些礼物登门赔罪。你不要再赌气了,好么?”   “阿绛,你放心,以后再有事我不会瞒你。其实这次我也不是成心瞒你的,我一直以为你知道吟霜的存在……是我疏忽了。”帝紫烨抬手又想拉我的手,被我及时后退一步避开。   他拉了个空,倒是没说什么,微笑望着我,语气像哄一个哭着要糖吃的孩子:“阿绛,我这次来是要真正给你一个名分的。我已经征得父皇同意,将你立为太子平妃,成婚后你和吟霜可以平起平坐……瞧,这些礼物就是我带过来的聘礼,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亏待你,聘礼的数量和珍稀程度和吟霜那里的不相上下。对了,我已经让人预备咱俩的合宴,我承诺过的,也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合宴,不会有所偏倚……”   周围响起低低的抽气声,很显然,她们被太子殿下的大手笔给震住了。   给平妻也一样的荣光,确实算是对我特别恩宠了。   那些花使纷纷加入劝说我的队伍,无非就是说太子爷对我情深意重,让我见好就收。   尤其是曾经说过我坏话的那三位,更是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的欢。   她们已经得罪了我,自然不想再得罪太子殿下,想趁机拉一波好感度,我理解但不苟同。   我一直默不作声抱臂听着,心中的悲哀一波波地涌动,都被我压了下去。直到周围的嘈杂之音终于消停了些,我才缓缓开口:“都说完了?”   众人:“……”   我点了点头:“既然都说完了,那就换我来说了。”我视线转到帝紫烨身上:“太子殿下,我想我的观点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在这里我也不介意再重申一次,我和殿下从今以后只是普通朋友,不会是其他的。当然,这个普通朋友也需要征得殿下的同意,殿下如果不同意,那我们还可以做个陌生人。太子殿下要娶正妃也好平妃也罢,都和我无关。至于这些聘礼,我花绛无福消受,还望太子殿下带回去。送给该送之人。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累了,就不在这里奉陪了。”   我转身就走,帝紫烨抬手就拉我,被我身形微闪避开。   我打架的本领一向强大,如动身体的灵活度,就算帝紫烨也比不上我。   当然,我仙力低,他如果用上仙力,我就压根不是对手了。   就譬如现在,我虽然避开了他的手,但他手上仙力一涌,我的手臂就一僵,动作慢了一丢丢,又被他抓住了我的手臂,他脸色很不好:“阿绛,你这是要和我真的生分?不顾我们往日情分了?”   往日情分?   他还提往日情分?   往日的诺言是他先不遵守的!   我心里像被什么一扎,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何必强人所难呢?我考虑过了,我喜欢的是下界的那位帝紫烨……”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一时说不上哪里怪:“我拼命修炼飞升也确实是为他。但是,太子殿下毕竟已经不是他。他许给我的诺言太子殿下自然也不必遵守的。”   说到这里心里有悲哀重重叠叠涌上:“一直以来,是我没分清你们两者的不同,这才有了妄想。我知道太子殿下能给我平妃之位已经是绝大的恩宠,我该感激涕零地遵从。但对不住,我做不到。所以,太子殿下,对不住了。你我之间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的。”   我猛然扯回自己的手臂,后退了两步,再向他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花绛,接旨。”身后帝紫烨沉声开口。   我一僵,转身看向他。   帝紫烨没和我对视,只是一抬手,一道闪烁着七彩光的令谕出现在空中,那令谕上就响起天帝威严又清朗的声音:“浣花使花绛聪慧良善,和太子帝紫烨情投意合,可为帝家媳,今封花绛为百花司副主,择日与太子合宴。任何人不得违旨,否则按逆反之罪处置。钦此。”   我:“……”   我满脸不信地盯着那圣旨,知道那是真的,天帝的圣旨没有任何人能假冒。   可是,下这种旨意——   再然后我的视线转到帝紫烨身上,帝紫烨温声道:“阿绛,接旨吧。”   我心里像有什么轰然崩塌,沉声道:“太子殿下,您这是用圣旨来逼婚?”   帝紫烨叹气:“阿绛,这怎么是威胁呢?你一直是想嫁给我的不是么?我承认这圣旨是我求来的,想给你一个惊喜,给你一份体面,来补偿前几天对你的伤害。好了,咱不闹了,你先乖乖地接旨。后面的事咱再慢慢商量。”   我胸中有血在沸腾,我手指握紧:“我如果就是不识抬举不接旨呢?”   帝紫烨一窒,看着我:“阿绛,天帝的圣旨无人可以违抗。一旦抗旨不遵,是会被押到诛神台处决的。”   其他花仙也趁机劝我,劝我见好就收,不要任性违旨,免招大祸临头。   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握着的拳头都有些发抖。   帝紫烨看着我的眼神隐隐有些受伤:“阿绛,你就这么不愿嫁给我么?”他大概是怕夜长梦多,手指一弹,那道彩霞般的圣旨就朝我飞了过来。   我死死抿住唇,明白这道圣旨一旦接了,那这婚约就会得到天证,这个太子平妃的头衔我也再摆脱不了,除非他厌倦了我,跟我和离。   而且这圣旨上是有法力的,我拒绝不了,只能眼睁睁看它飞向我……   眼看这圣旨就要贴上我的衣袖,半空里却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捞,就将那圣旨在中途截胡了。   “谁?!”   “谁敢在这里捣乱?!”   众人大惊,吵嚷起来,纷纷冲上前,但他们刚刚冲了两步就僵在哪里了。   因为那截胡圣旨手的主人已经现身,一身标志性的玄色长袍,逆天的容貌,逆天的气场,正是青燃帝君到了。   众人冲到一半,被他冰凉的视线一扫,全顿在那里。   呆了须臾后,才纷纷向这位帝君行礼。   帝紫烨脸色微变,也向他行了一礼:“皇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青燃帝君将那圣旨随意一抖:“我老人家再不来,你就犯了忤逆之罪了。”   帝紫烨脸色发白,强笑道:“皇叔说笑了,侄儿哪里忤逆了?”   “想强行和你未来的皇婶婶合宴,还不是忤逆?”青燃帝君轻飘飘开口。   他这句话的威力堪比天雷,把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炸了个外焦里嫩,有人一不小心撞在桌子角上,险些将桌子绊翻。   帝紫烨身子微微晃了一晃:“啊?”   青燃帝君自顾自坐在上位,还把我也扯了过去,不善地问我:“看来你还没将我们的事向他们公布是不是?”   我见了他就气虚,尤其是被他禁锢在身边时,心里就更没底气:“还没来得及……”   一直看戏看呆了的牡丹花主脱口叫道:“你就是昨夜待在花绛身边,替她接了紫花令的野男……帝君爷爷啊。”   幸好她还算机灵,及时把‘野男人‘三字吞回去,换成了帝君爷爷。   当然,她这番话也给大厅里所有人自击心灵的暴击,众人又傻了,大气也不敢喘。 第50章 我自愿的 来自两个大佬的逼婚   帝君爷爷?   青燃帝君望了牡丹花主一眼:“你多大了?”   牡丹花主一愣, 下意识回答:“下仙两千一百余岁。”   青燃帝君微微点头:“不错,只比本君年长了几百岁,不必称呼爷爷了。”   牡丹花主:“……”   无数人讶异地睁大眼睛, 这其中也包括我, 都没想到这位帝君如此年轻!   似乎比帝紫烨还小?帝紫烨都将近两千岁了……   帝紫烨显然是知道这位帝君年岁的,他的关注点也不在这里, 他看看我再看看牡丹花主, 沉声道:“怎么回事?”   牡丹花主知道再瞒不过去了, 就把昨夜和我联系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帝紫烨脸色发青, 又问我:“阿绛, 你昨夜怎么会和皇叔在一起?你们是去围猎时凑巧碰到?”   我微微蹙眉,帝紫烨的语气像审问, 让我不爽。   我还没说什么, 青燃帝君已经淡淡开口:“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紫烨, 你以何身份来问这个?”   “皇叔, 小侄问的是她, 她是我未来的平妻, 父皇已经下了旨的。”帝紫烨回答的不卑不亢。   “那你可经过她同意了么?”青燃帝君的手指指了一下我。   帝紫烨:“……”我闹婚和他决裂的事闹得挺大的, 而且青燃帝君就在现场, 帝紫烨想要否认也没法否认。   他深吸一口气才道:“我和她一向情投意合,无论在下界还是在上界,她都想要嫁给我,而且不止一次有此表示。我瞒着她和龙吟霜合宴的事是我不对,阿绛也只是一时气怒之下才和我决裂。但那只是她的气话,当不得真的。皇叔真想娶妻的话,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要拆散我们呢?”   他视线又转向我:“阿绛, 此事不是玩的,我们俩个的事没必要扯帝君进来。你先过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你放心,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再提出来,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他看上去极为诚恳,我在气怒之余又感觉无力好笑。   他直到现在依旧以为我只是使性子,在和他闹……   其他小事上我能对他使性子,闹一闹就有了。但现在是原则问题——我确实是真的放手啊!   青燃帝君笑了,他拍了拍我的手:“好吧,本座再给你一次选择,你现在还想嫁给他么?”   他声音很温和,但我却从他低沉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警告意味。   尤其是在他还握着我一只手的情况下,我严重怀疑我只要答不对,我这条手臂就会被他硬生生扯下来,小命也一样不保……   这里的人谁会是他的对手?   一个也没有吧!如果我死在这里,估计也没人能替我报仇,帝紫烨大概就会悲愤一下,怒斥一下,他不会为了我搏命的。   虽然当初的我会为他搏命,但我们的感情一向是不对等的……   无数双眼睛聚集在我身上,大概都在等着我大义凛然地硬和青燃帝君杠!   呵呵,我才不做这样的傻子。   我一仰头,很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不想!在他的合宴上我已经和他彻底斩断这层关系了。”   “很好!”青燃帝君总算满意了,再拍拍我的手:“本座就知道你是识大体有骨气的姑娘。”   我向回撤了一下自己的手,但他的力道控制的很好,我压根撤不回来,甚至刚一用力脚下就趔趄了一下,险些扑在他的怀里。   我忙拿桩站稳,帝紫烨脸色苍白看着我:“阿绛,这圣旨你打算违背了?”   我心里忽然一动!   违旨是大罪,说不定会被打下凡间重新投胎的。   现在我如果被打下界,倒是能逃离两大佬的逼婚了,说不定还能自由自在做我的大花妖……   不过,青燃帝君明显没想让我背这个锅,他淡淡开口:“她这不算违旨,因为她在昨夜已经答应做本座的妻子,你这圣旨是今天下来的,已经晚了。陛下一向英明,断不会为了宠爱儿子,替儿子抢婶婶为平妻。紫烨,你记住,别做给你父皇抹黑的事。”   帝紫烨险些被他这大帽子给扣得噎住,俊脸发青:“你……您……您说她答应做您的妻子有何为证?”   青燃帝君又拍了拍我的手:“现成的人证站在这里,你还想要什么凭证?”   于是,又一堆的视线集中到我身上,我低垂了眸子,继续装死中。   牡丹花主还是很向着自家花使的,也为帝紫烨站台,她视线紧盯着我,不怕死地问出一句:“花绛,你是不是被胁迫了?”   牡丹花主果然一语中的!我佩服她!   不过,我能承认么?   我如果说被胁迫了只有两个结果,一,被青燃帝君拍死。二,只能接那道圣旨,从此以后老实做帝紫烨的平妻。   无论哪一种都是我不愿的。   我浅吸一口气,微微一笑:“不,我自愿的。”   一锤定音!   众人:“!!!”   青燃帝君这次拍了拍我的肩:“好孩子。”   我:“……”   帝紫烨脸色已经发青:“阿绛!”   我不看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曾经我舍不得伤他一点,不想给他一点难堪,就算因为不满和他闹一闹,那也是小打小闹。但现在——   青燃帝君站了起来:“好了,此事到此为止。紫烨,本座和花绛的合宴还须劳动你来操办一下。”拉着我的手就走:“你先跟本座回去。”   我一愣,现在跟他回去做什么?脚下一顿。   “放心,你我尚没合宴,本座不会让你现在就去青燃宫,不过你也不适合再待在这里,本座为你新修了一座宫殿,你可暂住那里。”   我心中微动,这个地方确实不能再待了,要不然这些花仙你一嘴我一嘴的得把我烦死,而且帝紫烨肯定还会找我,有个新地方也好,最起码没这么多眼睛盯着。   于是,我就跟他走了。   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帝紫烨忽然怒道:“不,阿绛,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一直喜欢的是我,而不是其他人。前几日你还和我抱怨青燃帝君不好,还说要设法躲他远远的!怎么可能这么几天的时间就心甘情愿嫁给他呢?你一定是被迫的!”   我蓦然站住了,回头不相信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说的对,我确实是被迫的,也确实不是心甘情愿。但是,他当面说我抱怨青燃帝君……虽然这也是实情,我也确实在他面前抱怨过,但此刻这么说,无疑是让青燃帝君对我有不好的想法。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我日后更没好果子吃!   帝紫烨口口声声说爱我,喜欢我,就不为我的未来考虑考虑?就不怕我被这位青燃帝君拍死?   青燃帝君也站住了,浅浅勾了唇:“紫烨,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相爱相杀。本座和她就是这一种。这种更有挑战性,不是么?”   帝紫烨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青燃帝君不再废话,带着我离开。   ……   我以为青燃帝君在仓促之间给我预备的临时住所会很普通,却没想到会是一座堪比太子宫的大院落。   三进三出的,有主殿有配殿,甚至后面还带了一座大花园。花园中百花盛开,蝶飞莺舞,还有几只仙鹤在那里悠闲地整理羽毛,一片岁月静好的安详。   主殿巍峨高耸,配殿华美精致。室内更是精美和古雅共存,无论是梨花木的桌椅,还是玉石屏风,甚至屋角的那个大花瓶,看上去都是那么赏心悦目,我在里面转了一圈就有点不真实感。   这里的风格居然很合我心。   “喜欢么?”青燃帝君领着我在院里闲逛,让我熟悉环境,随口问了我一句。   “喜欢。”我答,心里隐隐不是滋味。   我是抱了一个瞅机会就跑的念头的,这一路我已经打算好了,找个机会逃离上界,回归下界,远离这上界的是是非非,继续做我的大花妖去!   这么好的地方也就住两天,有点可惜了。   “喜欢就好,这里就暂时算是为你准备的行宫吧。在成婚前,你可以一直住这里。”他说。   “好。”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这么听话?倒不像你了。”   我一挑眉:“不像我我和帝君相处也就几次,帝君又了解我多少?”   “比你想的多。”他回答。   我和他一路闲逛一路聊,倒不觉得气闷。   “当初下界为您造三世劫的是不是我?”我把盘旋在心口的疑问到底问出来。   青燃帝君视线在我身上一转:“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要不然帝君不可能在我身上花这么大的心思。”   他笑了一笑,没再说话。明显是默认了。   我好奇:“那我在下界是什么样的?怎么给你造的劫?”   他眸光微深,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有些阴森森的:“那就需要你自己想起来了,你也必须自己想起来!不然不公平。”   我被他这语气弄得心头发寒,干干一笑:“听上去你似乎有些恨我……其实吧,你可以把它当成三场戏,我只是按剧本演……如果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是你的剧本,在我这里,不到结局不算完……”他声音淡如刮过去的秋风,冷飕飕刮在我心上,后面他又加了一句:“我这人吧,心胸很不宽广,睚眦必报,所以不算大人,这小人过嘛,本座自然会记得牢牢的,直到把账全讨回来为止。”   我身子僵了一僵,正琢磨着再劝说他两句,他忽然问了我一句话,让我心又像是被巨锤敲了一记:“你和帝紫烨骂我什么了?不如当面骂一骂,让我听听?” 第51章 你后悔了? 幸好本仙撤得及时   我沉默半晌, 回答:“听说你很变态?听说你很睚眦必报?听说你心胸不宽广?”   他:“……”   我诚心诚意地看着他:“其实这些你都自己说过了,是不是真的?”   他哈哈大笑,抬手将我抱在怀里, 在我脸颊旁蹭了一蹭:“是不是真的需要你自己来验证,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僵住, 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却也知道挣不开他。   好在他也只是这么抱了一抱就放开我了, 打量一下我:“不喜欢我的碰触?”   我后退了一步, 没吭声, 等于默认。   他眸中划过一抹黯然, 又问我一句:“那帝紫烨呢?”   我脱口道:“他在这方面很君子的!”   他看了我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转身走了。   ……   我以为我会被青燃帝君软禁在这里, 没想到我居然是自由的。   这院里虽然有四名专管洒扫收拾的小侍女, 但她们功夫一般, 我一个能打她们十八个。而且她们也根本不管我的行踪, 只干各自的工作, 连聚在一起八卦的都没有。   我可以在院里自由闲逛, 甚至还到院外转悠了一圈, 也没人阻拦我。   他这是对我的信任?还是对他自己的信任?也或者他派属下隐在暗处盯着我, 毕竟他那十六位下属都是精英干将,暗中盯个人小意思!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我没动声色,干脆走了出去。   还没有人在跟踪的过程中不被我发现的,我要把背后跟踪之人钓出来!   我去了街市,在街上溜溜达达,进这个店, 出那个店。偶尔买样东西,喝个茶什么的。这么折腾了一大圈,我注意观察了一下,确实没看到跟踪者。   他居然没派跟踪者,就不怕我跑了?   呃,他大概觉得我好不容易飞升到了上界,肯定不舍得下去。而上界是他的地盘,我无论跑去哪里他都能很轻易把我找出来,所以不必盯着我。   当然,为保险起见,我今天没预备做什么,只是闲逛。   ……   一个雅间。   我自己要了几样这酒楼的特色菜,在这里自斟自饮,顺便整理思路。   这酒楼虽然不是仙界最大的酒楼,但这里的菜式地道,最主要是酒好,据说这家酒楼的老板在下界时是位酿酒大师,飞升以后也没忘记老本行,开了这家酒楼,在仙界口碑还是很好的。   这家酒楼有样好处,价格公道,所以生意很兴隆,而且普通仙者来这酒楼用餐的人多。   因为我拒太子婚和青燃帝君要合宴的事,我这名小花仙在这上界成了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关于我的八卦。   内容无非两种,一种是觉得我是白眼狼,先是勾搭上太子,抱了根金大腿,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勾上了青燃帝君,抱了根更大的金大腿,这种话题讨论起来分外劲爆,讨论的人多,也大部分认同这种观点。最后大家总结一下后,都觉得我不像是花仙,更像是妖魅的狐狸精,魅惑天下,堪比苏妲己。鄙视之。   至于第二种,就比较温和了,觉得我这个小仙很有手腕本事,可以一口气勾着俩个黄金单身汉还没翻车,实在是她们的新励志偶像,崇拜之。   两种内容的重合点都是我有手腕有本事,勾着两男人,这点是两种观点都认同的。   我在茶楼里听到这种讨论,心里有些堵。   在首饰店听到这种八卦,心里略感无奈。   刚才一进酒楼,我又听了几耳朵这些论调,我麻木了。   不想让这些纷纷扰扰破坏我的心情,所以我要了个单间,想好好品品这里的酒。   我将这酒楼里所有的特色酒都要了一壶,摆了一桌子,挨个品尝。   大概我这种客人太特别,那送酒上来的店伙计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怪胎,我都没理会。   管它呢!一旦下界我就再不会上来了,所以我要喝个够本才行,也不枉我飞升这一遭。   我已经打算好了,合宴前青燃帝君肯定盯我很紧,帝紫烨也不会死心,只怕也会派人盯着我,我十有八九跑不掉,一旦失败那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而合宴后,帝紫烨会死心,青燃帝君也会放松警惕,到那时的成功率能有八成,最值得一试!   在此之前,我要做下界的一切准备,譬如买些好东西,譬如联系孟青青……   明天我去找青青,和她聊聊,从她嘴里套点关于不喝孟婆汤跳下界的路数。当然,我没想把我的打算对她说,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连累她。   心里有了具体的打算,我就不再总是心慌慌的了,能安心在这里品个酒,享受生活。   我正品尝一种颜色血红的酒,忽听隔壁传来一些动静。   这酒楼什么都好,就是这隔音效果不好,雅间里也很容易听到隔壁的声音。   当然,动静大了才能听到,如果只是低声细语地交谈,还是打扰不到隔壁的。   而隔壁的声音就有些大了,先是椅子哐当倒地,像是有醉汉摔倒,接着就是一个女子忍不可忍地抱怨:“紫烨,你犯不着这样吧!”   我握着酒杯的手指略一僵。   紫烨?帝紫烨?那这女子是?   “吟霜,你走开,不必管我!”隔壁又传来帝紫烨的声音,总算为我解了惑。   我微垂了眼睛,低头喝了一口酒,这酒味道有些涩,有些苦,顺着喉咙滑进胃,又火辣辣地烧得慌。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喝个酒也能碰到这一对,让我喝酒也不香了。   “紫烨,你这样……可想过我的感受?”龙吟霜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怨怒:“明明我和你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是后来者。现在搞成这样,倒像我是夹在你们中间的。这一天你已经向我发火三次了!”   帝紫烨没说话,我原本没打算再听,但她声音实在太大,我除非把耳朵堵上,要不然这墙角我不听也得听。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叹了一口气。   我原先对帝紫烨和龙吟霜之间的事了解实在太少了,这才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我如果早听说他们的关系,就算飞升上界也绝不会找他。   龙吟霜是无辜的。横插一脚的是我,幸好我这一脚及时□□了,不至于酿成大错。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龙吟霜继续诘问。   “什么怎么打算?”帝紫烨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沙哑的酒意:“我还能怎么办?连父皇也不肯再为我做主了。我还要为他们操办合宴……哈哈!我想挽回她,想让她留在我身边。可是她不肯……就算没有青燃帝君她也不肯。除非我把她立为正妃,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怎么?你后悔和我合宴了?”龙吟霜声音冷了下来。   帝紫烨没吭声,龙吟霜等了他片刻,那怒意也压不住了:“看来你是真后悔了,那你去龙族退婚好了!本宫不勉强你!哼,看你和我退了婚,是否能娶到你心仪的那一个!”   帝紫烨终于叹了口气:“退什么婚啊,吟霜,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们已经合宴,你也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必须为你负责。”   “只是负责?你对我没感情?”   “自然是有的,吟霜,我自小就知道你会是我的妻子。你不必胡思乱想。我只是……只是心不平而已。没想到她会这么在乎这个,没想到她是真想离开我,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赌气,却没想到她和皇叔有这一档子事……”   龙吟霜冷笑:“说起这个,我其实很纳闷的,你们帝家的皇子无论是否需要继位的太子,只要成婚,正妻都必须是龙族或者凤族公主的,无一例外。这位青燃帝君想必也是如此。花绛就算嫁给他,也只能是偏妾或平妻。为什么她倒不在乎青燃帝君这个问题了?”   “这……或许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一点?”帝紫烨声音微微拔高,似乎找到了一线生机,隐带一丝兴奋,接着就又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喂,你去哪里?”龙吟霜急问。   “去找她!”说到最后一字时,人已经在酒楼外了。   龙吟霜显然很愤怒,一脚踢翻了椅子:“帝紫烨,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呜呜呜……”   她终于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骂:“帝紫烨,你说过会对我一直好的……呜呜呜,你遇到那狐狸精就被勾了魂了,如不是合宴之后合卺了,我把自己交给了你,我就让父王退这亲事了!”   哗啦一声,龙吟霜越哭越气,连桌子也踹了。再然后那边就再没了动静,显然她也走了。   我端着酒杯一时忘了喝,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   合宴之后要合卺?   这是个例还是都这样?   不行,我必须找个人问问!   隔壁的动静闹得太大,那两个人走了之后,酒楼的活计就快手快脚去收拾了。   我再沉不住气,就走出了自己的雅间,走进隔壁雅间,塞给正在收拾的店伙计十个仙币,然后问出了我的这个疑问。   店伙计很热情,很痛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合宴之后肯定要合卺啊,无一例外的。”   如雷轰顶! 第52章 细心大胆 本座居然也被嫌弃了   我险些坐下。   那店伙计好奇看我一眼:“姑娘,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镇定了一下,走了回去。   我回到自己雅间稳定了一下心神,原先的计划要推翻提前了!这合宴绝不能举行的。   要命, 这不懂天界规矩真是太要命了, 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卖掉了!想想我先前也是在天界待了半年的,居然待了个寂寞。   我抬手狠狠敲了敲太阳穴, 只觉酒喝到嘴里都是苦的, 也再喝不下去了。忙忙地结账而去。   ……   此楼有六个雅间, 帝紫烨和龙吟霜所在的那雅间是最好最大的, 也最贵, 就算不吃东西在里面坐上片刻,也需要一百多仙币。   我所在的那雅间是比较好的, 次于最好的那间, 位于最好的那间的右边。而在我这间的右边, 则是最小的, 里面略有些局促, 一般是为钱少又想有牌面要雅间的人预备的。   而今天, 这雅间内却坐着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一身淡青飘竹纹的衣袍, 头发随便用一根同色发带挽着, 看上去随意的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神秘的青燃帝君,他是这里的常客,所有这家酒楼的掌柜伙计都认得他,甚至为他专门为他在三楼预备了一间雅间。   今日的青燃帝君有些怪,他并没有去那专属雅间,而是来了之后, 直接屈尊到了这最小最局促的雅间,这让店掌柜很惶恐。   原先帝君来了,都是店掌柜的亲自招待的,但这次青燃帝君大概是来体察民情的,微服私访,只要了一个干净利索的店伙计侍候。   而且他这次只要了一壶酒,一盘菜,就将店伙计打发出去了。   他的跟前只有一位白泽管家。   此刻,青燃帝君正转着一个杯子出神,他的对面就是白泽。   白泽是神兽之首,也是青燃宫的管家,当然,也是青燃帝君的心腹兼朋友。   此刻他坐在那里,颇为不解地望着自家帝君,他不太明白帝君要做什么,悄无声息地暗缀在那位姑娘身边,跟着人家进店出店的。   那姑娘很警醒,似乎在暗查跟踪之人。   开始白泽并没有很放在心上,他是跟踪人的扛把子,而帝君则是跟踪界的祖宗,又岂是一个小花仙能发现的?却没想到稍稍一个疏神,险些被那姑娘发现,倒吓了他一跳。   然后又被帝君警告了他一句:“如果让她发现,你就自己去把头发剃了吧!”把白泽吓得不轻!   大概用脑过度的原因,白泽的头发有些稀少,他也忒宝贝自己的头发,一根也舍不得让它掉,更不用说剃了,所以后面白泽就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白泽自然是知道这位姑娘的,甚至已经暗中调查了个底掉,说实话,确实有些特别。但也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特别,最起码比不上帝君。   所以他有些不明白自家帝君对她为何如此执著。   当然,自家帝君一向不近女色,无论什么女仙女神女鬼女妖女魔,都无法打动帝君分毫,这让十六侍卫心里颇有些犯愁,唯恐自家帝君断袖了,断了这一支的香火。   幸好他们后来注意观察了一下,自家帝君虽然不近女色,但也不近男色,所以不会是断袖,于是又放心了不少。   不过,孔雀那个杀千刀的曾经猜测另一个走向——帝君是不是某方面不行啊?所以才男女统统不吃?   这个猜测出来后,孔雀虽然被众兽侍卫暴打了一顿,但这猜测还是在众兽心里留下阴影,偏偏这事也无法求证,一直在众兽心里发酵来着。   现在难得自家帝君看中一个人,还是全须全尾的真料女人,不是应泷那样的男人婆,这让众兽非常开心,纷纷摩拳擦掌要帮帝君追媳妇,绝不能让人跑了!自然也不能被人抢了去。   更让他们欢喜的是,帝君办事就是效率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不过去三重天一趟,就拐回人家姑娘,还要合宴了!   这速度简直是完美!众兽佩服的五体投地!   唯一让白泽有些难受的是,合宴的事帝君居然交给了帝紫烨,明明他白泽才是办事效率最好的。白泽有一种被帝君鄙视了的失落感。   好在帝君还是重用他的,这不是和帝君一起跟踪姑娘的事就落在他身上。   “可看出什么来没有?”青燃帝君问他。   白泽总结的很快:“她今天一共逛了八家店铺,买了五身衣服,都是有灵力加持的。十盒增长功力的灵药,二十盒治疗跌打损伤的,十盒治疗头疼脑热的……”白泽观察的很仔细,将花绛买的所有东西都罗列了一遍:“她买的灵药最多!属下估计她的储物空间内快被药物塞满了。”   青燃帝君手指轻敲桌面:“所以你的结论是?”   白泽心中一动:“她要跑路?!”   青燃帝君轻飘飘地道:“终于反应过来了,看来你还没蠢过头。”   白泽十万分不解:“她为何要跑?难道她连帝君也嫌弃?”   青燃帝君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不错,本座也被她嫌弃了。是不是挺稀罕的?”   白泽一肚子的好奇和纳闷:“属下只是不解她为何会嫌弃帝君?帝君明明是这上界最强的,最俊美的……难道——”   “难道什么?”青燃帝君挑眉看着他。   白泽心里一惊,打死也不敢把‘难道帝君真的不行’这句话说出口,听帝君一问,他心里一急,忙改了口:“难道她眼瞎?”   青燃帝君没回答他这句废话,一抬衣袖,一缕清风从白泽头顶掠过,三四根银白头发随清风飘落,飘飘悠悠地落在白泽面前,随着银发头发一起飘落的还有青燃帝君稍凉的一句话:“你才瞎!”   白泽:“……”   好肉疼!   他终于再不敢说那花绛一句坏话,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帝君,那属下派人将她请回行宫,软禁起来?”   “软禁了她的身,能软禁她的心么?”青燃帝君冷冷反问。   白泽不服气:“那就任由她跑路?”   青燃帝君指尖的杯子旋转了一轮:“不然呢?”   白泽心急:“属下觉得或许帝君该再争取一下。”人再跑了,那帝君岂不是又没戏了?   “白泽,你说她如果跑,会跑去哪里?”青燃帝君没回答他的话,又问了一句。   白泽思索了一下:“属下感觉她被两大佬逼婚,要跑的话应该是向下界跑,毕竟她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听她平时的语气似乎对下界念念不忘的。”   青燃帝君微笑:“我猜也是如此。”   “那我们怎么办?”   青燃帝君站起身来,眸中如有微光在闪动:“此事你们不必再管了,本座自有法子。”一转身没了影子。   白泽心中一动。   他们十六神兽是跟随青燃帝君在魔界血里火里趟过来的,深知这位帝君的性子,并不是像现在这样与世无争。   帝君在魔界的时候,那是嗜血冷酷的,一旦相中了什么东西,不夺过来誓不罢休,还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只是来到这上界之后,大概是这上界没有特别吸引帝君的东西,帝君才佛了,不争不抢的。做了个闲散帝君。   虽然天帝唯恐他会拉帮结派抢了天帝的位子,防他像防贼似的。他也没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的,在这天界自成一道风景。   而刚才帝君临走时的眼神,让白泽想起帝君在魔界的情景,一旦认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曾经的帝君又回来了!   白泽只觉胸口热血沸腾了一把,同时又为那位小花仙在心里点了一根蜡。   小花绛,快主动到帝君碗里来吧,要不然——   你只能等着被帝君强取豪夺了。   ……   要去下界,就必须要经过冥界的轮回路,所以青燃帝君直接去了那里。他会在那里等她。   他很期待她准备跑路时忽然看到他时的模样,肯定很吃惊。   所以他到了冥界后谁也没惊动,径自去了那唯一的通道处,摆了一张茶桌在石头后,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她来自投罗网……   结果他一直等到夜幕将要降临,茶都喝了两壶,依旧不见她的影踪。   难道自己猜错了?她不预备今天逃走?   可是明天就没时间了,因为按规定,合宴前一天,他应该带她去祭拜父神,祭拜天地,有很多事要做,而且他也已经提前把流程给她说了。她应该知道明天是跑不掉的……   青燃帝君又等了一会,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他才死心。   因为按冥界的规矩,天黑以后是不允许人去投胎的,轮回道会关闭,他看了看那代表她曾经待过那下界的轮回道,那轮回道是鲜红色的,此刻鲜红色的雾气已经消散,代表此轮回道已经关闭。   青燃帝君站起身,想了一想,还是去找了孟婆孟青青。   然后发现孟青青醉醺醺地躺在那往生石上正在酣睡,青燃帝君心中一动,他在这里感应到了花绛的气息,而且离开不足一个时辰。   看来花绛确实来找孟青青喝酒了,那她现在人呢?   孟青青明显喝醉了,青燃帝君唤了她两声,她就睁了睁眼睛,也没看清眼前所站之人是谁就挥了挥手:“我醉欲眠君且去,不去再来喝一杯!”(此诗非原创,化用,化用)   青燃帝君就知道她这个样子就算叫醒也问不出一二三来了,二话不说,干脆读取了她刚才的记忆,再然后,他脸青了! 第53章 这个笨蛋 她居然真的跳下去了……   花绛刚才确实来过, 她和孟青青在一起喝酒,孟青青是一杯就要倒的那种,偏偏还喜欢喝。   花绛在孟青青将醉未醉时, 套问了她很多事。   下界有千千万万个, 一个轮回台是不够的,所以冥界轮回台有十八个, 每个轮回台上又分为一百多道, 每一道颜色不同, 都通向不同下界, 投胎成不同类别, 这里面的道道不是一般的多。   花绛在这方面明显不懂行,所以她问的很详细, 她确实很想回她曾经的那个世界, 主问的是那个。   但孟青青毕竟喝高了, 一时犯糊涂, 记错了, 告诉她一个错误的。   她应该跳的是第十六号轮回台, 青燃帝君就是在那里等着的。结果孟青青一时脑抽, 说了个第六号轮回台, 颜色倒是说对了, 鲜红色的。   不出意外的话,花绛就冲那里去了!   青燃帝君毕竟在这上界生活多年,他的情报网又密实,对上界的各行各类了解的不是一般清楚。   尤其是对这第六轮回台,他印象尤其深刻,原因无他,他当年就是从那里飞升回上界的, 那里连通了一个极特别的地方——真魔界。   一种极特别的邪魔之地,神也放弃的地方。那里有无数邪魔聚集,呼啸来去,杀戮、邪恶、鲜血,背叛……是那里的主基调。   原先真魔界和上界是相通的,有一条特殊的通道。时常有魔从那通道里上来作乱,搞得上界混乱不堪,上界和魔界的战争之火蔓延三界。   直到青燃帝君回归后,用轩辕剑和昆仑镜将这条通道封印,让真魔界的魔再上不来。   而且这道封印是单向的,上界的人是可以去往真魔界的,不过要抱着再上不来的打算才行。   上界的仙者们如果犯了什么大错,直接弄个魂飞魄散就狠了点,不符合上界一贯仁道风范,而打下下界又轻了点,体现不出有力的惩罚。   那么这六号轮回台的鲜红通道就成了这些人的惩罚之地,把这类人向这通道里一扔就完事了,生死由他去!   估计被扔进去的仙者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真魔界里的魔对所有仙者都恨之入骨的,下去一个仙者那只有被撕的粉碎的事……   花绛连合宴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肯定更不知道这六号轮回台功用了,她如果跳下去——   青燃帝君在读取到这段记忆的那一刻脸就黑了,也顾不得给孟青青解酒再问别的,将她一丢,飞身而起,直奔六号轮回台而去。   那六号轮回台也不是随便跳的,需要打开旁边的昆仑镜机关,他只希望她到那里后一时摸不到机关门,再多拖延一会……   ……   玉石的地面上湿滑的苔藓一片一片,可见这里不是人常来的地方。   有红色的雾气在玉石台的左边浮荡,翻翻滚滚,和十六轮回台那里的红色雾气几乎一模一样。   两种唯一的区别是,六轮回台这里的红雾气有淡淡的血腥气,十六轮回台那里是没有的。   青燃帝君赶到这里,稍稍查看了一圈后,心都凉了。   花绛确实来了,这里有她的气息她的脚印,那昆仑镜机关也打开了……   她跳下去了!这个笨蛋!   青燃帝君视线凝望着那鲜红的雾气,眸色深如黑渊,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发白。   真魔界是他这些年潜意识要避开的地方,他有在这里面的记忆,无比血腥的记忆。   但他总感觉之所以如此排斥这地方,应该不单单是记忆里那些血腥闯荡,他还丢失了在里面的一大段记忆,这记忆还是他自己用术法消掉的,用得是再无法恢复的术法。他对那些记忆显然极为排斥,不但消除了自己的,连十六神兽侍卫的也消掉了。   以至于他到现在虽然对那段记忆偶尔好奇,也找不到法子再寻真相,也潜意识不想找。   如有可能,他这辈子不想再踏足真魔界,但现在花绛跳下去了!   他刚才仔细查看了一圈,她大约是半个时辰前跳下去的,真魔界的时辰和上界不同,和下界也不同,上界一天,等于魔界半年。   那上界半个时辰,等于魔界七八天。七八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花绛的功夫,她在真魔界一天也待不了就会被魔界的人揪出来撕了……   他现在下去最多能捡她几块骨头回来,连魂魄也招不回来。理智来说,他绝不该再下去做这无用功。   毕竟他现在虽然功力通玄,但有这封印在这里,他一旦下去,虽然能用秘术返回,但也需要耗费一大半的力气,不狠狠脱一层皮上不来。他实在没必要为了几块骨头去冒险。   但是——   他在原地只是稍一踟蹰,就一横心跳了下去!   ……   我蹲在一个黑玉神像的背后,凄凉地骂了一声娘。   孟青青那个迷糊蛋坑我!   她给我指的这路压根就不是我曾经做花妖的那个世界!我曾经抱怨我那世界不太好,灵气不太充足,阳光不够热烈,山不青水不秀,被我嫌弃了不止一回两回。   但和我现在所待的破地方一比,那简直就是天堂!   这破地方太糟心了,山是黑漆漆的石头山,水是绿的人发慌的水,路是不知道被多少层鲜血浸染过的路,踩一脚也打滑的那种。天空中常年飘荡着雾蒙蒙的灰雾,不见阳光,阴冷的要命。我那个世界虽然也有魔界,但也没荒凉诡异成这样。   最重要的是,这个破地方的魔们做事太没底线了。   他们是吃人的!   我落下来时,有一群衣衫褴褛的魔正在大锅里煮东西,我险些掉进他们那口大锅里。   在紧急关头我拼命一挪,才避开那口锅落在地上,等看清那口锅里的东西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里面有两条人腿载沉载浮……   那感官刺激不是一般的强,只不过尚没等我吐出来,那些魔们就冲我扑过来。   “好鲜好鲜的两脚羊!哇,捉住她!捉住她!肉质肯定很鲜嫩!”   那些魔们个个功夫居然很不错的样子,我扫一眼就明白如单打独斗,我或许能撂倒几个,但他们这么一窝蜂齐上,我当机立断,还是跑路了!   我的跑路本事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甩开这一批倒是轻而易举,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这类魔,我无论跑到哪里,稍不小心就会被发现,然后被追……只能再逃。   最要命的是,我身后追的队伍越来越多,五天过后,那追赶大军已经超过三四百位。   这五天我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一直在各种跑路中,水米也没沾牙。   到最后,我用隐身术跑进了一座山,那山周围有身穿黑甲的武士在看守,那些追赶者大概忌惮那些武士,没再像苍蝇似的跟过来,渐渐散去。   我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那些黑甲武士魔功更高,鼻子比狗鼻子还灵,我虽然隐了身,但也没瞒过他们的鼻子,他们嗅到了我身上极力隐藏的仙气。几声呼喝后,有一队黑甲武士浓烟滚滚向着我这个方向追过来。   很明显,他们发现了我。   无奈之下,我只能继续跑。   在这座山中三转两转后,发现在山谷里有一座黑漆漆的庙,这庙给人的感觉极其压抑阴森,本来我没打算跑进这里面去躲避,但后来看到那些追赶者追到附近时就开始忌惮起来,不敢靠近这庙。   我一横心,就逃进这庙里。   这庙并不大,居然塑着两座神像,这两座神像姿态也比较奇怪。   一位站着,一位跪着。   站着的这位一身华丽的衣袍,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抿得像刀刃似的,看上去像位王者。   它微微俯下身子,一只手掌捏住跪着神像的下巴,五官含怒,看上去似乎怒到了极致。   而跪着的那位身材略有些削瘦,穿着一身月白长衫,微仰着头,容貌清隽秀致,唇角却似笑非笑的,视线是看着那站着神像的,似带着抹嘲讽。   这两具神像都是用一种黑玉雕成,看上去惟妙惟肖的,极为传神。似乎吹一口气,它们就能站起来说话。   我这辈子看到的神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形态的。   不像是神像,倒像是断袖的小两口在斗气。   没想到魔界会有如此清奇的神像,我觉得很惊讶。   更让我惊讶的是,我隐隐感觉这跪着的神像面目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过,我的惊讶也只是须臾,最主要是我想先填饱肚子。   这破地方灵力很受制,十成发挥不了一成,也比较容易饿,我不要命地跑了这五天,不但累得要命,也又渴又饿的。   偏偏这地方虽然有供桌,但供桌上比大风刮得还干净,我旮旮旯旯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一粒能吃的东西。   我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我下界时采购的东西除了药物就是衣服类的,居然忘记买些食物带着了。要不然何至于如此?   我在这庙里猫了一整天,第二天我悄悄到窗口看了看,没看到那些追赶的黑甲武士,我松了一口气,正要出去伺机下山找点吃的,哪怕猎只野兔子来填饱肚子也成。   忽觉四周空气一冷,一团滚滚雾气向着这小庙而来,雾气中隐隐有一人。   人尚没到,那强大无匹的威压已经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草木皆折。   我心里骤然一紧,这人的魔功极强!看这威压似乎和青燃帝君能一较高下,现在的我肯定不是对手。   而这庙四周空荡荡的,连个遮拦也没有,我隐身出去的话肯定会被他看到……   我这犹豫只有一瞬,身形一闪,闪到了两具神像背后的布幔里,极力隐藏了身上的气息,屏住呼吸隐了起来。   我刚刚藏好,庙门吱呀一响,有人大步走了进来。 第54章 反向威胁 你必须留下来   这人自带阴冷之气, 一进来就让这小庙温度急剧下降。   本来这里面就不暖和,他这个自动冷气放送体一进来,我手脚迅速冰凉。   并没有那个人的脚步声, 但我奇异地感觉到那人已经走到了神像附近。   我继续屏息, 刚才我用了一粒遮掩身上仙气的药物,服下此药后可以隐藏身上一切气息, 缺点是不能移动, 一旦移动药物就会失效。   “藏在这里的, 可以滚出来了!”那人忽然开口, 那声音略带点沙哑, 甚至还带有玉石般的磁性,像一把小钩子在人心尖上挠, 让人心头发痒发热, 想要随同他的声音做出相应动作。   我心中微跳, 这人声音也如此妖魅, 似乎用上了惑术。如不是我定力强, 只怕就随同他声音自动走出去了!   “朕再给你一个机会, 自动走出来, 朕可以饶你不死。别等朕把你揪出来!要不然朕会将你剥皮拆骨, 驱散魂魄, 永世不得超生!”那声音继续。   我只当没听到,心中还是有些讶异的,没想到居然能把这破地方的皇上招来,皇上亲自下场捉人,倒是一景。   “朕感应到你了!在神像布幔里!出来!”   我指尖发冷,不是吧?难道我花费数千仙币买来的仙药是假冒伪劣?明明那店家说能遮蔽一切气息的!   也或者他在诈我?   我依旧没动静,本仙毕竟活了几百年了, 岂能被如此简单的诈术忽悠出去?   片刻后,帷幔唰地一声被拉开,我终于看清了这人模样,讶异地睁大眼睛。   这人居然和那站着的神像模样极相像!简直就像是那神像活了。只不过穿着打扮和神像不同,这人看上去也更立体些,气势更强些。   这人身材高大,容貌可以称得上俊美,高鼻深目,长眉入鬓,一双眼睛的瞳孔是幽深的绿,让人看一眼就感觉心底冒凉气。   他果然看不到我,因为他并没有和我对视,而是视线迅速在帷幔中转了一圈。   片刻后,他又放下了帷幔,自言自语一句:“那仙子已经跑了吧?倒也狡猾的很,居然能在万魔搜捕中逃脱……哼,这真魔界都是朕的地盘,她要逃能逃到哪里去?早晚会被吃的。听人说她生的细皮嫩肉的,味道肯定很好……”   他似乎还舔了舔唇,我心沉了下去。   终于明白自己到底跳到哪里来了。   居然是真魔界!   我自然是听说过这真魔界的,只是不知道它在哪里,只知道是极凶之地,无数仙子谈之色变的死地,是天庭惩罚人的地方,只许进不许出的。   没想到我好死不死地自己跳到这里来了,送羊入虎口。   孟青青,你这个混球坑死我了!   外面那位真魔界的魔皇并没有走,他的脚步声在这庙里踱来踱去的。   片刻后,他似乎停在了那两座神像之前,伸手抚摸那跪着的一座,一遍一遍的抚摸那神像的脸颊,像是感应那神像的温度,又像是要把那神像揭一层皮:“阿楚,不知不觉你已经死了十数万年了,你可知道朕有多恨你?你偷走了朕的心你知道么?朕这些年结识了不少美人儿,每一个都有你的影子,或者鼻子像,或者眉毛像,或者眼睛像……”   我:“……”好偏执好疯狂的爱!   怪不得有的话本上说男男是真爱,现在看来是那么点苗头。不过,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为他(她)守身如玉么?这一口气收集这么多的美人儿又是什么骚操作?   “阿楚,你猜朕把那些美人儿怎么处置了?”   “都娶回宫了吧?”我在心里回答。   “朕把她们和你相似的地方都妥当保留下来了,如今总算妥当凑了一个完整的你……可惜是个死的。”   我:“!!!”   他这是把那些美人儿都杀了,然后切割了和阿楚相似的部分留着,其他的身体部位则丢掉了。   这是多么可怕变态的人?真魔界拥有这么个皇帝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阿楚,那些大臣们纷纷劝朕纳个魔后,但朕忘不下你,一直未娶,你听到这消息可开心么?”   这位魔皇在那里絮絮叨叨说话,说出的话很多都是残酷而骇人听闻的,我听得心头一阵阵发寒,深深觉得,以我几百年的生活阅历,认识的千百位男子中,这位是绝对是变态界中的翘楚,残忍界的扛把子。   在他的头上一句脚上一句的低喃里,我也稍稍听明白这阿楚和这位魔皇的关系。   似乎阿楚是天界派下来的奸细,潜伏在当年的魔太子,现任的魔皇身边做他的护卫,对他忠心耿耿的,还几次救过他的命。他那时年少天真,就喜欢了这位侍卫,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   为了他甚至违逆他父皇的令谕,挨了一顿胖揍,他的太子之位也险些被废。   “阿楚,当年朕对你可谓情深意重,日月可鉴,但你是怎么回报朕的?你为了救青燃那混血小崽子,居然趁朕不备,狠狠捅了朕一剑!你捅的是朕的命核,朕险些死在你手里,这还不说,你不顾朕命在垂危,拿朕做人质,护你救了那小崽子逃走……你如此忘恩负义,你说朕应不应该恨你?你应不应该长跪在这里,向朕谢罪?”   我:“……”   我没想到这位魔皇述说的八卦里,居然有当年青燃帝君的历史,而且还是个‘小崽子’。   我脑海中闪过青燃帝君的模样,那容貌,那气场,无论如何也和‘小崽子’不搭边。   不过也对,已经数十万年过去,青燃帝君自然非少年——   不对,不对!据说青燃帝君才一千三百多岁,怎么在这魔皇嘴里成了十数万年前了?   难道两者不是同一人?   还是这真魔界的计时方式和上界不同?   难道上界的一天,等于真魔界的一年?不对,是半年?   我满心的问号,当然也对那位阿楚有些好奇,天界派下来的奸细?还死在了真魔界,会是谁呢?   难道是那位天界传说中在仙魔大战中陨落的女战神?   不对,看这塑像和魔皇语气,那阿楚是男子啊!   我正在那里默默思索,把所知道的线索在脑海中汇总,不提防眼前的帷幕蓦然被人一把拉开,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冰冷的笑:“发现你了!”   一只比磨盘还要大的墨黑手掌向我拍下来!   风声猛恶,冰寒之气更是想要将人冻僵,我毫不怀疑,一旦被这只手掌拍中,我绝对会成一滩肉饼!铲也铲不起来的那种。   百忙之中不及思索,我含胸吞腹猛然一个铁板桥,唰地一声,整个人贴地飞了出去!   那墨黑手掌拍在了地上,轰隆一声巨响,原地多了个一丈多深的大坑!   帷幕化为碎片消失,整个小庙都跟着震了一震,稀里哗啦一阵乱响,砸下无数砖石。   “混账!居然敢坏我神庙!”魔皇一声大喝,魔气再次在他掌心汇集成球,球中有电光刺啦作响,看上去极为骇人。   不过,当他看清我所站的位置后,那魔光球就没敢砸过来。   我正站在那跪立神像的左侧,一用力,将这将近一人高的神像举起来,挡在我身前,怒喝一声:“你敢伤我,我就摔碎了它!”   魔皇:“!!!”   他手中的魔球将发未发,死死盯着我:“放下它!朕给你留具全尸。”   我放下才是傻子!全尸和残尸有区别么?不都是死?   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博一把:“放了我,我给你留个囫囵神像!”   魔皇:“……”他被气到了,俊脸铁青,但也真的没敢动。   我博这一把对了,他果然很宝贝这神像。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打不过你,但在你打死我之前,我足可以拉这神像陪葬。我不过就是一误入贵宝地的小仙,对你们真魔界没有半分威胁,你值得为了要我这条小命毁了你的心头好?”   魔皇望着我的视线有些莫测,他没吭声。   我再接再厉:“阁下放心,我只是路过的,既没想做奸细,也没想坑您,我会设法离开真魔界,不拿走你真魔界的一针一线,和没来过没区别,您说是不是?”   他幽绿的眸子亮的瘆人,依旧紧盯着我没说话。   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面上却依旧诚心诚意:“魔皇陛下,这条件可谓天公地道,童叟无欺,您会答应的吧?”   魔皇的瞳孔深处,似有火光燃起来,他缓缓开口:“你和他倒有些像……”   “像谁?”   “阿楚,被你举起来的这位。”   我心里一抖,想起他的收集癖,只觉手里举着的神像凉得吓人:“哪……哪里像了?”   我没感觉自己的容貌像这位阿楚,当然也或许是我自己察觉不到。   好在魔皇很快解开我心里的疑惑:“性子有些像……只可惜相貌一点不像。”他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我却暗松了一口气,幸好相貌不像,要不然我的某一处说不定也会被制成什么标本,那就太糟糕了!   这个性子有些像可是无法收集的,我应该能保住这条命。   我正要再对他施压,让他放了我,他却又望着我开口,这次他瞳孔的火光已经燃烧起来,仿佛是兴奋到了极点,他开口:“朕已经把他身体部分集全,正好缺少像他的灵魂,没想到就遇到了你!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小丫头,这次,你必须留下!” 第55章 你很像他 你终于知道怕了?   我到底被抓了。   以差点拆了这座小庙为代价。   原因无他, 我和他的功夫相差太悬殊,可以说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和孔武有力的男子角力,压根没有真正的可比性。   如果纯以剑法比, 这魔皇大概不如我, 但他可耻地使用了魔力,那强大的威压不用动手就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当然, 我也拼了一把, 和他周旋了七八招, 拆了这小庙屋顶。   至于那两座神像, 阿楚被他一掌劈成一堆碎片, 收也收不起来。   至于他自己的那座神像,他也没客气, 在我拎起来的那一刻就被拍成渣了。   两座神像的残渣堆在一起, 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彻底分不出谁是谁了。   再然后我就被他擒住了, 他出手扭断了我两只手腕, 理由是我的脏手碰触到了他最珍贵心头好……   他将我像丢垃圾似的丢在一边, 用术法挖了个坑, 将两座神像的碎片郑重其事地埋在里面, 喃喃自语:“阿楚,你就算死了也得和朕待在一起,哪怕只是你我的玉雕像,也决不允许分开……”   我满头大汗地看着这个变态,心头绝望之余,又有点后悔。   早知道我会落到这步田地,我就不逃这个婚了。失身和性命相比, 那自然不值一提,再退一万步说,我依旧选择逃婚的话,也绝不会把孟青青灌醉了,别人喝醉了最多耍个酒疯,这货喝多了却是要我命。   ……   我好歹在这真魔界也奔行了好几天,自问对真魔界的地形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但当魔皇用一张大网兜着我回到他的魔城时,还是被震了一下三观。   我所见的真魔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破房深洞,触目所及都是灰扑扑的,让人心情压抑的厉害。   但这魔城却修建的像□□似的,四处都是红彤彤的。   街道两边都是红彤彤的高大建筑,街道上逍遥来往着一些红男绿女,各个穿着都很鲜亮,和外面那些四处吃人破衣烂衫的魔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   我扫了一眼就明白了,这真魔界阶级是极鲜明的,两极分化厉害。穷得穷死,富得富死。   那些魔将魔官以及富豪都集中在了这魔城之中,就显得这里繁华热闹些。   这位魔皇在这里显然很受欢迎,他在空中一出现,下面就齐刷刷跪倒一大片,个个大礼参拜叩头。一眼瞧过去倒也蔚为壮观。   当然,这些人也看见了被兜在网中的我,居然没有一个人感到讶异,都是看一眼就移开视线,生像我是颗大白菜似的。   从这一点可以推断,这位魔皇常常用此法兜回女子,以至于他这些属下见怪不怪。   我这种推断也很快得到验证,他将我兜回金灿灿的魔宫后,就将我丢在地上,然后吩咐迎上来的两名侍卫:“将她带到雅宫去。”   两名侍卫俯首问:“陛下,要善待她哪一部分呢?”   魔皇略一顿,笑了:“无需特别善待哪里,也别太苛责她,让她先好好活着,淘干净身子,两天后朕自有大用。”   “是!”   两名魔将熟门熟路地架起我就走,我知道这次能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为自己有限的几天性命争取不受罪的权利:“你想要我魂魄是吧?你敢让人折腾我,我必然怨气深重,我有法子自散魂魄,让你鸡飞蛋打!”   魔皇骤然转身看向我,似笑非笑地道:“你还敢要挟朕?”   我微仰了下巴:“不是要挟,是实际能做到的事。”   他微眯了眼睛,身上的威压扑面而来,让架着我的这两名魔将瑟瑟发抖,差点跪地上。   他说:“你可知道前几个要挟朕的是什么下场?”   我说:“死了呗。”   他被我这轻描淡写噎到了,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看淡生死的,一双眸子又盯了我半晌,里面似有波光在涌动。   旁边那两名下属怒斥我:“好个不知道进退的贱婢!居然敢如此和陛下说话,实话告诉你,敢要挟陛下的女子都死的很惨,有被取了重要位置活蒸的,有被剥皮的,还有被点了天灯的……还有被凌迟了的,被整整割了一千多刀才让她咽气……”   “对,对,这些人的魂魄还被陛下制成怨灵,再无法拥有自己的灵识。”   其中一人明显没把我当人,抬起一只手捏住我下巴,狞笑道:“待会就让你尝到我们的手段,先让你明白死将是你最大的渴求……”   “唰!”一声响,血光迸现。   那捏我下巴的魔将一只手飞上了天,这魔将啊地一声惨叫,捧着断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饶命!”   出手的正是魔皇,他没说话,而是缓缓举起了一只手,空中现出巨大的手掌,缓缓压向那魔将,那魔将发出凄厉的惨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压塌下去,逐渐变成一团肉饼,那肉饼居然还没死,在那里地震似的抖,显然痛苦到了极点。   我脸色微变,身子微微发僵。   魔皇瞥了我一眼,那一双眸子亮得瘆人:”终于知道怕了?”   怕自然是怕的,但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被他看了笑话去。   我的性子是到了绝境时就会豁出去,所以我仰头又一笑:“怕?我从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有本事你折腾瞧瞧,我绝对有法子让你后悔!”   我确实有自散魂魄的法子,而且是刻入骨子里的,不知道跟谁学会的。   当然,也没实践过。但我对这法子迷之自信。   魔皇视线紧盯着我,我也回盯着他,论盯人我还没输过,尤其是冷冷地盯视,更是我的拿手强项。   结果,这位魔皇的眼睛居然被我盯的越来越亮,越来越兴奋,他的手指甚至开始发抖,握住旁边一张桌子,咔吧一声将那桌子捏成了碎片。有碎片扎进他的手掌,他也似浑然不觉,喃喃:“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   他忽然一拍掌:“很好!朕就容你放肆这一回。来人,将她带血花院中,好好侍候着。”   这魔皇有病吧?一定是!   ……   一棵棵的花鲜红的如同染了血,泼泼辣辣开了满院子。   我看着满院子的花陷入沉思——那个神经兮兮的魔皇莫不是看透我的本体了?居然把我关到种满我本体的院子里来了!   不同的是,这院子的花是血红色的,不如我本体那种桃红色有格调。   我进来后,才知道这院子叫‘血花院’,而不是雪花院。前者带着血腥,后者带着雅致,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这魔皇不知道是不是真信了我的威胁,将我软禁在这里,果然没有折腾我,但也仅此而已。   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吃的,只有清水管够,能让我灌个水饱。   好在这里有我的本体花,我饿极了会采些花瓣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这花瓣也似带着血腥气,所以我虽然知道它们没毒,也没敢多吃。一天吃个七八瓣而已。   魔皇擒住我时,封了我的仙穴,让我一身功力丝毫也施展不出来。再加上两条手腕都被他硬生生折断过,现在虽然又接上了骨,因为没有仙力的加持,痊愈的奇慢。已经两天过去了。   我的骨头还没长好,双手压根不敢用力,也就是勉强能采个花瓣而已。   这样的我连他这里最低等的魔兵也打不过,但他依旧不放心,居然在我这院子外弄了一百多名魔兵魔将巡逻看守。   这种防卫之下,不要说接近残疾的我,就算是一只水蚊子也休想飞出去。   第二天傍晚,魔君驾临,其时我刚刚揪了一个花瓣送到唇边,用牙咬住了花瓣根部,尚没来得及咀嚼,他就在众魔兵魔将的跪迎中大步走了进来。   他如鹰般锐利的视线在我唇边一扫,眯起:“你喜欢吃这个?”   我顺手扯了一朵花,懒洋洋回答他:“你这里有其他吃的么?”我也是无奈好不好?   “他当年也曾经喜欢吃这花的花瓣……”魔君又在我身上寻找那人的影子,眸光悠远:“他当年很喜欢这花的,还做过培养此花的花匠。将这种花树培养的十分与众不同。”   确实挺与众不同的,正常的扶桑花哪有红成这样的?而且味道也不对——   生长在人界的扶桑花是何等的秀致清丽?但在魔界却长成这么邪乎的模样。果然是这魔界的风水不好,不适合它的生长。   魔君一扯起这个话头就有些刹不住车:“当年此花才移种进来时又瘦又小,颜色也不好看,总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但在他手里却开始茁壮成长……”   “所以长的这么血糊糊的红?”我怼他一句。   魔君冷冷瞥了我一眼,视线极不怀好意:“这倒不是,这花曾经是桃红色的,但后来他死在这里,一身的血都浇了这里的花树,从那以后,这些花就都变成这种血花似的红了。”   我:“……”   魔君又盯了我口中的花瓣一眼:“你吃的这瓣花里说不定就有他当年的血……”   我被恶心到了!   不过,对他这种说法我是不信的,那阿楚已经死了十几万年了,他不要说一身的血都浇在这里,他就算拉了全魔界的人在这里陪葬浇花,那血也早被土地吸收干净了。   这魔君不过是想恶心我而已,我才不会上这种当!   我将那花瓣随手化去,正想说什么,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走,朕带你去看朕的作品!”一网罩了我就走。   我心沉了下去。   这魔皇是要取我魂魄的,现在肯定是把前期准备工作都弄好了,所以就带我前去了。   这一去,应该就是我这具身体的死期……   这魔皇不知道抽什么风,不肯用手带我走,而是每次都用网子套着扯了走。   他这是嫌弃我?还是有什么怪癖?   娘的,他抓鱼呢! 第56章 是他来了 我这个还真不知道   我终于见到了阿楚的原身, 也或者说是这位魔皇用无数人拼凑出来的原身模样。   他躺在一口盛满无数液体的水晶棺里,墨黑的发,秀致的眉眼, 略显削薄的唇, 精致的下巴,光滑饱满的额。   模样确实和那塑像几乎一模一样, 但身材……   棺材里的这位还是穿着衣服的, 看不出像不像来。   我扼腕, 我还以为既然是人造人, 能看到躶体呢!   魔皇把我丢在地上, 直奔那水晶棺而去。   我站起身,勉强将身上的网抖掉, 看了一眼那水晶棺, 微抿了唇。   这是一个只有一扇门没有窗户的大殿, 殿中燃烧着数百盏绿幽幽的灯, 灯里也不知是什么油, 燃烧出来的火苗像磷火似的。   因为数量众多, 倒是照的周围纤毫毕现的, 所以一切的一切我看得很清楚。   魔皇大概知道以我现在这种状况跑不了, 所以他很放心大胆地将我丢在这里, 也没理会我。   我看看紧闭的门,那门厚达一尺,像是什么合金的,看上去就贼结实的那种,绝对无法用蛮力弄开的。   “你看,朕弄得这个他是不是挺完美的?”魔皇站在水晶棺前自言自语。   我看着这个偏执疯子:“你确定他完全像阿楚?”   “当然!你知道朕找了多少人方才拼凑出来他么?一千零八十八个!连手指头都是完全像的!”   真变态!偏执狂!   我冷冷看着他:“手指头像,那身体上的细节呢?你完全了解他的身体?”   魔皇脸色微变, 骤然回头看着我。   我这时候倒是不怕他的,继续冷笑:“怎么?答不上来了?你其实并不是完全了解他的对不对?你们没真正在一起过吧?”   魔皇就像被我一脚踩中了七寸,咬牙瞪着我:“问这么隐秘的事……你还是不是女仙子?”   我撩了一下头发,风情万种地一笑:“如假包换。”   他死死地盯着我,喃喃:“以后不许这么笑!他从来没这么笑过!他虽然和你一样牙尖嘴利,但轻易不笑,冷静淡定的,高山崩在眼前也不会眨下眼睛的那种。”   我叹气:“所以我不是他啊,也做不了他。我喜欢笑,觉得笑一笑,十年少。我也不够冷静淡定,高山如果在我眼前崩了我跑得比谁都快!”   魔皇冷哼一声:“你这是不屑于做他?”   “自然,谁愿意做个拼凑人啊。”我又看了眼水晶棺中的人,只觉后背的寒毛竖了起来:“再说你只是拼了个外表,还是肉眼可见的部分,内在的东西没有吧?最起码内脏像不像你就不知道。须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样一个拼凑出来的东西功能如何?说不定它一旦站起来,就自动散成一堆肢体了……”   魔皇手指握紧:“你这是怀疑朕的魔功?这具身体已经经过朕魔功强力拼凑加持,是用秘术凝合在一起的,和真正的身体一模一样。至于他的内脏什么的像不像,那倒是无所谓的,朕只想要他,活生生的他!只要气质上像就可以!”   “可我气质上并不完全像呀,只是言语行动上偶尔像那么一点。你费尽千辛万苦收集了数万年才拼凑出这么一具来,我觉得你该再等等,找个完全像他的。这样才完美些。”   “来不及了!”   “啊?”   魔皇似也明白失口,略顿了一顿,沉默片刻后才冷冷地道:“如今倒不必瞒你了。这具身体如不能在一年内复生,它就彻底坏了。”   原来如此。   “那它如果复生了能活多久?”   “十年。”   我:“……阁下折腾数万年弄活他,就为了让他再活十年?”这是有病吧?病得还不轻!   魔皇冷笑:“你不必以为朕还多喜欢他吧?朕只是不甘心!十年,够久了!足够朕对他生厌。或许用不了十年,朕就会对他彻底厌烦,到那时也能让你解脱。”   果然是偏执狂的思维,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   “你的意思是,等他再死了,我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内?”   魔皇略一顿,微眯了眼睛看着我没回答。   “回答!我总得全搞明白了才能决定要如何做吧?我知道我现在是你的俘虏,没有谈条件的资本,但你别忘了,我虽然无法杀了你,但我附体以后想要再自杀还是很容易的。譬如找个高处跳一跳,最不济我砍自己几剑……”   魔皇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你!”他冷笑:“你不要忘了,它本身就是拼凑起来的。你就算把它砍成八瓣,朕自有法子再将它拼凑完整……”   “那我操纵这身子去跳岩浆呢?化成气化成灰你还能拼凑?”   魔皇的表情像是要掐死我,瞪了我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只要乖乖地用他的身体活十年,等他死后,朕看在你立功的份上放了你,还会用花再帮你凝一具身体出来,让你活得好好的做真魔界的客卿……”   他给我画了一张大饼,我眼眸微微闪动:“真的呀?不骗我?”   魔皇似是暗松了一口气:“当然,朕说话算话。”   “那我要如何做?”我眼睛闪亮起来,明显心动。   魔皇一直紧盯着我:“这么听话?”   我苦笑:“我只是识趣而已。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吗?”   魔皇微微点头,眸光复杂:“其实他在这一点上不会屈服……”说到这里顿住,叹了口气:“算了,你比他识趣。你过来,站在他的头顶这方向,待会朕自会做法,让你在无痛苦中魂魄离体,进入到这具躯壳内。”   他说了具体法子。我依照他所说站好,垂眸看着棺材内的人。   魔皇对我的听话很满意,他一抬手,小心翼翼做法,推开了原本严丝合缝扣在那里的棺材盖,让里面的那躯壳完全露了出来,我一伸手就能碰触到的距离。   “将手放在他的头顶上方……”   我依言放好,还纳闷问了他一句:“这是必须走的程序?我如果不愿意怎么办?”   魔皇冷冷地道:“朕会控制着你走这些程序,只不过你就要吃大苦头了。效果不如纯自愿的好。”   我唇角勾了勾:“怪不得。”   魔皇开始对我还有极重的防备,后来他看我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和他配合的相当默契,也就放下心来,他向左侧移了一大步,挪到了那躯壳的腿部位置——   就是现在!   我骤然出手,一把扯住那阿楚头发,唰地一声将它从水晶棺里提了出来,流水般后退出一丈开外。   我出手速度太快,魔皇又没防备,居然让我得逞了!   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将那阿楚身体挡在我面前,让它面朝我,我一只手化出一瓶药来,那药冒出袅袅青烟。   而这药瓶我就把它放在阿楚的脸上,在魔皇出手前大喝一声:“你敢妄动一下,我就毁了它这张脸!这药只要在它脸上沾上一点,立即就能腐蚀全部,让他变成骷髅脸!”   魔皇僵住了!   他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手指紧了又紧,握了又握,看那架势,想把我拍成肉饼的意思都有。   但他确实不敢动,在那小庙里我用玉像要挟他,最后虽然被他所擒,但那玉像也毁的厉害。   玉像毁了他还能造,但这具躯壳毁了他数万年心血就毁之一旦了!   他全身都有黑气蒸腾,那煞气几乎让周围的空气结冰:“你待怎样?”   “放我走!”   “好!”   我倒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一挑眉:“我的条件还没说完,将我送出真魔界,我就将这具躯壳还给你。”   魔皇一顿,怒望着我:“真魔界通往仙界的入口已经被封死,只能进不能出。这个你不知道?”   我:“……”我特么地还真不知道!   “那把我送到人界入口处!”我退而求其次。   一般三界是能相连的,无论仙界还是魔界都会有去往人界的通道。我在这里奔逃的时候曾经看到有纯正的人类被吃,很明显是被魔们在人界抓来的……   魔皇眸中神色激烈变幻,微微点头:“好。”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我戒备地望着他,防备他骤然发难。   那门是用魔功封住的,必须用魔功再打开。他手指放在门上,缓缓做法要打开门——   “轰!”一声响,门没有打开,但我脚下的青石板却骤然裂开!   这下变生不测,我只防备魔皇那里,压根没想到这地板会是个机关,身子一栽,向下落去!   而魔皇也骤然发难,一缕黑雾闪电般交缠到阿楚身上,将它从我手里扯了过去。   那裂开的大洞也就一丈深,我落在上面并没有摔到,但心却忽悠悠沉了下去!   人质被夺,我再没有了和他谈判的本钱——   魔皇冰凉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吹下来的:“小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朕会让你先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一只墨黑的手掌从上方按下来,向着我头顶按落。   很明显,他动了杀机,想要将我像处置他那手下似的按成肉饼处死,然后再提取我的魂魄来用……   那手掌占据我整个头顶上空,我也压根无处可避,把眼一闭,等着彻骨疼痛的到来。   我只关注了头顶上,不提防脚下忽然再次裂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再次向下陷落……   我讶异地睁开眼睛,这还是个二次机关?   一个念头没转完,腰间忽然缠上来一只手臂,将我一搂,再一滚!   头顶上方传来魔皇的怒吼:“什么人?!”   我落入一个怀抱之中,再然后我眼前一黑,身体被人抱着急速旋转而去。   那怀抱将我抱的紧紧,对方一只手按在我后脑勺上,将我的脸按在他怀里,我什么也瞧不见,只嗅见冷香幽幽带着让我熟悉的气息直入鼻端……   我心头狂跳,这气息——青燃帝君!   他居然来了! 第57章 暴殄天物 返老还童的帝君?   “噗!”我和他抱着翻滚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 不知道撞破了什么东西,然后落在了地上。   再然后,他就放开了我, 后退了两步站定。   我一直紧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然后抬头:“青……”   正要尊称他一句‘青燃帝君’,但在我看清他的那刻噎住了。   他站在那里, 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鬼脸面具, 并没有露真容。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 他居然——缩水了!   我在天界所见的青燃帝君身姿挺拔, 身高八尺(按现代计量尺寸是一米八八左右),但现在眼前这位身高和我差不多, 也就七尺左右(一米六五), 身材也纤弱了些, 看上去更像位少年。   这压根不像青燃帝君!   难道我认错人了?   但他身上的气息, 和青燃帝君真的好像!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试探着问:“多谢相救, 阁下是?”   他面具后的眸光微微闪动, 没吭声。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 虽然他的脸已经被面具完全遮住, 但看能看到瞳孔颜色的,这个也和青燃帝君一样。眸如深渊,能把人吞下去的那种。让人和他对视的时候会忍不住气虚,不敢直视。   不过他身上没有青燃帝君那种浑然天成的强大威压,气息完全敛了起来,甚至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功力是仙力还是魔力。   或许他只是气息和青燃帝君恰巧像吧?   应该不是他,一来他不可能来这魔界, 我听到的一个八卦是,青燃帝君曾经立誓,终生不再入真魔界,他不可能为了我违背他的誓言。   二来他就算前来,那也不会变成这样,不想让人认出来的话,变幻一下形貌就可以了,没必要连身材也变了,还变得这么矮,像十二三的少年,这不符合他青燃帝君的人物设定。   我再看了看他,他也在看我,我俩目光一对,他眼角似是弯了一弯,不知道是嘲笑我还是向我示好。   不过他这么拼命救了我,没道理会嘲讽我,那就是示好的意思。   他大概是哑的,所以一直不吭声。   于是,我也弯了弯唇,温声问道:“你会写字吧?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在旁边折了一截树枝递给他。   他瞧了瞧我,没接。   “怎么?也不会写字么?”我失望地将树枝丢在了一边。再打量一下他身上,他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衣袍,看不出什么材料的,是这里百姓最常见的衣服,唯一的区别是,真魔界的百姓们大部分不修边幅,身上是常见的脏污。   而这位少年身上的这淡青袍子倒是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真魔界的百姓们普遍不识字,所以这少年不识字倒也不奇怪。   也直到这时我才有时间打量周围,这里像是一个山谷,四周都是峭立的山崖,头顶则是雾蒙蒙的真魔界灰气。   左侧是一片树林,右侧则是一道泥沼,泥沼中有气泡咕噜噜地冒,不时破裂一个,发出轻微的声响。树林中隐隐有一栋木屋,木屋前有两棵长在一起的高大果树。   看到那两棵果树,我眼睛亮了!   那两棵树长相颇为古怪,树身下部是分开的,但在树干中部两棵树就虬龙似的纠缠在了一起,然后共同支撑起两个庞大的树冠,叶子是手掌形,这树的品种我是第一次见,很稀罕。   当然,这些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树上结了红彤彤的果子!每一个都有梨子大小,形状像柿子,火红火红的,看着就很喜人,很好吃!   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早已饿得前心贴后心,说了一声:“我去摘几个果子吃。”向那棵树直扑过去!   我一口气摘了三个果子下来,这果子软乎乎的,香气扑鼻,应该已经熟透了。   我口水差点流出来,将一个果子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软乎乎水晶似的果肉,我狠狠咬了一口。   再然后——我差点吐出来!   这果子又苦又涩,一口咬在嘴里,苦的我舌根都发麻,涩得我舌头也几乎抬不起来。   我这辈子还没尝到过这么苦涩的果子,忙不迭将果肉吐出来,但嘴里的苦味涩味依旧直冲鼻端,硬生生逼出我的眼泪。   一个皮囊递到我跟前,皮囊中有清水在晃荡。   我抬头,看到的是青衣少年淡青的袖管和莹白如玉的手掌。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我忙道了一声谢,将水囊接过来,咕噜噜接连漱了几口嘴,才将那味道冲淡一些。   这是什么破果子!   我一抬手将剩余的那两个果子抛了出去,我就是饿死也不吃这个!   一道青色光芒闪过,那少年只是抬了一抬衣袖,就将那两个果子笼在袖里。   我:“……”   “暴殄天物。”少年忽然吐出了四个字。   我:“原来你会说话。”   这少年这一开口,我更确定他年龄不大了,还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呢!   “对了,少年,你叫什么名啊?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话,给我一个姓就可以,方便称呼。”   他又不吭声了。   这孩子好闷!真正的惜字如金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问:“你说这果子是好东西?它都这么熟了,还苦成这样,这压根就不能吃嘛。”   “没熟。”   “啊?都软乎成这样了,还不熟?再熟岂不是要流汁了?”   他没理我,而是将那果子托在掌心之中,有淡淡的淡青色光芒将那果子团团笼罩,那果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青,慢慢变硬。最后那梨子大小的果子缩得像一个核桃大小,在他掌心滴溜溜滚动。   在然后他将那青色小果子丢给我:“吃。”   这小果子硬邦邦的,像杏树上才结出来的杏子。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咬了一点,居然清甜无比。   我三两口将那果子吃掉,满心的纳闷:“这是什么果子呀?”居然像是反向生长的。   “返童果。”   我:“……”   我是听说过这种果子的,在牡丹花主的嘴里,她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仙界蟠桃树,魔界返童果。   据说这返童果是和蟠桃齐名的,功效也差不多。极为罕见,在魔界这种果子是各方抢破头的珍品,一颗就价值数百万金……   只不过真魔界被封了以后,关于这果子的传说就渐渐寂灭无闻了,只有百花之主才听说过。   我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见到这种果子,倒是奇遇。   我意犹未尽看着他:“能不能再帮我催熟一个?也或者你给我说催熟的法子,我自己操作也行。”   “你功力不够。”他这次总算说的字数多了点,说话的功夫他又帮我催熟了一个递给我。   我看着他熟稔的动作,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这少年瞧上去年岁不大,但这功力深不可测啊,或许是这果子的功劳?   也是,他功力如不强大,也无法将我从魔宫救出来了,还弄出一个大漩涡传送到这个地方来。   就是不知道这地方离魔宫有多远?那魔皇会不会寻踪找过来?   他是途径魔宫恰巧救了我?还是专程救得我?   他不是青燃帝君,我在这里又没熟人,应该不是专程救我吧?   这少年真神秘。   “这里是你家?我可以进去瞧一瞧么?”   “随便。”   于是,我就随便了,进那屋子转了一大圈。   这木屋里的家具很简单,一桌两凳外带一张床,其他则没有了。   我的视线落在那张床上,然后凝住了。   那张床上没有被褥,但床板上又朽烂的痕迹,像是这上面曾经铺了正常被褥,但因为年深日久朽烂了。   再看看那桌凳上,桌凳倒是挺干净的。   我心中一动,抬手摸了一把桌子和床,心里一紧。   这床和桌子以及这屋里所有的木料都是用同一种木头搭建的——应金木。   这种木头很神奇,它能数万年不朽不烂,而且还不生灰尘,但它会变色。千年此木是纯白色,万年则逐渐变灰变深,十几万年才有可能转换为普通的木原色。   这里的桌椅板凳外带这张床都已经是油亮的木原色,很显然,它们已经在这里十几万年了!   而床上的被褥,桌上的器皿,大概都随着岁月的流失而朽烂化为烟尘……   我又摸了一把床上,然后抬起手看了看,指尖上有腐灰,证明我的推断没错。   这里已经十几万年没来过人了,而少年对这里如此熟稔,明显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也就是说,他最少十几万岁了——   那他是?   门口一暗,我回头看,见那少年抱臂倚着门扉站着,正淡淡瞧着我。   我俩目光相对,我眸光微微一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   他望着我的眼睛,眼眸再次微微弯起,终于笑了一笑:“我?我怎么了?”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变声期的公鸭嗓,但奇异的有了一种摄魂夺魄的磁性,让人心为之颤。   我再后退一步,腰撞在了后面的桌子上,强笑了一笑:“青……青燃帝君……”   “还不错,挺聪明,终于认出来了。”他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再然后他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真面目。   我:“……”   返老还童了的帝君!   他的容貌依旧像曾经那样绝色倾城,只是变小了不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这容貌就是十二三岁的。   我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他从头到脚都是少年人,每分每毫都是!   我一句话脱口问出:“帝君,您是这返童果吃多了吗?” 第58章 这是惩罚 你想起来什么了?   小青燃帝君瞥了我一眼:“不, 我是水喝多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他抬手在我脑袋这里比量了一下,声音慢条斯理:“这里进了水。”   他指尖都似弥漫着淡淡冷香,让我心中莫名一跳, 依旧没反应过来:“啊?”   他终于无奈, 拍了拍我的头:“看来你这里也进了不少水。不过还算不错,我还以为这次进来只能捡几块骨头回去, 却没想到还能看到囫囵的你。而且看上去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不枉本座下来这一趟。”   他这番话说的颇损, 但也透着关切, 如果他是用本体如此说, 我或许会少女心爆棚,但现在看到他嫩生生的小模样, 我不知道为何特别想笑, 唇角勾起的弧度藏也藏不住:“原来帝君是为我下来的。”   “你笑什么?”他盯着我。   “那个……我是感动的。”我辩解,   而他明显不相信我的辩解:“是么?本座怎么觉得你是在看本座笑话?”   我立即举手:“怎么会?花绛怎么敢看帝君笑话?帝君现在这模样……肯定是怕被这里的魔们看出来, 所以用上了幻颜术。魔界的这些魔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天界的帝君在魔界是这个模样, 自然就认不出您来啦!”   青燃帝君瞧着我又不说话了, 他的视线太迫人, 我被他瞧的头皮发麻, 继续夸赞他:“帝君的幻颜术当真出神入化, 每分每寸都像稚嫩少年……”   我原先也用过幻颜术唬人,但或许是我功力不够的原因,身上总有破绽的,譬如化为老妪,但一双手无论如何也变不出来老树皮那样的肌肤,只能把手隐在衣袖中。   化为男子我弄不出来喉结,化为孩子我变不了太小的……糊弄一下不细心功力低的还好些, 碰到功力高于我的,分分钟能揭穿我,就算细心的人也常常能看出我的破绽,片刻间就能把我找出来,譬如……   我脑海中忽然划过几个零散画面,其中一个画面分外鲜明。   画面中似有一个孩子,很淡定地抬手从一群孩子之中将我拉出来:“师父,您忘记变化头发颜色长度了。”   画面中我瞬间恢复了本貌,抬手揉了揉那孩子脑袋:“你这样让师父很没有成就感耶,我以为怎么也能骗过你一刻钟的,你真是观察太细致了!”   那画面从我脑海中闪过的时候,我看清了画面中孩子的脸,居然——居然很像现在的青燃帝君!   我骤然抬头,看向青燃帝君,脱口问道:“青燃帝君,您是不是曾经做过我徒弟啊?”   他正为那床铺做清洁,闻言身子微微一僵,回过身来瞧着我,眸色如深潭:“你想起来什么了?”   我摇摇头:“只是一个零散小画面,画面中有一个看上去像您的孩子,唤我师父……”我试探着问他:“我是不是给您造劫的时候,曾经收您为徒呀?”   他转身就出去了:“有进步,继续。”   我:“……”   他这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果然是帝君级别的人物,说话就喜欢故弄玄虚,一点也不爽快!   算了,看在他来救我的份上,我就不吐槽他了。   虽然我会来这里,纯粹是为了躲他和帝紫烨才招来的这一场灾,但——该感激还是要感激的。   刚才如果不是他,我就被那魔皇给活生生压成肉饼了。   我环顾了一下室内,松了一口气。   从掉进这个真魔界后,我一直在生死线上打滚,各种逃命各种危险,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但此刻站在这简陋的木屋内,我无端感觉岁月静好,一直紧绷的心脏也缓缓舒展开来。   这个地方应该是青燃帝君当年生活的地方吧?   在魔界能有这么一个地方,倒像是世外桃源了。   我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重点是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的手腕曾经被魔皇折断过,后来虽然接了骨,但毕竟功力被封,痊愈的奇慢。后来我服用了仙界的奇药,冲开了一点被封的穴道,让仙力又能流转,这才让这伤好的快了一些。   当然,那魔皇的功力太变态,我服用了两粒贵死人的仙药也只冲开了两处穴道,还有五处被封着,所以仙力当时只是恢复了一小半,没有合适的机会不敢轻举妄动。一直装做还被制住的样子,一边慢慢冲击依旧被封住的穴道,一边寻找逃走机会。   到魔皇将我一网罩去那个放置水晶棺的偏殿时,我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这才有了和那魔皇周旋片刻的本钱。   现在被青燃帝君救到这里来,我的手腕其实还隐隐做疼的,但吃了那返童果后,身上仙力居然涨了一些,手腕也不疼了,只是有些犯困。   我看了看那张床,床并不大,睡一个人挺舒服的,睡两个人就挤得慌的那种。   床上陈旧的那些腐灰已经被清理干净,那床板泛着原木光泽,倒是一丝灰尘也没有了。   我叹了口气,我的储物空间不算太大,当时塞了满满当当的药和法器,就忘记塞床被子进来了,现在只能在这光板床上将就一下了。   我脱了靴子上了床,躺了下来。   这床什么都好,甚至还隐隐有点香气,就是有些凉有些硬,睡在上面有些硌得慌。   不过我这人活得泼辣不讲究,小土坡都睡过,睡个硬板床小意思。   我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就睡熟了。   这一觉我睡得颇为香甜,还恍恍惚惚做了个梦。   梦中我似乎变成一个男子,跟着什么皇子在密林中围猎,追赶一头白色凶兽,皇子火焰似的一箭射中那凶兽,那凶兽被激发了凶性,拼命反扑,皇子这边的人被咬得七零八落几乎要做鸟兽散。   我为护那皇子,拼命将那凶兽砍成重伤,凶兽带伤逃走。   皇子大怒,为报仇,喝令众下属死追不放,追过了两三个山头,凶兽不支倒地。   皇子上前,发出大招,就要将那凶兽轰毙,斜刺里忽然跳出一个孩子,猛地扑在凶兽前面,小手里凝出一个青色火球,迎向皇子的大招。   一声大响后,皇子后退了好几步,那孩子则被震了个跟头,跌倒在那凶兽身上。   凶兽一声哀鸣,一嘴将那孩子扯到它的身后,是个卫护的意思。   皇子在属下面前被一个孩子震退,觉得跌了面子,立即就凝出第二招,那凝出来的光芒像一轮小太阳似的,很明显他是想将这孩子和凶兽一起轰成渣。   我抬手将这皇子拉住,说了一番话,意思是这孩子看上去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功力,倒是可造之才,而殿下正值用人之际,不如留他活命,让臣好好将他打磨打磨,日后定然是一员虎将,为皇子效力等等。   那皇子大概是觉得我说的在理,就允了。   那孩子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又瘦又小,身上穿着一件破烂小袍子,脸上也黑一道白一道的,都是脏污,看不出本来面目。   我不顾那孩子的挣扎,将他一把抓过来,抬手正要使个清洁咒到他身上,不提防皇子在旁边出了手,一掌把那白色凶兽给轰死了。   我要阻拦已经来不及,那凶兽已经被轰成肉酱,那孩子一声尖叫,忽然一口咬在了我的手腕上,奇痛彻骨!   ……   我啊地一声叫,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什么皇子,孩子,凶兽……都消失无踪,我正躺在一床薄薄的被褥上,旁边蹲着的是青燃帝君,他正握着我的手腕,而我的手腕呈锐角折断……   他居然趁我睡着将我好不容易才又长上的手腕弄断了!   怪不得我在梦中被孩子咬,还咬得那么疼!疼出了我一头的汗。   我几乎不敢置信,一声怒喝:“你做什么?”下意识想要夺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动也不能动,很明显被点了穴。   我脸色变了,看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他凉凉瞧着我,说了两个字:“惩罚。”   再然后他放下我这只手,又握住了我另外一只手,是要给我折断的架势。   我又惊又怒,几乎要气炸了肺,只觉一股气流从肺腑间直冲上来,我喉中一甜,一口血喷出来,险些喷了他一脸。   他偏头躲开,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口血,淡淡说了一句:“终于喷出来了。”   我瞪着他,像看一个变态,没明白他这句话的具体含义。   他没多话,一抬手,我喷出去的那一口血被他挑上来一点,在我眼前一晃:“看它。”   我瞧了一眼,心中打了个突。   那口血并不是鲜红色的,而是宛如桃花般的颜色,这还不说,上面还有无数的小虫在动,小虫极小,也就是芝麻的一半,在那里密集成一团。   我看得头皮都炸了起来:“这是什么?”   “魔皇在你体内下了瘴虫,将要发作,如不及时逼出来,你就废了。”他难得多解释了几个字。   我:“……”我没想到魔皇还在我身上留下这样一个后患。   怪不得我偶尔会觉得血脉之中像有虫子在游动,我还以为是魔界的魔气让我不舒服,原来如此。   “你的逼出来就是让我怒极吐血?”   “不错,最后一步只有这个法子。”   我:“……”   我咬牙:“那也犯不着弄断我手腕吧?我这手腕不是甘蔗,随随便便就给我掰断了……”   明白了原因,我怒气总算消失了,但也有些欲哭无泪,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弄断我手腕?   不甘心地再加一句:“它好不容易才长好的。”   “你确定它长好了?”青燃帝君将我那只断手重新握住。   他手掌温热,我却感觉骨头缝里都向外冒凉气,唯恐他再给我折断一截:“你别,它已经断了……”   他轻轻握住我的断手,问我:“这手断了有几天了吧?你接上以后有没有感觉有一根筋脉时不时地窜痛?发力时会忽然失力?”   我:“……”他说的这些症状我确实有。我一直当做断手的后遗症,难道这也有古怪?   “你的接骨术不行。”他瞥我一眼:“断骨没对齐,以致让它长歪,如不折断重来,你这只手会越来越痛,肌肉慢慢萎缩,等你发现不对时,它就废了。”   原来是这样,我吐了一口气,总算明白原委。   不过,我严重怀疑他是趁机报复我,报复我的逃婚……   这人每一步行动都是一环扣一环,让人很难猜透他的真实目的。   他将我手腕放置在他掌心,将断骨对齐,在那里涂抹了一圈药膏,随后掌心处就冒出淡青色的光芒,将我整只手环绕……   我本来疼得钻心,但随着那光芒的晃动,我也能感觉到断骨处在快速愈合。   我瞧着他的手,他的手型很漂亮,比成年人时小了一号,也比成年人稍稍秀致了一些,我的手腕落在他的掌心里,看上去倒是很和谐的样子。   约莫一刻钟后,他放开了我的手,也顺手拍开了我的穴道:“活动活动看看,看看可有哪里不妥?”   我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居然像没受过伤似的,完好如初,曾经那时不时的窜痛也消失无踪了。   我再松一口气,向他道了一声谢:“帝君,多谢啦。”   他没说话,应该是安心接受了我的道谢,然后又把我另外一只手拎起来,我心慌:“我这只没事,接的挺好的!”   “知道。”这次他没再用术法给我疗伤,而是在曾经的断折处涂抹了一圈药,嘱咐我:“三天内不许妄动仙力,本座允许之后你再动。”   “好。”   他瞥了我一眼:“倒是难得见你这么乖……”   我吐出一口气:“小仙既然明白了帝君是为我好,自然听您的。”   他点了点头,站起了身:“起来活动活动吧,普通的活动可以。”   我应了一声,也跟着站起身来,忽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之处——我所躺之处居然是地上,只铺了一张薄薄的被子。   我记得我刚才是睡在床上的,他怎么把我给挪到地上来了?   这个疗伤在床上也可以吧?   我将疑惑问出来,感觉或许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瞧我一眼,说了一句:“那是本座的床。”   所以我就不能躺?   “本座的床一向不允许任何人染指,除非是本座的妻子。而你,是吗?”   我:“……”   “你和本座虽然差点合宴,但你逃了……既然如此,那这婚约就不必算数。从此刻起,你是自由的。”   我:“……”   他明显不想和我多说了,再丢下一句:“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不想在地上睡的话,就自己去造一张床吧。”转身走了出去。 第59章 水中之人 孽缘来了挡都挡不住……   婚约这就直接取消了?   我站在那里,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直缠绕在我心里如同梗着一颗针的事终于消失了,我在松一口气之余,心里又莫名有些失落感。   当然, 这种感觉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我环顾了一下室内。   造床是吧?小意思!这又岂能难倒我?我可是花仙,只要运转仙力分分钟能凝一张花床出来, 还是以花瓣为被褥的, 好看的不得了。   我抬手正要施法, 忽然想起了他的嘱咐, 貌似三天之内不能使用仙力的。   好吧, 那我就人工造好了,这地方有树林, 不缺木材的。   ……   真魔界也有日夜轮转的, 只不过白天不会出太阳, 晚上不会出月亮而已。   我待在树林中吭哧吭哧造了一天的床。   这林中的树不知道是什么异种, 异常坚硬, 无论是砍伐还是劈削都比普通的树木费劲。再加上我并没有相关经验, 以至于在树林中忙了一整天, 出了好几身汗, 累得腰酸背痛, 才终于造出一张很粗糙很笨重的床来。   说实话,这床造得一点美感也没有,和我平时随手用仙力凝出来的漂亮花床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它个头还大。   我这人睡觉并不老实,一旦睡着就喜欢乱滚,所以平时睡的床都是双人的。   造这床的时候我也是按照平时的尺寸造的,此刻打量时我才发现不妥。   这床似乎个头太大了些,又这么丑, 会不会被他笑话?   算了,先拉回去再说。   我将这床又辛辛苦苦从树林中拖回来,正要将它拖进木屋中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木屋只有一间屋,而且布局很合理,闲地儿不多。而我造的这张床个头有些大,拖进去的话就得把木屋里的桌椅都挪到旮旯去,还说不定和他的床接上。   再说,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男女混住在一间屋内也不妥,我该再搭建一栋小木屋的。   我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暗,以我现在的造东西水平,再搭一栋木屋得两天,那就没必要了。   我将那床拖到那棵返童果树下,大树树冠不小,亭亭如盖,正好能帮我遮一遮。   我们做花儿的向来都娇贵的很,但是我似乎是个意外,再苦再难的环境也开得极其泼辣,颇有迎难而上的大无畏精神。   而且当年做大妖怪的时候,我草窝里都能蹲三天,在这里幕天席地更是小意思了。正好当吸收天地日月灵气了!   唔,不过这破魔界大概也没什么灵气供我吸收……   青燃帝君这一天都没出现,也没在屋内,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位帝君一向神出鬼没的,功力又恐怖的高,我倒是不为他悬心。   我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闻了闻身上,似乎有些馊味了……这就不能忍了!   既然无法使用仙力就不能使用清洁术,说不得只能找个地方洗个澡了。   我在树林中砍伐木头的时候,曾经发现了一条小河,当时还在那里喝过水来着,清冽甘甜的,去那里泡泡应该不错。   ……   小河的水是从不远处的山峰上冲下来的,水流不大,静水流深。   小河旁有树木也有嶙峋的大石,幽静隐蔽,正是洗澡的好地方。   因为忙了一天,出了好几身汗,身上的衣裙都跟着馊了,反正这里也没人,我干脆将身上衣裙全除去了,然后步入水中。   水有些凉,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我先在水中将衣裙洗出来,晾在了岸边的大石头上,这里的风不小,不出半个时辰衣服就差不多能晾干。   正好能让我好好洗个澡。   我虽然水性一般,但还是很喜欢在水中游泳的,喜欢飘在水面上的感觉。   我先洗了洗,然后就痛快在河水中游了起来。   蛙泳,狗刨,蝶泳,我挨个试了一圈,不是一般的痛快。   这些日子我混得颇为糟心,天天提心吊胆的,难得今天有这闲暇,我自然玩得很嗨,一不小心还乐极生悲呛了一口水,等浮上来我咳了几声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扫前几日的沉闷。   ……   泥沼中冒着泡泡,青燃帝君微闭着眼睛沉在泥沼中打坐了一整天,直到天快黑透他才从泥沼底部慢慢浮上来,他睁开眼睛下意识搜寻四周的动静,然后他听到了那银铃似的笑声,那笑声飘荡在夜空中,能听出笑声的主人心情很不错。   他眸色暗了一暗,退了这婚她就如此开心么?居然连一点失落都没有?   看来她无论何时,不管有没有记忆,对他都没有那方面的感情。   他的感情对她来说只是负担。   因为这个地方的声音传播方向很奇怪,他也听不出她在哪里,但肯定还是在这峡谷之中。   他闭了眼睛,似是强行压了压什么,然后又沉入泥沼之中。   ……   我今天毕竟忙了一天,身上疲惫的厉害,在这水里玩的太嗨的后果是,我在水面上仰躺着半浮半沉之际,我打了个盹……   直到感觉周围水波猛地一涌,水面狠狠晃荡了一下,让我险些呛一口水才醒过来。   我睁开眼睛,忽然一僵。   在我身前不远处冒出一道黑乎乎的人影,这人全身裹着黑泥,看不清面目,但能看到对方那一双眼睛隐隐发红。   他和我的距离不超过半丈,我睁开眼睛时正和他的视线对上——   我脑袋里轰然一响,我虽然看不出这人面目,但能确定他绝对不是青燃帝君,现在的青燃帝君还是少年模样,绝不会这么高大!   那我还有什么客气的,下意识狠狠一掌拍过去!   好在我还记得青燃帝君的嘱咐,这一掌没用仙力,用得是内力,就算是内力我也是很强大的,一掌可以拍扁牛的那种。   结果,我这雷霆一掌刚拍出去就被对方捉住了手腕。   那人手上都是泥,又冰又滑,我一惊,右手腕被捉,我左掌立即横掌如刀向对方切去,想将自己的右手先救出来。   我的搏击术还是很强的,而且招式一向奇诡,让人防不胜防。   但对方却像是很熟悉我的招数,顺着我的挥来之力将我一扯,我在水中终究使不上力,被他扯得向前一冲,扎进他的怀中,我的左手也失陷在他的掌握之中,被他擒住。   我整个被他困在怀中,头皮几乎都要炸起来。   本来我还顾忌着会走光,身子一直半沉在水里。   此刻我就全顾不得了!   我又羞又气又怕,同时也发了狠,一横心,抬腿就向对方踹去!   我要把这登徒子踹飞!为了保证能一步到位,我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我这一腿没命中,倒被对方一绞给制住了。   如此一来,我和他的姿势就相当惨不忍睹了。   他身上终于不凉了,而是变得有些烫。他的视线凝注在我身上,眸色越来越红,如同夕阳一般的颜色,也越来越深,深如黑渊。   被这样一双眸子凝视,感觉像被黑暗之神盯住,我在心惊之余,也终于找到了要命的熟悉感。   心中猛然一动,我脱口叫了一声:“青燃帝君?”   话音刚落,他就不由分说吻了下来!   ……   他的吻热烈又强势,带着杀伐果决的肃杀气息,让我几乎无法逃脱。   明明一身黑泥,偏偏不臭,甚至还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我被他困在怀里挣脱不开,自然讨不了好。   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心跳如雷,心慌心乱,整个人头脑昏沉若眩。   我自然嗅到了独属于他的气息,确定了他的身份——青燃帝君。   我不明白他为何一身黑泥地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他为何会像入魔似的发狂。   我想阻止他,但使不出力气。直到那一刻,我被按在岸边,清楚地感应到他靠了过来时骤然清醒过来,这算什么?   婚约取消了,然后被他强了?没这个理!   我一横心,再顾不得什么,猛然抬腿一踢!   这一脚我没留情,而他也正在意乱情迷之际没防备,居然被我一脚踢中,然后整个人飞了出去,哗啦一声响,他跌进了水里。   而我则趁这个机会跳上岸,捞过晾在石头上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上。   因为心慌,我腰带都系得七零八落的,裙子更是穿的七长八短,但这些我都顾不得了,转身就一溜烟跑走了。   ……   不行,我得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是我此刻唯一的念头,我旋风似的在这山谷里转了一大圈,却没能找到出去的路。   这个地方像是在什么结界里,四周的山峰直入云霄,压根看不到顶,这山谷像是在盆里,四周都严丝合缝的。   找了一圈后我终于死心,看来不用仙法的话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我正想一横心使用仙法飞起来,去峰顶看看。   但刚一掐诀,就感觉胸腹间一阵剧痛,两手手腕也像是快要断掉似的,疼得钻心,让我情不自禁闷哼了一声。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我暂时不能用仙力。可是留在这里……   我想起刚才的‘丢盔卸甲’,心头一慌,我和他的功力相差太悬殊,我不是随时有这种神仙好运道能将他踢飞的。   算了!   刚才运转仙力虽然疼了一些,但也不是运转不了,我就拼一把吧!   我正要再强行运转一波,眼前一花,一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把握住我正在掐诀的手指,沉声道:“你找死是不是?!”   夜色中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心里咯噔一跳!   现在的青燃帝君似乎长大了几岁,原先像十二三的,现在则像十七八的,脸庞虽然尚有点稚嫩,但身材高大挺拔,几乎已经恢复了曾经的身高。   他身上已经恢复了清爽,虽然黑衣如墨,但身上一个泥点子都没有了。   被他抓住手腕,我霎时想起刚才的‘惨不忍睹’,像被火烫了似的将他手猛然一甩:“不要碰我!”   他这次倒没强势困住我,松开了我的手,我忙后退了好几步,离他远远的,戒备地看着他。   他倒没再逼近我,只是眸色沉的厉害,说了一声:“刚才本座差点走火入魔,这才……你放心,下次不会了,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外面太危险。”   他转身离开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说实话,我头脑有些混乱,但心里也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那魔君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我,只怕还在外面派遣了无数魔兵魔将找我,外面确实很危险。   或许可以相信青燃帝君一次?   他刚才只是走火入魔所以才失控?他既然下了这个保证,应该就不会再迫我了吧?   两害取其轻,我琢磨半晌,觉得还是留在这里好一些。   我终于又走了回去,回到木屋附近。   但在看清木屋前的情景时,我足下又顿了一顿。   我那张大床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青燃帝君的那张床,而他就坐在那张床上,似在打坐。   不得不说青燃帝君容貌真的逆天,他坐在那里只是简单打坐,清风吹动他的衣衫飘飘而舞,养眼的不像话,竟让周围的环境也黯然失色。   感应到我的到来,他也没睁眼,只说了一声:“你去屋里歇着。”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清朗磁性的如高山流水的琴音,淙淙流淌在人的心上。   他把屋子让出来让我睡,应该算是对刚才冒犯的赔罪?   好吧,我接受这个。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进屋了。   我那张大床就摆放在他曾经放床的位置,上面还铺着松软的被褥。   我松了一口气,感觉他这赔罪陪的越发有诚意了。   我上了床,躺了下来。   也直到此刻我才有心在被中查看自己的身体,然后脸颊一热又咬了咬牙!   我身上到处都是他留下来的痕迹,一朵朵的桃花彰显着那时有多疯狂。   让我此刻想起来在气怒之余又面热心跳的。   夜很静,静的只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响和山里野兽的低吼。   我静了静神,一丝疑问浮上脑海,青燃帝君这人一向极为干净,甚至达到洁癖的程度,他为何会糊了一身黑泥出现在那河里?   还有,他的少年模样是有意为之?   还是说他进入这魔界后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身体发生变化,被迫变成十几岁的孩子模样?   他才出现救我时,戴着面具,甚至一度惜字如金,似乎是不想让我把他认出来。   我把他认出来时,他虽然讽刺了我两句,但耳朵似乎有些红,眼神里也似隐着点狼狈,这么看起来,他应该是真的被迫变少年了……   他那一身黑泥像是那泥沼里的,莫非泡在那里面能让他恢复一些元气?   他一天没见人影,说不定就是泡在那泥沼里打坐恢复了。   打坐完毕他去那小河里应该是去洗掉泥垢,结果好死不死碰到正在泡澡的我……   静夜里能让人心神宁静下来,我那如乱麻般的头绪也终于慢慢理清,越想越感觉接近真相。   我想得一时有些入神,直到哗哗的雨声惊回了我的神智。   外面不知道何时狂风大作,惊雷夹杂着闪电,让这屋子里忽明忽暗,我静了一静后,忽然从床上跳了下来。   青燃帝君还在外面树下! 第60章 唤我青燃 师父你终于原谅我了?   他那么强大的功夫, 应该不会被雨淋着吧?随便使一个术法就能隔开一个防雨空间的。   想虽然是如此想,但我到底不放心,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 然后, 我怔住了!   大雨如瓢泼,而他依旧坐在树下的床上, 雨鞭抽在他身上, 让他全身皆湿, 整个人淋得像个水鬼, 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怎么会这样?   是他走火入魔后对身体损伤太大无法弄防雨空间?   还是特意如此为了吸收雨水精华?   也或者是一种苦肉计, 故意让我看的?   第三种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拍回脑海中,以他的本事真想得到我不费摧毁之力, 他犯不着用这样的, 不符合他帝君的高冷人设。   那就是前两种了?   第二种还好说, 如果是第一种——   淋这一场雨对他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啊!不过以他的性格, 察觉到不好应该会自己来这木屋中避雨吧?而不是硬生生在那里淋着挨着。这是他的木屋, 他进来避雨是天经地义, 而我也不是不说理的, 他要进来我自然不会阻拦……   他这人并不是那种特别客气的人, 脸皮也够厚, 以他的性子应该不会为了避嫌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可怜境地。   那就是第一种了?   他是在吸收雨水精华?他修炼的功夫挺古怪的,在天界时他吸收无数凶兽的精血练功,在这里又躲进泥沼里练功,每一种都颇为匪夷所思。所以他如果吸收雨水精华倒也不是太奇怪,或许自己不该去打扰?   我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测,分析了一圈,感觉就是第一种最靠谱最符合实际。   我又上了床, 想要再眯一觉,但心里七上八下的,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   约莫辗转了又一刻多钟,我终于又跳下地来。   算了,不管了!先出去看看情况,最多我不盲目打扰他就是。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一柄伞什么的,最后视线落在那张桌子上,比量了一下桌子的高度和四条腿的宽度,深深觉得如果把这桌子放在他的床上,高度能容下他,正好能给他避一下雨。   说做就做,我唰地一声打开了门,狂风夹杂着雨丝抽了进来,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冷了!   和小木屋里的温度差了不止几十度!   小木屋里穿着单衫盖着薄被就感觉不到冷,而这木屋外却冷得透骨,尤其是那雨水,带着的寒气能冻人于千里之外,偏偏它还不结冰,这就诡异了。   我接连打了几个寒颤,一横心,双手举着桌子做伞就冲了出去。   雨大风也狂,吹得人几乎要东倒西歪,也险些将我手里举着的桌子给吹飞出去。   我强行扯住,顶着风雨奔到他的床前。   离得近了我终于看清了他此刻的具体模样。   他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苍白到发青,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连睫毛都颤个不休。他手指确实掐着诀,但手背上的青筋在跳动,像是快爆了似的……   这——这是走火入魔了吧?!   我也唯恐自己好心办错事,先是叫了他两声。   他睫毛颤了两下,睁开眼睛看向我。   我看到他眼珠后又不确定了,他的瞳孔是墨黑的,深的不像话,并不像在河里时发红。难道不是走火入魔?   “你是吸收雨水精华么?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眨两下眼睛。”   他:“……”他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一下。   “那你这是走火入魔了?”风雨声太大,我几乎用吼的。   这次我忘了给他选择,于是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我,眸底似有苦痛之意。   被他这样的眼神望着,我心里一酸,莫名有母性情愫涌上心头,正要给他两个选择让他眨眼睛。   他却吐出了一个字:“冷——”雨水将他脸颊完全浇湿,在他脸上纵横,让他的眼睛里也似染上了水汽。让他看上去如孩子般的脆弱。   我的母性差点爆棚,又痛又酸,还带着说不出的怒:“冷怎么不进屋?在这里硬生生地扛着搁这唱苦肉计呢!”   不由分说上前扶他:“走,跟我进屋。”   这一扶他我才发现他身上烫的厉害,这是发高烧了!   堂堂帝君也会发烧,这有点刷新我对他的认知。   我扶着他的手臂想将他扶下来,他却不动,只是仰头看着我,喃喃了一句:“师父,你终于肯理我了?”   我:“……”他这是发烧烧糊涂了吧!把我当谁了?   我一时扶不起来他,心一横,将他拦腰抱起,他个子高大,但体重很轻,最多就是十岁孩子的重量。我判断失误,险些晃了腰。   一路疾冲,冲回了屋,随手关上了门。   小木屋里的温度和外面一比简直就像是天堂,我把他抱进屋后就有些踟蹰了。   他全身上下已经湿透,连头发上都滴了水,这种情况下就该让他干爽地送进被窝,要不然湿气会入体,让他病情更加重。   偏偏我不能使用仙力,无法帮他弄干衣服,但经过小河中那一场事,我有些阴影了,不敢去脱他衣服。   我抱着他转了一圈,先将他放在椅子上,他倒也乖,放在椅子上就又坐的板板整整的,只是他还是冷,身子微微打颤。   我问他:“青燃帝君,你老人家能不能自个运功把衣服弄干?”   他望着我,眸色墨黑如夜,似有一丝认真:“师父,唤我青燃,还有,我只有十六岁啊,不要叫我老人家。”   我:“……”   得,他依旧糊涂着。   我在无奈之余又有些好笑。   没想到这位帝君烧糊涂以后是这个样子,看上去还有点小可爱的说。   不过他好像能回应我的话,我略一顿,又退而求其次:“青燃帝君——”   “唤我青燃!”他固执。   好吧,不和病中人一般见识,我从善如流:“青燃,你用个仙法吧,把衣服弄干。”   他微微摇头:“我弄不干,无法运转仙力魔力了。”   我:“……”   这岂不是和我成难兄难弟了?   “那你肯定带着换洗衣服了吧?自己换一身吧。”   “好。”谢天谢地,他答应了,还是个行动派,他抬手就开始阶湿淋淋的衣袍。   我忙背转过身去,脸冲着门不去看他。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明显他在换衣。   我身上也湿透了,也冷得厉害,但好在现在的我是健康的,我趁这个机会运转内力一周天,终于让身上暖和了一些。   “换好了吧?”我没回头问。   身后却没动静。   不会又烧晕过去了吧?   我又问了两声,他都没反应。   我再沉不住气,回过身去看他,心中微微一跳!   他确实已经脱去了湿衣服,此刻身上却只换上了一条雪白的裤子,上本身还果着,此刻正对着他的储物空间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眼中的青燃帝君高冷淡漠,身上的衣衫一直穿得妥帖,纹丝不乱,如同高岭之花,言行间带着一抹无形的禁欲气息。平时的肌肤最多看看手和脸……   而在小河中我虽然被他差点扑了,但他那时裹了一身泥,压根看不出他的身材好坏,再说我那时又慌的厉害,也没注意他的身材。   但现在,我感觉他的身材之好有些冲击我眼球。   无论是如月光般莹润的肌肤,还是完美的马甲线,亦或紧实有力的小腹……无不彰显两个字——完美!   美和力最完美的结合,让人看一眼就险些移不开目光。   我知道他的身材不错,却没想到美好成这样,只觉心脏无端狠狠跳了一跳,连喉咙里都干了一干。   我咳了一声,硬生生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问:“怎么了?”   “要穿哪件?”他倒是有问必答。   我:“……”他在这里出神半晌原来是犯了选择恐惧症?   我探头过去,看了看他的储物空间,他的储物空间是真大,里面的东西也多,却一点也不杂乱,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有条不紊的。   不像我,我一般向储物空间里塞东西的时候,以能塞进去为第一要务,就算偶尔心血来潮整理一下,也会在后期再次弄得乱七八糟。   青燃帝君的储物空间里有专门放衣服的地方,如同一个大衣橱,各色衣服都有,分门别类的整齐的很。   我这人还是比较会搭配衣服的,看了看他雪白的裤子,就从他储物空间里抽了一件雪白内袍出来,递给他:“穿这个。”   他接过去看了看我:“师父,你还是喜欢白色衣服啊。”   “对,白色衣服显得干净飘逸。”我随口解释一句:“来,先穿上。”   他眸色幽深幽深的,忽然又问了一句:“师父,你喜欢白衣是因为风衍君么?”   我心中一跳,隐隐觉得这风衍君很有些熟悉,甚至让我心脏像被扎了一扎,我问:“风衍君是谁?”   他却不回答了,手指轻抚那件白衣,半晌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好,我穿,其实我也喜欢穿白衣的,只是因为辛枫言也喜欢穿才不屑于再穿……”   我一头雾水望着他,不知道这辛枫言又是谁。   辛枫言,风衍君……莫非是同一人?名字似乎是一样的。   我又瞥了他的衣橱,目光忽然一凝!   在角落处有一叠女子衣裙—— 第61章 我六岁了 我要师父抱我过去   那叠衣裙以麻白色为主, 其他则是偏向青色灰色,看上去都是老成持重人所穿的。   莫非这是他在下界的师父曾经的衣裙?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位帝君可是三界有名的不近女色, 他在半睡半醒中又对他师父念念不忘的。   我心里忽然对曾经笃定的事有了怀疑——我真是那个给他造劫, 并收他为徒的小仙吗?感觉这衣服风格和我很不一样啊!   我其实喜欢穿比较鲜艳一些的衣衫,譬如桃红色, 嫩绿色, 淡紫色, 我觉得那样比较有朝气, 符合我身为花儿的风格。   在仙界不能乱穿也就罢了, 但在下界,我如果成为师父, 肯定没这么多的束缚, 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应该也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搭配衣服。像这种青色灰色的, 绝不是我的穿衣风格。   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那他千方百计的寻找和纠缠是不是压根就不该是我?   这个念头浮上来的时候, 我在松一口气之余, 心里又莫名很不舒服, 有些燥。   我正出神, 手腕忽然被他握住, 我没好气,凶巴巴地道:“动手动脚做什么?放开!”   斥责完我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是青燃帝君啊,是我可以喝来喝去的吗?   我咳了一声,正要再放柔声音挽回一下,却不料他乖乖地放开了我的手,还向我陪了一句不是:“师父, 对不住。”   我:“……”   我无比庆幸,幸好他现在是糊涂的。   但愿他醒来以后不记得这些,那就更完美了。   “你有什么事么?”我放柔了声音问他。   “师父,你的衣衫还湿着,换一换吧?”他抬手从他的储物空间里拎出一套麻白衣衫递过来:“穿这身。这是你最喜欢穿的。”   我心头忽然有鬼火在冒,自己动手在里面抓出一套青色的:“我穿这身好了,我喜欢这身。”   他没吭声。   外面大雨依旧倾盆,我自然不能出去换衣服,仗着他现在是个糊涂的,我将他身子转了个方向,面向屋门:“乖乖的,别动,不许回头。”   再然后我拎起那套衣裙就去他背对的那个屋角快速换上了。我虽然不能用仙力,但动作还是很麻利的,不到半分钟已经全部换好。   我也一直盯着他,他倒是听话,果然没回身看我。   我松了口气,转到他面前,发现他双眸正望着门的方向,不知道是想些什么,亦或思维放空什么也没想。   我遮住了他的视线,故意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他:“我穿这身怎么样?”   他想让我穿麻白我偏不穿,偏要穿身青色在他面前晃。   我想看到他嫌弃的眼神,没想到他望着我的眼波如星光闪动,微微点头:“好看!”   他唇角甚至有了笑意,再加一句:“其实你穿这一身最好看了。我一直喜欢看你穿这身。”   我:“……”   好吧,我和一个烧糊涂的人置什么气呢?无聊!   进了屋后又换了衣服后,他的状况似乎好了一些,最起码脸不那么惨白发青了,甚至还有些红晕,桃花似的颜色。   等等!脸色这么红——   我抬手抚上了他的脑门,吃了一惊!   好烫!   比刚才还要热几分,几乎有些烫手了。   怪不得他烧糊涂成这样,正常人如果烧到这个温度怕是要烧抽风了!   我身上带的东西别的不多,唯有药品最多,发烧的,感冒的,跌打损伤的……应有尽有。   我拿出一瓶特效退烧的药,走到他跟前:“来,喝药了。”   没想到他一脸戒备:“不!”   我:“……”   他盯着我手里的药瓶,像盯着洪水猛兽:“太苦,不喝药。”   我哭笑不得,没想到堂堂帝君居然会怕喝药,倒让我开了眼了。   我本来心情有些郁闷,这下倒被他逗笑了,我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威胁他:“不喝药的话师父就不要你了。”   他明显一僵,顿了片刻后,终于将那药瓶接过去:“我喝。”   看来这师父的分量在他心中还真不是一般的重,我在欣慰之余,心里又颇不是滋味。   看着他像壮士断腕似的将那瓶药一饮而尽,然后把空药瓶给我递回来,邀功似的道:“师父,我喝完了。”   我:“……”   我话还没说完,这药喝半瓶就够,他喝一整瓶下去——   应该没事吧?   他可是帝君,身体异于常人,应该没问题。   想虽然如此想,但心里还是稍稍有点不安。   外面狂风骤雨不停歇,屋里却很安宁,只有彼此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他现在发着高烧,既然喝了药,就该去被中好好捂一捂,发发汗。   我嘱咐他:“青燃,你去床上吧,好好休息休息,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   他还是很听话的:“嗯。”   再然后他就向我伸出手:“师父,抱我过去。”   我满脸一言难尽:“你自己走过去啊。”就这么两步路。   “我要师父抱我过去。”他像是撒娇:“我走不动了。”   我简直目瞪口呆,谁能想到一向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青燃帝君撒娇技能也一级棒啊!   我几乎要扶额:“青燃,你几岁啊?”   他像是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十六……”   看来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十六岁,还是在人间历劫时的十六岁……   我吐槽:“青燃,你是十六,不是六岁!”   吐槽归吐槽,我还是上前抱起他。   刚才抱他进来时因为心急,什么也没注意,现在再抱起他,才发现他的体重虽然轻,但个子高,长手长脚的,抱着就有点绊手绊脚,他干脆将双臂缠绕上我的颈项,方便让我抱。   他烧的厉害,我抱着他像抱着个汤壶,倒是不冷了。   我将他抱上床,向被子里一塞,嘱咐他:“在这里乖乖待着发汗,不许蹬被子。”   “喔。”他应声,乖乖躺在被子里。   看他这种模样我几乎想笑,可惜我现在不能用仙力,要不然用留影术将他现在的形态留下来,等他清醒了放给他看,他的脸色肯定很好看——   再一想,算了!   这人心眼小,他真看到这些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再次想把我杀了灭口。   我如果真是他曾经的师父还能留个情面,但极有可能不是,他知道真相后,只怕压根不会让我活过明天。我还是不找这种不痛快了。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我也有些疲倦,很想再歇一歇。   但大床被他占了,我只能再找个地儿,我扫了一圈,才发现那张大桌子还被我扔在外面……   外面大雨下的扯天扯地的,没个要停的迹象。   出去捡桌子回来或者抗他那张床回来都不现实,无奈何我只能在椅子上窝着,预备打个盹儿。   “师父——”他又叫我。   “又怎么了?”   “我要你陪着我。”   我无力:“我这不是已经陪着你了?”   “你到我跟前来。”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额头青筋直蹦,很不想过去,但我也知道,如果不过去,以他的性子说不定又要作妖。我现在已经严重怀疑他的心理年龄变三岁了。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我只得扯了椅子到他跟前:“好了,我在这里陪着你,睡吧。”   他的手一直固执地伸向我,我只得和他握着。   他十指和我交握,然后将我的手拉到他的脸下枕着,微微闭了眼睛,低喃了一句:“师父,我终于又找到你了……这些年我找你找的好苦。”   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像孩子般委屈,让人听了心里酸酸的。   当然,我心里也很苦。   青燃帝君,我八成不是你师父啊,你认错人了。   我坐在椅子上守着他,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中金戈铁马,我化身男子随同什么皇子四处征战,身边还带了个孩子……   那孩子开始对我颇为仇视,逮着机会就想刺杀我,被我几次都将他反制了,将他按在地上问他‘服不服?’   他每次都会回答一句:“不服!”不是一般的硬骨头。   而我似乎专喜欢治硬骨头,将他踩在地上,凉凉说一句:“不服是吧?不服你得长出本事来,要不然就是个嘴把式,可叫人瞧不起。”   那孩子小脸涨得通红瞧着我,落单的孤狼似的:“本事长出来,我会。杀了你报仇!我早晚……”   身为大将军的我自然不会将这孩子的威胁放在心上,还低头拧了他脸蛋一把:“本将军等着你,别让我等太久哟。”   那小孩狠狠瞪着我,怒叫:“动手动脚……动别我……”   我哈哈大笑:“我动你怎么了?有本事你再咬我啊。”   那小孩要被我气哭了,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混账……你……”   我叹气:“宝贝,别的不说,你先把我给我说利索了。这么久了,说话还是这么没条理,颠三倒四的。唉,那教书先生看来不怎么行啊,还得再给你找个先生学说话……”   我这话大概又踩到了他的痛处,他紧抿了小嘴不说话了。   我抬脚将他放开,又丢给他一本书:“喏,等说话有条理了就看看这书,可以让你学会打败我的功夫。”   再然后我就施施然走了。 第62章 我不是你娘亲 “娘亲,我也想要个娘亲……   画面再一转, 我迎面差点撞在一人身上,身形不动声色一闪,躬身:“殿下!”   面前的站着的是一位衣履风流, 眉目俊秀的皇子, 这位皇子脸色有些不好:“阿楚,你最近对那小崽子未免太关注了些!听说他这个月刺杀你三次了?这种东西还留着做什么?杀了算了!”   我笑:“殿下, 好马都是桀骜不驯的, 这孩子是好苗子, 训练好了那就是一条好狗, 可以帮殿下做大事的。”   “就怕他是一头反咬主人的狼。你毕竟是杀了他视同娘亲的凶兽……”皇子皱眉:“他是畜生养大的, 到现在话都说不利索,能做得了什么大事?”   “殿下有所不知, 凡是畜生养大的孩子几乎都无法教化, 几十年也未必能学会一句话, 这孩子不过浅训了半个月, 已经能差不多表达自己意思, 已经很了不起了。殿下放心, 假以时日, 他一定会很强。”   那皇子这才不再说了, 开始和我商量军情……   等皇子离开, 我正要出门,忽然察觉到一道身影从我后门帷幕那里一闪而过,我心中一动,身形一晃,直接从后门口截住了那小小孩童:“胆子不小啊,胆敢在这里偷听!”   那孩子仰头冷冷瞧着我,一字一句地道:“我才不是狗!”啪地一声将一本书摔在我脚下, 转身跑了。   我从地上捡起那本书,认出正是我刚才给他的那本,笑了一声,用手指弹掉上面沾染的灰尘,放在怀中。   我在屋里写了一会文书,做了几件事后,想了一想,就去看那孩子。   没想到看守那孩子的侍卫昏在地上,本应在这里的孩子却不知所踪。   我看了看那侍卫,摇了摇头,一掌将他拍醒,问:“那小家伙呢?”   那侍卫诚惶诚恐:“属下不知,他偷袭了属下……”   我打断他:“他什么时候偷袭的你?”   侍卫看看屋角的沙漏:“约莫,约莫两个时辰了……”   我脸色微变。   这魔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原先有凶兽保护他,他又蓬头垢面的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还能勉强活下来。那孩子生得如此漂亮,一旦出去那就是个走动的活靶子,不知道会被多少魔惦记上!两个时辰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我顾不得斥责失职的侍卫,转身就出去了。   ……   华丽的屋子,低垂的床帐。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孩子,一名华服男子一脸的恶狠狠:“小兔崽子,还敢反抗,还敢伤本王!本王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扑上去就要撕那孩子的衣服,被半空中忽然出现的一只脚给踢飞出去!   撞翻了屏风,撞倒了门,一路翻滚出屋去了。   我趁机抱起那孩子,在那男子带领下属冲进来捉拿刺客前,闪身直接消失,没了影子。   ……   我颇为发愁地坐在椅子上,咬着牙无奈地瞧着床上躺着的血糊糊的小人儿。   小人儿伤得很重,几乎骨骼皆碎,内脏破裂移位,我请来十个有名的大夫,每个大夫都摇着头说没救了,让我及早把这小崽子丢出去埋了,不要浪费丹药什么的。   还有个大夫更变态,说这孩子细皮嫩肉的,瞧着就很可口的样子,既然快死了,那就不如趁着还有一口气放了血,然后炖一锅,等死透了血凝在肉里就不好吃了。   那大夫边说边流口水,被我一脚给踢出门,并吩咐看门的护卫,以后再不许这大夫出现在将军府方圆百里之内。   回来时发现那小人儿微睁了眼,他在看着我,那一双眼睛如深潭般黝黑。   我不知道他是回光返照,还是真的好转了,瞧了瞧他,他身上到处都是伤,有的伤口已经露出白生生的骨头,看上去极为狰狞。那些大夫因为觉得他已经没救了,就懒得再浪费丹药为他裹伤,以至于他的伤口还这么晾着。   我顿了一下,还是上前为他做简单的包扎,他就算要死了也要让他死的体面些,不能带着这么一身血口子走。   他身子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冷还是疼的。   我问他:“你疼不疼?”   那孩子瞧着我,眸光微微闪动,并没说话。   我忍不住斥责他:“还乱跑不?你知道不知道外面很乱,你这样的孩子到外面分分钟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说到这里我揉了揉眉心,我和一个要死的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他生长在丛林,只和凶兽为伍,哪里懂得有时候人心比兽心更险恶……   “娘亲~”那孩子微弱地叫了一声。   我正为他包扎的手一抖,像被雷劈了一下:“啊?”   有那么一刹那间,我怀疑这孩子看破了我的幻颜术法,看出了我的女儿身。   那孩子向我颤颤伸出手:“娘亲~抱。”   我黑线,虽然我的年龄足可以做他的娘亲,但是——我还是黄花大姑娘,连丈夫都没有,哪来这么大的儿子。   我也终于明白这孩子看上去醒了,其实神智并没清醒。   他的小手也血糊糊的,看上去不是一般的脆弱。   我心中一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他小手握在掌心,那小手冷得可怕,我情不自禁握住,运转内力为他取暖。   “娘亲,我也想要个娘亲……”   那孩子喃喃,声音哑的厉害,一颗又圆又大的泪珠自他眼角滑落。   我心里骤然酸涩起来,原本我还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豁出去,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救他,现在终于拿定主意了。   就凭这孩子唤我一声‘娘亲’,这孩子我救定了!   这孩子抓住我的手,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越抓越紧,温度越来越凉,越来越冷,渐渐的就像冰块似的。   更诡异的是,这孩子的手在变大,原本是不足十岁小孩子的手,比我的手小一圈,却越变越大,最后这手干脆反握住我的手,把我手骨都握疼了!   闹鬼啦!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什么血糊糊的孩子,女扮男装的将军,都消失无踪,我依旧窝在椅子上,一手被青燃帝君握着。居然就这么打了个盹。   因为姿势不舒服,我的腰和后背都麻了,浑身上下又酸又涨。   我低咒一声,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重点是活动了一下曾经握着手腕,我的那只手又凉又麻,我自己摸着那手也像冰棒子似的……   等等!它怎么凉成这样?就算睡麻了也不应该冰成这样。   我视线骤然向青燃帝君望过去,发现他脸色青青白白,竟然结了一层薄冰,连头发上也有一层冰霜,整个人像座冰雕似的。   我吓一大跳,怎么回事?他怎么冻成这样?   忙扑过去,先探了下他的鼻息,谢天谢地,他还有呼吸。只不过那呼吸极为细微,不仔细查看也看不出来。   而他的身上则冰的可怕,没有一点热乎气儿。   我的触摸大概让他感应到了热源,他脸动了一动,碰触我的手,喃喃了一句:“好冷……”然后他开始在被中发抖……   他到底怎么了?   怎么脆弱成这样?   明明是来救我,结果又是走火入魔,又是发烧发冷,他这是走火入魔的后遗症,还是打摆子?   也或者是,我给他的退烧药吃多了的缘故?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我很有些心虚。   我不是大夫,还真诊断不了他的病症。   我原地转了好几圈,也没再找到能御寒的东西。   外面还下着大雨,自然也不能去寻找干柴弄火堆取暖……   眼见他在被中越抖越厉害,身上的冰霜之气越来越重,我一横心上了床,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再然后伸臂将他抱住。   我身上因为刚才的活动暖乎乎的,他立即贴过来,伸臂也将我抱住。   他个子高大,这一翻身抱我,我就几乎完全陷在他怀中了。   只不过这怀抱不暖和,像个冰窖似的,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唯恐他在迷糊之下化身为狼,暗捏着法诀等了片刻,发现他只是把我当成可以取暖的汤壶抱着……   我暗舒了一口气,拉过他冰凉的双手,和他十指相接,掌心相贴,然后运转内力,我内力还是颇为深厚的,经过我的手传入他的掌心,形成一个循环。   这一运功才发觉他体内筋脉也似结了冰,我的内力传过去只能将他将要凝注的血脉一点点化开。   这种取暖方式不是一般的耗力气,等运转了一周天后,我额头上已经见汗,而胸腹之间却因为吸收了他身上的冷气,一阵阵发凉。   好在我这法子极为管用,运行这一圈后,他身上的冰霜完全化掉,稍稍有了那么一点热乎气。   于是,我再接再厉,继续运转,第二遍就比第一遍轻松多了,速度也快了很多,等第二遍运功完,他身上已经恢复了正常温度。   虽然依旧没有醒,但呼吸已经正常,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没想到我这法子如此立竿见影!   我很欣慰,唯一让我有些苦恼的是,他不能离开我的手,我这功法不能停,只要停止,不出片刻他又开始变凉……   本来把他暖和透了后我想悄无声息地出去的,但现在明显不行。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待在他的怀中,和他手贴着手取暖。   这真魔界的夜分外的漫长,我不知不觉又打了个盹。   大概是太累了,这次我连梦也没做一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神智刚一恢复心里就咯噔一跳!   我居然运功运睡着了,他不会又变成冰雕了吧?!   忙睁开眼睛,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被窝里只有我自己…… 第63章 温暖的共处 如果让他记得那一切,清醒……   看来他是醒了。   我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这么抱着他睡了一觉,还真有些害怕一睁眼就和他面对面, 眼对眼, 那样太尴尬了!   刚刚说好婚约不算数,立即就爬上他的床抱着他睡了一夜, 也太说不过去了!   我自己都感觉这嫩脸热辣辣的。   我跳下床, 走出门, 四下瞧了一瞧, 没看到他的影子。   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自己跑路, 或许又躲到泥沼练功去了?   天,可别再走火入魔, 再折腾那么一宿, 估计我黑眼圈也会冒出来。   想了一想, 我就到泥沼那里转了一转。   这泥沼面积不小, 几乎围着整个山谷一圈, 我围着转了一转, 没看到他的影子。   看他昨天在水中的模样, 应该是沉入泥沼中的, 未必在表面上……   算了, 不找了。   先洗漱,回头再说。   我去了那条小河边,惊讶地发现青燃帝君正在那里钓鱼。   他瞧上去似乎又长大了一点,现在像是十□□的,和在仙界时的模样基本相似,当然,气度也更像了。   他坐在那里, 一手持着钓竿,一手在翻看一本书,瞧着甚是闲适。   这山谷上空阴云笼罩,并不明亮,但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仿佛整个人在发光,让这河岸的景致都增色不少。   他感应到我的到来,抬头瞧过来,我俩视线一对,他唇角浅浅一勾,温声道:“怎么不多睡会?”声音磁性清朗的如同山间掠过的风。   听惯了他的冷言冷语,他忽然如此温柔,我竟有些不适应,咳了一声:“我这人比较自律,一向没有赖床的习惯的。”   “哦,是么?”他唇角笑意更重。   我脸微微一热,事实上我睡觉并没规律,一夜不睡或者一睡几天都是常事,赖床更是家常便饭。   这次之所以起的早纯粹是因为担心他的病……   我有一种被他看穿的错觉,自己找补:“当然,你和我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感觉似有歧义,想要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解释,一时有些讪讪的。   他笑了一笑:“好!”   好什么?什么好?   我琢磨了一下,还是想解释:“那个……我是说,你不是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这也算很久的相处……”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漫声道:“嗯,明白。”   我总感觉他没明白,不过又不知道再怎么解释,一时有些踟蹰。   他瞥了我一眼:“你这次来又是要沐浴?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啊,这倒不用,不用回避……等等,我的意思是说我不需要沐浴,我就是来洗漱一下。”   他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有些懊恼,今早我这反应有些神经兮兮的,应该是没睡好的原因。   说多错多,我也不说话了,蹲下身子在那里洗漱。   他一抬手,给我弹过来皂角青盐等物:“用这个。”   我看着他怔了一怔,他问:“怎么了?”   我答:“没想到帝君身上还带了这些东西……”   身为神仙,还是最高端的神仙,平时压根不用洗漱的,一个清洁咒就能完活的事儿。   他瞧了我一眼,道:“为你准备的。你自己不是没带?”   我:“……”   我确实没带,不过说为我准备就有些违心了吧?   我扯了一下我的衣襟,脱口道:“这衣服也是为我准备的?”   没想到他眼睛也没眨一下,很理直气壮地又嗯了一声:“当然。”   我:“……”   骗鬼呢!   不对,他已经把我当成了他在下界的师父,他觉得为他师父预备的东西就等于是为我预备的。   我心里有一点纠结,我知道他的秘密越来越多了,也证明离被灭口越来越近了。真证明了我不是他师父,估计他会翻脸不认人……   算了,暂时先当听不出来的,回头再说。   于是,我就开始洗漱了,他预备的这些东西都是精品,但也能看出是人间之物,而非仙界用品,这更证明了我的推断。   心中不舒服的感觉又笼了一层。   我向水里瞥了一眼,正看到一条大鱼自水底摇头摆尾游上来,正围着青燃帝君的鱼钩打转,一副想咬钩又很警惕的样子。   我站起身,状似无意地踢起了一颗石子,石子落入水中,就在他的鱼钩附近,激起涟漪片片,那鱼自然就跑了。   他看了看我:“你这是不杀生?”   我理直气壮:“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毕竟是修仙之人……”   他点头:“你说的对,本来我想钓条鱼给你补补身子来着,这里的鱼是异种,不但美味,配着那还童果吃的话,还可以修复受损筋脉,让你我仙力恢复的更快些,既然你不许,那就算了。”   他一边说一边收钓竿。   我:“……”   不早说!   我立即诚心诚意地道:“帝君,有些时候事急从权,您按您的路数来就可以,在这里您最大,不必听小仙的。”   他瞥我一眼,忽然正色道:“花绛,本座是微服来此,你一口一个帝君,是嫌本座暴露的不够快?”   “那……怎么称呼?”   他又甩下了鱼钩:“唤我青燃吧,反正我现在的模样看着也比你小。”   好吧,我应了。   如在上界,和他不熟的情况下,我还真不敢唤他的名字。   但现在和他鬼混……不,混了这两天后,彼此熟稔了不少,再叫他名字我就适应了。   我干脆蹲在一边看他钓鱼。   这次他手气不错,那条被我惊跑的大鱼是条颇有好奇心的大鱼,它又回来查看动静了,然后看到钓钩还在那里,再也控制不住想吃的欲望,一口将鱼钩吞了!   于是,被青燃帝君拎出了河面。   ……   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精致的铁锅,那鱼已经变成鱼块在锅里随着调料翻腾,香气扑鼻。   我坐在小马扎上看他有条不紊地操作,实在不能不佩服:“没想到帝君……啊,不,青燃你更是料理的一把好手。”   他处理鱼手法又熟练又地道,比得上我府里聘请的大厨了。   更难得的是,他带的家什不是一般的齐全,   “习惯了而已。”他随口接了一句。   是在下界习惯了吧?我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聪明地转了话题:“对了,你下来以后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怎么忽然变这么……小了?”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地道:“因为我违了誓,遭了天罚。”   “违了什么誓?”我好奇。   “永不再进真魔界的誓言。”   我:“……”   原来还是为了我,我心里有些歉疚浮上来,不过,当我想起我之所以失陷在这里,也和他有直接关系时,我的歉疚又跑了一大半:“你怎么会发下这种誓言呢?”   没想到我随口一问竟然让他沉吟半晌,于是我体贴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方便说就不必说了。”   他摇头:“倒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有些事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只隐约记得是被一个人逼着发下的誓。”   居然有人能逼迫堂堂帝君发誓,是个能人!   “谁逼你?”   他叹气:“不记得了。”   好吧,原来帝君也失去一部分记忆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天上的神仙寿命长,又常常下凡历劫,如果所有的记忆都记着,说不定会混乱了,所以有些神仙历劫回归后,都会喝上一碗忘忧汤,忘掉那些前尘往事。神仙们丢失一段或者几段记忆是极常见的事情。   说话的功夫,他的鱼已经炖好了,他又拿出两只碗来,分别盛了两大碗,给我递过来一碗。   我看着碗里那条鱼的大脑袋,顿了一顿,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喜好:“那个……我不爱吃鱼头。”   他讶异地一挑眉:“怎么会?你不是最喜欢吃鱼头来着?”   我:“……”   看来他那个师父喜欢吃鱼头。   得,我又找到一样这人和我不同的地方。   我心里有些闷闷的,倒是他似忽然恍然了什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说别的,只是将我和他的碗对调了一下,递过来:“你吃这份。”又补一句:“以后你无需遮掩你的爱好,喜欢吃什么用什么直接说便好。”   我:“……好。”   他现在对我越好,我心里越不是滋味,有一种冒充别人身份占便宜的感觉。   我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前几天吃花瓣为生,昨天又吃了两个果子垫底,今天倒是开了荤了。   鱼肉很鲜美,味道极地道,也不咸不淡的,很适合我的口味。   河边微风轻吹,我和他对坐分食,气氛温馨美好。   这鱼分量很足,我吃得很痛快,终于填饱了一次肚子,抚慰了嗷嗷待哺很久的胃。   我和他也闲聊了几句,旁敲侧击了一把,发现他对昨晚犯糊涂变帝六岁的事并没记忆,只隐隐记得我将他从大雨中带回屋,还钻进被子为他取暖的事。   我在松一口气之余,又有点小遗憾。   如果让他记得那一切,清醒之后是难堪呢?还是想杀了我灭口呢?   好奇!   吃饱喝足后,他又去泥沼练功,从他嘴里我知道这泥沼是一道灵泥沼,浸泡在里面对伤势的恢复很有帮助。   我想起自己的伤,多嘴问了一句:“那我也去泡泡行不行?”   他瞥了我一眼:“你泥沼是无法浮起任何物体的,下去就沉入底部,想要离开只能顺着特定的通道进入这条小河,再浮起来。你敢进么?”   我立即摆手:“那算了!”   进去泡着玩儿还行,但沉底——还是算了吧!我特怕这种灭顶之灾……   ……   我在屋里打坐恢复了一天,夜晚的时候,青燃帝君回来了,他看上去更神清气爽。   他进来后,就将屋里的桌椅全部收了起来,然后放上了他那张床,因为地方局促,这两张床差点就挨上了,中间那条缝隙不足半拳。和同一张床几乎没区别。   我心里一跳:“你这是?也在这里睡”   \"不然呢?\"他又铺上了被褥,然后躺下,随口解释:“我还没真正恢复,受不得这里的冰雨淋,为免再次发烧劳动你钻我被窝,倒不如我开始就在这里睡。你说是不是?”   我:“……今晚还下雨?”   “当然,每晚都会下。”   好吧!   我也躺下了,裹着被子尽量靠里一些,和他拉开距离,差点贴墙上。   他瞥了我一眼,懒洋洋地道:“我如果想对你做什么,你就算躺到八百里外去,我照样能把你捉过来。你信不信?”   我自然是信的。   不过,我依旧贴着墙没动窝儿,佯装打了个哈欠:“困了,睡了,睡了。”闭了眼睛。   黑暗中他似乎笑了一笑,倒也没说别的。   于是,我放心大胆地睡了过去。   ……   这一夜我睡的忒香甜,连梦也没做一个。   第二天我醒来,朦朦胧胧睁开眼,待看清楚我自己的姿势时,我脑袋里轰地一声! 第64章 太不识趣 追她的法子不对   天光已亮。   小屋内光线挺柔和的。   青燃帝君坐在床边, 半倚着床背,一腿曲着,一腿放下, 正翻看一本书。   而我则侧躺在他的身边, 两条手臂抱着他的大腿睡在那里,脸也紧贴在他的腰侧, 抱的像个无尾熊。   他感应到我的动静, 瞥了我一眼:“终于醒了?”   我脸腾地一红, 向外一滚, 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后, 这才翻身坐起:“你怎么……”本来想质问他为什么和我靠这么近,但看到具体状况时我就哑了。   我是越过了自己的床, 睡在了他的床上, 把他都挤到床边去了。   他挑眉:“什么我怎么?”   我咳了一声:“我睡着是不太老实, 你……你其实应该把我推开的。”   他望我一眼:“嗯, 推开你两次, 但你很锲而不舍, 无论推多远都能很快滚到我身边来……我只能给你一条腿抱着, 你这才安稳了。”   我有些不信:“我睡品没这么差吧?”   “事实胜于雄辩。”   我呐呐:“我睡觉确实喜欢抱着东西睡, 其实, 你可以在推开我之后,塞我怀里一颗枕头的……”   “事实是,我没有多余的枕头。”   “所以你就牺牲你的腿了?”我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后悔,娘的,明明是我吃亏了好不好?!   他再瞧我一眼,沉吟片刻,回答:“还行, 我没感觉有多牺牲。就是被你抱的麻了点,但也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忍一忍就过来了。嗯,对了,还搭上一条裤子。”   我握了握拳,表示不解:“裤子怎么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腰下部附近,那里有一团可疑的湿痕,他提醒我:“你流口水了。”   我:“……”   我觉得这张脸皮又有发热趋势,在床上再坐不住,随口反驳一句:“我睡觉才不会流口水,这一定是你出的汗!好了,我要去洗漱了,告辞,告辞。”   跳下床就向外闪,他在后面悠悠加了一句:“宝贝,你不但流了口水,还打了呼,挺响的,直接吵醒了我……”   我脚下一绊,险些左脚绊倒右脚,说了一句:“我信你才有鬼,我才不会打呼!”转身跑了。   青燃帝君唇角微弯,眸中光芒微微闪动。原先他追她的法子不对,急了点,这才让她吓跑了。没想到这次倒是因祸得福,让他找到了和她相处的好法子。   在小河里被他占了那么大的便宜,看到他挨淋发烧,还能尽心尽力地侍候,甚至不惜钻他被窝,用体温给他取暖。   这么看起来他在她心里还是占了很大分量的,既然如此,那就不急,他可以慢慢来。   ……   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和青燃帝君能相处如此和谐。   这个地方物产还是挺丰富的,密林深处有一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也有蘑菇之类的菌子。而且这里生长的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味道特别鲜美,还有增强灵力的效果。   青燃去打猎了一次,为我做了一顿炭烧兔子肉,我就爱上了。   已经是第三天,青燃给我把过脉,说我恢复的很不错,照这个趋势下去,我明早就能再使用仙力了。   没有仙力的日子实在太苦逼了,不能使用清洁咒,还要躲躲藏藏去洗澡的。当然,也要正常吃饭。   青燃早晨给我烧好了饭,让我吃饱喝足后,他才去泥沼练功。临走时嘱咐我自己在木屋练功,晚饭等他练功回来再预备。   我深深觉得这种饭来张口的日子虽然悠闲,但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所以我自告奋勇说晚上的猎物我来预备,他回来只管炮制它们即可。青燃帝君略一顿后,就应了,嘱咐我小心些。最主要是不得使用仙力,免得功亏一篑。   我自然答应了。   这片树林占地约莫有几百亩,树木都很高大,品种也是我没见过的。枝叶绿的逼人眼。   我打猎技能不高,在外圈转了一转,一只山鸡也没找到,于是,就向深处找了找。   青燃帝君已经把这里的特点都和我讲过。   告诉我这里面并没有凶兽,最凶的兽就是野狼,我用内力就足可以对付,所以我倒是不担心。   这么找来找去的,渐渐的深入林里。   我在一丛草窝里发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大概这里常年不见人的缘故,这兔子见了我竟然不知道逃走,我将它拎起来时,它还讨好地用它的三瓣嘴蹭了蹭我的掌心,毛茸茸,软乎乎的。   我:“……”   我有点不忍了。   青燃帝君猎回去的兔子是普通的灰色野兔子,拎回去时已经死了,所以我吃着没什么罪恶感。   但现在这只,这么萌这么软,还这么好看!   不但一身皮毛如银缎子似的闪亮,一双眼睛也红的如宝石似的,水盈盈望着我,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这兔子还会叫,叽叽的,像小鸟般脆嫩,动听。   真是一只与众不同的兔子!   我对美丽的事物一向没抵抗力,抬手顺了顺那兔子后背上的毛,就将它向草丛中一放:“去吧,别再被我抓到。”   反正这林中动物不少,也不缺这一只,看在它颜值份上,我就放它一条生路。   那兔子转头看了看我,终于跑了,钻进灌木丛中……   我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一道白影从灌木丛中闪电般掠过,丛中传来叽地半声惨叫,是那兔子发出来的!   我一惊,飞掠过去,正看到一条一丈多长的白蟒吞那只兔子,兔子大半个身子已经进了蟒口,只剩一条腿儿在那里痉挛似的蹬。   我大怒,我还舍不得吃的兔子,倒是便宜这条蟒了!   “混账!给我吐出来!”我一掌朝那条蟒拍过去。   那条蟒身子一盘一转,绕开了我的攻击,再下一瞬,那只兔子已经被它整个吞进去了。   我:“……”   娘的,蟒吃猎物不都是先缠绕至死,把猎物骨头箍碎了再吃么?这条怎么直接用吞的?害得我救援都来不及!   我恨恨地瞧了那蟒一眼,心中忽然一动!   那蟒通体雪白,鳞片闪亮,水晶似的,一颗脑袋比普通蛇大了两圈,那三角头上居然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还有长长的睫毛。   在它的眉心处还长了个火红色的星星尖角,一闪一闪的发着微光。   它明明刚刚吞了那兔子,身上居然没有膨胀出来,依旧顺溜得很。   我盯着它,心里划过一个疑问,这到底是个啥?   难道是传说中的美人蛇?   没想到这丛林中的动物还这么个顶个的漂亮,那只兔子已经很神奇,这条蟒蛇(姑且将它称为蟒蛇吧)居然也漂亮的不像话,尤其是那双眼睛,美丽的如同美人的秋波,让我一见心中就起了怜爱的念头,也不想替那只兔子报仇了。   叹了口气,后退一步:“算了,你继续。”   转身想走。   “呼!”地一声响,身后风生。   我足下一顿,我放过了它,它还敢袭击我?   太不识趣了!   我骤然转身,一掌拍过去。   这一掌我用上了五成内力,满拟能将这白蛇拍飞出去,却没想到它窜来的身子猛然一转,居然避开了我的掌风,在空中一个旋转,如一道雪白的虹,落在地上。   我心中一动,它这一躲能比得上高手了!   这东西不会成精了吧?   我一个念头刚转到这里,那蟒蛇周身爆起一圈白光,白光散去后,那蛇居然长大了数倍!由一丈多长变成了十多丈,身子如吊桶粗细,它尾巴盘成两圈,身子半竖而起,像个高高的旗杆矗立在我眼前。   它低头看我,那一双墨绿眼睛里如湖水般深邃妖异,全身的鳞甲慢慢竖起——   我猛然后退了一步,不好,它真的成精了!   它这是要把我当成它的点心……   我不能使用仙力,自然无法化出宝剑,而我身上又没有其他武器,看它刚才的攻击速度,逃跑的话我大概率是跑不过它的……   我身形一转,从一棵大树上一掠而过,等落地时手里多了一根带着碧绿枝叶的木棒,我以掌为刀,将顶部削尖,对着那条巨蟒,喝道:“退后!不然我弄瞎你!”   那雪蟒身子微微摇摆,却没发动攻击,侧着头打量我,慢慢凑过来,蛇信子一吞一吐,似在嗅闻什么味道。   我戒备地盯着它,盯着它的大眼睛长睫毛,总感觉这蟒蛇我在哪里见过。   片刻后,那雪蟒忽然身子一转,唰地一声匍匐在地,尾巴和头都贴在了地上,只有身子弯成了弓状。   那颗硕大的头颅差点就贴上我的脚。   它这是?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那蟒蛇却干脆紧贴着凑过来,又用蛇信子舔了舔我的裤腿,甚至还用它头上的尖角蹭了蹭我。   它这是示好?   我怔住了。   都说白色的动物脾气儿好,看来果然如此。   我松了一口气,它那个尖角就在我眼前,看上去晶莹剔透水晶似的,我正想摸上一摸,没想到它大嘴忽然一张,一口将我叼住!   我大吃一惊,正要有所动作,它又将我一甩,甩到了它的脖颈上。   这蟒蛇的动作太快了,闪电也不足以比喻它的速度。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仰头长啸了一声,似是大欢喜,接着就驮着我飞了起来,直冲天空。   我:“!!!” 第65章 旧人 不是吧!我上辈子是男人?……   我险些掉下去!忙一把握住它的角, 向下一看,脚下云遮雾罩,它已经带着我飞到了一百丈的空中。   我黑线, 我如果能用仙力, 这个高度对我来说自然没什么。   但我现在不能,只使用内力的话, 我也就能跳七八丈的高度(七八层楼高)不受伤, 这几百丈如果跳下去, 我就直接成肉饼了!   耳边风声呼呼, 我被灌的几乎上不来气, 一手紧抓住它的角,一手锤它脑袋:“下去!下去!”   “嘤……”那白蟒被我锤得叫了一声, 竟然像是女子撒娇, 我被雷得一抖。   这到底是什么物种?   不像是要弄死我, 它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它向上冲了约莫有两百丈左右, 速度忽然放缓下来, 然后它仰头朝天喷了一口淡紫色的气, 那气体冲了约莫有半丈高就似碰到什么障碍, 唰地一声直接消失了。   再然后这白蟒就嘤嘤嘤地嘤个不停, 我居然大体懂了它的意思。   它想让我破开这里的结界!   原来它叼了我上来是求助的, 我松了一口气。   我让它再靠近些,它似乎很惧怕上面那层结界,小心翼翼弓着身子向上稍稍移动了一下,我手里还拎着那根木棒,站起来向上戳了一戳。   戳到一层软乎乎的东西,但紧接着我手里的木棒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堪比最剧烈的腐蚀药物, 我忙松手,那截木棒就掉下去了。   我又试了几样东西,包括一柄匕首,一把桃木剑,结果都给我眨眼腐蚀没了!   我又稍稍凑近些,那白蟒嘤了一声,像是警告。   我自然不会傻得用手去摸,只是嗅了嗅那上面的味道。   说来也奇怪,这结界明明没有任何味道,我却隐隐感觉到熟悉,甚至有些亲切感,仿佛若干年前用过或者见过一般。   当然,我也能看出设这结界的人功力极为深厚,而且功法特殊,看不出是仙力还是魔力设出来的。   青燃帝君应该有法子吧?   毕竟是他将我带过来的,自然也能带出去。   说不定这结界就是他设置的。   我不想再试了,拍了拍它的脑袋:“我也暂时弄不开,或许等我恢复了功力可以,你先载我下去。”   那白蟒脑袋一晃,角上蓦然放出电光,我被电得一抖,松了手,顺着它的脑袋滑到它的腰上,幸好我反应快,及时扯住了它那里的两个鳞片。   刚稳住身子,那白蟒就转过头来,那双望着我的眼睛里蛮是不可置信,嘤个不住。   声音又娇又嫩,听在耳中居然还挺动听。   我木着脸道:“撒娇也没用,现在弄不开就是弄不开。你先带我下去,我给你找个帮手,他是有办法的。”   白蟒瞧了我片刻,仰头又长啸了一声,唰地一下俯冲而下!   来如惊风去似电,说的就是这条白蟒,幸好我这次有准备,不然非被它甩下去不可!   就算如此,当我终于跳到地面上时,腿也软了。   那嘤嘤怪白蟒落地后,唰地一声又变小了,缩回到一丈长短,手臂粗细。然后飞窜进灌木丛中不见了。   我揉了揉眉心,吐了一口气。   看来这白蟒是失望了,倒是放弃的快!   不过,这一场乌龙虽然让人无语,我也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倒也不虚此行。   猎物还是要打的,我又在密林中转了转,想再猎只兔子什么的。   刚刚转了一刻多钟,忽听密林深处一阵窸窸窣窣,再接着七八十只兔子疯了似的从周围窜过来,灰兔子,黑兔子,白兔子,甚至还有花兔子,整个一片兔子潮!   我傻了。   那些兔子傻子似的窜到我脚边,我低头一拎就能拎起两只,   我目光向兔子奔来的方向瞧过去,正好看到那条白蟒人立而起,邀功似的在那里摇头摆尾,一双大眼睛还冲我眨啊眨的,似抛媚眼。   我:“……”   那些兔子全在我脚下颤抖,动也不敢动,等着我抓。   我低头拎了两只灰兔子,向那白蟒摆了摆手,白蟒倒是看懂了,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低鸣。   剩余的兔子如蒙大赦,转身全跑了。   白蟒游过来,围着我盘旋。   我拍了拍它的角:“看来你是这里的兽中之王啊,兔子都听你的。”   它立即用角蹭了蹭我的掌心,是个讨好的意思。   我心中一动:“你要不要跟我走?”   它立即点头,又蹭蹭我的手。   我心里有些犯嘀咕,这白蟒通灵了,像是被人养熟了的,它不会是青燃帝君曾经的灵宠吧?   我带着它回小木屋,没想到它走到离小木屋数丈外就不敢向前进了,用蛇信子嘶嘶似探查什么。   “你胆子这么小?放心,这里没什么危险。”我安慰它一句,然后继续向前走。   “砰!”后面传来一声轻响,我回头,正看到那条白蟒被凭空多出来的一道白光给弹飞了……   我:“……”   难道那里也有结界?不挡我只挡这蟒蛇?   我走回去,依旧没感觉到什么阻挡,倒是那白蟒立即委屈地游了过来,凑到我脚边蹭啊蹭的。   我问:“你能不能再变小点?我把你带过去试试。”   白蟒点头如捣蒜,身上白光一闪,登时又小了一大圈,只有一尺多长,拇指粗。   它不会是什么神兽吧?   居然能随意变幻大小……   我将它捡起来,它立即盘到我手腕上,我再向前走,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木屋前。   白蟒进去后,简直要乐疯了!   从我手腕上下来,一溜烟似的冲向那颗返童树,一张口衔了一颗果子,直接吞了。   很显然,它肯定肖想这里的果子的很久了,只可惜一直被结界阻挡进不来。要不然这满树的果子只怕一颗也剩不下。   难为它这么点个头,居然吞了那么大的果子,也不嫌噎得慌。   它吞了一个还意犹未尽,又想向第二个进攻,被我扑过去,一把拎着尾巴提回来:“不许多吃!不然把你丢出去!”   白蟒立即乖了。   这白蟒是条好奇心重的家伙,它老实不到片刻,又向木屋方向探头探脑,想要进去瞧瞧。   我没允许。   青燃帝君这人其实极干净的,木屋里一尘不染的,从来不允许任何动物进去,我在这里毕竟也是客,不能坏了他这里的规矩。   我安抚了一下白蟒,让它在屋外玩,我正要进屋,忽听背后有人哑声叫了一声:“阿楚!”   我头皮一炸!   是那魔皇的声音!   我骤然回头,看到那颗还童果树下,那位魔皇一身紫衣站在那里,紧盯着我的方向,那一双眼睛像饿狼终于看到了心仪许久的猎物,盯的人发毛。   我猛然后退一步:“你怎么进来的?”   魔皇在我转过身来之后,脸色也微微一变:“是你!你是阿楚?”   我向后再退一步:“你为何认为我是阿楚?”   我知道撞到这个人,单纯想跑是跑不了的,只能设法拖延时间,最好能拖到青燃帝君回来……   “这璃龙是阿楚的灵宠,它不服任何人,只服阿楚,只认阿楚。璃龙擅辨魂,不单单认皮囊……”魔皇盯着我:“你居然真是阿楚……”   他一步步向我走过来,声音似笑又似哭:“阿楚,你可知道我想了你多久?等了你多久?这么多年来终于还是被我等到了!”   他抬手来拉我:“虽然你变成了女人,但朕也不会嫌弃你的,跟朕回去!”   我唰地向后一退:“不对!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阿楚,这白蟒……它也没认我为主,只是想让我带它出去。”   我瞥了旁边的白蟒,它身子已经变大,约莫有四五丈长,吊桶粗细,半直立在那里,全身的鳞片竖起,那一双眼睛像看到刻骨仇人似的,转眼变成血红,一副要攻击的架势——   我心中一动,阿楚是死在这魔皇手下的,璃龙说不定亲眼看到,自然仇视。   如此看来,这白蟒应该就是阿楚的璃龙——   难道我真是那个阿楚?   不是吧!我上辈子是男人?   不对,这白蟒最多是对我有好感,并没有认我为主!而神兽认主是需要血契的,一旦建立血契,神兽会无条件顺从主人,唯主人命令是从,终生不渝。   而主人身亡后,血契也不会消失,一旦主人转世回来,灵宠身上的血契就会起作用,让它认出主人,听命于主人。   而这只白蟒见了我后的行为并不像是见了主人的,最多就是有好感,没真正攻击我而已。   魔皇微眯了眼睛,看看我,再看看璃龙,缓缓开口:“你是也罢,不是也罢,总之,朕是要定你了!”   探掌向我抓来。   我只能迎战。   ……   飞沙走石,草木乱飞。   他功夫本来就高我多多,几乎是天与地的距离,再加上我现在不能使用仙力,就更处于弱势。   按道理说,这样的我在他手下走不了两招。   但现在我和魔皇已经斗了十七八招,他依旧没有抓到我。   原因无它,因为璃龙参战了。   从见了它后,它就一直在我身边嘤嘤嘤地卖萌似的,最多驮着我飞到天上一圈,赶出一堆兔子来。   所以我潜意识中感觉它并没有多厉害,没想到一旦真正开打,它居然拥有移山填海般的巨大能量,喷云吐雾,爪撕尾抽,它头上的角甚至是能放电的,发出的闪电一道连着一道,向着魔皇猛劈! 第66章 你不必跟了 它本来想爬上床盘在我脚下……   电光爆闪, 雷声轰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地方是有人渡劫,遭了天雷劈。   大概是曾经被雷劈出阴影来了, 我下意识避着这闪电。   那璃龙似乎感应到了, 百忙中它侧头看了我一眼,那一双大眼睛里似乎有着纳闷, 嘤了一声, 身上忽然飞下两片薄薄的鳞片, 直接飘到我手里。   我福至心灵, 向眼上一贴。说也奇怪, 我眼睛上覆上它们后,耳中听到的雷声不那么响了, 闪电也不晃眼了。   我心中一喜, 在打架的过程中拍了拍璃龙的角, 向它竖了一下大拇指。   它明显看懂了, 冲我晃了晃脑袋, 大眼睛半眯起来, 弯弯的, 似笑。又嘤嘤了两声, 甚至不顾魔皇横截过来的一道黑光, 用头蹭了蹭我。   那黑光来势凶猛,又是对着璃龙的七寸去的,我唯恐它受伤,将它一扯,它则顺势一尾巴向着魔皇抽过去,将他逼退一步。   我和它配合的很默契,心中一喜, 有这璃龙在身边,我或许能多撑一阵。   一抬头,却见魔皇望着我们的视线有些奇异,似喜又似怒,那一双眼睛竟然变成两种颜色,一黑如墨,一红如火,看上去森寒中透着奇诡。   他忽然哈哈大笑:“你们倒是一贯的配合!再接几招!”   招式一变,忽然满院子都是那墨黑的手掌虚影,带着凌厉的疾风自四面八方向我们攻击而来。   这些虚影每一道都如同锋锐钢刀,力道十足,擦过地上的大石时,大石立即破碎成粉,而且每一道虚影所攻击而来的角度都十分刁钻,将我和璃龙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退路全都封死……   我脸色微变,碰到这种招数,我硬刚是刚不过的,只能是躲避。   璃龙似乎也知道利害,身子微微一僵,全身的鳞片都竖了起来,它身子一个盘旋,想要躲避,但随即又似顾忌到什么,居然唰地一声窜到我脚边,然后闪电般盘旋,将我密密实实缠起来,一根头发丝也没给我露出来。   很显然,它也懂得避不过,居然用这法子将我保护起来,想用它的血肉之躯抵挡魔皇如暴风骤雨般拍来的攻击。   我触目所及都是它雪白的鳞片,自然明白它的意思,心中一热!   我现在虽然不是魔皇的对手,但也知道他的功力究竟有多变态!   璃龙硬扛的话是扛不住的,只能平白搭上它的这条小命!   危急中,我一声大喝:“变小!”   璃龙一僵,倒是个听话的,身子唰地一声变成一尺多长,我一把将它拎住,此刻那四面八方聚来的黑手掌也将要拍到跟前。   我一咬牙,运转仙力,忽然一缩,身子登时如纸片似的飞了起来,在这密密麻麻袭来的黑手掌中迅速穿梭,换形移位——   这是我的绝招,只有碰到绝大危险时才会使用。   当然,它也有些副作用,每次使用过之后,我会蔫几天。   这次不得已,我又用出来。事后的后果肯定更严重,毕竟我还在不能使用仙力的期间。   但不用的话,璃龙就要死,那我还得被这变态魔皇抓回去。   终于,我脱出了那些黑掌聚集出来的漩涡,气喘吁吁落在地上。再抬头一看,心中一凛!   魔皇站在那里,一身紫袍如有飓风鼓动,猎猎作响,他盯着我,瞳孔深处,似燃起了火光:“阿楚——你当年就是用这一招捅了我!只不过你那时救的是青燃那小崽子……”   我:“……”   他一步步逼近:“十六万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   我微抿了唇步步后退,我想否认那阿楚不是我,但别说魔皇不信,连我自己都有点半信半疑了。   毕竟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像是证据,认定我就是他的证据。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我心中急剧转着脱身念头,却一时想不起来。   胸口那里热血如沸,我知道妄动仙力和绝招的后遗症已经发作,大吐血就在分分钟之间。   青燃帝君怎么还不来?   话说,这里有结界,这魔皇到底怎么进来的?   “阿楚,这么多年了,你可曾想过朕么?”魔皇大概觉得我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居然开始和我叙旧。   不过这也中我下怀,我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想,想不起来。”   魔皇微微一笑:“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朕会帮你想起来的。只要你回来,就什么都好。”   好个屁!   我在心里吐槽,如果那个阿楚真的捅了这魔皇,那肯定是没感情的,自然不会想这个变态……   “不如你和我说一说往事?”我极力想要拖延时间。   “你真想听?”   “当然。”   “那好,朕带你回宫,咱们慢慢说。”   他又向前一步,我再后退:“别啊,就在这里说吧,这里清静,没人来,正好是个谈话的所在。我瞧你对阿楚执念挺重的,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他嫁给了我。”   石破天惊!   我手一抖:“嫁给了你?他……他不是男人吗?”   “当然是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魔皇傲然道:“在我们魔界成婚是不分男女的,男人照样可以嫁给男人……”   我:“……”   我在下界待过,知道有龙阳之癖的有不少人,但绝大多数只是养娈童,而不是真的婚嫁,倒没想到真魔界这么放得开……   等等,阿楚真的已经嫁给他了?   不,不可能吧?!   不是说阿楚是仙界派来的奸细来着?既然是奸细的身份,和这魔皇虚以为蛇情有可原,但真的嫁给对方……那是不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些?   反正我是做不出来!这太挑战我的三观和底线了!   我如做奸细,我可以为大业而死,但不会牺牲自己的贞操……   虽然阿楚是个男人,但——男人的贞操也是贞操吧?   不过,也难说,仙界的男人能三妻四妾的,虽然他们把女人的贞操看得很重,但显然并不看重他们自己的,或许阿楚当年也是这种思维方式,所以才会嫁给当年的魔子,现在的魔君,更方便行事。   这一刹那间,我脑海中闪过很多猜测。   “阿楚,当年你我爱得那样天崩地裂,你又是那么死的,心中肯定很恨我……没关系,恨也是执念的一种,会在你生命中刻下划痕,你这些年可曾梦到过我么?”魔皇目光闪闪望着我。   我挑眉,摇头:“没有!”   我确实爱做梦,但所有的梦都是做过就算,鲜少能记住的。往往醒来只记得做过梦了,但梦中事却忘的一干二净,能稍稍有点印象就很不错了。   至于阿楚的梦,我恍惚记得做过,但也仅此而已。   “不可能!”魔皇忽然发怒:“你一定梦到过我!你曾经说过,你做梦只会梦到让你印象深刻的人,你不可能不梦到我!”   他忽然一掌又向我抓来:“朕要读取你的记忆,你做过的梦就算你不记得了,但记忆中肯定有……”   “唰!”半空中一道紫光劈下来,正打在魔皇的手腕上,魔皇一声闷哼,那只手直接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化为飞灰。   魔皇猛然向后一退:“谁?!”   “本座。”话声一落,一人自半空中现身,青衣飘扬,容貌绝世,气场惊人,正是青燃帝君到了。   我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终于来了!   还不算迟。   我松一口气之余,胸口间一直沸腾的血再压不住,几次冲上喉头,又被我强行压下去。   魔皇这个强敌还在,我不能拖青燃帝君的后腿,让他分神。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现在的他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和在天庭的青燃帝君并无二致,或许功夫也恢复了?   魔皇如火的眸子落在青燃身上,显然也认出了他:“是你!你居然又下来了,好得很啊!”   青燃帝君唇角浅挑:“确实好得很,我们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不过,换你本体来,这具傀儡该滚了!”   他双掌一转,一道堪比太阳的光芒爆出,将来不及躲闪的魔皇吞没——   ……   小院中又恢复了平静。   青燃帝君的那一招极厉害,直接将‘魔皇’给轰出了原形,化为一道用鲜血勾画出来的纸片人,风一吹,就成了灰。   真正的魔君并没有来,只是一道寄存着他一部分意识的符咒。   而这符咒也并不是在外面自己进来的,而是寄生在璃龙的鳞片中,因为触发了一个什么点,让远在魔宫的魔皇感应到并迅速控制,让它成为他的身外化身……   这些不是我自己猜出来的,而是青燃帝君讲给我听的。   讲这话时我坐在一张床上,他探查了我的血脉,知道我受了重伤,立即拿出伤药来让我服下,并将他的床弄出来,让我在上面打坐恢复。   我心里有些乱,看着他在院中忙忙碌碌。   他显然极看重这里,偏偏我和那傀儡人的一场打斗将这里毁的厉害,木屋塌了,铺在院中的石板也被掀翻,地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像是刚被陨石砸过似的。   他动手将它们一一恢复。   其实以他的本事,动用仙术将这里恢复是分分钟的事,但他偏偏用最普通的法子,将木屋重新搭建,将土地重新弄平……   他有一双极灵巧的手,不但功力恐怖,就连修房盖屋的本事也能比得上鲁班大师,让我看的叹为观止。   而璃龙似乎有些怕他,一直缩在我的床边,盘着一根床腿当隐形蛇。   对此我表示理解,毕竟这位青燃帝君是曾经驯服过十六神兽的人,降兽手段自然杠杠的,璃龙会怕他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青燃帝君也说了,那魔皇傀儡纸人曾经藏在它的鳞片之中,甚至有可能化身成它的一片鳞,所以才被带进来,让我遇到危险。   青燃帝君说这些的时候,瞥了璃龙好几眼,瞥的璃龙接连向我身边缩,一副闯下祸又不知道如何收拾的表情。   它本来想爬上床盘在我脚下,但青燃帝君一眼扫过,它就怂了,老老实实盘床腿去了。   青燃帝君收拾院子还是很快的,约莫一个时辰后,小院就恢复如旧,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过。   而他给我的药还是很有奇效的,我运化了一个时辰,等再睁开眼时,胸口那里的窒闷感已经消失,时刻想要吐血的感觉也没有了。   青燃帝君过来又为我把了一下脉,点了点头:“恢复的不错!”   我笑:“我妄动了仙力,又使用了禁术,还以为必会受重伤的。看来还行……”   他微微摇头:“你今晚原本就能动用仙力了,倒不算妄动。”   我睁大眼:“你不是说我三天才能动?”算时间我明天早晨才能动呢。   “你体质好,这两天又养的不错,提前恢复了。”他解释。   原来如此!   我舒了一口气,问:“我们真在这里等那魔皇来?这里可是他的地盘,手下魔将千万,而且他功夫可不低,和你相比似乎也不遑多让,我们单枪匹马的,怕是打不过……”   青燃帝君点头:“放心,待会我就带你离开这里,送你回去。”   我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以他的性子会留在这里和魔君硬刚呢,现在看来他也是很审时度势的,不愧是做帝君的人。   我问他:“我们怎么离开?我听说这里通往仙界的路并不通,上面有结界,是能进不能出的……”   青燃帝君瞧了一眼:“你听那墨七御说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墨七御?”   “就是此地的魔皇,他的真名是墨七御。”   我嗯了一声:“他捉我时这么说过。不过我尚没验证是不是真的,我……”   “是真的。”青燃帝君打断我:“那结界是本座偕同十六兽将合力设出来的,确实有此功能。”   我悟了:“是了,这结界既然是你设的,你自然也能很轻易破解,是我多虑了。”   他摇头:“我确实知道破解之道,但那结界是无悔结界,一旦设下,便容不得人后悔,没有特殊物件做引,我也无法出去。”   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一枚墨黑发亮的石头:“有它就可以了。”   “这是?”   “御天兽的心。”   我心中一动,御天兽是魔界有名的凶兽,本领比混沌兽还要强,性子也比混沌兽凶残。没想到他居然猎来了这个。   那上面隐隐有新鲜的血腥气飘散出来,我就明白了:“原来你今天不是去泥沼练功了,而是去猎取御天兽心啦,怪不得这里打的天翻地覆的也没见你出来,我还以为你在泥沼底部听不到呢。”   “怎么会?”他失笑:“这里是我的地盘,就算是在泥沼里练功也不会听不到的……”   他的笑容很浅淡,刚露出来就消失了,再瞥璃龙一眼:“本座只是没想到它会在这里,还被你带进木屋附近。要不然那魔皇傀儡进不来,伤不到你。”   璃龙被他说的又一缩,一副和床腿共存亡的架势。   青燃帝君全部收拾完后,就招呼我:“好了,我们该走了。”   “好!”我跳下床,又环顾了一下周围,在这里待了三天,现在要走了颇有些舍不得。   但这真魔界毕竟不适合我,既然能离开,我自然是要离开的。   我跟着青燃帝君向外走,璃龙忙也跟上来。   没想到青燃帝君衣袖向它一指:“你不必跟了!”   璃龙睁大眼睛一脸不信,望望他,再望望我,又开始嘤嘤嘤地叫起来。   我为它求情:“我们也带它离开吧,单独把它留下我也不忍心……”   青燃帝君步子一顿,视线落在我身上,缓缓开口:“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那个阿楚了?”   他语气隐隐有些不善。 第67章 你骗鬼呢! 我狼狈地落在高台上,险些……   我:“……”   种种迹象加在一起看, 我还确实有点怀疑,我没说话。   没说话就等于默认,青燃帝君步子干脆停住, 转过身问我:“你梦到过关于他的事情?”   “好像……好像梦到过……”   “梦到过他什么?”   我摇头:“我一向记不住梦的, 一概记不得了。只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梦到过他。”   青燃帝君指尖有白光闪烁,他望着我的眼睛, 沉声道:“我能读取你的记忆, 看到你的梦境的,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我脸色微变, 后退一步, 下意识拒绝:“不!”   我压根不知道梦中都有些什么,万一有什么限制级的内容……   那岂不是很尴尬?   青燃帝君挑眉看着我, 俊脸上没什么情绪:“你不是有这个好奇?为什么不?”   “我没好奇!”我坚决否认, 不知道为何, 我心里有些发虚, 但表面上没露出来:“我没好奇前世的事, 其实前世是前世, 今生是今生, 前世事前世毕, 现在的我只是花绛, 不是其他任何人。那个阿楚无论做过什么都不能算到我头上。你说是不是?”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心里有些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非你也觉得我是阿楚?我就算是他又怎么了?他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呢!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听魔皇的语气,他甚至是为你死的!他对你的恩情你应该还记得吧?你这种眼神倒像他是你仇人似的……”   “我不记得他了。”青燃帝君宛如冰泉似的声音响起,凉凉地响在我的耳畔。   我:“……”   这位帝君到底忘了多少东西?   “在真魔界的过往你都不记得了?”   “不,大概只不记得他。”青燃帝君声音微沉。   我:“……”   那就蹊跷了,怎么他会独独忘记了阿楚这个人?   是他自己抹掉关于阿楚的记忆?   还是别人帮他抹掉的?   他脸色不太好, 薄唇也抿得很紧,望着我的时候视线很复杂,复杂到我无法研判他的情绪,只隐隐感觉他心情很不好。   不过,无论他记不记得阿楚这个人,毕竟也都是过去式了,似乎也没再追究探寻的必要。   我轻咳一声:“那算了,反正他已经死了,没必要再想他的事儿了,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青燃帝君转身向外走:“走吧,我送你出去。”   “我们还是带着璃龙吧?”我锲而不舍。   “随你。”   我心中一喜,璃龙更是开心地围着我盘了三圈,勒得我险些背过气去。   “松开,松开!小混蛋,松开!”我敲了敲璃龙的脑袋。   璃龙这才开心地松开我,然后唰地一下变成不足一尺长小拇指粗,盘在我手腕上,首尾相连,像条蛇形镯子。   我敲了敲它头上的角:“你倒是乖。”   它开心地蹭我,嘤嘤嘤的哼哼。   我只顾了和它玩,没看到走在前面的青燃帝君步子有些僵硬,似有心事重重。   ……   外面依旧是魑魅魍魉遍地走,已经有大批附近的魔兵魔将向这边集结,我和青燃帝君沿途看到好几批奔行而来的魔将……   好在青燃帝君功力已经恢复,他带着我隐身而行,就算和那些魔兵魔将擦肩而过他们也察觉不到。   他始终牵着我的手,我俩十指交握,并肩而行的时候,我居然没感觉到一点别扭,很自然,甚至很舒服。   这样的走路我其实没耗费多少力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却跳得很快。   璃龙盘在我手腕上能感应到我的脉搏,它大概感觉我心脏跳得太快了,还好奇地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脉搏部位,然后冲我嘤嘤嘤地叫。   我明明没听懂它的兽语,却莫名地脸一红,感觉被它看破了什么,用手指敲了一下它的角,示意它乖一些。   我还是颇为担心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院的,问青燃:“那个魔皇……对,就是那个墨七御会不会派大军毁了那里?”   青燃帝君似有出神,没听到我问话。我又重复了一遍后,他才回答:“不会,那个地方有特殊结界,他进不去。”   我这才放心,舒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居然有这种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当年的你在那里生活了很久吧?”   青燃帝君略一顿,道:“嗯,差不多有十年。”   “那也等于你第二个家了。那结界是谁设的?”   青燃帝君又不说话了。   我心里微微一沉,笑道:“不会是阿楚设置的吧?”   “不记得了。”   我:“……”   我忍不住道:“你好像凡是牵连到阿楚的记忆都不记得了啊。”   他足下稍稍一顿,我和他是并肩齐飞的,速度极快,他这骤然刹车很坑人,我猛地冲出去,幸好他一直拉住我的手,要不然我就飞出去了!   饶是这样,我手臂也被扯得火辣辣地疼,站稳后我愤怒:“你做什么啊?”   “抱歉。”他仅仅回了我两个字,就又带着我继续前行了。   我心里莫名火大,总感觉今天的他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我这人心粗,一时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是胸口有些堵。   “我自己飞吧。”我想挣开他的手。   还是自己飞保险些,要不然再来上这么一两次,我这条手臂估计能被他扯下来。   “别闹。”他似有不耐,握着我手的手指紧了一紧。   我:“……”   我看着他似乎面无表情的侧脸,心中不爽的感觉更重,但瞧了一眼下面刚刚飞驰过去的魔将我又闭了嘴。   回去为大,我忍一忍。   青燃帝君带着我飞到一座高山之上。   那山大概是整个真魔界最高的山,山高万仞,直上直下的,站在这座山的高峰上,一抬手就能摸到浮荡的白云。   这座山上是真魔界唯一有白云流荡的地方,就显得分外珍贵。   当然,因为高度的关系,山顶之上也极端的冷,随处可见的冰峰冰塔冰岩,寒风呼啸而过,我有功力身上穿着裘皮还觉得冷。   幸好他的手是暖的,他也察觉到了我的冷,传了功力过来,我借着这功力运行一周后,就暖和不少。   璃龙倒不怕冷,它是一条好奇心极重的神兽,来到这山峰后,就从我手腕上溜下来,在冰塔,冰岩之间窜来窜去。   身形一会儿变大,又一会变小,一会围着冰塔盘了几圈,一会又试探着用尾巴尖直立在冰岩上,竖起一丈多高的身子,旗杆似的立在上面。玩得不是一般的嗨。   这冰雪世界如同琉璃,我这几天看多了黑的山,灰的水,这里倒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   我本来想帮着青燃帝君一起做法的,结果他说不用我,他自己就能搞定。   我就算了,干脆就陪璃龙在这里玩了一会。   看到它像旗杆似的在冰岩上晃,我起了恶作剧的心,捏起一个雪团投过去,正中它的身子。   我使的力气不大不小,刚好能把好不容易取到平衡的它给砸下去。   璃龙掉下来,摔了一身的雪,它立即盘起来报复我,一口气吹过,大大小小的雪团飞过来,劈头盖脸向我身上砸。   我自然不会被它砸中,身子在暴雨般砸来的雪团间穿梭,一个雪团也没蹭上我的衣衫。   璃龙自然不服,一阵嘤嘤嘤后,又盘起更密的雪团来砸我。   我就当修习轻身术了,在那些雪团中飞行,转折如意。   这样玩了一通,我心中莫名的郁气消散了很多,忍不住哈哈笑,开心之下,我又和璃龙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璃龙藏,我找。   它一身雪白是天然的保护色,这家伙还会把身子变成透明色,就更不好找了。   我在几个冰岩间穿梭,试图把它找出来,蓦然感觉头顶上空不太对劲,仰头一瞧,我上空多了一道请蒙蒙的大漩涡……   “走!”青燃帝君不知从何处闪了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身形一纵!   再下一刻,我和他已经飞入那大漩涡之中,被飞卷了进去。   “嘤嘤!”我大叫:“嘤嘤还在下面!”   嘤嘤是我给璃龙起的名儿,它也很认可这个。   那漩涡之力极大,我被卷进去后就身不由己了,只能看着本来和我捉迷藏的璃龙从一道冰塔上窜起来,它也想窜入漩涡之中,想要找我。   结果,那漩涡压根不容它,它明明已经窜进漩涡里了,结果又掉了下去,急得嘤嘤嘤地大叫……   我下意识想扑下去接它,却被青燃帝君拉住手,他说:“来不及了。”   于是,我眼睁睁看着璃龙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   流荡的红云,青玉石板的高台。   这里是冥界的第六轮回台,也是我跳下去的地方。   我狼狈地落在高台上,险些崴了脚,被旁边的青燃帝君一把扶住。   我心里有火,一把将他推开,怒问:“你为何不让我带着璃龙上来?!”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要不然他有足够的时间等璃龙跑出来,由我带着它回来。   “它属于真魔界,仙界浩荡的仙气对它来说就是穿肠毒药。。”青燃帝君沉声解释。   “你骗鬼呢!”我怒:“你的下属有八个是凶兽,也是属于真魔界的,他们怎么就能上来了?怎么就没毒到?!”   “那个……花姑娘,我能不能插一句嘴啊?”   不远处忽然有一道弱弱的声音传过来,我闻声瞧过去,就看到九婴站在不远处。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和我目光一对,他又向我解释:“我们几个虽然是凶兽,但已经是化形的凶兽,开启了灵智,而且修炼的功夫也是仙界功夫,所以不怕仙界的仙气……”   我:“……” 第68章 调查往事 青燃帝君没答,他甚至也没再……   白泽白衣飘飘也从大石后走出来, 向着青燃帝君行礼后,询问:“帝君,明日就是您和花绛姑娘的合宴, 一切都准备妥当, 帝君要不要陪花绛姑娘看看去?”   我一怔,心脏漏跳了几个节拍, 忍不住看了青燃帝君一眼。   青燃帝君略顿了一顿, 也看了我一眼, 我俩目光对上, 他眸色黑如深渊, 我看不出他的情绪。   不知道为何,我心里稍有些慌。   在魔界他曾经对我说取消这合宴的, 不知道他这话还算不算数?   不过, 和他相处了这几日后,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改变主意, 倒是我心里有些忐忑, 因为我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不讨厌这场合宴了。   没想到我在魔界耽搁了这么久, 回来仙界还没过去一天, 但我心态确实改变了是真的。   “你的意见呢?”青燃帝君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心再一跳:“啊?”   “这场合宴你还有没有兴趣?”他干脆挑明了问我。   我:“……”   我心里有一刹那的混乱, 毕竟前一刻我还和他赌气, 因为璃龙的事和他发脾气。现在忽然谈论起婚嫁,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干脆硬邦邦地回答他:“我……不知道!”   其实我这句话已经留了余地,潜台词是没拒绝。最起码我自己是这么以为的,没想到青燃帝君瞧了我一眼后,就点了点头:“好吧,明白了。白泽, 这场合宴暂时延后吧。”   我心中一沉,心尖上像是有人给坠上了铅锤,我微抿了唇,没说话。   白泽愣了一愣,看了看我,再看看青燃帝君:“这……帝君,请柬已经发出去了,各路神仙已经有提前到来的。”   青燃帝君懒洋洋地道:“那就宴请他们一次便是,你去王母那里借一筐蟠桃来,就暂时改成蟠桃宴吧。”   白泽只得低头答应:“是。”又问了一句:“那延长到何时?”   青燃帝君没答,他甚至也没再看我,只吩咐一句:“你们先送她回去别馆,好好照顾,一切等本座回来后再说。”一转身,他就消失了。   我:“……”   我站在原地,觉得心里像是有一把邪火在燃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一时有些愣神。   倒是白泽见惯了他家帝君的不按常理出牌,倒没放在心上,躬身微笑请我回别院。   我轻吸了一口气,一笑:“你们先回吧,我要去拜访个好朋友。”转身也离开了。   ……   我去拜访的人是孟青青。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躺在三生石上沉睡,身上还有酒气发散出来。   而一直不怎么露面的阎君正坐在她身边,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瞥了我一眼:“花绛,你又灌她酒了!”   阎君真名是冥衍,他长相极俊美,是冥界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不过大概他身为阎罗王的关系,常年保持着某种威势,所以常年面无表情的,孟青青自人间的鬼魂处听到一个好词儿——面瘫脸,觉得很符合冥衍的设定,所以她和我聊起这位阎君的时候,常常以面瘫脸代称。   冥衍是不希望孟青青喝酒的,说她喝酒误事,常常因为这个罚她。   而孟青青却是个喜欢唱反调的,冥衍越罚她她越要喝,到最后冥衍也不管她了,却从她身边的那些人下手。谁敢给她喝必会受罚……   这样罚了几次后,就再没人敢和孟青青喝酒了,甚至看到她喝酒还想法设法阻止,将她的酒藏起来。   这样一来二去的,孟青青就弄不到酒喝了。   直到后来我和孟青青相识,我俩臭味相投,常常躲起来喝酒,被冥衍发现后,气得牙痒痒的。   不过一来我是天上的神仙,冥衍没权利管我,二来我是孟青青的好友,冥衍如果敢给我使绊子,被孟青青发现的话会找他拼命。   所以冥衍看到我就头疼,恨不得把孟青青藏起来。   后来他实在没招,就放低了姿态求我,还许给我不少好处。我收了他的‘贿赂’也就不和他唱反调了,轻易不会找孟青青喝酒。   这次如果不是想从孟青青嘴里套话,我也不会灌她酒喝。   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掉进了真魔界之中,九死一生才又回来。   想想我在下界的遭遇,再看看此刻酣睡的孟青青,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时间不同真让人感慨,真真是浮生一场大梦。   孟青青这次是真喝多了,酣睡的像小猪似的,还打了呼。   我估摸着一时也叫不醒她,干脆就放弃了。   不过幸好冥衍在这里,有些事我在他嘴里套问一下也一样,他做了千年的阎君,知道的八卦肯定比孟青青多。   于是,我诚心诚意地道:“殿下,小仙有事想要请教殿下,殿下只要能据实回答,小仙可以向您保证,再不灌她酒喝,甚至看到她喝酒还解劝。”   我这个砝码明显让冥衍心动,他挑眉:“何事?”   我略踟蹰了一下,问:“殿下可知道有一位叫阿楚的公子?曾经是神仙,被派往真魔界做卧底,后来挂了……”   冥衍很干脆地摇头:“没有。”   我不死心:“或许是您忘啦,我说的是千年前,”   冥衍扫了我一眼,淡淡地道:“本君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这记忆力强一些。凡是死过的人在我脑中都有档案,叫阿楚的人有不少,但没有死在真魔界的。千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我心中忽然一动,或许阿楚只是那人在真魔界的化名……   我又换了个角度问:“那千年前都有谁被派往真魔界做卧底了?后来暴露挂掉了的。”   冥衍又瞥了我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有用,来,具体说说。”   冥衍摇头:“千年前真魔界和仙界常常发生战争,互派奸细是常有的事,那些年仙界派往真魔界的仙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和你说?”   居然有这么多?   我正想摆出长谈的架势让他挨个说说,他下一句话就泼了我一盆冷水:“再说为了保密,这些人的档案是会在冥界自动注销的,免得冥界被真魔界攻克资料泄露。所以本君无法和你说这些。你如真好奇,何不去问问太子殿下?当年他是天界主帅,派往真魔界做卧底的仙家归他管,他那里应该有详细资料。”   我揉了揉眉心,说实话,我现在有点不想见帝紫烨,怕他再纠缠我。   不过,我将要和青燃帝君合宴的事已经嚷得满天下皆知,而且帝紫烨还是经办人,就算现在合宴暂时取消了,但我和青燃的婚约并没有取消,帝紫烨也是骄傲的人,他应该不会再纠缠了吧?   ……   我回到仙界,说实话,我心里始终乱糟糟的,心上像梗着个疙瘩。   我暂时不想回别院,干脆就去了酒楼,打算先吃一顿再说。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巧遇到帝紫烨和龙公主……   他们正在那里吃饭,还是难得在大厅里吃的。   因为他俩身份特殊,周围其他宾客都自动散开,给他俩留了一个极好的位子,他们坐在那里就像鹤立鸡群,所以我一进来就看到了他们。   帝紫烨是面对店门的,所以他也看到了我,他正给龙公主夹一个丸子,看到我手一抖,丸子掉进了龙公主面前的汤盆里。嘭了不少汁液出来,龙公主没防备,被溅了一裙子。   她微恼:“紫烨,你抖什么啊?”   帝紫烨有些神不守舍,说了一句‘抱歉。’然后目光就转向我。   龙公主也顺着他视线回头,然后也看到了我,她脸色微变,但随即又一笑,向我打招呼:“浣花使,好巧。”   她唤的还是我曾经的官职名。   我微笑:“是挺巧的,不过公主殿下,小仙已经辞掉了浣花使之位,您唤小仙名字就好。”   龙公主嘻嘻一笑:“那怎么行?花仙子可是将要嫁给青燃帝君的,以后算是我们的长辈,这晚辈唤长辈的名字可不礼貌,紫烨,你说是不是?”   帝紫烨脸色微白,显然这‘长辈’一说,等于是向他心上扎了一刀,但他也反驳不得,强笑了一笑,没接她话茬,他对我客气了一句:“花绛,你也是来吃饭的,不如一起?”   我当下就笑了:“好啊。”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和龙公主都是怔了一怔,我想他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抱希望,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我会真的给了他这面子。   龙公主脸色不算太好看,不过也没说什么。   至于帝紫烨,他的表情就有些让人说不上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龙公主是位颇有品格的公主,她看到我虽然不开心,但面子工程做的还是很不错的,我坐下后,她唤来店伙计,让他重新上几个菜。   她很有女主人之风范,将菜单递给我:“来,您点几个好菜,今日我们夫妇请客,就当提前为您祝贺啦。”   我笑,知道她其实这是变相向我示威,宣布所有权,顺便给我心上添堵。   如在以往,或许我心里真的会难过。   我甚至觉得我应该会不舒服的,但实际听到的时候,我心里居然一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甚至还有点想笑。   我也没同她客气:“多谢,多谢。”   接过菜单,点了几道硬菜,然后一笑:“害你们破费啦。”   龙公主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个态度,怔了一怔,俏脸上的表情像是本来想狠狠打对方一拳,结果却打在了棉花垛上,没给对方造成半点伤害,还差点晃了腰。   帝紫烨脸色却更不好,微沉了眸子看了我一眼。   少顷,我要的饭菜上来,我和这一对标准夫妻喝了几杯后,就把话题扯入正题:“殿下,我有一事请教,千年前我仙界派往真魔界的卧底中可有一位叫阿楚……嗯,应该是化名阿楚的将军?” 第69章  帝紫烨脸色微变,强笑……   帝紫烨脸色微变, 强笑道:“阿绛,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来了?”   我看着他:“好奇嘛,偶尔听说了他的名字。殿下记得他吧?”   帝紫烨仰头喝下一杯酒, 淡淡地道:“时间太久, 不记得了。好了,阿绛, 往事早已尘封, 还何必再追问那些有的没的?来, 我们喝酒。这个卤水晶蹄髈不错, 是你最喜欢吃的。你尝尝。”   他把话题绕开了。   我也没再提, 因为我深知这位太子殿下的毛病,他不想说的事情你就算拿钢刀撬也未必能撬出来, 真相还得靠我自己去寻找。   不过看他神情, 应该记得这个人。这就有方向了!   ……   我告辞出来以后才发现衣袖之中多了一枚传音符。   淡紫色的颜色, 龙纹的质地, 瞧着很眼熟, 我认出是帝紫烨专用的。他曾经给过我, 被我当宝贝似的珍藏着, 后来毁掉了, 没想到这次他又趁我不备丢进我袖子中一枚。   我将那符咒在指尖转了一转, 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太子殿下还没死心……   我正想随手丢掉,那传音符却一闪一闪地亮起。我心中一动,接起,那边传来帝紫烨的声音:“阿绛,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我凝眉:“殿下,我觉得我们没有单聊的必要……”   “你不是想知道阿楚的事?”他反问。   我:“……”好吧, 他果然会抓我软肋。   我问:“在哪里见面?”   “仙烈庙,你先赶过去,我随后就到。”   这约会地点——   果然够另类!   我答应:“好!”   ……   仙烈庙是仙界历代英雄的供奉之地。   曾经的仙界并不安宁,仙人虽然不会老死,但打仗的话还是会死人的,历年来仙界和魔界不知道打了多少场架,为仙界捐躯的仙家不知道有多少,天帝为了让人记住他们,特意修了一座仙烈庙。   只不过位置极偏,周围也没有什么景致,平时鲜少有仙家前往。只有两名不得志的仙将在这里看守。   我好不容易才摸到这里来。   帝紫烨居然已经赶到了,他正在门口等着我。   我左右看了看:“看守的仙将呢?”   “我支开了他们。阿绛,我们进去。”   仙烈庙建筑面积还是不小的,我进去后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个个的仙牌位。   这些仙牌位错落有致地悬在庙中,我粗略看了看,大约有三四千个,让人看的有些眼晕。   庙中有供桌,供桌上供奉着应季的瓜果点心之类的。   这种地方自有一种苍凉阴森的气氛,我问:“历年来为仙界战死的仙家们都供奉在这里了?”   帝紫烨摇头,苦笑一声:“自然不是。战死的仙家们太多了,算上兵士,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这里供奉的是将领以上级别的。”   我在庙中转了一转,看过一个个牌位,这里的牌位有个特点,只要在牌位上点上一点,空中就会浮现出这位将领的生平甚至影像……   “阿楚是不是也在这里?”我问。   帝紫烨略一顿,点头:“在,你随我来。”   我心中一跳,随着他向里走。   转过了一个个的牌位,来到了庙的最深处,帝紫烨施了个术法,在角落处裂开了一道门,那门缓缓打开,我探头向里看了一眼,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我纳闷:“怎么把他的牌位藏的这么严实?”   帝紫烨轻吸了一口气:“自然是有原因的,我们进去说。”   率先踏入那扇门,我心脏激跳起来,瞧着那扇门心里有一丝丝怪异的感觉,仿佛只要一脚踏进去,我就会万劫不复。一时有些踟蹰。   帝紫烨回过头来看着我:“怎么了?进来啊。”   黑暗中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如幽深的潭,让人无端心悸。   密闭的空间,偏僻的地带,一男一女……   我蓦然后退一步,轻吸一口气,笑道:“还是算了吧,我也是心血来潮这么一问,瞧把他藏的这么严实,肯定不希望被人看到,我还是不趟这个浑水了。”   我掉头就走。   耳边风声一响,帝紫烨闪身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阿绛,你是防备我?”   他眼里似有受伤,甚至有些不信。   我心里蓦然一疼,眼前这人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他待我也甚好。从何时起我对他的防备开始大于信任?   或许是我的沉默更刺激到了他,他笑了起来,唇角的笑容隐隐透着悲凉:“阿绛,你没有心!”   我:“……”   帝紫烨唇角悲凉之意更重:“阿绛,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这变心速度也忒快了些!”   我微垂了眸子,没说话,不想辩解,也无法辩解。   他叹了口气,声音淡了下来:“阿绛,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纵然还喜欢你,也不会勉强你。更不会用什么宵小手段来算计你得到你。你既然不放心,那也不妨事,你先在此等一等。”转身进了那间密室。   我顿了一顿,心中有些愧悔。   帝紫烨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就算做不成夫妻,最起码还是朋友,我防他像防贼似的也确实不该。   于是,我就站在原地等他了。   好在帝紫烨出来的还是很快的,他出来时带出来一块紫色的灵牌,递到我的手里:“喏,你看吧。”   那灵牌沉甸甸的,上面有灵光闪烁,写着三个大字——烛少绾。   烛这个姓在仙界极少见,我抬手在灵牌上某个位置按了一按,空中出现一行小字:烛少绾,烛龙族人,天生有神功,百岁就有所成,曾尝于众仙将争斗,百胜无败绩,称为战神。后奉命潜入魔界寻找天帝幼弟,得之,为护其归天庭战死于魔界,魂飞魄散。   短短一行字就介绍了这位战神的一生。   灵牌微凉,我心也隐带了凉意,这上面的介绍和我在魔界了解的情况差不多,只是稍稍详细了一点。   “怎么没有他的影像?”我按遍了那灵牌,也没将他存在的影像按出来,其他灵牌上的人只要一按就会出影像的。   帝紫烨摇了摇头:“潜入魔界为奸细风险极大,本来这些人入魔界前都会留下影像,万一不幸也能让人记住凭吊。但少绾不肯,她说她是不死之身,不会有事,所以就没留,却没想到……”   我失望:“那你记不记得他的容貌?”   帝紫烨黯然:“不记得了。”   “啊?”   “她死时不知道用了什么禁术,将她生前所有的痕迹都抹掉。如不是我对她……感情深些,只怕我也会将她彻底遗忘。但也仅模糊记得她的事迹,其他一概不记得了。”   我又和帝紫烨聊了几句,倒是无意中得知这位烛少绾是她而非他,是天庭难得的女将军。   我心中一动,揉了揉自己的脸,问他:“你看看我像不像她?”   帝紫烨眼睛微弯:“应该不像的,我虽然对她的容貌已经模糊,但能隐约记得她英气逼人,气场极强。满天庭的人常常忘记她女儿身……你和她完全不一样。你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是女子……尤其是现在。”   我:“……”   我容貌确实偏美了些,尤其是真魔界回来后,我的身材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原先曲线稍稍平了点,但回来后忽然发育了。所以我现在的身材很魔鬼,甚至有些火辣了。   帝紫烨这句隐带一丝调笑意味,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不妥,眸光又微黯下来,问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摇头:“没有了,多谢殿下为我解惑。好啦,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转身向外走,帝紫烨在后面问了我一句:“阿绛,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我听说你和帝君的合宴已经延期……”   我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只是延期而已。”大步走出去了。   ……   帝紫烨久久站在那里,望着我的背影远去,消失在庙门外。   他的后背有冷汗沁出,湿了他的里衣。   刚才有个功力极高的人在暗中盯着他!   那个人身上的威压明显已经收放自如,而且像故意用威压威慑他,所以只有他感应到了对方,花绛却无所觉。   花绛离开后,那个人那种存在感也跟着消失……   很明显,那人在暗中保护花绛,会是谁呢?   难道是青燃帝君帝九阙?   帝紫烨打了个寒噤,对这位小皇叔,他打骨子里有些怵。明明对方比他要小,但无论成就地位却远远超出他一大截……   他微垂了眸子又不动声色地感应了一会,确实再感受不到这庙里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张开手,那枚灵牌就静静躺在他掌心之中,手指在令牌位上缓缓划过,而随着他的动作,那灵牌上出现了道道裂痕,然后碎裂,在他指端化为灰尘。   再然后,他一挥袖,墙上出现的那道暗门瞬间消失,让人再看不出它的存在。他又缓步在庙里转了一圈,消掉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大步走了出去。   在不远处的一个草窝里站了一站,划开一道结界,将里面两名被弄晕的天兵拎出来,在他们各自的头顶一拍,随即消失不见。   那两名天兵睁开眼睛后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大梦,面面相觑之后,忙打开庙门进去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也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莫名其妙睡了一觉让他们有些纳闷,但好在没出什么事,他们也就放心了。   这两个人又退了出去,并随手关了庙门。   而就在他们退出去不久,一位青衣男子在庙内现出身形,正是那位青燃帝君!   他微眯了眼睛看着庙深处的那道墙,帝紫烨撒谎了!拿出的灵牌位是假的,是他自己凝出来糊弄花绛的。   那真的是不是就在这扇门内?   他一抬手就做法打开了那道黑漆漆的暗门,然后走了进去…… 第70章 我隐在暗处,看到帝紫烨……   我隐在暗处, 看到帝紫烨走出庙门,看到他站在那里出神,看到他在隐藏的结界中把两名守门天兵放出来, 看到他转身消失不见。   我心里还是有些纳闷的。   这里是仙烈庙, 不是什么做贼的地方,帝紫烨把我约到这里来, 虽然私密了些, 但也犯不着这么小心吧?   他是太子殿下, 随口两句话就能将这两名天兵支开, 为什么要将他们弄晕藏起来呢?   生像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还想要在这庙中做坏事似的。   但事实证明,帝紫烨在庙中还是很君子的, 没有强迫我什么, 这么看起来倒是我多虑了。   我松了一口气, 不由又想起他刚才在庙中的话。   ‘阿绛, 你没有心。’   ‘阿绛, 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这变心速度也忒快了些!’   是的, 我确实变了心, 曾经执念那么重, 又那么深爱的男子原来放手是如此容易, 并不像我想的那样艰难。   或许,我这人天性凉薄没有心。   也或许,我曾经爱的是凡间的那个男子,而不是仙界的太子殿下。   话说,我脑海中凡间的那男子容貌明明和帝紫烨一般无二,但我就是无法把他们合并在一起,真正当成一个人来看, 倒真是奇怪。   我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   算了,无论如何,和帝紫烨的这一段算是彻底过去了,那些疑点就没必要再多做解读了。   不知道为何,我脑海中又升起青燃帝君的影子,心脏漏跳了几个节拍。分手这半日我已经让他的影子在我脑海中浮现出好几回来。   每次想起来心就会跳上一跳,胸口这里又暖又酸的,甚至有些怀念在真魔界和他相处的时光。   我想,自己可能真的喜欢上他了。   这样也好,他本来就是喜欢我的,还千方百计和我合宴,现在我也喜欢他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不过,他从将那墨七御的什么傀儡体打败后,对我的态度就有些奇怪,莫非他是听到了我和墨七御的对话?听到了墨七御说和阿楚曾经成婚的事?   如果我是阿楚,那就是曾经和墨七御成过婚做过夫妻,或许他是在意这个?   这个真有可能!   听说这位帝君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无论多好他也弃之不要……   算了,他如果真计较这个,那我也没必要和他合宴,免得日后做一对怨偶。   我脑中无数念头转了个来回,摇了摇头,将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按进了脑海深处。   我看向那座庙,那两个仙兵还是很消极怠工的,已经躲到一个背风的地方多懒去了,正在那里下棋打发时间。   这倒是个再混进去的好时候!   我隐身重新靠近了那座小庙,小庙的门虚掩着,我缓缓推开,庙门无声,并没有惊动那两名仙兵。   我身形一闪,闪身进庙。   我很快找到了那堵藏有暗门的墙,帝紫烨施法的时候我已经看了个明白,这个时候照葫芦画瓢,果然再让那扇暗门显露出来。   暗门无声打开,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清。   我心脏又激跳起来,稳了稳心神,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居然挺深,好在没有什么害人的机关,我捏着防身的法诀在里面走了约莫半分钟,绕过一个弯子,眼前现出一道玉门。   那玉门是墨黑色的,此刻也掩着,门上有一道禁字符咒,从门缝里有淡淡的光芒透出来。   这弄得也太秘密,太隆重了吧?   我看了看那符咒,认出是帝紫烨设的,也在我可解的范围内,于是我又施法把禁字符咒给解了。玉门缓缓自动打开,有光芒从门内流泻出来,那光是幽蓝色的,瞧上去如梦似幻。   这里面应该就是供奉烛少绾灵牌的地方了吧?不知道在里面的那一枚是不是帝紫烨拿出来的那一个。   我潜意识中总感觉那个是假的,这也是我潜回来的原因。   我抬腿走了进去,然后我怔住了。   里面是个大厅,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具玉像一张供桌一盏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视线落在那玉像上,那玉像有些怪,半人半龙,上半身是人的模样,穿着将军的银色铠甲,眉目俊美英挺,腰部以下则是龙身,鳞甲鲜明,盘在那里,确实看不出男女来。   这就是烛少绾?   确实像帝紫烨所说,英气有余,柔美不足,尤其是那两道剑眉,让她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清冷冷厉之感。   我仔细看了她的眉眼五官,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没有相像的地方。   难道我真的不是她?   如果我不是她,那我就不是阿楚,就没嫁过那魔皇……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的,又围着玉像转了一圈,没找到灵牌之类代表身份的东西。   这玉像容貌上和真魔界阿楚的模样还是很像的,也就是衣饰不同,神情态度不同。   我又看了看供桌,总感觉这供桌有点奇怪,别的供桌都有四条腿的,这供桌却是上下浑然一体的,还是和那灯光一个颜色。   以至于让这雪白的玉像瞧上去也阴森森的。   我正要再凑近供桌细看看,外面似有点动静,有脚步声传来。   我脸色微变!   那脚步声清晰,声音也很熟悉,是帝紫烨!他又回来了!   他好端端的又来这里做什么?   不好,这大厅面积还是太小,我又无法躲出去,而我的隐身术在六丈范围内,是能被他察觉的!   偏偏这大厅连个能躲藏的地方都没有,耳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手心里差点急出汗来。   这要让他看到我在这里,只怕又要有一场是非……   外面已经传来破解门禁的声音,我心一横,已经有了硬着头皮和帝紫烨周旋的打算。   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唰地一声抱住了我的腰,我吓一跳,险些叫出声,但随即一根手指就竖在我唇边,是个噤声的手势。   我嗅到了那手指上淡淡的幽淡之香,很熟悉。   ——是青燃帝君。   再下一刻,我被那手臂搂着飞上了玉像上空,凭空立在那里。   而几乎在同时,玉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帝紫烨大步走了进来。   我整个人都被禁锢在青燃帝君怀里,他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在我唇边,淡淡的呼吸就在我的耳朵上侧,我心跳的厉害,被他呼吸轻拂的耳朵更是火辣辣的,像是蘸了辣椒汁儿。   我动也不敢动,青燃帝君明显在我身上用了隐身咒,他施展出来的这术法自然比我高明的多,故而我和他虽然就悬在那里,帝紫烨也没发现我们。   帝紫烨似有心事,站在那里望着玉像出神,片刻后,他竟然飞了起来,飞到和玉像齐平,手指轻抚玉像眉眼,似在描摹她的容貌。   面上现出苦痛之色,低语:“少绾,对不住——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要不然你也不至于魂飞魄散尸骨无存……我还记得你身死时的模样,你的血染红了你曾经最喜欢的辛夷花……”   他顿了一顿,“后来我碰到了花绛,她是辛夷花仙,我知道你们不是同一人,但我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你的影子……你们一样的天资聪颖,修炼功夫奇快,还喜欢自创招数……我曾经调查过,她的真身就是从真魔界跌到凡间去的……我怀疑她就是当初曾经承了你鲜血浇灌的那株辛夷花。你说是不是因为你的血让她有了这种灵性呢?所以我就想对她好,总感觉对她好了就是补偿你……”   他在那里喃喃自语,说出的那些话对我来说,不亚于惊雷,震得我头脑一阵阵轰隆隆做响。   我对自己修炼成人之前的事是没印象的,只知道修成人形后就在一座山上,然后成了那山上最厉害的大花妖……   原来我真身是来自真魔界么?   怪不得我到真魔界时隐隐感觉景物眼熟,在魔皇的魔宫中看到满园的辛夷花感觉亲切,难道我竟是出身在那里吗?   我身上有烛少绾的血?   原来帝紫烨原先对我好是因为这位女战神的关系。   我本来对帝紫烨稍稍有点歉意,但此刻那歉意也终于消失无踪。搞半天我在他那里只是烛少绾的替身……   怪不得他对我忽冷忽热的,怪不得我总感觉他看我的时候像是看另外一个人,怪不得他一边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一边就和龙公主合宴了,也是,一个替身自然不值得他专一对待的……   一时之间我心里满满的都是荒唐之感。   帝紫烨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他大概以为这里没有外人,把玉像当成倾诉的垃圾桶。   他一直在说对烛少绾的情有多深,从他嘴里,我倒是稍稍了解到这位烛少绾的一点生平。   原来烛少绾和帝紫烨年龄相仿,两人曾经是同窗兼同门师兄妹。   烛少绾自幼在武学上就表现出过人的天分,虽然和帝紫烨一同习武,但很快就将他超过去。   确切的说,烛少绾在习武的短短百年内,功夫就超越了天界所有的武将……但帝紫烨毕竟是天界的太子,所以等两个人长大成人后,帝紫烨做了天界的兵马大元帅,掌管百万天兵。   而烛少绾则被封为战神,成为帝紫烨的帐下听令的将军。   烛少绾武功虽高,但当时年少,又是女子,初到军中的时候大部分人是不服她的,甚至也不服被封为兵马大元帅的帝紫烨。   帝紫烨为了给自己和她立威,就想让她立个大战功,让所有的人刮目相看。   恰好那时仙界和真魔界打得如火如荼,为了知己知彼,帝紫烨就派了烛少绾去了魔界做内应。   因为烛少绾没正式参战过,她为人又颇为低调,所以魔界中人都不认得她,她又化身成男子,取名阿楚,几经周折,取得了墨七御的信任,成了他身边的亲随护卫…… 第71章 不如合宴? 把婚姻大事定下来   因为此事极为机密, 所以天庭之上只有天帝和帝紫烨两个人知道烛少绾去魔界做奸细的事,帝紫烨是和烛少绾单线联系,两个人以一种特殊的联络工具来传递消息, 烛少绾也确实给仙界带回不少真魔界那边极有价值的消息, 为仙界赢得先机。   最开始的时候是魔界的魔皇率领大军频繁骚扰仙界,魔皇有秘密武器, 让仙界接连吃了好几次大亏, 损兵折将, 苦不堪言, 节节败退, 士气低落。   而烛少绾在那边站稳脚跟后,因为送回的消息及时, 仙界在帝紫烨的率领下打了好几次大胜仗, 反守为攻, 魔皇吃了几次败仗后, 败退回真魔界。   这让帝紫烨立下了赫赫战功, 人人夸赞太子殿下洞察先机, 是难得的帅才, 将才。   曾经质疑他作战指挥能力的那些仙将大臣们对他也终于彻底服气了, 那一段时间整个太子府都是扬眉吐气的, 帝紫烨更是风光无限。   帝紫烨在那里不时低语两句,我一直缩在青燃帝君的怀中悬在那里一边听他说,一边自动在脑中总结大概,身后的青燃帝君一直没动静,显然也在听着。   我视线落在那玉像上,望着那名人首龙身的女子,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这位烛少绾看来是真把帝紫烨当朋友的, 甘愿为他秘密做事,为他做嫁衣……   这么看起来烛少绾并不真喜欢那墨七御?要不然不会传递回这么多的消息回来,看来她待在墨七御身边完全就是任务需要,那她到底有没有嫁给墨七御?   如果她真的牺牲自己嫁给他,那墨七御应该能发现她是女郎吧?   也不对,她并不是易容成男子,而是变化的。变化而成的人应该从头到脚都是男儿身,她如果不想暴露真实性别的话,墨七御就算和她成亲了那也是察觉不了的……   “少绾,你出身烛龙族,又因为鳞甲和普通烛龙不同而遭人歧视,而我那时太子位也坐的不稳,我的母后早薨,父皇宠爱天后,喜欢继任天后所出的皇子,有废黜我太子位的想法……我和你自结识后,我们互相扶持,无论谁受伤了另一方都会想法设法回护……”   “少绾,你那时告诉我,会一直辅佐我,做我的忠臣良将,替我守护这个天庭……可你知道么?我那时就发誓一旦立稳脚跟就娶你为妻,不计较你的出身,我甚至已经找好了必须立你为妃说服父皇的理由,我想等你从魔界回来就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可是……”   帝紫烨手指微微握紧,声音低哑下来:“可是你却找到了青燃……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麻烦?连父皇也忌惮他,从你传回他的消息后,一切都变了……”   他手指轻抚玉像的手指,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不说话了,似乎陷入沉思。   而我身后的青燃帝君身子微僵,也依旧耐心地在那里等着。   我知道青燃帝君肯定是被帝紫烨所说的故事吸引了,想要了解的更多。但我深深觉得有在这里偷听的时间,倒不如下去制服帝紫烨,然后读取他的记忆,这样会更省事些。   这样长期一个姿势悬在这里,他不累我也累了。   我心一横,身子动了动。轻咳了一声。   我就是想弄出动静惊动帝紫烨,然后让青燃帝君不得不下去读他取记忆,却没想到下面的帝紫烨压根没反应。   我:“……”   “我设置了屏蔽声音结界,挡内不挡外的。我们能听到他的,他却听不到我们的。”青燃帝君在我头顶淡淡开口:“你不要说咳一声,就算在这里嚎几嗓子唱几段小曲子他也听不到的。”   我握拳:“你不早说!”害得我像个鹌鹑似的在这里缩了半晌。   他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以为你喜欢这种躲猫猫的方式。”   喜欢你个大头!   我挣了一下:“放我下来。”   “不成,你只有待在我怀中才能在结界之中,放开你你就跌下去被他发现了。”   真的假的?   “你还怕他发现?其实我觉的你与其在这里偷听,不如下去直接读取他的记忆。”   “我没偷听。”   我挑眉:“那你现在是?”   “我这不是正大光明地听么?我先来,他后来,他自己愿意在这里念诵,我不想让他难堪,所以懒得露面。至于你说的读取记忆……其实我已经试过。不过他使用了什么禁术封印了他自己的记忆,让别人无法读取。”   我:“……”   青燃帝君向下轻飘飘瞧了一眼:“如不是在这里听这么几句,我倒不知道他们父子对我忌惮如此之深,甚至在魔界就开始了。”   我解释:“这其实也不算奇怪,紫烨他这太子之位来之不易,你比他聪明能干,他自然对你有防备。皇家无父子,连亲生父子都能因为权势反目成仇,更何况你只是皇弟皇叔……”   青燃帝君垂眸看着我,似笑非笑:“你倒是挺懂他。”   他这是吃醋?   我心中微微一跳,也勾了勾唇:“我只是见惯了皇家中的争权夺势,一般推断而已。”毕竟我活了这么多年,毕竟我见多了下界的朝代更迭,皇家内乱……   下面的帝紫烨终于停止了自言自语地说往事,他又给玉像上了一柱香,然后说了一句:“少绾,我会等你回来的,无论要等多久。”   再然后他就怅怅走了。   我和青燃帝君一同落地,我看了看那株袅袅冒着青烟的香,再看看那玉像:“你说,已经魂飞魄散的人还能回来吗?”   青燃帝君视线也落在那玉像上,摇了摇头:“原则上不能。”   “怎么说?”   “看当时魂飞魄散的程度,如果碎成千万片,就会被天风彻底吹散,或落入地里化为土壤,或融于水中汇入江河,或附着在天地万物之上,被动植物物啃食吸食……那种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凝聚不起来的。如果只是散做十几片,抑或百八十片,只要找到她的主魂,就能用聚魂珠将她其他魂魄也聚来,最后也能成功让她复生。无论是墨七御还是帝紫烨,功夫都不低,都会这聚魂之术。这么多年来也没能让她重生,那应该就是碎成千万片了,再无复生希望。”   青燃帝君不愧是活得长久的帝君,懂得不是一般的多,他顺口给我普及这方面的知识。   我默默地听着,终于说了一句:“那我说不定真吸食过她的魂片……”   青燃帝君侧头看着我:“那又如何?太散碎的魂魄碎片和肥料没区别,你就算吸食过也不代表什么。”   我暗松了一口气,是帝紫烨那番话在我心里留下阴影了,唯恐青燃帝君也会在我身上找他救命恩人的影子。   “话说,你怎么会忘记阿楚呢?”我有了谈性,问他。   明明是恩人不是么?因为对方死就将对方从记忆中完全抹去,有点说不过去   青燃帝君沉吟了一下:“这里面有蹊跷,得好好调查一下。”   “怎么调查?”   他转头看我,我正仰着脸看他,他这一低头,唇正好擦过我的额角。   那温热的感觉让我心脏像小兔子似的跳了跳。   他眼眸也深了一深,但随即扯着我就走:“走,我先送你回去。”   他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压根没用出庙门之类的操作,直接在原地开了个传送阵,扯着我就跳了进去。   ……   花园里的花开得泼辣。   我在花园的小径上溜达消化食儿。   今天中午原本是我和青燃帝君的合宴,结果合宴取消,被他改成了蟠桃宴。   明明这蟠桃宴是青燃帝君开的,但主持此事的人却换成了我,原因无它,青燃帝君又去真魔界调查阿楚的事了。   我原本想跟着去,但他不许,不客气地说我在那里会拖累他的行程。   我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也就不坚持了,不过我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帮我探望一下璃龙,我怕那小家伙被撇到那种鸟不拉屎地地方会被活活冻死。   虽然青燃帝君说璃龙那一身鳞甲能抵挡一切寒冷,但我终究是不放心。   最后青燃帝君应了,还说回来时会给我个惊喜。   做为交换条件,我要代他应酬那些来赴宴的宾客,说什么他们是因为我和他的合宴来的,现在合宴虽然没有了,但我应该有一半款待这些人的义务。   他吃个亏,出蟠桃。   我占个便宜,只要出人就可以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我正有点出神,琢磨烛少绾的事,一时不防,就被他这一番歪理邪说给套进去了。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   等我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劲时,他人早就跑了。   十六神兽被他带走了八个,留下八个给我使唤。   说是让我全权代为处理蟠桃宴的事,其实我也没管多少事儿,   以白泽为首的八位神兽护卫十分能干,他们各司其职,将一场蟠桃宴办的有声有色,我只负责在宴会上,代表青燃帝君和众仙卿寒暄几句就可以了。   我坐在了主人席上,白泽十分体贴地在我面前放了两个最大最红的蟠桃。   结果——我一小心就吃多了。   我在花园里溜达了将近两个时辰,这胃里才不那么撑得慌。   我抬头看了看天光,已经是傍晚时分,青燃帝君已经走了将近一天了。算算真魔界的时间,应该是他在那边盘桓将近半年了,不知道调查的怎么样了?   按道理说,应该不算太复杂吧?   他只要找到墨七御,设法读取他的记忆,应该就能看到一大部分真相,至于耽搁这么久?   说实话,我有点想他。   不过就分离了将近一天,我居然就有些想他了,看来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并没有再逃避,甚至还挺开心。   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美好的事?   我的打算是等他回来就问合宴的事,虽然女方问有些不太矜持,但我的脸皮一向厚实,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再说这场合宴还是我自己先搅黄的,现在再由我起这个头也不为过。我和他都老大不小了,既然是两情相悦,又没有能阻拦我们的,那就确定关系,把婚姻大事定下来。   我盘算了一下午,也溜达累了,干脆就找了个凉亭进去,倚着个美人靠在那里打了个盹。   忽然,我似感应到了什么,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正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青燃帝君。   他这次难得穿了一身白衣,如云的白衣在风中鼓荡,再加上他如画的眉眼,清冷的气度,让他整个人如白云横霜般,不是一般的扎眼,整个世界因为他的到来亮了一亮。   我一喜,心情立即雀跃,蓦然坐直身子,眉眼带笑和他打招呼:“呀,你回来啦!”   再上下打量他一眼,补充一句:“看上去你似乎瘦了一圈儿呢,看来挺累的,调查的如何了?” 第72章 加倍宠溺 我有一种傍大款的感觉   他脸色稍稍有些憔悴苍白, 但并不妨碍他的气度风骨,尤其穿这一身白衣,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我在心里忍不住叹气, 人都说红颜祸水, 其实这位帝君应该算是蓝颜祸水,可以靠颜值吊打一切牛鬼蛇神。   他手里还提着一件雪白的披风, 那披风样子极为好看, 绣着凤凰的暗纹, 顺滑如水, 在微风中轻荡。   看他那样子, 看到在那里浅眠的我想为我披上,只是我警觉心重, 还没等到他走到跟前就醒了。   早知如此, 我该晚一会再睁眼的, 也尝尝被他照顾的滋味。   不过, 也无所谓啦。   我身形一闪就出了凉亭, 站到他的跟前, 然后故意抱了抱手臂:“哎, 有些冷呢。”   青燃帝君微微一顿, 将披风递给我:“披上这个。”   他居然没趁机要求亲自为我披上, 平白放过这个和我密切接触的机会,他去魔界这一遭人变呆了?   我眸中微光一闪,向他靠近两步,险些就贴他怀里:“你来给我披上吧。”   青燃帝君:“……”   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我如斯主动,反而向后退了一步:“你……”   他这是被吓到了?   我憋住笑,挑眉:“怎么了?”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叹气:“你的性子有些变化, 我还以为换了人。”   我眉眼弯弯:“这才是我的本性,怎么?不喜欢?”   其实他还是不算是了解我的,当年我在下界确定喜欢帝紫烨后,就在心里制订了详细的追求计划,各种花招都能使出来,主动勾引的事我也做得很溜。   譬如故意凑近吓对方一跳,譬如为他买各种他稀罕之物,譬如改变自己奔放的性子……   总之,我一旦确定自己的心意,其实是主动进取型,而不是被动承受型。   现在我既然已经明了了自己的心意,那自然就不会再藏着掖着,想要和他靠近些,再靠近些。   当然,我的恶作剧因子也上来了,想要逗一下他。   他俯身过来将披风给我披身上,这一俯身他和我之间的距离自然就拉近了,近得我能清楚嗅到他身上极幽淡的冷香,那冷香熟悉的让我心悸,当然,也心安。   我抬臂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青燃,你下去这半年有没有想我呀?”   他像是被我这狂放热情的态度给惊住了,手里握着我披风的系带,直接僵在那里动也不动。   我微挑了唇,小样,吓住了吧!   我有一种心理上的愉悦感。(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唯一感到不满意的地方是他居然没有反抱我,僵在这里竖得像根木头桩子。   我再接再厉,决定再加一把火,抬头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亲,他手一抖,直接扯断了披风上一条系带,披风从我背上眼看就要滑下去。   我手一捞,将披风按住,然后心满意足后退一步,挑眉看着他:“怎么?青燃帝君,你傻了?”   他看着我,眸色如同最深的海,里面似乎翻涌着波涛,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我还是有一堆疑问要问的:“对了,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顺利吗?嗯,还有嘤嘤,它好不好?你见到它没有?”   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瞧我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回答的不是一般的简洁:“已经办完,很顺利,至于嘤嘤……”   他一抬衣袖,掌心凭空窜出一条寸许长的白蛇,这白蛇迎风就长,落地时已经是两丈长碗口粗的伟岸身躯。   我眼睛骤然一亮!   璃龙!嘤嘤!   “嘤嘤嘤……”璃龙一声欢叫,向着我就扑过来,啪地一声缠到了我的腰上,把我缠了个趔趄,也险些透不过气来。   我忙扒拉它:“放开,放开……不对,你先变小,先变小。我只是一株柔弱的辛夷花,可撑不住你这样的热情拥抱。”   嘤嘤这才将身子变小,变成两尺多长,爬到我的手臂上盘起来,一颗大头凑过来,伸出蛇信子来舔我的脸以示亲热。   我被它亲了一脸口水,几乎哭笑不得。   这家伙太热情了!   不过,我很开心,本来我只是让青燃帮我探望一下这货过的好不好,没想到他居然把它给带上来了。   “对了,它不怕仙界的灵气了?”我一边开心地逗弄璃龙的角,一边问。   “我下去时带了特殊的药物,已经给它服下运化了,它能在这里待几天。”   就几天?   我稍稍有点小失望:“这么说还得把它送回去?真魔界那么混乱那么阴暗,它……”   “它可以去人界修炼。”青燃帝君打断我:“它在人界修炼千年,就可以炼掉一身魔气,将来还可以重返仙界。”   好吧!人界还是不错的,那里虽然也妖魔,但功力都不算高,以璃龙的本事可以在人界横着走,没人真能欺负得了它。   我放心了,眉眼弯弯地望着青燃帝君:“这就是你临下去时说要给我带回来的惊喜?”   青燃帝君略一顿后点头:“嗯。”   我满足了,和璃龙玩了一会。   璃龙见到我要高兴疯了,缠在我身上不愿意下来。真难得它和我如此投缘。   一条龙和一朵花如此难分难舍也是奇葩似的缘分。   我拿衣袖中的果子去喂它,它一口一个吞得欢,转眼已经吞了两个苹果一个梨还有三个桃子,外加一碟子糕点。   我其实还是挺纳闷的,它吞了这么多的东西,到底吞到哪里去了?它这身躯还是细长的一条。   我偶一抬头,见青燃帝君已经坐在亭子里,正瞧着我,似在出神,又似在养神。   我俩视线一对,他笑了一笑,那笑瞧上去有些勉强。   我看看他略显憔悴的脸,体贴地问一句:“你瞧上去挺累的,先去休息休息吧,不必陪我了,我和璃龙玩儿就行。”   “不必。”他拒绝了,问我:“花绛,陪我出去走一走可好?”   我自然是没什么了,除了主持了那一场蟠桃宴外,我也没再做什么,就闲着溜达来着。但他看上去真的有些累啊。   “你行吗?”我开玩笑似的问他。   他挑眉,微眯了眼睛:“嗯?”   这一声‘嗯’倒是有了他平时的风格。   我笑:“我的意思是,你太累了,我怕出去走一半你就睡着了,我还得将你再拎回来。虽然你挺轻的,但你腿长胳膊长的,我拎你拎得绊手绊脚……”   他扯了我就走:“放心,你睡着我也睡不着。”   ……   我从来没想到青燃帝君所谓的陪他走一走是四处打秋风,土匪似的扫荡打劫。   我们先去了药王府,药王自然出迎恭恭敬敬地将我们迎进了他的府邸,据说药王曾经欠青燃帝君大人情,而青燃帝君这次登门就是来讨这份人情来了。   向药王要了好几葫芦仙丹,各种功效都有,每一粒在街面上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结果被青燃帝君像要料豆似的讨了满满八葫芦,足足一千多颗!   出来后我还记得药王他老人家心疼得脸上的褶子都在发抖,青燃帝君将那八葫芦药都给了我,我颇为不好意思:“我觉得这样似乎黑了些,不该扫荡人家这么多的。只怕药王他老人家就这点家底……再说我空间里藏了不少药呢。”   “那些都扔了吧。”   我:“啊?为什么?”   “那些功效都一般,还占地方,你瞧瞧你的空间都被各种药瓶子占满了。”   被占满是真的,但说功效一般就诛心了吧?那些药功效还是很可以的,只是不如药王这些奇药好而已。   我颇为过日子,让我扔东西我有些舍不得。   但青燃帝君是个行动派,他干脆打开我的储物空间,将我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扫出来,扔的扔,归类的归类。   这么忙一通后,我原本满满当当的储物空间里居然被清理出三分之二的地盘。   我瞧着地上的小零碎,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青燃帝君看着我被清出来的东西也挺无语,因为里面装了很多吃食。   我从误跌入真魔界挨了几天饿后,长了记性,随时在储物空间里带一些吃的,各种水果,糕点的。这样的我就算立即再被扔进真魔界,我靠这些东西也能坚持半个月以上。   我将理由说出来,青燃帝君沉默了。   我估计他是无语了,正要再解释两句带这些东西的必要性,他已经大步向前走:“走,我陪你找一些吃食。”   “那这些?”   “喂嘤嘤吧。”   好吧,嘤嘤确实是来者不拒的,很不挑食,将我被清理出来的吃食一锅烩了。   青燃帝君所说的找吃食颇为惊心动魄,他带我去了王母的蟠桃园,在里面把那五千年一熟的蟠桃摘了十几颗下来,塞到我的储物空间里。   我在感觉刺激之余,又有些心惊肉跳:“这种蟠桃可是王母娘娘的心肝宝贝,平时蟠桃宴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咱这一口气拿她这么多,又没经过她同意,不好吧?”   “不妨事,一切有我,你喜欢就好。”   他这也太宠了!   我心里暖洋洋的,有一种傍大佬的错觉。   从蟠桃园出来,他又带我去了其他仙果园林,等出来时,我又是满载而归,就连璃龙嘤嘤也混了个肚儿圆。   接着他又带我去了仙衣舘,在那里为我买了好几身衣服。   当然,这里的衣服都是价格不菲的宝衣,除了好看之外,又有各种各样的功用,防火的防水的防毒的……应有尽有。   当然,价格也不菲。   不得不说仙界人的能力和挣到的钱是成正比的,青燃帝君不是一般的有钱,无论买什么那都是一掷千金,豪得很。   而且他也真有品位,眼光毒辣,帮我选的每一件衣服都很适合我,而且也不占空间。   这一天逛下来,我收获极丰,算算我储物空间里的宝贝价值,我感觉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是瑞气千条的。   仙界的一天还是极长的,我和他办了这么多事,也才用了不到一下午的时光。   已经是晚上华灯初上,各个仙府门口有星星似的灯盏亮起,流光溢彩,煞是好看。身周白云浮荡,随手捞一把就似乎氤氲了不少仙气,这种景致也就在仙界能看到。   “想去哪里吃?”他问我。   我逛的有些脚酸,也很佩服这位帝君的好体质,他明明该是疲累的,但陪我逛了这一下午,他依旧精神奕奕的如同刚起床。   我拉着他的衣袖:“我们自己带几个菜去天河逛一逛好不好?”   他垂眸看着我扯着他衣袖的小手,点头:“好!”   ……   弯弯如明月的蓝色小船行驶在遍布星星石的天河中,河水深蓝,有无数的星光闪亮。   天上星,水中星,交织出水天一色的景致,身在船中,宛如画中游。   这个地方是仙界我最喜欢的地方,从上一次被青燃拉上船游览一次后,我就对这天河耿耿难以忘怀。很想再游几次。只不过其他人压根操纵不了这里的小船,我那时又颇为忌惮这位青燃帝君,也就没再成行。   现在又来这里,还是和他同游,但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我坐在船舷旁玩水,水珠晶莹剔透,在我指尖滑过,凉沁沁的。   青燃帝君在小船上摆上了小桌,桌上有酒有菜,酒是美酒,菜是我喜欢吃的招牌菜。   我吃了不少,也喝了不少。   微醺之际,我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敲着桌子,笑吟吟问他:“青燃帝君,我觉得我们该买的该逛的该吃的也差不多够了,你也可以把你的目的说一说了。”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一僵,视线看向我:“什么?”   我随手拎起旁边一只果子在手心里掂了一掂,懒洋洋地道:“我觉得你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其实和我倒无需藏着掖着的,说吧,你无论有什么打算我都想听一听。”   青燃帝君睫毛微微一颤,叹了口气:“你为何要如此说?”   我将那果子一抛,噗通一声响,果子掉下水,漾起圈圈涟漪:“你从回来后就不太对劲,对我好的不能再好,我开始还以为你是看到我喜欢,所以才带我买东西。但——你后来的行为像是在拼命补偿我……”   我提起唇角笑了一笑:“常言道,当一个人拼命对你好的时候,要么是已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要么是将做对不起你的事。青燃帝君,你是属于哪一种?” 第73章 不必如此 万一她误会了怎么办?   他沉默了好半晌, 我没说话,手里转着酒杯,看似闲散, 但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其实猜测归猜测, 我心里还是抱了一点点希望的,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希望自己只是神经过敏。但现在看来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我的心尖上像是有人坠上了铅锤, 一寸寸向下沉, 坠得心脏发紧发疼。   风吹过来, 在我和他之间打着旋,扬起了他的衣角我的发。   我头发长, 有一缕飘到了他的脸颊旁, 我将那缕头发撩回来, 别在耳后。   纵然心里已经火急火燎, 我依旧没催他, 还顺手撩了天河的水来玩。   越沉不住气的人越容易输, 越沉不住气证明越在乎, 输的也越难看。必要的时候, 我还是有些要脸的。   天河的水是真凉啊, 那凉意似乎能从指尖钻进骨头里,再游遍四肢百骸,让我全身都跟着一阵阵发冷。   或许是我的悠闲不在意的态度鼓励了他,他终于开口,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花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正撩水的手指一顿,嗯了一声:“好。”再加一句:“是烛少绾和你的故事吧?”   他看我一眼, 似乎没想到我一句话就猜到了重点上,略顿了一顿,倒没否认:“是。”   我再问:“我记得你关于她的事情都失忆了,现在你要讲的是你查出来的,还是你恢复记忆了?”   他叹了口气:“花绛,有时候你迟钝的让人无语,有时候你又敏锐的让人心惊。 ”他看着我,那眸色映着星河里的星星极幽深,其中似有莫名情绪在翻滚:“我查出来一部分,还有,我关于她的那部分记忆恢复了……”   我漫不经心又撩了一把水,只觉手更冷了,在他要开讲之前,我忽然突兀地问了他一句:“你先说我是不是她?”   他明显一顿,片刻后摇头,回答的很坚定:“不是。”   “怎么这么肯定?是不是我和她容貌不同,性格不同?但是你要知道,一个人如果投胎转世,性格容貌是都会变的,毕竟父精母血,孩子都随自己父母等等……你看,在真魔界墨七御就曾经认定我是她的转世,连她的灵宠璃龙也对我甚是亲近,我甚至还做过关于她的梦……”   我一口气列出一大堆‘我有可能‘是她的理由,直到青燃帝君开口将我打断:“我找到她了。”   我:“……”我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半晌才憋出一句:“在哪里?”   “青燃宫内。”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心脏还是像被人猝不及防扎了一刀!   我得庆幸我是坐在船舱里,要不然有可能我会一头栽下去。   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还挺冷静:“原来你这次回来把她也带回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反而在这里陪我耗了一下午……”   我喉咙里发哽,险些就说不下去,轻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里如岩浆翻滚的荒谬与悲凉:“恭喜你了,终于找回了她……”   青燃帝君像被我这句话刺了一下,他看着我,似想做什么,终于忍住:“花绛,我当年和她……”   我忽然不想听他和她之间的恩怨情仇了!   一点也不想!   我打断他:“你不必再讲你和她的故事,和我无关,我也不想听,我只想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花绛,对不住。”青燃帝君哑声开口。   短短几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   我明明是坐在船上,却仿佛一脚踏空了,跌进了望不见底的深渊里,我脑海里有一刹那的空白。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为我而死的,我和她情投意合,曾许下白首之约……只是她临死时怕我会受不了,又不想让我为他报仇,所以用毕生功力抹掉了她曾经存在的痕迹,让我忘了她……”   他继续开口,用最简短的话将想说的话总结说了出来。   我耳朵里有些嗡嗡做响,我笑了笑,我感觉我是笑了的,只是我无法保证能笑的若无其事:“原来如此。好的,我明白了。你不要说了,其实不必说了……”   我忽然很想要喝酒。   边喝酒边和朋友一起嘲笑我这扯淡的情感经历,   我想我这辈子活得真够失败的,先是帝紫烨,他把我当成烛少绾的替身来喜欢,想娶我当平妻。   再就是青燃帝君,是他招惹我的,等把我招惹到好不容易动了心,想要和他一生一世的时候,他找回了旧爱……嗯,还是烛少绾。   唯一庆幸的是,他倒不是把我当成替身来喜欢的,只是造化弄人。   我甚至无法谴责他的负心薄幸,毕竟在这一段感情里,我更像是第三者……   不过,幸好我那一番反逼婚的话尚没说出口,我那一点可怜的自尊还能再保一保。   喉咙里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强塞进一颗火辣辣的鸭蛋,让我堵得难受,我尽全力让自己笑的更若无其事些:“其实你无需对我解释这么多,毕竟我们的合宴也不算数了……”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再努力笑一笑:“那我先回去了,这里的风怪冷的,再说我们孤男寡女大晚上的待在这里也不像话,万一让你家少绾误会就不好了,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再给气跑了可往哪儿找去……”   青燃帝君眸光颤了颤,看上去也很不好受的样子,似乎很愧疚很对不起我的样子。   我努力地维持最后的体面。乱七八糟地不知道说了一堆什么见鬼的客套话,抬脚就想要下船,结果衣袖猛然一紧,一股大力又将我扯了回去。   “噗通”一声,我跌进一个满是冷香的怀抱里。   “花绛……这里是天河,你若是一脚踏下去会直接没命的。”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青燃帝君身上的香气当然是顶顶地好闻,但是我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然跳了起来,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干干地笑了一笑,“哦,呵呵这样啊,小仙忘了忘了,不小心冲撞了帝君还请恕罪,唔,如果不麻烦的话,还请帝君把我送回去吧……”   我自认为礼数极其周全,对他也恭敬到了极点,退出的也干净利落极其体面了。   却没想到青燃帝君闭了闭眸子,声音有些艰涩,“花绛,你不要这样……”   心中强压下的那股火腾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   我都这么卑躬屈膝,这么会察人眼色十分自觉地退出并且拉远我们的关系了,结果他反而一副难过得不得了的模样?   怎么,是我负了他么?   我勾唇微笑,笑容一如既往地甜美,“帝君也不必如此,毕竟您也没承诺过我什么,更谈不上什么对不起我的。再说了您这不还极为阔气地给了小仙一笔封口费么?您放心,小仙绝对会把这些经历忘得干干净净,不给您和少绾将军添堵。”   青燃帝君面色瞬间有些苍白,半晌后才极为艰难地道:“花绛……那不是什么封口费……我 ……”   “哦不是封口费啊,那看来是您还对我有其他的顾虑?让小仙猜猜,哦对了,您放心,小仙绝不会恨少绾将军的,毕竟是小仙沾了她的光,才被无论是您还是太子陛下青睐有加……”   “花绛……你……”青燃帝君猝然闭了闭眸子,“我知道你怨我,但是我……”   我再笑,笑容甜美又讽刺,“青燃帝君,您差不多就可以了,再这样下去小仙就晕船了。小仙已经感受到您诚挚地歉意了,麻烦您把船往岸边上停一停让我下船。”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控制不住地冷了下来。   我确实没说错,我现在整颗心都感觉特别堵得慌,手指也发凉,偏偏这船还在星河里游荡,星星的光晃得我眼晕……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提议来星河里坐船?   这里明明又冷又令人寒心。   似乎是我那句晕船彻底伤到了他,他终于不再说什么,而是操纵着船驶往岸边。   这里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我和他大眼瞪小眼未免太尴尬了些,于是我就闭目养神,极力做出淡然出尘的样子来,不再看他一眼。   其实内心里早已经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委屈,愤怒,可笑如同一团团混在一起的气体充涨我的胸臆之间。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太狗血淋头与跌宕起伏了。若是能写成话本子我指不定能成为最为悲催炮灰女主,用一个我来牵出三个男人对烛少绾的爱恨情仇。   我能感觉青燃帝君似乎一直在看我,目光让我没有办法忽视,但也懒得再和他周旋,我太累了,只想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咔哒”一声,船靠了岸,我睁开眸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没等船停稳就跳上了岸,礼数周全地一躬身,“谢帝君,小仙告退。”   随后转身而去。   青燃帝君看着那毫不留恋的背影,手指一点点握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一点点走出他的生命的感觉,让他惶恐地恨不得把人拉回来,又或者飞过去抱住她……   花绛…… 第74章 不再回首 无论如何与你无关   “花绛!”   他在背后唤了我一声, 我没回头,也不能回头。   强撑到现在,我已经有些撑不住, 心中的酸涩已经翻滚到了喉头, 逼得我眼圈发红,鼻子泛酸, 视线一阵阵迷蒙。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的狼狈, 也可以说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你去哪里?”他在背后再加一句, 声音带着暗哑。   “与你无关。”我淡淡扔下这一句后, 就转身飞走了。   青燃帝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手指握的紧紧的。   心很痛!   几乎能比得上当年看着她跌入岩浆之中消失,他疯了似的翻遍天下一样疼了。   那次是无奈失去, 而这次却是他亲手将她在自己身边硬生生推开……   他冷静分析自己, 可是, 他没错。   他如果一直失忆也还罢了, 但偏偏他被封的记忆恢复了!   他记起了和烛少绾的一切, 记起了她收留了他, 保护他, 训练他。而他那时年龄幼小, 总以为她是包藏祸心, 是想替少魔主训练听话的狗,所以一直和她作对,想要逃离她的身边,却险些把小命搭上。   她为了救他独闯上界,找到上界的药王救治他,他的命倒是被捞出来了,但她却因为违背了天规受罚。   她那时在帝紫烨手下当差, 帝紫烨为显公平公正,亲手执行了对她的天雷之行,九道天雷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而他的身份也是药王发现的,认出他是帝家血脉,险些在仙界引起轰动,被天帝强行把消息封锁了。   王母开始还以为他是天帝在外风流惹来的锅,直到看到他眉心显现出来的星星痣才确定他的身份,是天帝的幼弟,是父神之子。   父神当年把帝位传给现任天帝后,就离开了仙界,四海八荒游荡,他又风流,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偶遇了青燃帝君的母亲,以至于让她珠胎暗结,众人甚至不知道那位母亲到底是何人。   毕竟青燃帝君在幼时有记忆时就被凶兽抚养了,他自己也没有母亲的印象。   烛少绾原本想把他留在仙界,但药王告诉她,青燃他骨子里有一种毒,这种毒让他无法修炼仙界的功夫,仙界的仙气对他来说,是穿肠毒药,会逐渐毁掉他的根骨。只有放在真魔界调养,待长大以后洗精伐髓后,才能回归仙界。   无奈之下,她又将他带下界。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那个长有还童果的山谷,总之,她将他带下去后,就把他安顿在那里,还设下了结界让人无法打扰,当然,他也休想逃出去。   她将他安顿好后就离开了,临走时说半个月后来看他,让他好好练功。   结果她这一去足足两年没出现。他甚至怀疑她是把他忘了。幸好那里有果子也有动物供他打猎,这才让他活了下来,而两年的时光也让他的功夫突飞猛进,个头也窜了不少。   两年后她出现,给他带来了很多好吃的好用的,甚至还有哄孩子玩的玩具。   他本来很生她的气,觉得她说话不算话,没打算理她。   他那时已经学会了辟谷之术,其实并不稀罕她带的那些吃的喝的,对那些小孩子的玩具更是嗤之以鼻。   但她看到他时的惊讶欢喜的笑容感染了他,让他对她发不出脾气。   别别扭扭接受了她的礼物,将她带来的东西全部吃掉,险些撑到。至于那玩具,他也象征性地玩了一下午,让她更开心。   后来她又隔三月两月的就会来一次,检查他的功夫,为他带各种精美零食,各种修炼书籍。怕他闷,还把自己的灵宠璃龙留给他,和他作伴。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五年,他已经十八岁,按她的说法,他算是成人了。   那段时光虽然修炼很苦,环境单调,但因为忙碌,这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充实无比。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对她起了别样心思,她每次到来对他来说都不亚于过年,开始苦练厨艺,只为让她能夸赞他一句,只为她能开心,在他面前绽开笑颜。   因为带他回天庭时她恢复了身份,青燃那时候就知道她是女儿身。   而她也因为这个每次来他这里都会恢复本体身份,以女子身份和他相处。   也或者在外面的环境太恶劣,让她在外面做阿楚时,一直像是冷如冰霜,寡言少语的男子。   只有到了他这里,她才放开心性,对他严格时是真严格,她教给他的功夫他一个动作也不能错。错了就要挨她的板尺。      宠他也是真宠他,带他打猎,和他开玩笑,在外面弄了各种好东西都给他送来。   她说他是她唯一的弟子,也是她的开心源泉,每次看到他就会忘记那些糟心的纷纷扰扰。   她说他只要一直吃着还童果,在那泥潭里每日修炼,不出十年就能治好他的隐疾,到那时她就能把他带回仙界,让他恢复身份。   他开始盼望她来,越来越盼望。   他没想到的是,五年后,她又一去不复返。   他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了她三年,也没见她的影子。   那时他的功夫已经和儿时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她给他带来很多乱七八糟各种功用的书,他居然凭自学学会了破除结界之术。   在她不见了的第三年年末,他终于破开那个结界,闯了出来。   出来后他才发现世界变了,先魔皇遇刺重伤,据说是太子墨七御身边贴身护卫阿楚所为,墨七御和阿楚同被追杀,不知所踪。   他开始为了寻找她踏遍真魔界,在这途中陆续收服了十六凶兽,让它们成了他最忠心的下属。   在寻找她的过程中他也听说了她的一些事情。   知道当年她从天界带他回来后,险些暴露卧底的身份,在监狱里蹲了三年,受了大折磨,险些丢了命,后来墨七御将她保出来,她才得自由,这也是她第一次失约的原因。   而这几年仙界和真魔界打的如火如荼,魔皇接连吃了几个大败仗,怀疑身边有奸细,一番大排查,有人告密说那个阿楚可疑,魔皇很残忍,本着宁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的主意,想要杀她,被墨七御提前得知了消息。   墨七御也是天才中的天才,功力修炼的不是一般的强,他又雄才大略的,早就看他自家老子不顺眼了,这时候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和阿楚做局,将魔皇刺成重伤,然后墨七御带着阿楚逃走,以避风头。   青燃好不容易找到烛少绾的时候,她正和墨七御厉兵秣马组织了一些魔兵魔将意图杀回魔都。   他和烛少绾终于相见,墨七御自然忌惮他,尤其是看到自己的阿楚和他甚是亲近时,妒火就更是燃起半天高,想要将他除掉。   一来现在的青燃已经不是儿时的青燃,并不好铲除,二来他不想让阿楚护他护得厉害,他不想让阿楚恨他,和他离心离德,再加上青燃所带的十六凶兽的确是生力军,可以助他杀回魔都夺到帝位,他也就容留青燃在军中留了下来。   青燃曾经在私下里问烛少绾,既然魔皇已经重伤,她何不趁机让这魔皇子弄死以绝后患?也算彻底完成任务。   她摇头,说她修得一个法子,可以将仙魔两界的入口彻底封死,让真魔界再进犯不了仙界,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要不然以魔界人的尿性,杀了个墨七御,还有其他皇子蹦出来继承魔位,这样仙魔之战依旧无法彻底平息。   她这个法子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条件也苛刻,需要很多原材料,她需要利用这个身份慢慢收集,其中一枚关键材料是需要墨七御为帝后才能得到的,所以她必须暂时辅佐他。   于是,他也留了下来,带着他的十六凶兽护卫,成了墨七御杀回魔都的生力军。   当然,他和十六凶兽都韬光养晦了,都没完全使出真正的本事,这让墨七御放心不少,觉得在可控范围内。   他和烛少绾虽然同处军中,但因为墨七御可怖的控制欲,他和烛少绾能相见的机会并不算多。   不过,也见了几次,而烛少绾就趁这有限的几次,将那套封印的法子传给了他。   因为只有上神功力的人才能使用,青燃尚达不到条件,但他一向是聪明的,又想为她分忧,就趁闲暇时间拼命修炼。   后来他们终于辅佐墨七御反攻成功,墨七御杀了自己老爹,登基为魔皇,封烛少绾为魔界元帅,权倾一时。   也让烛少绾收集原材料更方便了些。   因为墨七御初登基事务繁忙,倒没空常盯烛少绾的稍,烛少绾终于有了一些和青燃单独相处的机会。   对青燃来说,那些相处弥足珍贵,他和她常常携手同游,去找那些原材料,感情自然也突飞猛进。   他们共许白首之约,约好等回到上界就成婚。   她说她这一生在权利窝里打滚,所见所言皆是阴谋诡计,她累了也倦了,不想再混名利场,等回到上界就向太子辞官,和他找地隐居。   而他那时也在心里发誓要给她最好的,她不喜欢权利那他也不争权势,陪着她做一对逍遥仙侣。   两人的打算挺好,但现实却将他们的计划完全打乱……   他的身份在魔界忽然暴露了!   他明明很小心地隐藏了,却没想到遭到人举报揭穿了他天界帝子的身份。   墨七御当时不动声色,将这消息压下,然后派人请他过去议事,在酒宴中下了毒,他那时也算是墨七御手下大将,平时也常被他召见赐酒。所以这次一时没防备,和十六魔将一起中了招,被他拿下,下了大狱——   他受了酷刑,墨七御存心想要彻底毁了他,想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点他天灯。   站在他身边的烛少绾表示她可以代为动手,以向墨七御表忠心。   墨七御自然答应,让出位置让烛少绾上前,而烛少绾也确实向青燃刺了一刀,趁墨七御戒心松散的时候她骤然发难,将墨七御刺成重伤。   然后以墨七御为人质,救出了他和十六凶兽护卫。   她是仙界卧底的身份也终于暴露了,引来大批魔兵魔将不死不休地追杀。   那是一场真正的血战。   魔兵魔将死伤无数,而无论是十六凶兽护卫,还是青燃和烛少绾,都在激战中受了重伤,没有人接应他们,他们功夫再高,也抵挡不住如潮水般围攻的魔将。   更何况青燃和十六凶兽侍卫先前都因为受刑而重伤着,十成的功夫使不出两成。   到最后的最后,她以心头血为他和十六凶兽设置了结界,送他们离开,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孤身闯入潮涌而来的魔兵之中,以燃烧魂魄为代价挡住了魔界的千军万马……   她应该自忖必死无疑,所以将他们送走的结界上她用心头血使出了禁术,消掉他们关于她的记忆,只记得要将那通道封印,用她教给他的法子。并发誓一旦离开真魔界就再不回来,否则受天罚变小孩…… 第75章   他在听说阿楚的事后……   他在听说阿楚的事后就感觉此事有鬼, 对自己有大恩的人自己不可能专门设置秘术抹去,而那个秘术偏偏又像是他自己才会用的,所以他这些年一直以为是自己抹掉这部分记忆, 后来再听到帝紫烨说起这档子事来时, 他这方面疑心更重。   所以他才会再次带人下去调查,几经周折终于抓到魔尊墨七御, 在他那里读取了关于阿楚的记忆, 和帝紫烨所说大体能对上, 只是视角不同而已。   他也在墨七御那里看到了阿楚的最终结局, 她本来想要燃尽三魂七魄阻挡了魔界大军, 但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待火熄灭后, 她身体内居然还留有一魂一魄, 跌落尘埃后, 被魔将们擒住, 送到了墨七御跟前。   墨七御简直怒发冲冠, 质问她为何背叛自己?自己明明对他这么好。   而阿楚的回答只有一句:“我是卧底。”   一句话把墨七御气得三尸神跳, 命人将阿楚打的遍体鳞伤后, 关进长有辛夷花的院子内。   阿楚身体内只剩一魂一魄, 功力尽失, 人也有些痴痴呆呆的,丢三落四,在那院子里常常呆坐,一坐就是一天。   到后来他只记得一个人,那就是青燃——   墨七御自然更怒,他伤好后,就每天都来阿楚这里折磨他, 想让他只记得他,忘记那个可恶的青燃。   到最后墨七御一横心想要强迫他,想把他彻底变成自己的人,结果阿楚忽然惊醒,激烈反抗后居然被她又使出了禁术,让身体直接炸了!   在墨七御的关于阿楚的记忆中,青燃到最后看到的是满目的血红,她的结局是粉身碎骨,一腔热血浇灌了满院子的辛夷花……   那惨烈的一幕让已经修炼的心如铁石的青燃帝君也心脏紧缩,怒火悲哀更是燃了半天高,他杀了墨七御!   墨七御的功夫虽然也极高,但尚不是现在青燃帝君的对手,又被他抓了个出其不意,那自然是任对方处置了。   青燃帝君给了墨七御同样的死法,先受了酷刑,再用仙术将他拍碎,也算是为阿楚报了仇。   不知道是不是阿楚在他身上设置的抹除记忆之术和墨七御有关系,墨七御被杀后,青燃帝君居然也就此恢复了关于阿楚的全部记忆……   那一刻他如受雷击,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还曾经如此深爱过一位女子,他和她不但许了白头之约,他还曾经立誓此生非卿不娶,绝不会再喜欢第二个人,永生永世只喜欢她。   而他却忘了他和她的誓约,喜欢了另外一个女子,还喜欢的死去活来。   他曾经很不希望花绛就是阿楚,因为他只想做花绛生命中的唯一。   但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他又十分希望花绛就是阿楚也就是烛少绾的转世……   却没想到在外寻找璃龙的九婴传回消息,说在一座山中发现了一条雪白烛龙,刚会化形,半人半龙,和一条雪白璃龙待在一起相依为命。   而这天上地下,雪白的烛龙只有一位,那就是烛少绾。   所以他赶了去,见到了那半人半龙的女子,认出她的容貌正是烛少绾的容貌,只不过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压根不知道她自己是谁。   他读取了她的记忆,发现她的记忆极为凌乱,都是碎片,搅合在一起,但从那些零散记忆里他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长大的自己,也看到她当年和他相处时的零星片段……   而嘤嘤璃龙也卫护她,时不时向她身边蹭,一副讨好架势。   而烛少绾不认得任何人,包括那条讨好她的璃龙,但认得他,看到他到来就扑了过来,唤他青燃……   如果一样巧合或许能说是碰巧,但诸般全对上号,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她就是烛少绾。   青燃帝君的八位神兽护卫也已经恢复了记忆,当年烛少绾拼死救了他们,这样恩情不但青燃帝君记得,他们也一样记起来。   于是,他们将烛少绾带回了仙界,也带回来那条璃龙。   他将她安排在青燃宫,让四名神兽护卫,同时也拨去两名侍女陪着她。   白泽小心地问他怎么处理这两个女子,同时委婉建议,说帝家可以娶两妻,帝君不想负了烛少绾,又不想失去花绛,不如将她们一起收了,不分大小,都是帝妃。   青燃帝君却知道这不可能,一来他不能违背当年的誓言。二来他也不认为花绛会同意这个提议,她当日逃帝紫烨的婚就是因为帝紫烨和龙公主合宴了。   花绛虽然只是一名小花仙,但她骨子里是极为骄傲的,她不是那种会委屈求全的性格,让她两女同侍一夫不是对她的恩宠,而是侮辱。   他赶到花绛所在的别院,看到她正在那里休息,微风轻拂,岁月静好。   在那一刻他竟然鼓不起勇气来打扰她。   他还是忍不住用术法测她的魂魄,查看她的前世,发现她确实就是辛夷花仙,来自真魔界,得烛少绾的灵血浇灌而有了自己的灵识。   他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负了烛少绾,就只能负了花绛了……   或许他骨子里有魔血,他也不是慈悲为怀的人,做事一向我行我素,只讲究对错,不太在乎别的,一旦决定就会放手去做。   就譬如他回到天庭,明知道花绛在下界化身青眉仙尊是为他造劫的,并没有付出真情实感,她真正喜欢的是帝紫烨,但他一旦找到她还是想将她留在身边,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妻,来弥补在下界求而不得的遗憾,使出来的法子也并不光明磊落,甚至好几处都是算计……   她一直在逃避,甚至因为这个阴差阳错掉进了真魔界,他一时急怒攻心追了去,想着哪怕捡她几块骨头回来也好。   还不错,她居然还活着,这对他来说是绝大的意外之喜,和她在山谷相处的那几天,她由开始的别扭防备,慢慢地试着接受。   他知道她的接受其实还是勉强,但他想凭他的本事手段,只要相处长了,慢慢地会让她死心塌地爱上他,而不是像下界那样做戏……   却没想到——   她像是对他真的动了心,当她醒来主动贴近他抱他腰的那一刻,他竟然慌张心悸的如同未经世事的惨绿少年,   他想要补偿她,所以带她四处打秋风,做出多少年都未曾做过的事,也几乎将这些年的家底都花在她身上。   看着她欢喜他的心情也几乎跟着雀跃,他甚至想自私地将这快乐时光停驻,想要再和她相处的长一些,再长一些。   他一直找不到机会,也或者不想打破那份和美温馨的气氛,一直没提。也是平生第一次如此摇摆不定,如此难以下决断。   但她是聪明敏锐的,竟然察觉到了,于是他和她到底走到了这一步。   看到她的背影远去,他心痛到无法呼吸,她知道她这一去,不会再回头,他对于她来说,只怕就是路人,说不定连路人都不如。   她那样喜欢帝紫烨,一旦发现对方背叛自己,她都能头也不回决绝而去。   更何况是她尚没真正爱上的他?   只怕再过些时日,他在她那里连路人都不是……   他想他并没有做错,可是心依旧很痛!   夜风吹来,吹得他衣袍翩飞,风并不算凉,他心头却一片寒冷,那冷意仿佛在心脏里凝成冰针,一点点刺穿,痛意蔓延四肢百骸,让他一时有些站不稳。   腰间传音符亮起,他扫了一眼,认出是九婴的,九婴被他派去护卫烛少绾的,他却一时不想接,就任由它亮着。   九婴还是不敢太打扰他的,没接通就知道帝君大概不方便,没敢再联系。   青燃帝君也不知道原地站了多久,才联系了应泷,命她暗中跟着花绛保护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露面。   应泷一向不是多话的,这次却多说了一句:“帝君,您确定真的放她走?说实话,属下还从未见您对一名女子如此用心过……属下怕真把她放走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青燃帝君沉默半晌,只淡声说了一句:“少废话,快去!”   应泷这才答应一声,去了。   青燃帝君又站了片刻,到底联系了九婴,问他何事。   九婴的声音听上去头大如斗:“帝君,少绾姑娘一直哭着想找您,怎么哄也不行,她不让任何人近身,也不吃任何东西,已经打碎七个盘子九个碗了……”   青燃帝君揉了揉眉心,现在的烛少绾魂魄不全,他测过她体内,只有一魂一魄看家,人是个半傻的,不但需要进食,还需要人贴身照顾……   他闭了闭眼睛,他不会嫌弃她,就算她变成傻子也不会嫌弃!   “本座这就回去,先让人预备补气血的粥。”   “是!”九婴像是松了一口气,答应下来。   他是个不知情的,顿了一顿,还小心问了一句:“帝君,花绛姑娘那里需不需要人护卫?不如让属下去别院保护她如何?”   “不必!”青燃帝君硬邦邦回了他这一句就关了传音符。   那头的九婴摸了摸鼻子,敏锐地感觉到帝君的心情很不好,他就不敢去捋这个虎须了。   不过,他真的有点想念那位小花仙,虽然他和这小花仙不怎么对盘,但他却十分喜欢和她互呛,他待在真魔界半年多,回来第一件事居然是想去看看她……   无奈帝君给他指派了护卫烛少绾的任务,说要侍候好她,少一片鳞就要扒光他一身的羽毛。   为了自家一身羽毛九婴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烛少绾,结果对方太能折腾,愁得他羽毛险些秃了。   应泷原本也在这里照顾的,没想到她接到一个任务掉头就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害得他羡慕不已。   ……   青燃帝君很快接到了应泷传回的消息:“帝君,花绛姑娘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栈最好的一间房住了进去,倒头就睡了,没有喝酒买醉,也没有彻夜难眠……” 第76章 蹲守房脊 你觉得本座还不如你?……   青燃帝君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不是太难过,那就不会走极端。   当然,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像是被塞了一块大石头, 失落心塞共存。   她当初因为帝紫烨伤心的时候, 还买酒大醉了好几天,现在——   看来她对他的感情真的不深。   这样——也好!   他闭上眼睛, 恢复了一下心情, 既然已经放弃了她, 就要将她的影子从脑海中摒弃出去, 试着将这段感情抽离回来, 这样才对得起烛少绾。   “青燃,青燃……”耳边传来女子脆声的呼唤, 他睁开眼睛, 正和烛少绾那双如婴儿般纯澈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她刚吃过粥, 整个人的气色好看了不少。   “怎么了?”青燃帝君声音温和下来。   “青燃, 我喜欢你。”烛少绾再一次表白, 俏脸上的笑靥如花般绽放。   “嗯, 我知道。”青燃帝君微微点头。   从和她见面后, 这句话她足足说过十几遍了, 青燃帝君已经听得波澜不惊。   他看着她喝完汤, 又教她一套修炼术。   他试过她功夫,她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只零星记得一招半式的,还连贯不起来。   青燃帝君倒不指望她再修炼成战神,毕竟魂魄太不全了,能在仙界好好活下去就不错了。他教给她特殊的强身健体之术可以稳固她的魂魄,让她早日真正化形。   要不然她得保持这种半人半龙形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也说不定。   “花绛……”青燃帝君本来想再嘱咐她什么, 但叫出这名字后自己也僵了一僵,只觉胸口那里像是窜出一道火,烧灼的心肝肺都跟着颤了一颤。   “花绛……是谁?”烛少绾歪头好奇询问。   青燃帝君闭了下眼睛,轻吸一口气:“是……一个和你无关的人,好了,少绾,天色不早了,你睡吧。”   转身就要走。   “青燃,你陪我好不好?我自己害怕……”烛少绾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要求。   青燃帝君一个恍惚,当年的他也曾经这么要求烛少绾来着,不过那时的他已经对她起了别样心思,想法设法想要博得她的关注……   现在倒是风水轮流转了。   那时的烛少绾怎么回应来着,她貌似一爆栗敲在他额头上,说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怕个棒槌,你给我乖乖在这里睡,要不然老子抽你……’   “青燃——”她又摇了摇他的袖子,等他一个态度。   青燃帝君唰地一声夺回自己的袖子,正色道:“你可是战神,独睡怕个棒槌,自己乖乖睡,要不然本座把你丢出去再不管了!”   烛少绾:“!!!”   她俏脸苍白,明显被他唬住了。   青燃帝君没再耽搁,转身大步去了。   不行,虽然明知她是自己前世恋人,喜欢的要死的那种,但他就是无法对现在的她做出什么亲密动作,心理那里有道坎,他跨不过去。   她在魔界的那些日子一直和璃龙相伴,睡在荒郊野外的破庙里,胆子再小能有多小?独睡没问题的,大不了他弄条白蛇精进来陪她。   ……   他其实很累,本该好好打坐恢复恢复的,但坐在自己寝宫的床上时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静心,眼前时不时晃过的是花绛的影子。   她的喜,她的悲,她的怒,她的强作镇定……以及她在星河中险些从船上一脚跌下去的狼狈——   心又抽痛酸胀起来,在这一刹那间心乱如麻。   在这种状态下是无法打坐恢复的,强行打坐只会走火入魔,想了一想,干脆下来,一闪身,没了影子。   ……   仙界最豪华最有名的客栈是仙府来,最贵的房间是神字号。   应泷无聊地盘在屋顶的立柱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在她的身下那间屋子就是神字号,花绛今夜就宿在了这里。   应泷其实挺羡慕这位小花仙的,年纪青青就敢到这里来投宿,那是——真有钱!   他们十六神兽算是天界很有钱的了,但也不敢轻易到这里来投宿,在这里宿一夜的价能抵得上在普通客栈睡一辈子。   应泷觉得,这位姑娘既然住上了这么豪华的屋子,就应该好好享受一下里面的设施。   譬如喝一杯杨枝甘露的水,洗一个仙花熬制出来的热汤澡,再要一份灵果灵食,歪在榻上,让客栈里养的歌姬在自己屋子里跳上一曲。才不辜负这么贵的价钱。   结果,这小花仙进来后倒是洗了个澡,她里里外外的搓,把雪白的肌肤搓得像粉红的果子还没有停手的意思,让应泷颇为担心,唯恐她用力一大,把一层皮搓下来。   正琢磨着要不要下去弄个动静,将她从那浴池里惊出来时,她终于停了手,然后湿淋淋爬出来,好歹套了件内袍就扑到大床上睡觉去了。   害得门口等着的歌姬端着灵果盘守了半晌,也没听到召唤,试着敲门,问是否需要这项服务时,里面的小花仙闷在被里回了一句:“不需要,走开!”   那歌姬是堪比嫦娥仙子的,歌舞双绝,据说她歌一曲能将天上的神鸟召来翩翩起舞,因为这个,她的出场价就吓人的高,再加上她清高自傲,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不放在心上,也未必能使唤动她。   她只负责这‘神字号’的客人,一年只要有一位入住的,就够她吃香的喝辣的玩上十年。   来这房间住宿的客人可以说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冲她来的,但现在,里面的客人花了这么大笔的仙币,居然不要这项服务?   于是,她又娇声呖呖地问了一句,并好心解释因为客人已经服了房费,她这项服务是免费的。   结果,里面的花绛冷冷扔出一句:“倒贴的?不要!倒贴的最不值钱了!滚,不要烦我!”   那歌姬第一次碰到这么大一颗钉子,捂着小心脏嘤嘤哭着跑了。   让盘在屋顶上看戏的应泷看得叹为观止之余,又觉得小花仙糟践了仙币……   再然后小花仙就蒙着被子睡了,从头至尾再没吭声。   应泷甚至看不出她到底伤不伤心。   当然,应泷也不敢下去,免得暴露行迹。   她只是时不时侧耳听片刻,听到花绛呼吸轻而浅,证明确实已经睡熟,并没有像其他女孩子一样,伤心到极点又不想让人看到,就跑回屋子里蒙在被子里哭。   或许——她并不伤心吧?   应泷不太确定地想,毕竟这位小花仙在几天前还因为逃婚跑路来着,也直到从魔界回来住在别院才老实些,让她主持蟠桃会时还不怎么情愿。   她对帝君本来就勉强,或许帝君的放手对她来说更是麻烦的甩脱?   算了,她只要没事就好,其他倒不必理会。   应泷又打了个哈欠,正要眯上一眯,忽似察觉到什么,又睁开眼睛,猛然看到一身月白衣袍飘飘悬空而立的青燃帝君,她一惊之下瞌睡全跑了!   忙跳起来行礼:“帝君!”   青燃帝君微微点了点头,问了一句:“她怎样?”   “睡了,歌姬也没让进去,就泡了个澡,还险些搓掉她一层皮……”应泷将刚才所见说了一遍。   青燃帝君默不作声听着,应泷直到说完也没瞧出帝君的情绪,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眸看着下面。   应泷在屋脊上使了个术,能透过屋脊看到里面的情景。   而帝君的视线就落在那垂落的床帐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应泷试探着提议:“帝君,不如您下去瞧瞧?说不定她正蒙在被子里哭……”   青燃帝君凉凉瞥她一眼:“现在你耳力这么差了?你觉得一个人睡着和醒着哭是一种呼吸频率?”   应泷被怼得摸了摸鼻子,她……她只是这么一说。   看来帝君今天的情绪极不稳,她还是不捋虎须了,免得再触了帝君的逆鳞。   一主一仆站在屋顶上各自沉默,青燃帝君既不再开口,也没离开的意思,应泷被迫和他对面站着,只觉浑身不自在,想找个话题来打破这沉闷到极点的气氛。   “帝君,少绾姑娘怎么样了?”   “睡了。”   “那她吃东西了么?”   “闭嘴!”   应泷再摸摸鼻子,难道这也是雷区?呜呜呜,她又趟雷了……   帝君啊,您要么走要么下去看看她,在这里和属下大眼对小眼算什么事儿?   应泷正在那里暗自吐槽,一转头忽然发现帝君居然在屋脊上坐了下来。   应泷:“???”   什么意思?   再再然后,帝君就盘膝坐好,手指掐诀,是个打坐姿势。   应泷睁大眼,忍不住问了一句:“帝君,您这是?”   “打坐休息。”   应泷:“……”   不是,帝君,打坐休息不是应该回您的寝宫吗?那里灵气多充足,环境多幽静!比这里强百倍有余啊!   您老人家蹲守在这里,属下摸个鱼都不敢了啊!   应泷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帝君,这里风凉,这屋瓦也硌得慌……不如……”   “你怕冷?怕硌得慌?”青燃帝君冷冷反问她一句。   应泷忙摆手:“属下不怕,属下是怕您……”   “你都不怕,本座怕什么?你觉得本座还不如你?”   青燃帝君今夜十分邪性,怼人怼的让人上不来气儿,应泷终于识相地闭嘴不吭声了。 第77章 斩断过去 本座会助她一次   青燃帝君忽似想到了什么:“那条嘤嘤呢?”   应泷满脸的一言难尽:“那货……喏, 在她脚底下被子里窝着呢。”   青燃帝君:“……”   他有些意外:“倒没想到她会留下它,依旧对它这么好……”   应泷哭笑不得:“这个——花绛姑娘确实不想留下它的,还赶了它好几次, 但这货会哭啊, 脸皮又厚,花绛姑娘把它丢出去, 它又锲而不舍地爬回来, 然后盘在花绛姑娘跟前一对一双地掉眼泪, 又是缠脚又是盘腰的, 她洗澡的时候, 它还讨好地叼各种用品过来。花绛姑娘丢了它三回,到最后就不忍心任由它去了。它被留下后十分乖巧, 花绛姑娘睡下后, 它就钻到她被窝里去了。倒真难为它, 从钻进去后就一动不动的, 冬眠似的。也不嫌累得慌。”   青燃帝君视线落在璃龙趴伏的地方, 手指握了一握, 语气隐隐不善:“它倒是很会找地方。”   看被子起伏的情况, 那璃龙极可能是贴着她的脚睡的, 并无间隙。   应泷瞧了自家主子一眼, 总感觉自家帝君似乎在羡慕那条璃龙……   不过她不敢再多话了,免得再被主子怼回来。   青燃帝君也不再说话,闭了眼睛在那里打坐。   结果,主仆二人在这屋脊上一坐一站吹了一夜的凉风……   眼看着天光放亮,青燃帝君终于睁开眼睛,应泷再忍不住,说道:“帝君, 属下真心觉得您该留下她。您能娶双妻的,这样既不会对不起烛少绾,少绾现在傻乎乎的,她不会挑的。肯定能容下花绛姑娘。这样您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感情,岂不两全其美?”   青燃帝君微垂了眼睛,淡淡说了一句:“不行。”   应泷:“……”   好吧,帝君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怎么也猜不明白。   他长身站起,又垂眸看了一眼室内,室内花绛睡的很香,这一夜她也很安稳,既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辗转反侧,没有失恋女子那种失魂落魄。   片刻后,屋内终于有了动静,有只纤纤素手撩开了床帐,花绛坐起身来。   睡了这一夜她的小脸看上去红扑扑的,气色很好的样子。   她先伸了个懒腰,向窗外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一句:“好快,居然天亮了。”   璃龙从她脚下游了出来,游到她跟前,讨好地用蛇信子舔了舔她的手,花绛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我还是觉得你该去找你真正的主人……”   璃龙一阵嘤嘤嘤,然后游下地,一口气吹开了门,窜了出去。   它居然临走时还用尾巴一扫,将门重新关闭了。   花绛明显怔了一怔,手扶着床侧出了几秒钟的神,片刻后她无声笑了一笑,下床预备洗漱。   她刚走到门口,门呼地一声又打开了,花绛没防备,险些被门扇拍到鼻子。   她后退一步,就看到璃龙脑袋上顶了个古香古色的洗脸盆游进来,脖子上还搭着一条雪白的毛巾。   它进来后把身子一盘,直接化身成盆架,立在花绛面前,那盆正在花绛手下面,不高不低的距离,正好适合洗漱。   花绛难得目瞪口呆,瞧着它,喃喃:“其实我觉得你不必如此,其实我就一个清洁术就能完成的事……”   盛情难却,她还是在那盆里洗了脸。   屋顶上,应泷已经感觉没眼看了。   同为神兽,她深深觉得神兽的尊严被这条璃龙败光了!   青燃帝君倒是一直默默看着,没吭一声。   花绛大概心情还算不错,一边洗漱一边哼小调,居然哼的有模有样的,还挺好听。   璃龙大概感应到了花绛的心情,它也跟着开心,在那里摇头晃脑。   一人一龙相处融洽。   花绛拍了拍璃龙的角:“你不去找你家主人了?”   璃龙亲昵地蹭蹭她,然后点了点头。   花绛似想到了什么,自语:“也对,以你的体质不能再仙界久待的……”   忽然一拍掌:“好,那你就跟着我吧!从此以后你我相依为命,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一口汤,绝不会让你饿着。我们谁也别嫌弃谁,谁也别抛弃谁!”   璃龙双眼晶晶亮,点头如捣蒜。   “嘤嘤,你说下一步我们去哪里呢?”花绛干脆坐在地上和璃龙大眼对小眼说话,她有些犯愁:“太子的婚我退了,人也得罪了。本来以为能在青燃帝君身边找到容身之处,最起码避开太子殿下的纠缠,却没想到他又带了旧爱回来……我只能麻利挪窝让位了。”   她再笑一笑,偏头看着璃龙:“嘤嘤,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高风亮节的?”   璃龙热情地舔了舔她。   她笑:“好了,好了,你又舔了我一脸口水。其实这样也好,我现在官已经辞了,倒也未必非待在这九重天上,我考虑过了,我带你去下界吧。那里适合你生长,也适合我待着。我和你说,我曾经在一个山头上做大王,满山的妖怪全听我一个人的,不要太威风。”   一人一龙在那里谈谈说说,倒是有说有笑的。   屋顶上,应泷松了一口气:“帝君,看来她真的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呢。我还以为她会伤心的要命,看来是白担心了,不过她已经成仙,还能随意下界么?岂不是违了天规?”   青燃帝君伫立在那里,片刻后淡淡开口:“本座会助她这一次。”   应泷:“……您舍得就放她这么走了?”   青燃帝君冷冷地道:“废话!”转身就消失了。   没有什么是舍不得的,有些事必须彻底斩断!当断不断,必有后乱,他一向做事果决,还是第一次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这样的他连自己也厌倦……   所以,结束吧!   应泷挠挠头皮,那属下还在这里跟不跟?   她又向下看了一眼,忽然发现那位花绛小仙已经坐回椅子上,手里握着一个杯子,手指用力了些,指尖都握白了,此刻已经微微闭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似乎在强压下什么。   应泷心中一沉,一个念头浮上脑海。   这位花绛小仙不会是感应到帝君到来,故意演这一出吧?   可能么?   不可能吧!她和帝君可都一直隐身着,这世上能看破帝君隐身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也或者她忽然不舒服了   应泷满腹狐疑,想再多观察观察。   但花绛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她将自己的东西随意向储物空间里一塞,因为塞得急了些,把储物空间里的果子挤出来,咕噜噜滚的满地都是。   还有一枚砸到了她的脚,她凝了凝眉,弯腰去捡。   在弯腰的时候忘记先关闭储物空间,结果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掉了出来,呼啦啦差点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愣在当地,整个人像失了力般缓缓坐下,周围是乱七八糟各种宝物,或祥光萦绕,或宝光乱闪,而她坐在那里怔怔出了片刻神后,用手捂住了眼睛,接着就有大片大片的水渍自她指缝沁出来…… 第78章 我要回家 告诉你主子别跟来   应泷傻了!   站在屋顶上怔怔看着坐在那里哭得不能自己的小姑娘, 只觉心也跟着紧缩起来。   原来她不是不伤心的,只是一直拼命掩饰而已。   只可惜帝君没看到,如果看到, 他或许就不会放弃她了。   应泷是凶兽, 她很少和人共情,也很烦女子哭唧唧的, 看到女子哭她通常的做法是下去折磨对方一通, 让人哭也哭不出来。   但现在, 看到花绛哭成这样, 她居然体会到了对方的难过和绝望, 站在那里一时舍不得走了。   璃龙吓坏了!   它围着花绛拼命转悠,用脑袋拱拱她的手肘, 用力大了些, 险些将她拱倒。   花绛干脆将它抱住, 埋头在它的脖颈处。   她始终没有出声, 但璃龙更感觉到一阵阵的温热湿意浸染在它的鳞片上, 让它脖颈发烫。   它不动了, 尽量柔软了身体, 让她抱的舒服些。   她失控的时间并不长, 也就盏茶功夫而已。   片刻后, 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璃龙关心地嘤嘤了几声,一双大眼睛紧盯着她的眼睛。   花绛眼皮红肿,眼睛是一片无尽的黑,隐隐带着湿意。但她唇角已经弯出笑来,拍了拍璃龙的头:“放心,我只是……只是要离开天界了, 有些舍不得而已。”   璃龙嘤嘤有声   又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璃龙也跟着她忙碌,将滚到犄角旮旯的东西都叼出来,整整齐齐摆在花绛面前,由大到小排列,排兵布阵似的。   花绛转头看到,愣了一下,忍不住道:“没想到你也有这强迫症,你是和青燃……”说到这里咽住,轻吸了一口气,拍了拍璃龙的脑袋:“在我这里用不着这么次序,我这人比较随性,以后你也随性就好。”将那些东西一股脑装进去。   她的储物空间原本就有些满,这么无次序地一塞,自然就盛不了了。   到最后还有两个桃子几只红彤彤的仙果没装进去,她干脆就喂了璃龙。   璃龙是个饭桶,多少东西也能塞进去,一通风卷残云后,地上已经比大风刮过的还干净。   应泷在上面看得目瞪口呆,肉疼得不得了。   蟠桃!五千年的蟠桃!她在天庭待了这么多年,也就吃过一回,还是和九婴分着吃的,九婴那个杀千刀的还多分了一些。害得她也就吃了三分之一。   现在璃龙这货却一口气吃了两个!还不是小口尝的,而是一口吞的!   它尝出滋味来了没有?   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啊!应泷握拳。   花绛收拾完毕就出门了,走到门外的时候,她忽然回头看了自己的屋顶一眼,那一眼如电锐利,应泷一僵,几乎怀疑对方看到了自己。   “回去禀报你的主子,告诉他既然放手了就痛快些,不要再干出偷窥跟踪的勾当。”花绛朗声开口,扔下这么一句转身就去了。   应泷:“……”   对方果然看到自己了,没想到自己强大的隐身手居然被一位小花仙一眼看穿。   应泷轻易不佩服人,此刻也忍不住佩服了一下下。   她顿了一顿,还是现出身形来,应了一声:“好!花绛姑娘,您保重!”   花绛身形微微一顿,并没有回头,抬手挥了一挥,大步去了。   应泷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就再看不到她了吧?   唉,这么有趣的女子居然无法长期在天界驻足,可惜了。   她想了想,还是拿起传音符联系了自家主子,尽职尽责地将花绛的原话传了过去。   那头沉默了,好半晌没说话。   应泷问:“帝君,是否还需要属下再暗中保护她?”   那边轻声一笑,那笑声中似带了抹自嘲的味道,他淡淡说了一句,“滚回来吧!”   ……   我的打算是直接去冥界找到那个属于我曾经那个世界的轮回台,一跳完事。   但在赶往冥界的路上碰到了司命星君,她一把扯住我袖子,单刀直入:“花绛仙使,你是不是要去轮回台?”   司命星君掌管凡间人的命盘,我只要到下界是瞒不过她的,于是点了点头:“是,我想回去看看。”   “糊涂!”司命星君难得直性子:“私自下凡,你是找雷劈不成?!”   我:“……”   从她嘴里我才明白这方面的天规。   凡是飞升上来的仙家未经允许是不得下凡的,违者轻者捉上天庭关押天牢,重者天雷劈身,这天雷和劫雷不同,劫雷是渡劫的,让人有躲避的余地,天雷是夺命的,压根不给人留活路,而且是一直追着劈,直到将人劈死为止。   仙家想要下凡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犯错误被罚下界,罚到什么世界就说不定了,而且基本都要重新投胎转世,那轮回台就是供人投胎的。我如果跳下去也势必重新投胎,从头再来。   第二条则是向天帝申请任务,譬如下凡除妖除魔之类的。当然前提是那个下界确实有妖物作乱,搞得民不聊生惊动天庭……   我沉默半晌,诚心诚意问司命星君:“星君,您说我要犯个什么样的错误才能被罚到我曾经的星诞大陆呢?要犯多大的?多重的?”   司命星君看怪物似的看着我:“花绛,那是要重新投胎转世的,你现在所有的都没有了,一切从头开始,你甚至没有任何曾经的记忆,真正的婴儿在人世间轮回……你舍得?”   我抿了抿唇:“舍得!”   我这一生挺失败的,如果将一切都消除,从头活一次也不错,我相信以我的性格,就算从头开始也能活出一份精彩来。还没有这么多的心理上的牵绊,多好!   司命星君看了我半晌,叹了口气:“看来你……”说到这里没了头也没了尾,转了话题,指了指盘在我手腕上的璃龙:“它呢?你舍得让它也重新投胎转世?它再投胎就未必是璃龙了,不过十有八九会投生到畜生道,成为一只猪羊什么的。”   我:“……”   璃龙是能听懂人话的,它吓得全身鳞片都竖了起来,睁大眼睛猛摇晃我的手,一副它绝不做猪羊的表情。   我顺了顺它的鳞片:“放心,你这么威武就算重新投胎也会投胎成老虎狮子什么的,依旧站在食物链顶端……”   司命星君一言难尽地看着我:“你何不选择第二条?”   我叹气:“星君你不知道,星诞大陆是个不同寻常的大陆,那里妖怪魔物还有修仙人士是并行的,大家各凭本事争地盘论大小,胜者为王,败者也心甘情愿,还真没有民不聊生惊动天庭这一说。”   司命星君默了一默:“这难说,其实这次本君就是带着任务来找你的,星诞大陆有一名大妖怪聚众做乱,将人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城市毁于一旦,民不聊生。上达了天庭,天帝震怒,要寻一名仙者下去降妖,青燃帝君举荐了你……”   我:“……”   看来他也迫不及待想把我踢下界了。   我本已经乱糟糟的心里像是被猫抓挠了一把,伤口疼得有些尖锐,我笑了一笑:“那真是要多谢他了。”   司命星君舒了一口气:“那你的意思是接这任务?”   我垂了眸子:“那我能在下界待多久?这任务有没有时限?”   司命星君摇头:“没有,直到你除掉那大妖怪,让星诞大陆的一切都步入正轨为止,因为此任务艰巨,天帝特赐予你一道金批令箭,你完成任务后,可以将此令箭用术法点燃,天帝自然会知晓,会派人下去接你。”   司命星君说着将一道金色令箭递到我手里。   我接过,我不傻,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青燃帝君暗中安排的,他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将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也让人抓不到把柄。   有了这道令箭,那我愿意在星诞大陆待多久就待多久,就算一直不回来也没关系。   他应该也不希望我再回来了,免得都心塞……   明明知道他如此安排算是两全其美,但我心里依旧像是被捅了一刀,火辣辣的疼痛蔓延满脏腑,让我喉头都有些发堵。   “我什么时候能走?”我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问。   司命星君也干脆:“随时。”   我没再吭声,转身就走。   却又再被司命星君扯住袖子,这位星君也太喜欢扯人袖子了!我的耐心已要告罄:“又怎么了?”   “做任务要走南天门啊,你怎么还想向冥界跑?”   我:“……”   ……   我没想到我这次做个任务,居然劳动了天帝他老人家率文武百官来送行。   所以当我来到南天门,骤然看到那乌压压的一群时,着实吓了一跳!   天帝陛下很和蔼,他先是勉励了我几句话,向我许了完成任务归来后的丰厚封赏,还赐予我两件不可多得的降妖法器。   我虽然知道我这一去是绝对不回来了,但还是接过谢恩。   天帝陛下又勉励几句,这才算完了。   其他文武百官也有各来送我礼物的,我一一谢过,因为我储物空间已满,我干脆将这些礼物都放在璃龙那里。   然后挥手向大家告别,在万众瞩目中向南天门走去。   那里已经洞开,青冥冥一片,有引路使正等在那里,我只要跟着他走,就能走进天界通往下界的通道,回到我魂牵梦萦的星诞大陆。   那引路使一直沉默地等在那里,我刚刚走到他跟前,后面忽然有人喊了我一声:“花绛!” 第79章 我回身行礼:“太子殿下……   我回身行礼:“太子殿下。”   帝紫烨一把拉住我的手:“借一步说话。”   他速度快, 我又没防备,被他握住了手腕,此刻已经进了南天门, 南天门外天帝那些人还没走。   我略一顿的功夫, 他已经拉着我向不远处一根立柱走过去。   微风一飒,那位引路使倏忽挡住了我俩的去路, 机械冰冷的声音响起:“时间已到, 不得耽搁。”   这位引路使一向铁面无私, 帝紫烨倒也认识他, 含笑向他拱手:“仙友通融一下, 给小王盏茶时间。”   \"不行。\"引路使冷声拒绝,衣袖一挥, 一道淡淡的光芒闪过, 帝紫烨像是被火烫了似的猛地缩回了手, 而我则趁机后退了一步。   帝紫烨显然没有想到一个小小引路使也敢驳他的面子, 俊脸变色:“你!大胆……”   引路使面无表情:“职责所在, 太子殿下见谅。”   帝紫烨:“……”   引路使不再看他, 向我点了一下头:“走了, 误了时辰不好。”   一抬衣袖, 一道淡淡的青色长桥横亘在那里, 桥的这一端是南天门,另一端则伸向极远处,没入云中。   他率先踏上了桥,我自然也跟上。   所以我没听到帝紫烨这借一步说话到底要说什么。   不过不用听大约也能猜到,不外乎他会等我回来之类的。   刚才在外面时他身边是龙公主,大概觉得不方便说些体己话儿,所以瞅个空子进来, 却没想到引路使压根不通融……   帝紫烨这辈子顺风顺水的,大概没尝到过几次被拒绝的滋味,所以他站在那里发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忍不住勾唇笑了一笑,但那笑尚没漫上唇角就随风消散了。   我和引路使一前一后走上了桥,璃龙也紧跟在我身边。它身上驮了不少东西,也无法变小,就在我身边蜿蜒游动。   脚下青光柔软如有实质,风吹动我的额发带着莫名的凉意。   引路使走的速度并不快,匀速前行,一板一眼的,迈出的步子都像是尺子量过的。   我瞧了瞧伸向极远处的云路,有些纳闷,刚才这位引路使像催命似的,须臾也不肯给人,这个时候走的倒慢下来。   照这个速度走到云尽头桥断处得走多久?   “能不能走快些?我急着去投胎……不,去做任务。”我催促他。   他步子稍稍一顿,没吭气儿,但速度终于提上去了。飘飘在前,但脚步却似依旧沉重。   我依旧得压着脚步走,现在的我恨不得一步迈下去,于是又催:“使者,再快些吧,我们彼此都能快速解脱……”   前面的他骤然一顿,我速度快,险些一头撞在他身上!   幸好他反应快,身子流水似的向后飘了一丈,又和我拉开了距离,再接着他冰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稳当些。”   我:“……”   我下界做任务的机会实在不多,可以说没有,和这位引路使更不认识,只觉得这位引路使还真不是一   般的冷硬。   我这个时候是懒得和人起争执的,所以嗯了一声,也没说别的。   引路使倒是多看了我一眼,但我回望他的时候,他的视线又移开,转身:“走吧。”   于是,再次前行,还不错,这次他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当终于走到桥的尽头时,我向下看了看,云遮雾罩,什么也看不清。   我轻吸了一口气,向引路使伸出手:“送我下去吧。”   这里必须是引路使做法将我送下预定的轨道,这样我才能回到指定的星诞大陆。   引路使一顿,终于抬手和我相握,我才发现这位引路使的手不是一般的冷,冰块似的。那掌心有薄茧,和我手掌相握的时候带着一丝磨人的粗糙。但指腹柔软,凉玉一般。   “对这里再无留恋?”他忽然低声问了我一句。   “没有。”我回答的轻飘飘的,事实上,我压根就不该上来!现在不过是一切回到原点而已。   引路使的手指略僵了一僵,垂了眼睛,又问一句:“可有遗憾?”   有遗憾么?   自然是有的,可是遗憾太多,也就不遗憾了。   我再笑一笑,声音更淡:“没有,来上界这一遭我算赚了。赚了很多宝物,不是吗,帝君?”   他骤然一僵,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我的手。   我提醒他:“你握疼我了,青燃帝君。”   他缓缓放开我的手,后退一步,幽深的眸子盯在我身上:“你……如何认出我的?”   我揉了揉被他握疼的手腕,声音依旧很淡:“帝君神威,自然和普通引路使不同的,能认出来也不奇怪吧?”   他:“……”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熟悉他身上气息的,熟悉到他一靠近我我就能感应出来,就算他变幻了形貌也没用。   当然,这个我不能说。   只有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拥有如此敏锐的感觉。   我喜欢他,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比当年喜欢帝紫烨还要喜欢,以至于真正分开时心脏才像是要撕裂了一般。   当初遭遇帝紫烨的背叛我是愤怒郁闷生气,所以喝酒买醉。   而被他放弃我却像是一脚踏进了深渊之中,向下直坠,无措,恐慌,伤心,甚至绝望。   这也是我和他分手后才自一团乱麻中混乱的情绪中挣扎出来意识到的问题。   可是——   我又清晰地明白我和他已经是绝对的不可能,所以纵然再痛再绝望,我也要试着将自己这份感情再硬生生抽离回来……   心很痛,而我只能用笑容和不在乎来武装自己,不想让他知道,这已经是我在他面前为自己挣到的最大的面子。   我没想到他会冒充引路使来送我,或许这是他能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心里似有火在闷闷的烧,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甚至还和他开了一句玩笑:“能得青燃帝君做引路使送我下界,我觉得挺有面子的。多谢帝君。”   我向他行了一礼。   大概被我识破的原因,他已经恢复了本貌,此刻一身青衣站在那里,周身似笼着一层汹涌的暗流,他望着我那眸光黑的如深渊似的。   我唇角轻勾了一勾,还是把从认出他之后在心里盘旋的话说了出来:“帝君,花绛这一去不会再回来,从今以后你我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我在这里提前祝你和烛少绾姑娘永结秦晋之好……”   他像是被烫到,脸色微微发白,沉默片刻,终于挤出一句:“多谢。”   一句很普通的多谢,让我心里又是一窒,我不想再耽搁,移开眼睛:“时间不早,麻烦帝君做法送我下去吧。”   “……好。”   我大方地向他伸出手,他略一顿,也握住了我的。   十指交握,却已离心离德。   当他做法弄出一道红色漩涡,我不等他发力,拎着璃龙涌身就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花绛,保重。”这是我在烈烈寒风中,所听到的他最后一句话,我没回头,也没必要回头。   ……   青燃帝君看着她的身影就这么没入漩涡之中,不见了影子。   他明白从此以后再不会看到她,她也会彻底退出他的生命之中,不复出现,心在这一刹那痛得无法呼吸。   在刚刚那一刻,他甚至有不顾一切跟随她跳下去的冲动!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出神,直到身边响起一个声音:“果然是你!”   是帝紫烨,他也跟上来了,自然看到了已经恢复了原身的青燃帝君。他很怒,俊脸铁青:“怪不得一个接应使有这样的功夫!”   当时他太震惊,等反应过来就觉得不对劲,所以一横心就跟过来看看。   青燃帝君淡淡地瞥他一眼:“是您不是你,敬称也忘了?”   帝紫烨:“……”   青燃帝君不再理他,转身向回走。   帝紫烨不甘心地看了看花绛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在天界接引使开启凡间之路都是有特定手法的,别人不会。也就是如果有第二个人想去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大陆,必须还要这位接引使开启。   现在花绛是青燃帝君亲手送下去的,那就直接断了帝紫烨想偷偷下界探望一下的路,他本来有这个打算的!   “你如此做为,是故意防我吧!”   “不错。”   帝紫烨一噎,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承认,冷笑一声:“怎么?你不要她还不许别人喜欢她追她?”   青燃帝君没回头,只冷冷丢下一句:“别人或许可以,但你不行。”   “为什么?”   “你不配。”   帝紫烨噎住了,脸色铁青,手指在袖中缓缓握紧,再握紧,眸色也暗沉下去。   ……   “帝君,少绾姑娘又闹着找您了。”青燃帝君刚刚出了南天门,就接到了属下的禀报。   他下意识揉了揉眉心:“本座不是放了个替身在那里?”   “她认出来了啊,说那不是您,是木头人……”   青燃帝君:“……”   现在的烛少绾像是被丢怕了,极端黏人,一刻看不到他就要找,找不到就哭就摔东西。   而他事忙还真没这么多时间陪在她身边,所以就用术法凝了个替身坐在那里。   那替身能说话能动,糊弄别人或许不行,但糊弄烛少绾应该绰绰有余,倒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识破了。 第80章 他揉了揉额角,微闭了眼……   他揉了揉额角, 微闭了眼睛静了半晌,终于回了一句:“好,本座这就回去。照顾好她, 别让她自残。”   现在的烛少绾有点神经质, 很容易哭闹,破坏东西, 甚至自残, 需要人一天十二时辰贴身卫护。他给她身边派了四名侍女, 还个个累得人仰马翻, 叫苦不迭。   他已经在心里做了打算, 解决了花绛的事,接下来就要专心为烛少绾重新塑魂了, 她现在体内只有一魂一魄, 其他的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又已经过去了数万年, 那些魂魄再找回来的几率等于零。   事到如今他只能设法为他修补魂魄, 找一些能和她原魂相近的散碎魂魄重新拼凑。   这是个绝大工程, 毕竟他不能无故害人命, 所以就要找那些本来就魂飞魄散不成形的散碎游荡魂魄, 寻找这个肯定不是朝夕之功, 只怕需要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青燃……”,他在心里低语:“你的命是她给的,你的名字也是她起的,她曾经是你最深爱的女子,为你魂飞魄散,从今以后你要只把她一人放在心上,不能对不起她……”   花绛, 他和她或许注定有缘无分吧?   以她现在的功夫,无人会是她的对手,到下界那是可以横着走的。   星诞大陆所谓的巨魔其实就是九婴,故意制造出事端,惹出乱子,才能为她找到下去的理由。九婴自然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威胁,对这一点青燃帝君还是很放心的。   所以她的事他终于可以放一放了。   从今日起,他要将她从生命中尽力剔除,不再去想她的一分一毫……   他遥望着天边的那轮金乌,天光明媚,暖风细细,他却无端感觉到冷。   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可是双脚却沉重的几乎要抬不起来,整个人像踏空了似的,没个着落处。   ……   草长莺飞,金乌西坠。   一泓溪流,溪流旁有绿草茵茵,枫叶飒飒。   满目翠绿,空气清新的仿若刚被洗过,呼吸一口只觉心肺也跟着舒张开来。正是空山新雨后,一道彩虹横亘天边,一头在溪流这头,一头伸入云中,景致如同画卷。   在山坡上有一栋古香古色的二层小楼,小楼修建的极为精致,檐挑八角,每一个檐角上都悬挂着一串玉铃,风一吹,玉玲叮咚,如同奏响了一曲天籁。   小楼四周围以篱笆,篱笆上爬满了各种花,那花开得娇嫩泼辣,串得那篱笆像个花架子,远远望过去,一派花团锦簌,看着就热闹。   溪流不深但清澈,其中有游鱼虾鳖无数,随便扔鱼饵进去,片刻的功夫就会有鱼咬钩。   一艘小船就徜徉在溪流中,船上有鱼桶,有钓竿,鱼桶中有肥鱼数尾在吐着泡泡。   我侧躺在船板上,脸上盖着一个大叶子,在那里打盹。   “咚!”船舷旁一声响,有人投过来一颗小石子,激起涟漪一圈圈,也惊醒了我昏昏的神智。   我睁眼,半坐起身,向岸边懒懒瞥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锦绣衣袍的少年正站在那里不悦地看着我。   少年面容极为俊秀,穿着打扮像个富贵小王爷,此刻却臭着一张俊脸望着我,我俩目光一对,他语气不善开口:“花绛,你说钓几条鱼考验我的厨艺,我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至,却原来在此睡着了,害得我在那边苦苦地等……”   我一挥袖,船上的鱼桶飞向了他,端端正正落在他脚下:“鱼在这里,乖,去做吧。别吵我,我再睡会。”   那少年看看脚下的鱼,再看看重新躺倒的我:“我觉得你睡的不少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你有八个时辰在睡觉……你睡神投胎的?”   我伸了个懒腰,正色道:“我是辛夷花仙,什么睡神啊?睡神有我美貌吗?我和你说,睡神是小眯缝眼,可不如我眼睛这么水灵,还是个塌鼻梁,比不上我鼻子高挺……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男人,胖成球的男人。哼!”   那少年:“……”他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他嘟囔一句:“说的像你见过睡神似的。好,那你再睡半个时辰,半时辰后来吃饭。”提着鱼桶转身走了。   于是,我又安心地躺下来,想继续做我刚才没做完的美梦,刚才梦里有什么来着?   我揉了揉眉心,我又想不起来了,只隐约记得是一场美梦,美好的让我醒来心情还暖洋洋的,像喝了青梅酒一样舒服。   只可惜我从来记不住梦,再美好的梦一旦醒来那也了无痕,未免让人遗憾。   但也有个好处,如果哪天做了噩梦,我就算在梦中再难受再不堪再各种出生入死,一旦醒来也照样全忘掉,一丝阴影也不会留下。   算算时间,我已经回到这星诞大陆十年整,遥想才回来时还以为会面对一团兵荒马乱,毕竟这大陆一向就不太平,各族战争频繁,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地上的鲜血染红土地一层又一层。因为这个,这个大陆所有的生物普遍都很凶,连人也是如此,哪一位都不好惹。   那时的人没有修仙,只是修炼,为了能让拳头更硬,能抢的地盘更多而修炼。   所以也因此显得当年仁义无双的风衍君是这个大陆特立独行的风衍君是个异类,这才吸引了我的目光,拜倒在他的白袍下……   而等我这次回来,这个世界已经过了数千年,我曾经的酒肉朋友一个也寻不到了。整个大陆也变了个样子。   最重要的是,这大陆上的各类生物不凶了!   大家都忙着修仙,人类在修仙,各类有灵性的动物也在修仙,甚至各种植物也暗搓搓在修,真真是世间万物皆修仙。   不知道都抽了什么风,也或者不知道是被哪位大神点化了。   让我下来逛一圈后,差点以为又跳错了地儿。   直到我回到我曾经待过的那座山头,在一片竹林中挖呀挖,挖到我曾经埋在这里的一坛酒,才明白我没走错地儿,而是这星诞大陆被哪路佛光给普照了,以至于全员得到了净化……   至于曾经侵扰大家的所谓大妖怪其实也没真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那大妖怪热衷于放火,点了很多城市的粮仓和商铺,让大家无法安心修仙,偏偏那大妖怪极为滑溜,大家拼命抓也没抓到,这才上香祷告,求助上天,惊动了天帝,派下我来。   我下来时正处于急于想找点事干,免得自己会想东想西的阶段,所以热衷于寻找这大妖怪,还是不眠不休地找。   结果,不知道这大妖怪是识趣还是碰到什么意外,从我下来后,他居然不再出现了。害得我找了三年,连根毛也没找到一根。   只听说这大妖怪喜穿锦绣衣袍,身带红光,走到哪里都是红彤彤一片。到哪里出现都如惊鸿一瞥,留下一个大火窟既消失……   但从我回到这大陆后,就又太太平平了。   人们互相之间斯文有礼,动物也极少食肉,个个餐风饮露的,以修炼为己任。乏味的让人想要睡觉。   我无事可干,又不想修仙,也只能在我曾经的山头上修建了这栋小楼,安顿下来,以睡觉来打发时日了。   至于那少年,则是我无意中认识的。   他是个小贼。   在这个万物修仙的大陆上,小贼这种生物已经极罕见了,所以当两年前的一晚,他踏月而至来偷我宝贝时,我不但没生气,还十分开心,都没忍心抓他…… 第81章 花绛魔女 你主人是谁   没想到他十分的贪得无厌, 不懂得见好就收,偷走我一件摆在门口充当屏风的法宝璎珞裟还不算,还顺手牵羊将我屋里摆放的一个竹刻小猪也收了起来。   这也就罢了, 这两件起码都是宝贝, 他来偷算他识货,没想到他连我一块切菜板连同宰鱼的菜刀也一并放进他的背包中。   这就不能忍了。   法宝对我没多大用, 但这菜刀和菜板都是特制的, 用它们切出来的鱼有一种特别的香气, 让我这种厨艺小白烧出来的菜也能吃的有滋有味。   一个不起眼的菜板和菜刀也偷, 这小贼太没品了!   于是, 我忍不可忍地抓了他,原本想给他个大教训, 但扯下他脸上的鬼脸面具后, 我看在他那张忒清秀的脸份上, 一时倒不忍心真下手了。   就在我放与不放之间纠结时, 他求饶了。   求饶的词儿没创意的让人直想撞墙, 他说:“仙子, 一看您就是修仙之人, 慈悲为怀, 扫地怕伤蝼蚁命, 爱惜飞蛾罩纱灯,这样的您一定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无奈何才做此行窃之事,求求您大慈大悲……”   他一串话没说完就被我封了穴扯着领子丢下了河。   这小贼撒谎也不看对象,他看上去毛都没长齐,一看就还是个雏儿, 哪来的嗷嗷待哺的幼儿?   这小贼是个旱鸭子,又被点了穴,连狗刨都不会,在水里载沉载浮大叫饶命。   我在岸边;冷眼看他喊救命,冷眼看他喝一肚子水,冷眼看他沉了下去……   这才施法将他又提出来,定在空中,问他:“你唤我什么?”   他脸色青白,连连呼喊:“仙子,慈悲仙子……”   “咚!”地一声响,他又被丢下水。   如此来了两三遍后,我再把他提起来问他时,他咬牙切齿怒骂:“你是女魔头!大妖怪!”   我立即笑了,将他提上了岸,帮他控了水,又解开他的穴道,在他一脸蒙圈中吩咐他:“偷本妖怪的东西不能白偷,你得用劳动力来抵账,从今以后做饭洗衣劈柴烧水收拾带嘤嘤遛弯洗澡这些家务活都归你了。”   小贼尖叫:“我不会做饭!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做过饭!”   我安详地看着他:“不会可以学。要不然我让嘤嘤帮帮你?”   我做法唤来了嘤嘤,嘤嘤围着他盘旋了一圈,蛇信子在他头顶画圈,似乎在丈量他的身高体重,能不能一口吞下去。   在嘤嘤热情的盘旋下,小贼终于认怂了,于是,我多了一名好用的家仆。   小贼是山猫精,他应该是什么人的下属,这从他偶尔的言行中能带出来,但他不说我也懒得问他,我只缺一名打杂的家仆,他只要能好好干活,我其他都不计较。   小贼聪明好学,还是很好□□的,几天的功夫就能把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地方是他做的饭始终难吃。   而我在这方面是短板,也无法教给他,只能靠他慢慢摸索。   两年下来,他做的饭从难以下口到勉强能入口阶段了,倒也算是一种进步。   最近他在研究一种鱼的新做法,我闲着无事就来钓鱼了。   天色渐晚,我弃船上岸,回到了我的小院内。   满院都飘着鱼香,小贼已经摆好了碗筷,桌子正中摆着一盘炖鱼块,看到我到来,他很傲娇地说了一句:“尝尝这次的味道如何?”   我欣欣然举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忽然顿了一顿。   小贼正满脸紧张地望着我:“怎样?怎样?”   这炖鱼的味道有些熟悉——   熟悉的让我心脏又绞了一绞,胃口全失。   我放下筷子,问他:“谁教你的这做鱼法子?”   因为大家基本都修仙,杀生的不多,就算饭馆中的大师傅也都是做的一手好素菜,荤腥的已经很少有人会做。   我曾经对小贼说过,要么在这里打工十年还债,要么学会做饭,只要有一样饭菜能合我的口味,我就放他离开。   这两年小贼为了脱身也是下了血本,四处学艺,只可惜他在这方面的天分实在有限,都学了个半吊子,倒没想到今天他放了大招——   做出来的这鱼的味道颇像青燃帝君的手艺。   小贼眼睛一亮:“你先说好不好吃?”   “还行。”我不耐烦,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子将他提起来:“快说,谁教给你的?!”   小贼被我勒的俊脸涨红:“是……是一个游方郎中,我无意中救了他一次,他教给我这个做鱼法子……”   “什么样的游方郎中?”   小贼拼命回忆:“是一个胡子邋遢的大叔,脏兮兮的,倒没想到有一手好厨艺,他说他早先年做过厨子……”   我眼眸微微一暗,不是他。   以他好洁的性子,就算是变幻成他人,也会是那种干干净净的人种,而不是邋遢大叔……   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来星诞大陆呢?   现在的他应该陪在烛少绾身边吧?两个人说不定连合宴也办了,他又来这里做什么?   只不过味道稍稍有些相似,我就怀疑是他,倒有些草木皆兵了。   我手一松,小贼终于落地,他一跳一丈远,惊魂未定看着我:“你……您土匪啊?一个女孩子这么粗鲁以后谁敢娶?”   我拍了拍手,翻了一下眼睛:“要娶也是老娘娶别人,还有,老娘只是还没瞧上人,一旦瞧上,那就会设法掳来身边做压寨夫君……”   难得小贼做一顿好的,我就放开量吃了一顿,一大碗鱼块全进了我的肚子。   小贼看着我,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其实我真的挺奇怪的。您功夫这么高,为何不修仙呢?你如果修仙肯定会很快飞升……”   小贼还是很刻苦的,这两年他待在我身边也没忘修炼,我偶尔会点拨他两句,他倒也进步飞速。   才来时他也就是这大陆上的中等修为,但短短两年过去,他已经修成上等修为了,假以时日,他肯定能飞升成仙,让天庭多个山猫仙。   他刻苦自然就对我这种懒散性子很看不惯,时不时苦口婆心劝我两句。   我耳朵里已要听出茧来,顺手将摘出来的鱼头塞他嘴里:“呐,少说话,多做事。看在你做一顿好饭的份上,这鱼头赏你了。”   小贼:“……”   他终于闭嘴了。   我正乐得耳根清净,他忽然问了一句:“青燃是谁?”   我微微一僵,筷子上的鱼肉差点掉盘里,我挑眉问他:“什么青燃是谁?为何要这么问?”   “你刚才在船上睡着了,说了梦话,叫了这个名字。”   我凝眉,顿了一顿:“我叫他什么了?”   “你说,青燃,你去死吧!”小贼学我语气,惟妙惟肖。   我:“……”   “这个青燃是不是你的仇家?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小贼语气忽然认真起来,紧盯着我。   我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随口应付:“我平生仇家无数,他大概是其中之一吧。好了,都是过去式了,不必提了。”   “他伤过你?”小贼语气更冷了,俊脸也沉下来,居然莫名有了极强的气势。   我无奈:“对头嘛,自然他伤过我,我伤过他的,很正常,放心,我已经找补回来了,也没吃亏。”   “哼,无论你有没有伤过他,但他伤到你是真的!”小贼缓缓握起拳,语气有些冷锐:“伤到你的都该死!我都不会轻饶!”   我:“……”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这么一句,很像是家人的语气,让我心里微微一暖,却也忍不住失笑:“怎么?不恨我了?怎么忽然想为我出头了?”   他俊脸一红,看上去有些别扭:“我从来没恨你……就算一开始有一点,但后来也没有了。”   “被我奴役出感情来了?”我抱臂笑望着他。   他俊脸更红:“才没有!我是说,你也不算是奴役我,只是干点杂活而已,又不累,再说你也教给我功夫了,我知道好歹的……”   他俊脸红的像是被胭脂染过的,在夕照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也极漂亮。   我忍不住开他玩笑:“看来你是感激我的,那不如以身相许?”   他:“……”   他俊脸红的几乎要滴血,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你如实在嫁不出去,我……我也可以……”   我翻了个白眼,说的我好像没人要似的!   “那多谢了,倒也不必勉强,我不嫁人。”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嫁男人了,一个人的日子也过得自由自在的,还能兴致一来调戏一下漂亮的小鲜肉。多好!   没想到这小贼却和我较了真:“你真只娶不嫁?”   “是啊,我觉得娶男人比较有成就感。”我随口应付。   “那我……我也可以……”   我难得一愣:“嗯?”   “我是说我可以以嫁的名义和你成婚,结成道侣……”   我想了一想,问他:“我娶男人可不会只娶一个,说不定会三宫六院的,你也肯?”   小贼像被雷劈了:“你……你说笑话吧?女人怎么可能三宫六院……”   我冷笑:“怎么?只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不许女子三宫六院了?”   小贼闭了嘴。   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封住他的嘴,倒没想到和他真争论这些男女话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接受不了的,所以别再说那些话了,乖乖地干家务吧,这个比较实际些。”我起身要进屋。   “魔女,那个青燃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的!”小贼握拳。   我揉了揉眉心“好了,小贼,别孩子话了,一百个你加一起也不够他戳两指头的,你还是趁早收起这份心思,好多着呢。”   我和他彼此之间的称呼还是不同世俗的。   他通常情况下唤我魔女,我唤他小贼,倒也天公地道。不同的是,小贼知道我的名字,而我懒得问他的名字。   “我或许不行,但我主人……”小贼脱口说出一句来,又察觉失口忙闭了嘴。   我返身又在桌前坐下:“来,告诉我,你主人是谁?别再试图否认了,你都说漏嘴了!趁早说实话,要不然我就把你的工期延长,扣你在这里扣到地老天荒……” 第82章 喜欢我吗 青燃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小贼沉默片刻, 认真地看着我:“那你接着扣留我吧,扣多久都行。”   我:“……”   他的主人是谁这么秘密不能说?   关键是,这小贼在我这里也待了两年了, 他家主人丢了他也不找的?   我沉吟片刻:“你主人派你来的?”   “才不是!他不管我们在哪里发财的。”   “只要按时送上宝贝就行?”我加问了一句。   小贼睁大了眼看着我, 虽然没回答,但看他表情我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看来他主人是个贼头, 管了一群小贼, 小贼们四处做案, 偷了东西按时孝敬他就行, 对这些手下小贼呈放养状态中。   在这么和平安稳人人修仙的时代居然还有个大贼头存在, 老实说,我有些好奇。   “你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或者说是什么样的精怪?”   小贼嘴闭得像个蚌壳似的, 说什么也不回答了, 高深莫测的很。   我又套问了几句, 小贼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我威胁他, 指尖冒出盈盈白光:“小贼, 别逼我读取你记忆自己知道答案……”   小贼吓得向后一蹦三丈远, 戒备地嚷:“不行!主人不允许任何属下泄密的!不然会被剥皮的!”   他几乎要哭了, 又求我:“魔女, 看在我给您做了两年仆从的份上不要问了好不好?您只要知道他很厉害, 极厉害,一百个一千个我加起来也不是他对手……”   我的好奇心已经被勾得能掐死眼前这只小山猫,一拍掌:“我可以不问,那你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呗。”   小贼:“!!!”   小贼威武不能屈,他的主人大概是他的底线,踩不得碰不得,所以无论我怎样威逼利诱他都不肯带我去, 最后干脆亮出了锋利的小爪子满脸贞烈地放在他自己的心口,说我再逼他,他就掏心自杀。   我自然不能因为好奇心害了他那条小命,只得作罢。   但却实打实有了这份好奇,我正每天闲得无聊,找个机会顺藤去摸摸这根瓜打发时间也不错。   “小贼,从今天起你自由了。”我宣布。   他一呆:“什么?”   “我曾经说你能做出一份让我满意的菜就放你走,现在我兑现诺言,放你离开。”   小贼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描述,他望着我明显傻了。   我手臂一抱,问他:“你不会忘记我们这个约定了吧?你不就是为了能早日脱身才苦练厨艺的?”   他:“我……”   看他表情明显是忘了,他苦练厨艺却已经忘了初衷,可怜的娃!   我怜悯地再拍拍他的肩,说了一声:“小贼,从今天起,你又可以天高任鸟飞了。保重,别再被人抓到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好脾气的。额,对了,先把碗刷了再走,咱做人得有始有终。”我转身要进屋。   他在后面忽然蹦出来一句:“我不叫小贼,我叫山木屠苏。”   倒是个很雅致的名字,小贼挺有文化的。   我摆了摆手,代表知道了,就进屋去了。   ……   古朴的木屋,参天的还童果树。   甚至她造的那张大床也还在,小院如以前那样宁静。   青燃帝君站在屋内,看着两张几乎要连在一起的大床有些出神,一个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她……   心脏那里抽了一下,他手指缓缓握紧。   烛少绾跑了进来,她看上去容光焕发的。   青燃帝君府中宝贝无数,调养身体的各种灵丹妙药更是应有尽有,自然把她养的很好,人已经胖了好几斤。   这些日子青燃帝君为了给她补魂常带她四处走,也下了几次界,尤其是喜欢去容易发生战乱的地方去,因为那种地方散碎魂魄比较多,容易找到合适的。   还别说,经过青燃帝君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终于给她补出了两魂三魄。   虽然还是魂魄不全,但她整个人精神不少,也不再那么傻乎乎的了。   不过这么乱补魂的也有副作用,那就是她容易精分,沉默的时候安静如鸡,活泼的时候就没片刻宁时,稍不不注意她就能捅个篓子出来。   还得帝君的人给她善后,这让青燃帝君颇为头疼。终于明白这种乱补魂是不行的。看来还是得找她的原魂魄……   她当年是在真魔界魂飞魄散的,所以青燃帝君就带了她到真魔界来碰运气。   魔皇墨七御已死,真魔界乱糟糟的,各方势力都在争夺新魔皇之位,打得不亦乐乎,倒是谁也顾不上帝君一行人。   因为外界太乱,青燃帝君就将烛少绾带来这里,这里魔气少,又有还童果在,可以让她在魔界过的舒服些。   这小院原本就是当年的烛少绾所造,现在带她来也算是带她回一次家。   烛少绾记忆凌乱的很,她能恍惚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里待过,但具体的事全忘了。   她很欢喜,在院子里跑进跑出的。   在外面稀罕够了就跑进了屋,发现青燃帝君正站在那里对着两张大床出神,她上前去拉青燃衣袖:“青燃,青燃,这床你是为我预备的么?”   她欢欢喜喜地就要向其中一张床上坐,青燃帝君衣袖一拂,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坐到了另外一张颇为精致的床上。   他说:“你睡那张吧。”   再一挥袖,将当日花绛造的那张大床收进了储物空间。   潜意识中,他不想让任何人坐花绛造的床。   好在另外一张床足够精致,烛少绾倒没说别的,喜滋滋地在那张床上打了个滚:“青燃,我喜欢这张床!”   “喜欢就好。”青燃帝君点头:“你在这里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   他转身想走,袖子却被烛少绾勾住,他低头,见烛少绾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他,那眼底写着满当当的情意:“青燃,这里是魔界,我……我害怕,今晚你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俏脸晕红了,如涂了一层胭脂,显然她是害羞了。   青燃帝君一僵,自然明白她的潜台词,说实话,这些日子她时不时就会来这么一出,想要他的意思表示的不能太明显。   但他就是不能——   前世明明爱惨了她,但今世对着这张脸他硬是一点欲念也没有,甚至她每次的碰触他都下意识想要甩脱……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后来归类于她毕竟魂魄杂乱,现在的气质风度和前世压根不搭,又隔了这么久,所以他无法向她身上移情,强迫也不能够。   他强忍住想要将袖子扯回来的冲动,安抚道:“这里安全的很,你乖乖的别闹,如实在害怕,我让应泷进来陪你。”   烛少绾还是敏锐的,她眸中划过失望:“可是我想让你陪!青燃,你不喜欢我了么?”   青燃帝君一窒,他知道自己应该说‘喜欢’,可是这两个字太沉重,他无法违心说出口。   他拍了拍她的肩:“别乱想,歇着罢。”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小院中有些人满为患。   十六护卫中三位留守青燃宫,一位去了下界做任务,其余十二位都跟来了。此刻都等在了小院中,正围着那棵还童树转悠。   原先他们是不允许进这小院的,这次帝君很大方,将他们全部带进来。   他们对那还童树最好奇,当然,他们不敢私自摘,免得被帝君责罚。   看到帝君出来,他们面面相觑一眼,然后一起向他行礼。   青燃帝君也没啰嗦,直接下了几道命令,让他们都去砍伐木头造屋。他自己则去泥沼练功去了。   有十二护卫在这里,自然分外热闹,各种鸡飞狗跳,大家在砍伐木头造屋的同时,也顺便追逐林中的野物,玩的很嗨。   只有应泷有些苦逼,帝君命令她守着烛少绾,免得她有闪失。   应泷其实对曾经的烛少绾还是感激的,毕竟有救命之恩,但对现在的烛少绾,她实在头疼。只能亦步亦趋地一边跟着她,一边看自己的同袍在外面撒欢。   “应泷,帝君心里是不是有人啊?”烛少绾忽然问了一句。   应泷正出神,随口应了一声:“是呀。”   “是谁?”   这声音微冷,终于让应泷回神,她瞧了烛少绾一眼,发现她抿着一张小嘴,神情竟然有些冷肃认真,倒是和前世有那么一丝丝像了。   应泷心中一跳,打了个哈哈:“是你啊。”   “他心里还有别人!”烛少绾加了一句。   应泷眉梢一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女人的敏锐。   “是花绛对不对?”烛少绾语不惊人死不休。   应泷:“……”   她不敢回答了,岔开话题道:“少绾,林子后有个清潭,要不要去洗个澡啊?”   龙之一族都是喜水的,应泷觉得烛少绾肯定也喜欢。   没想到烛少绾俏脸一白,坚定摇头:“不!”转身就要进屋。   应泷可不想再和她在屋里大眼瞪小眼,一把扯住她,苦口婆心地劝,说那潭水的好处,无奈烛少绾就是不肯松口。   到最后应泷祭出杀手锏:“或许帝君也会去泡,我看他去那个方向了。”   于是,烛少绾成功被说服了。 第83章 烛少绾的其他魂魄消散的很彻……   波光粼粼, 应泷站在湖边只觉心里都痒痒的,极力撺掇烛少绾下去,还说身为龙不会游水就太丢人了, 帝君不会喜欢的云云。   这果然是杀手锏, 烛少绾一横心也决定下水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疯狂进补,她现在已经是全人状态, 只不过两条腿上还有不少白色龙鳞, 穿着衣服倒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应泷的意思是化为原形进潭中沐浴, 但烛少绾不肯, 宁肯穿着内衫下去泡。   她一步步小心翼翼下到潭中, 生像脚下有地雷似的。应泷笑的几乎要打跌,她自己干脆化了原形在湖水中翻腾。   应泷自由自在在湖水中游了一会, 一转头发现烛少绾小心地站在离岸最近的地方, 不敢游也不敢动。   她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悄悄潜过去, 忽然一尾巴扫过去, 烛少绾惊叫一声跌倒在水中——   烛少绾淹到了。   她连呛了好几口水, 险些背过气去。   偏偏应泷是个心硬的, 她训练手下习惯了, 手腕一向铁血, 她总觉得烛少绾做为一代战神总怕水可不成话,毕竟前世的烛少绾曾经统领过各路水军,水性不是一般的了得,当年应泷都对她佩服得不得了。   现在看她这种草鸡模样,应泷早就想训练训练她,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 就想好好训练她一下,治她这个恐水的毛病。   于是她就在她身边游弋,就是不过去救,还指点:“你是龙啊,来,化原形用腮呼吸,用鳞片呼吸也行,稳住心神,不要慌……”   “咕噜噜!”   “咕噜噜!”   “咕噜噜!”   “……”   “救……”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气泡和半声呼救。   “你们在做什么?!”岸边忽然传来一声冷喝,随着这一声,烛少绾的身子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提起来,瞬间出水……   应泷下意识一缩脖子,帝君!   烛少绾被淹晕了,青燃帝君用术法给她控出好几口水,她才悠悠醒过来,睁眼看到在她身边忙碌的青燃帝君,她眼睛一亮,随即就哇地一声哭了,眼泪瞬间满脸,倒像是水做的了。   她很想顺势扑入青燃帝君怀中,但头晕脑胀,已经没了力气。   应泷被罚了,当晚她被罚跪在小院里,不许进任何屋子,挨了一夜雨淋,这里的雨自然不同普通的雨,应泷险些冻脱了一层皮。   她也自知闯了祸,倒也甘心被罚,不过她第二天一早还是很不服气地找青燃帝君谈了一下,说了自己的疑惑:“她怎么不会游泳了呢?明明她前世很会的!”   “因为她前世被墨七御用水刑罚过,他用术法毁掉她原身的鳞和腮,又将她淹入水中……险些要了她的命,以至于她后来恐水……以至于转世也带了这个毛病。”   应泷这才明白,吐了一口气:“我说呢,她一条龙居然怕水,原来如此。”又为自己辩解:“属下没想真害她,只是想将她锻炼的强大一些,不能总像菟丝花似的缠着您,当年的烛少绾可是极少缠人的,属下记得当年您都恨不得让她缠您,结果她最独立,一直是她护着我们,护着您……”   青燃帝君坐在那里也有些出神,前世的烛少绾身上有男儿豪气,最不喜欢人叽叽歪歪,就算和他好了以后,她也没有过小儿女形态,对待他似徒弟又似情人。   倒有些像花绛在下界做为青眉仙尊时的模样——   想到花绛,她的影子就在脑海中一闪,心脏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他忙将她的影子压进脑海深处,不想让她再泛上来。   既然已放手,就不应该再惦记。   她在下界应该很好,也不劳他再挂心了。   他起身吩咐:“大家也休整得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一座荒殿,处处衰草。   这里是曾经关押过烛少绾的院子,现在已经荒废,连年的战争让这里断壁残垣的,瞧上去不是一般的破败。不过,倒是有几株辛夷花长势颇为旺盛,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怎么的,这里的花正盛开,艳红一片,衬着这荒殿衰草,竟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   烛少绾来到这里后神情就有些恍惚,她看看这朵花又看看那朵花,在那些辛夷花树前流连,喃喃地道:“这里我好像来过……”又凝眉:“我不太喜欢这里……”   她向青燃帝君身边一躲,皱起了小眉头:“我讨厌这里!青燃,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青燃帝君看了看她:“讨厌这里?”   烛少绾咬了咬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本能有些怕这里。”   青燃帝君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温和:“莫怕,这次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在这里受罪。”当年烛少绾就是在这里被关押,受刑,最后又死在这里。   她转世重生就算记忆不全,潜意识怕这里讨厌这里也是很正常的。   他本来对现在的烛少绾有些疑窦,但现在看她如此,也明白自己是多疑了。   她确实是烛少绾!   有三两处相同类似之处算是巧合,但她除了性格不似外,其他诸般都能和前世的烛少绾能对上号,让他想要怀疑也怀疑不起来。   “少绾,乖,我要在这里做法收集一些东西,你先在院中自己玩,放心,有我在,不必怕。”   烛少绾乖乖点头:“嗯,有你在,那就没什么可怕的,我信你。”   于是,他们便各自忙碌起来。   烛少绾围着辛夷花转悠,时不时嗅嗅这朵花又嗅嗅那朵花。   她从来到这魔界后,整个人正常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青燃帝君怀疑这真魔界里还是有烛少绾那些散碎魂魄的,或许化为风,化为雨,对本体来说,能在含有本体魂魄的空气中呼吸,本身也是一种滋养。   上次来时青燃帝君在这里收集过她的魂魄,结果是两手空空。   现在带她本体过来,因为本体的吸引,如果方圆百里之内有她的散碎魂魄存在,他还是能收集到的。   但他在这里做法足足做了一天,也没收集到独属于她的半丝魂魄。   幸好烛少绾还是乖的,她大概也知道他正在干正事,居然从头至尾没打扰他,一直在院子里玩,围着各个辛夷花树转悠,自己和自己捉迷藏,甚至还摘了一些花瓣在那里吃。   她正玩得开心,一抬头见青燃帝君已经收了术法,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眸光极深,盯人的时候自带一种迫视,烛少绾身子一缩,脸颊一红,跑过来:“青燃,你弄好啦?”   他点头问:“很开心?”   她点头,眼睛亮晶晶:“嗯。”再加一句:“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无论在哪里我都很开心。”   现在的烛少绾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天能向青燃表白七八遍,青燃也几乎要听麻木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前世想听烛少绾表白比登天还难,这世倒是时不时能听到了,却是心如止水,甚至有些烦躁……   果然是自己变心了吗?   可是,自己怎么能变心!   他在袖中紧了紧手指,心里烦躁感更重。   人有时候就是如此,情感和理智未必会站在一条线上,甚至双方会在脑海中拔河,谁会赢还真说不定。   他一向自诩理智如钢铁,从来不会被情感左右,尤其是成年后就更是如此。但现在,花绛不过离开了七八天,他的理智就有被情感击溃的风险……   思念噬心刻骨,让他难以安宁,又让他对烛少绾有负罪感,只能用各种忙碌来麻醉自己。   有十二侍卫在附近护卫,周围不要说魔,就算是一条长虫也游不进来,所以青燃就让烛少绾在这里先玩着,他去了墨七御曾经存放拼凑体的地方。   那里也已经很残破了,但好在那大殿尚在,他在里面转了一圈,停在某一个地方。   当日花绛曾经站在这个位置和墨七御对峙,然后掉入机关,而他那时正好破掉那机关前来找她,终于顺利带她离开……   他找到了那机关打开,向里瞧了一瞧,里面并不深,一眼就见底。   机关依旧在,而伊人又在何方?她在那里好不好?   她是恨他的,他明白。   潜意识中,他并不怕她恨。   既然不能爱,那恨也不错,有时候恨比爱还要长久,最起码她能一直记得他。   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未免自私,但潜意识中的东西,他也阻止不了,也不预备阻止。   他在这里盘桓了许久,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到最后临走时又做了一下招魂的术法,想当然的,依旧是两手空空。   烛少绾的其他魂魄消散的很彻底,一丝一毫的残片也找不到。   是啊,当初她是燃尽那些魂魄的,会彻底消散并不奇怪,是他妄想了。   他又回到那长着辛夷花的小院中,却发现烛少绾居然没在,找了一圈后,他召来周围护卫的十二使,却没有一个人看到烛少绾出去。   在当今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在十二使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无声无息弄走的。   但现在,烛少绾却真真实实失踪了!   十二使几乎要疯了!   他们感觉这简直就像是在活生生打了他们的脸!于是,他们开始在小院四周展开地毯寻找模式,翻遍了每一寸土地。   他们依旧没找到烛少绾,却在一棵辛夷花树下发现了一个怪异的洞……   那洞初看像个蛇洞,也就拇指粗细,十二使在这里来来回回走了八趟也没注意它,直到应泷一时好奇拿手指去戳,结果应泷唰地一下人间消失……   把其他十一使都吓了一跳,也明白是这洞的古怪了,不用问,烛少绾是被这洞吸进去了!   青燃帝君二话不说也用手指一触那洞,他也立即消失。   其他人则有样学样,纷纷去碰触,结果就都消失了。   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剩那一棵棵辛夷花树在那里摇曳生姿。 第84章 再相逢 玉盘珍馐,山珍海味。一棵高大……   玉盘珍馐, 山珍海味。   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树下摆着一圈九张桌子,桌子上琳琅满目都是各色肉菜。   九婴已经化出原身,九颗脑袋各对着一张桌子, 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为凑齐这桌菜真是太不容易了!   肉源倒没问题, 他打猎是一把好手,无论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 他只要相中了, 那绝对是手到擒来。   有问题的是厨子。   这大陆连厨子们都在修仙不杀生, 他们擅长做各类素菜, 所以当九婴把他们重金请来, 请他们做一桌好菜时,他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甚至还有人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作孽, 免得影响修行云云。   让九婴倒足了胃口, 这样一来二去后, 九婴也玩干脆的了, 当他想要开荤大快朵颐时干脆就抓来几个厨子, 只给他们两个选择, 要么抵死不从变成他的菜肴, 要么顺从他为他做菜。   修仙虽然重要, 但命更重要, 他们只能威武马上屈,为九婴做上几大桌菜,然后念佛偈为被杀的动物们超脱。   现在就是如此。   一群厨子躲在不远处满脸悲愤地念往生咒,九婴则在琢磨先吃哪一盘子好。   各忙各的,倒也互相不打扰。   九婴吃东西是为了享受的,所以他想慢品。   于是他站在九张桌子当中,很有仪式感地将九颗脑袋各对着一道菜, 然后在心里念了一声“帝君威武”,张开嘴向最心仪的菜咬去。   烤乳猪,黄金全羊,黄焖鸡……我来了!都到我的嘴里来,哇哈哈,让我用嘴来宠爱你们……   呼!砰!哗啦啦!   呼是一条人影坠下,砰是砸翻了九张桌子,哗啦啦这是盘盘盏盏翻转落地的声响……   如不是九婴一见不好,下意识瞬移,只怕会被那些菜汤子溅一身。   他看着满地狼藉,气冲斗牛!   “哪里来的混账!眼瞎啊……”尚没骂完就看清了那人的脸,立即睁圆了眼睛:“混沌!你怎么来了?”   那人正是他的同伴混沌,混沌是十六侍卫中体型最雄伟的,站在那里像一座小山,他一脸懵地扫了扫头皮,视线在九婴身上一转,他还吓一跳:“九婴?你小子偷偷跑真魔界来了?帝君不是派你去星诞大陆做任务了吗?”   九婴恢复了人形,他满脸黑线:“什么真魔界,这里就是星诞大陆好不好?你小子喝多了,脸朝下拍下来的吧?拍傻了?”   “这里是星诞大陆?”混沌嘴几乎要张成o型:“亲娘诶,不是吧!那小窟窿居然是通往星诞大陆的?怪不得我在那窟窿漩涡里翻滚了好久,还以为是掉进真魔界地底了……”   他四下一望:“你看到其他人没?帝君,烛姑娘,还有应泷他们……”   九婴也顾不上心疼自己的菜了,热泪盈眶:“怎么?帝君也到了?啊啊啊啊啊,我要见他!我要回家,我要回去吃肉!吃很多很多的肉……在这里做和尚我真的做够了!”   “做什么和尚?”一道声音传过来。   两人一起回头,就见青燃帝君白衣飘飘走过来。   两人一起向他行礼。   青燃帝君视线落在九婴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九婴嗫嚅:“帝君,您派我在这里做任务的啊……”   青燃似明白了什么,眸光微微一闪:“这里是星诞大陆?”   “是!”   青燃帝君视线在周围迅速一扫,又转回九婴身上:“那她呢?”   “禀帝君,花绛姑娘很好,她在紫怡山上隐居,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每天吃吃睡睡,偶尔练下功,您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她?”   青燃帝君脸色很淡:“不必,她能好好的就好。”   视线在地上一转:“你这吃的也不错,为什么说做和尚?”   九婴苦着脸把这里情形说了一遍。   未了,总结:“帝君,虽然这里很安逸,但这所有物种都修仙太可怕了!害得属下抓兔子都怕抓到有灵性的。那天属下抓了一头野猪,正要宰的时候它刷地一声变成美女,丰富肥臀的,那叫一个风情万种,那家伙口才还好,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修仙却贪图口腹之欲造杀孽实在是罪该万死……”   青燃帝君一直默不作声听着,越听俊脸越凝重,待九婴说完,他微一沉吟:“不对劲!这里可有极厉害的大佬?有修仙成功飞升的吗?”   九婴一拍大腿:“有啊,很多很多!这大陆应该是飞升神仙最多的,隔一个月两个月的就飞升一位……让其他修炼者更有劲儿,一个个像打鸡血似的拼命修……”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仙界根本没有星诞大陆飞升上去的神仙。”青燃沉声开口。   九婴:“……或许有飞升上去的都是小仙子,帝君并没注意……”   每天飞升到上界的都有几十位,绝大部分功力在小仙水平,压根不是帝君该注意到的档次,所以帝君没发现也是情有可原。   青燃帝君声音冷淡:“本座说没有就是没有!”   他最近这些日子每次回到天界就下意识找星诞大陆的飞升者,结果一个也没有……   九婴还是很信得着自家帝君的,帝君说的这么肯定,那自然就真的没有了。   九婴一脸茫然:“那飞升的那些人或物都去哪里了?”   下界虽然有千万个,但上界却只有一个。任何下界飞升的人都去了上界,没有例外,那星诞大陆的飞升者跑哪里去了?   没人能回答九婴这个问题,青燃帝君略沉吟一下,道:“全民修仙本就异常,看来这里有很大古怪,必须要查清才行。”   他一扫周围:“其他人呢?应泷他们没在这里?”   九婴弱弱举手:“没,到现在为止,属下就碰到您们两位……”   青燃帝君点头,吩咐:“速度联系一下,让他们到此地集合。”   九婴忙答应一声去联系了。   他们十六侍卫之间是能用特殊感应来联系的,只要他们落在周围千里之内,都能联系到并迅速赶来。   青燃帝君也拿出传音符联系烛少绾,结果压根没联系上,那边像死了似的连一丝反应都没有。   青燃帝君心一沉,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她那边的传音符损坏了,这种可能性极小。   他给她的传音符是特制的,防水防火防刀兵,而且烛少绾一直对那传音符极为看重,一般情况下损坏不了。   第二种,那就是落在其他人手里,并且那人将传音符封住,这样才能阻止传音符亮几下后自动接通。   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对现在的烛少绾来说都很不妙,毕竟她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九婴和混沌总算和其他人联系上,大家正分头赶来。   这次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是从那个窟窿里滚出来的,但掉落的地方很分散,有的甚至掉到了八百里外……   也就是说,烛少绾也有可能掉到几百里甚至上千里外的地方去了。   她那样弱鸡似的本事,如果落在凶兽面前就是一道菜……   九婴倒不着急:“帝君放心,这个大陆安全的很,连老虎豹子都在修仙不杀生,烛姑娘一定没事的。”   “这个大陆最厉害的人,或者功力达到上仙水准的有谁?”青燃帝君问。   能破坏他传音符的人最少是上仙级别的,所以他要先问清楚。   九婴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倒是知根知底的:“有两位,一位是花绛姑娘,另一位则是一只凤凰精,名为风连衡,他的功力莫测,因为他从来不与人打斗,所以没人知道他功夫的具体深浅,但肯定达到上仙级别了……”   混沌睁大眼:“不是吧,这么短短几天花绛姑娘就达到上仙级别啦?这也太快了吧!”   九婴翻了个白眼:“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们在天上是过了几天,人间已经是十年沧桑了!”   又转头对青燃帝君禀报:“帝君放心,那位风连衡虽然是个贼头儿,但他还是比较有格调的,除了喜欢让一干小喽啰偷点稀罕物儿放洞里欣赏,倒没别的毛病……也不好美色,甚至也不好斗,属下几次勾着他想打一架松松筋骨顺便探探他斤两,这货都不应战……”   “啊,对了,他好像对花绛姑娘有些特别,他一个弟子因为偷盗落花绛手里了,做奴仆做了两年。他居然也没管没问……不太像他的风格。”   明明对花绛已经放手,明明不该太在意的,但青燃帝君听到这句话后心像被什么东西猛然一击,连呼吸也顿了一顿:“他们认识?”   九婴摇头:“应该不认识,花绛并不知道这风连衡的存在……”又苦笑了一下:“事实上她并不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物,她睡觉的时候比较多。”   青燃帝君心里一紧:“她贪睡?”   “是,挺贪睡的,一天睡八个时辰的那种,除了吃饭和偶尔练功,就剩睡了,我都怀疑她被睡神附体了。”   青燃帝君眸光微微一颤:“她……”想说什么又顿住。   他想问她有没有偶尔提起我,但也知问了也没用。   提如何,不提又如何?   他都无法再给她真正想给她的东西。   “帝君,来都来了,要不,您去探望一下她?”九婴撺掇。 第85章 她在乎吗? 可曾放到心上过?……   青燃帝君步子略略一顿, 声音很淡:“不必。”   九婴讶然看着他,难道帝君真的放下了?   青燃帝君却不再看他,只吩咐他们两个:“加派人手, 速速寻找烛少绾, 有消息禀报。”   “是!”   青燃帝君转身消失。   相见争如不见,如果相见只会让两个人更难过, 那就不如不去见, 不去看。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 她如果已经将他放下, 他再出现在她面前说不定她又会难过。   而他也会心绪更不稳。   ………   紫怡山上。   小楼外花香扑鼻, 绿草茵茵,小楼内布置精雅, 一桌一椅都精巧别致, 看上去极有生活气息。   墙上挂的是两幅画, 一幅是山水画, 一幅是人物群像图。   山水画倒没什么, 有山有水, 山磅礴大气, 水玉带环绕, 瞧着就有大格局。   那人物群像图却是各色人物都有, 很有点清明上河图的味道。   青燃帝君在那画里找了半晌,也没找到有哪个人像他……   ……   青燃帝君站在屋中,神色晦暗难辨。   他明明没想来这里的,结果在四处寻找烛少绾的途中,他不知为何顺脚这么一拐,就拐到这座山上来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小院外。   这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 他颇为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想要见见她的念头再压不住。   他就悄悄看她一眼,一眼就足够了!   所以他隐身进了小院,隐身进了小楼,结果她压根没在……小楼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在小楼里转了一圈,梳妆台上东西不少,各种瓶瓶罐罐的,有胭脂,有粉,还有她自己调制的玫瑰露……   镜子旁还有一把梳子。   他下意识拿起那把梳子把玩,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上面残留的头发归拢到一起,束成一小束,静静躺在他掌心。   青燃帝君:“……”   有些动作已经成了本能,还不等大脑反应过来就已经自动收集有关她的信息。   心脏那里像是溺了水,窒痛到无法呼吸。   喉咙处像是被人塞了石头,噎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   他将那缕头发缓缓握紧,微微闭了眼睛。   花绛……   曾经的执念太深,放手远比想象中艰难。   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他在屋里慢慢地转了一圈。   重点是看了看墙上的画,能看出是出自于她的手,画上那两句诗也是她题上去的。   那两句诗是:红尘逍遥懒提笔,画尽人间百般色。   笔锋写意,带着看透一切逍遥度日的洒脱。   她画的人物也是各种各样的,每一位都极传神,栩栩如生,也各个不同,看来她没少观察人。   但这里面足足画了八十一人,却没有一个像他的……   青燃帝君眸中划过一抹失落。   他记得曾经听人说过,当特别思念一个人时会时不时想画他(她),画千人都像那一个。   就譬如他,常常情不自禁来画她,含笑的,怒的,哭的,甚至有做鬼脸的……有时候想画个风景都忍不住画上她去,饮鸩止渴般不能自已。   明知道不对却无法自控,就如同对她的感情一样。   而花绛画了这么多,却没有一个有他的影子,哪怕一根手指像的也没有……   看来她确实已经放下他了。   也或者她从未将他真正放在心上过?   虽然这也正是他希望的,但真正看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青燃帝君的心里还是像一脚踩空了似的,一片空洞苍茫。   他知道自己不该来,如果让九婴知道肯定会以为自家帝君癔症了——   连他自己也有些瞧不起自己,拿得起却放不下,明明说好了要放手,可是就是放不开。   或许,他还是需要时间来遗忘吧。   再给他一些时日,他肯定能放下,肯定的!   他又出来转了一圈,河里她的小船在那里自荡,四周密林中也没她的影子。她去哪里了?   九婴说她的日子过的极简单,几乎是三点一线,卧房,船上,密林中打猎……   偶尔去集市上走一圈,买些油盐酱醋之类的。   而且她待在楼里的时间最多,这次她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还有,难道去集市上转悠了?   他正沉吟,腰间传音符亮了起来,是九婴。   接起,那边传来九婴的禀报:“帝君,烛姑娘大概落在风连衡手里了,据说,据说他的属下无意中捉了一条头上长灯笼的白泥鳅……”   青燃帝君:“……”   这个世上只有一条白烛龙,那就是烛少绾,看来她摔伤了,以至于现出原形……   ………   我悄悄地缀在小贼身后。   他很警醒,从我那里出来后他并没有直接去找那贼头,而是转了好几个地方。   先去酒楼喝了一顿酒,又去集市逛了一下午,甚至还在一家客栈借宿了两晚。   这么折腾一圈他确认没跟踪者后,一头扎进一座青楼。   一直缀在他身后的我:“……”   我的跟踪术是一流的,小贼再机警也发现不了我。   而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他虽然折腾的很厉害,我依旧很淡定。   他跑到哪里我跟到哪里,甚至他进酒楼的时候我也顺了酒保一坛子佳酿,坐在房梁上美美喝了一顿。   此刻我站在那座青楼外,稍稍有点小纠结,在思索要不要再跟进去瞧瞧。   倒不是我有多清雅瞧不上这里,而是这里我曾经来过。   我这人好奇心重,早些年也进过青楼参观,甚至还叫过一位漂亮姑娘陪酒。   但从认识风衍君后我就改邪归正了,   而且也觉得没多少意思,甚至有些时候真的污眼睛。所以再没进过这种地方。   这次重返星诞大陆,我倒也捞到一样好处,我恢复在星诞大陆的所有记忆了!   自然就记起了风衍君,记起了关于他的一切。   当然也就明白帝紫烨更改了我的记忆,把我脑海中关于风衍君的一切全部转换成他的……   当然,现在再明白这个其实也没多少用,对风衍君的感情也早淡如烟云了。   我也就懒得再计较,但整个人也彻底放开了,恢复了我本初的性子。   我重返这里后,因为闲极无聊,对如今全民修仙状态的青楼产生好奇,曾经化身成翩翩公子进来瞧过。   结果,我无语了。   原先来这里的客人都很豪爽,喜欢直来直去,基本看到顺眼的姑娘谈妥价格,那就领进房间玩个痛快,不遮不掩。   而且什么性子都有,一个不痛快轮凳子拍人的也常常见到,十分地接地气。   但再进来后发现这里无论客人还是姑娘,那都是文质彬彬的。   “姑娘,我与姑娘一见如故,可否切磋双修一下,共证天人合一之境?”   “可,奴家愿和公子深入探讨交流。”   一番道家机锋似的对话说完,才相携入房,共谐雨水之欢。   一对这样的那叫情趣,全部这样那就未免无聊了,让人看得直打哈欠。   所以我来过一次后就再没进去过。   现在没想到小贼又进去了,看上去还急乎乎的。   我鄙视他。   这家伙常常和我说他生平不近女色,从不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以至于让我以为他是个雏儿,倒没想到他是逛窑子的老手……   果然男人的嘴是最不可信的,都是骗小姑娘上当的。   小贼看来是这些日子素得太狠了,所以一得自由就先到这里来释放解压。   我懂!   那我就没必要再跟进去了吧?   于是,我就进了青楼对门的茶馆要了一壶茶在那里慢慢等。   我估摸着等我喝完这壶茶,他应该就能完事出来了。   结果我在这里足足喝了两壶茶进肚,还是不见小贼影踪。   难道他察觉到有人跟踪他,从后门跑了?   哼,那休想逃出我是五指山,我可是在小贼身上做了手脚的。他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寻迹找过去,想彻底甩掉我?门也没有!   我略感应了一下,发现小贼还在青楼之中,并没跑路。   我讶异,看不出来这小贼这方面功夫这么强啊!人家姑娘受得了不?   还是说,这里面其实是有猫腻的?   我略顿了一下,摇身一变,化为一翩翩少年郎,走了过去……   ………   进来后我就惊了。   这里面的姑娘居然不是文雅羞答答类型的,而是各有特色。   火辣者似玫瑰,妖娆者似水仙,冷傲者似冬梅……花团锦簇,让人目不暇接。   竟然颇有当年众生野蛮生长之时的情态,让我颇感亲切熟悉。   我刚刚进屋,就看到舞台上有美人正在大跳艳舞。   那美人穿一身紫衣,面上罩了一截的面纱,面纱半透明,让她一张俏脸若隐若现,神秘莫测,一双眼睛里波光流转,看人一眼便让人销魂蚀骨。   舞台前站着不少看客,其中就包括那早已进来的小贼。   我看看舞台上的女子,再看看一脸严肃望着看台的小贼,一个猜测泛上心头,难道这姑娘是小贼的相好?   看他表情还挺虔诚的。   那女子在台上旋风似的舞,动作大气中又透着妖娆的美。   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有龟奴上前来殷勤问我想要什么姑娘,我顺手一指台上:“这姑娘就可以。”   龟奴窒了一窒,赔笑:“公子,我家老板是卖艺不卖身。”   这漂亮女子居然是此楼的老板?我还以为是花魁来着,走眼了。   我再瞥一眼小贼,小贼眼里压根没旁人,一直望着台上静静地等。   于是,我双臂一抱,干脆找了张桌子,要了一壶酒,两碟子菜,坐那里欣赏。   那龟奴又锲而不舍地过来问我要什么姑娘,我想了一想,给他出了个难题:“本公子要姑娘要么就要最顶尖的,要么就不要。也或者找两个漂亮有特色小公子相陪……”   这里是青楼,不是小倌楼,所以他找不出小倌来陪我的,就会识趣退下。我也能得个清净。   没想到那龟奴微微一笑:“那是有的,公子稍等。”   弯腰下去,片刻后他带了两名长相清秀小倌过来。   两个小倌一高一矮,高者如玉树临风,矮者如闲花照水,高者高冷如雪,矮者活泼如兔,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韵味,   我看得一呆之际,这两位已经分别一左一右在我身边坐下,然后那矮者趴在我肩头在我耳边吹气如兰:“公子,要喝什么酒呢?”   高者则唇角挑笑,幽幽看我一眼,那眼神勾魂夺魄,让我心尖一颤。再然后他开口,声音幽幽的,像带了凉沁沁的冰雪:“公子,让我们俩个侍候您如何?”   我:“………” 第86章 抓一条龙 让我瞧瞧这是谁   他几乎是贴着我耳朵说的, 微凉的气息在我耳边萦绕,我全身汗毛一炸,抬手将这二位向旁边一推, 正色道:“本公子喜欢高冷一些的, 比较有征服欲。像你们这种主动贴过来的,恕本公子无兴趣, 退下吧。”   这两位小公子一脸伤心地退下去了。   我暗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自我禁锢久了, 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放开, 但真有男子靠过来, 我还是不自在。   或许我就是单身狗的命,我自我评价。   龟奴还锲而不舍地想向我身边塞人, 但他接连送过来四五个, 倒是环肥燕瘦的, 什么风格都有, 都被我扯各种理由推了。   到最后我烦不胜烦, 干脆道:“除非容貌气度像你家老板娘的, 要不然本公子绝不将就!”   龟奴呆了一呆, 似乎欲言又止, 但他看了一眼台上后终于闭嘴, 不来啰嗦我了。   幸好我虽然没留美人作陪,倒是肯花钱买酒喝的,人又长得俊美帅气,倒是没人赶我出去。   甚至还有美貌的姑娘向我频放秋波,有一位大胆的甚至坐过来表示她可以不要钱,一幅随时倒贴也行的架势。   我一概没理,只专注台上。   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老板娘接连跳了三只舞, 随后在如雷的叫好声中退了台,隐入幕后。   她刚离开,又上来一位浑身肌肉虬结的大汉,这大汉手里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随着一阵密集如雷的鼓点上台,旋风似的接连几个后空翻,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本来想要去找那小贼来着,但看到这一幕又安心坐着。   常见的是美人跳舞,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阳刚男人跳的,开开眼也不错。   那老板娘一离开小贼也跟着离开了,应该是去会老板娘这个情人去了。两个人许久未见,一见面那肯定是干材烈火熊熊烧,我没必要去打断。   还是看完这阳刚舞再去找也不迟。   那大汉在台上虎虎生风舞一阵,忽然抱拳问了一句:“大家想不想看屠龙之术?”   众人轰然响应,纷纷说要看要看,大堂里的人沸腾起来,一个个睁圆了眼睛看着那大汉。   这大陆虽然有无数精怪,但龙这种生物极少见,可以说没有,在场的人几乎都没见到过,自然好奇,吵吵嚷嚷让那大汉先把所谓的龙放出来再说。   那大汉噱头做足,这才一挥手,台上凭空多了一个蒙着大红绸缎的盒子型物事。   那盒子足有小房子大小,占了大半个舞台。   盒子中传来一阵闷哼,那哼声似龙吟,甚至还有一闪一闪地亮光冒出来。   众人好奇心更重,无数双眼睛盯着台上那大盒子。   我也盯着那大盒子,不知道为何,明明不关我的事,我却一阵阵心发慌,发堵。甚至有灵魂不稳的迹象。   我手腕上一直化身手镯的璃龙也不安分起来,直接化为小蛇,在我手腕上摇头晃脑一下,唰地滑下地,眨眼游走了……   我心中不安烦躁的感觉更厉害。   那大汉挺会吊胃口的,迟迟不肯揭去那红绸缎,在那里叽叽歪歪说话,说什么天降神龙,龙肉大补,可延年益寿,吃一块能得道成仙什么的……   说的周围一干人士心痒难耐,有的人已经开始出价,也有的人不耐叫嚷,让他少卖关子,先亮出真玩意再说,万一里面不是龙只是一条大蟒蛇呢?   大堂里如烈火烹油般热闹,气氛燃到最高点,将这青楼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来。   那大汉这才悠悠一笑,打了个手势。   有六名精悍少年跃上了台,这些少年手里拿了不同的物事,有桶,有托盘,有钩子,有刀,肃然分站于盒子四周。   这架势做的不是一般的足,空气中似乎也充满了煞气,终于让几近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   那大汉打了个手势,六名少年一起伸手,将那红绸缎揭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物事。   那是一个大铁笼,铁笼寒光闪闪,不知道是用什么精铁打造的,隐带冰寒之气,而在铁笼中则有一根竖立的铁柱。   一条雪白的龙被囚在铁柱上。   我脑袋轰然一响!   这,这是——   那龙模样并不似画上的五爪金龙,它比金龙秀气,一双眼睛也不是普通常见龙的琥珀色或者绿色,而是纯黑的,宝石一般莹润。   眼型也十分漂亮,眼裂狭长,睫毛浓密,看人的时候自带一种幽深之感,让人心跳。   通体雪白,只在头顶上方生长着一盏小灯笼似的角,那灯笼内有荧光一闪一闪,像是挑起了一盏灯。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生物,但我还是立即认出了它的品种——烛龙!   没想到这星诞大陆也有这个物种,还是如此漂亮的!   这烛龙外表简直能秒杀一切生物,让人目夺神炫。   我瞧着那烛龙几乎移不开眼睛。   围观诸人也看得屏住了呼吸。   有见多识广的也猜出它的品种,惊呼出声。   传闻中的四大神兽之一,和祖龙并列的烛龙居然被人抓了!还像条待宰的蛇一样被悬吊在铁柱上,两只爪子都被铁柱上的锁链给困住了。   而且它明显是害怕的,整个龙身都在瑟瑟发抖,那一双眼睛里也雾气蒙蒙,似含了水汽。   大堂中静了片刻后又喧闹起来,有欢呼的,有害怕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那里拼命鼓动赶紧宰龙的……   那六名精悍男子已经钻入笼中,分站在烛龙身边,等着接龙血,刮龙鳞。   那先前舞剑的大汉也向大家一抱拳,一闪身进了笼子,这次他很干脆:“龙眼五万,龙鳞五千一片,龙肉一千一两,你们想要哪里我就割哪里,先交钱后拿货,童叟无欺………”   来这里的客人明显都是不差钱的大佬,纷纷出钱,要什么的都有。   还有人相中了烛龙头上那只会发光的角,问那东西多少钱。   那大汉摇手:“不卖!烛龙角归我们掌柜的。”   在一片喧闹中,我走上前,沉声问:“整条多少钱?”   那大汉挑眉瞧了瞧我,哈哈大笑:“小哥,整条你买不起的。”   我微笑:“买得起的,你先说个价。”   那大汉再瞧瞧我:“亿两黄金,你有吗?”   在这大陆上通用货币是银子和金子。   一两金子可以买一栋房子,亿两黄金确实是天价。   最重要的是,我还真没有。 第87章 紫衣妖孽 你到底是谁?   我抱歉地一笑:“这个……先让我好好看看它。总要让本姑娘验验货是不是?”   我身形一闪就上了台, 如同鬼魅一般,趁那些人没有反应过来,再一闪就进了笼子。   那汉子吓一跳:“你……你干什么!出去!出去!外面等着!不对, 你怎么进来的!?”   “不就是走进来的?”   我笑得十分真诚地随口应付他, 抬手摸了摸烛龙身上的铁链,认出是很罕见的寒铁链, 法宝也难损坏的那种。   而且还有吸灵气的作用, 怪不得这烛龙虚弱成这样, 被人这么折腾。啧啧, 一代烛龙被欺负成这样, 可真是给我们龙族丢脸……   不对,什么我们龙族, 我可是堂堂正正的花儿!我敲了敲脑袋, 把乱七八糟的杂念拍出去。   “不对!这笼子外人是难以进入的, 你……你这么?”那大汉一脸震惊。   “或许我长得比较好看?”我唇角勾了一勾, 又信口胡诌。   那汉子以及他那六名手下你看我, 我看你, 被我噎住了。   也就他们一愣神的功夫, 我手指在铁链上随手一敲。哗啦啦一声响, 烛龙身上的锁链碎了一地。   那条烛龙低鸣一声砸进我怀里。   “做什么!”   “混账, 放下它!”   “……”   大汉和六名汉子齐喝,也齐齐出手,各种大招朝我砸下来!   一时之间,整个笼子都被各种要命的技能光塞满,能把我瞬间切十七八段的那种。   我抱起烛龙,这货体重超乎寻常地沉重,我险些被坠一个跟头。   眼见那些技能光就要砸在我身上, 我正要有所动作,斜刺里刮过一阵狂风……   白光耀眼,我的小璃龙现身,如一道白虹横亘过来,正好遮在我面前。很明显,它是仗着自己皮糙肉厚,想用它的血肉之躯替我挡招。   璃龙一向不惧怕刀兵,在这笼子里它怕误伤了我,所以不敢发大招。   不过,这几个人的招数可不是普通路子,它那一身鳞甲怕是扛不住。   “笨!”我吐出一个字,衣袖一拂。   银光闪过,那些兵器以及招数都像是被火烤过的雪,瞬间融化消失了。   “走了。”我又吐出两个字,一手抱着烛龙,一手拎起瞬间变小的璃龙,身形再一闪,直接原地消失……   耳中似听到一声惊叫:“花绛?!”是那小贼的声音。   我“……”   我忘记那小贼是这里老板娘的小相好了,一时不防,被他认出来了!   我本来想回家的,因为我那窝很秘密,又有结界格档,外人轻易找不到。   但既然被小贼认出来,那家势必不能回了……   幸好我在这大陆也保持了曾经的好习惯——狡兔三窟。   那个家暂时回不去了,我还有第二个窝。   ……   那青楼老板娘的势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庞大。   高手如云,只那个青楼里就有金仙以上的大能七八十位。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搜罗来的,更不明白这些大能明明该得道成仙了,为何还在这大陆待着,宁肯缩在青楼做一名见不得光的打手。   至于那老板娘,我这么利的眼光也没看出她的深浅,这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人要么是普通人,身上没多少灵力。要么是绝顶高手,灵力已达到内藏级别,才让人看不出深浅,而且还要灵力高于我才会如此。   普通人的可能性太小了,所以只能是第二种。   当然,这发现是我在青楼里坐那里喝酒时察觉到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救了龙就跑。   没想到离开这大陆几千年,这里的变化这么大,居然已经出现了这么多高手中的高手,还藏的这么严实!我如不是追踪小贼,肯定发现不了这些。   原来这个如一潭死水似的星诞大陆倒是真正的藏龙卧虎,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大隐隐于市,我的第二个窝在颇为繁华的某个城市。   前面是我所收下属开的兵器铺子,后面则是一栋三进三出的院子。院中有山石有假山,甚至还有一条河在后花园中蜿蜒而过。   这地方十分秘密,平时也就那些属下在打理,我轻易不来。   十年的时间我也就来了两次而已。   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小贼并不知道。   我一阵风似的回到这里,连前面的伙计也没惊动,直接打开秘密机关,进入后院,将烛龙向地上一放,烛龙估计是被吓破胆了,明明已经安全了,它的身子还在发抖。   放在地上后立即把身子缩成一团,一双眼睛泪盈盈望着我。   我总感觉它这模样有点眼熟,但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安慰它:“好了,不必害怕,你安全了。我只是救你,没想要你的鳞,眼,肉什么的。话说你是哪来的?怎么被他们抓住的?”   它瞧了瞧我,身子稍稍舒展开,然后试探着向外游。   我一抬手将它拦住:“你去哪里?”   它身子一僵,顿住了,再望着我时的目光中就有了一丝丝戒备和惊恐,有两颗大大的泪珠从它眼角滴落下来。   我:“……”   它怎么这么爱哭?   我眉心跳了跳,不知道为何,心里很怒:“别哭!你是烛龙啊!一代神兽给我有点骨气!你这样很丢烛龙的脸好不好。”   大概我声音大了点,烛龙吓得身子一缩,眼里的泪将落未落。   再然后它身子忽然一转,扭头就走。   哟,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啊。   我冷冷开口:“你这样出去的话,不出半盏茶的功夫还会被抓回去剥皮抽筋你信不信?”   烛龙身子一抖,又站住了,蔫蔫地伏在地上。   璃龙看到我训烛龙,它就没敢过来,在旁边游弋,当自己不存在。   只不过时不时偷偷看看我,再偶尔用尾巴扫一下烛龙,像是悄悄安慰它。   我揉了揉眉心,我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对这烛龙我有一种奇异的保护欲,甚至看它丢人就像自己在丢人似的。   这简直奇了怪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只觉额头一跳一跳地蹦。   这烛龙虽然不说话,但它明显是能听懂人言的,我见不得它这么孬种的样子,于是吸了一口气,正要再训它几句。   半空中有人一笑:“它魂魄不全,花绛,不要对它再抱希望了。倒不如把它送我,好歹还能卖些钱。”   那声音磁性中透着说不出的魅和妖。隐隐还有些熟悉。   随着话声,一人凭空出现。   我定睛一瞧,心中微微一跳。   这是谁?生得好妖孽!   那人一头银色长发,眉如远山月,目似天空星,鼻如眼角狭长,微微上挑,挑起极魅惑的弧度。   穿着一身宽大的浅紫衣袍,深紫腰带,腰带上悬着一个紫色的玉葫芦。   飘飘而落的时候,洒脱中透着妖娆,妖娆中还隐隐透着霸气。   这人长相有些雌雄莫辨,笑望着我,眼睛微弯,唇角浅挑,祸国殃民的美。   虽然我有轻微的脸盲症,但这么美的男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极耀眼的所在,让人只要看一眼就不会忘掉。   我觉得他有些眼熟,可想不起他是谁。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怎么进来的?   我这院中有结界的,还没有人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的!   烛龙看到他却像是看到了恶鬼,身子唰地一声躲到了我身后,唯恐被扯走似的,尾巴紧缠在我腿上,打摆子一样发抖。   我:“……”   我心中猛然一动:“你是凤来仪里的杀手?它先前就是你抓的?”   那人笑了,笑容如同花开,柔声:“花绛,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杀手呢?我是那里的老板哟。”   我诧异,脱口道:“那里的老板明明是位漂亮女子!你是女人?” 第88章 花与凤凰 还不是因为你   这人五官虽然美的雌雄莫辨的, 甚至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妖娆,但他身材高大挺拔,肩宽窄臀平胸大长腿, 又不像是女子。   那人眉毛浅浅一挑, 挺了挺胸,微眯了一双狐狸眼:“花绛, 我这么雄风万丈的你居然觉得我是女人?”   他伸出手指亲昵地在我额头一点:“花绛你个小没良心的,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他动作奇快, 这一指头居然戳中了我。   然后我才发觉他的手指如凉玉一样细腻, 甚至也异乎寻常的柔软。   我心中一震, 后退一步,不相信地盯着他:“你是阿凤?”是当初我飞升前认识的那只小凤凰???   他笑的慈眉善目的:“花绛老大, 你终于认出我来啦!”   再然后他在我面前飘飘转了一个圈, 浅紫的衣袍如云般飘出一个极耀眼的弧度:“如何?这么多年未见, 我是不是更帅了?”   我瞧着他顿了半晌, 终于叹了口气:“帅了, 也骚了。”   他凑近我, 眼睛弯的像月牙:“那你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我一脚将他踢开:“喜欢你个大头!离我远点!”   他哈哈大笑, 后退了几步, 躲开了我的佛山无影脚:“小花绛, 你我已经数千年没见啦,想我了没?”   “不想!”我回答的硬邦邦。   他立即一脸受伤看着我:“不是吧?”又立即自我安慰:“不对,你肯定是想我的,只不过你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而已,我懂。”   我骂他一句:“你懂个棒槌!”   虽然是骂,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早飞升了或者挂了, 没想到你还活得这么活蹦乱跳的。还成了青楼的老板。性格模样还变成这样,让人不敢认。话说,你既然还活着怎么不早来找我?以你现在的人脉,应该早就知道我回来了吧?哼,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老大了?”   “哪里?哪里,认,我永远都认。来,来,我们好好谈谈。”   ………   我和阿凤的认识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我尚是一只小妖。而阿凤则是一头称霸整个山头的雄凤凰。   阿凤那时相中了我头上的花瓣,过来用嘴采摘。   我那时刚刚化为人形,天不怕地不怕,也对自己的东西十分看紧,我把当时已经是妖王嫡子的它当成一只喜欢炫的山鸡,十分地不买账。   自然也不想被它采了花瓣,就轰轰烈烈地和它掐了一架。   那一架没经验的我输了。   但我不服输,于是和它约了第二架,第三架。   赌注就是,它赢了我送它一瓣花 ,我赢了它送我一片羽毛。   每隔半年比试一次。   他那时也是年轻气盛,自然允了。   他那时常打架,经验丰富,前几场比试我差点把全身的花瓣都输给他,还每次被他修理的鼻青脸肿。   但我不气馁,属于越挫越勇型,每次打输了我都会在心里做出经验教训图,然后修正……   再然后我们就互有输赢,换他又不甘心。于是这一场场的比试就没完没了。   ,最后的最后我的功力渐渐高于他,终于败少赢多。   将他修理了一次又一次,还用他送过来的羽毛编了一柄羽毛扇子,每次看到他就要潇洒扇上一扇,把他气得不行,一张俊脸青了白,白了青。   那时的阿凤还是一位脸皮薄的少年,和陌生人说两句话就害羞脸红的那种。   当然,他脾气也很暴躁,能用拳头说话时就绝不bb,偏偏他武力值极高,满山的妖怪都打不过他。   以至于别人看到他时就害怕,而他又因为性子内向也怕见别人。   这么互相害怕造成的后果是,他没有能玩在一起的朋友。   而我是唯一敢和他当面叫板还打死不服输的人,他也十分珍惜我和他这段特殊的情谊。   我和他不打不相识,最后倒成了朋友。   我和他联手在山中横行,将周围大大小小的妖怪收拾的服服帖帖,我成了花妖王,而他则成了二王。   我俩联手横行数年,彼此可以说臭味相投,他在我的训练下,脸皮厚实了不少,逐渐从只是拳头硬,到治理手段也硬,从量变到质变。   那时我俩的野心是统一整个妖界。   如不是我后来遇到了风衍君,甘心为他修仙,退出了妖界,只怕我最后真能成为整个妖界的王,和他一起啸傲天下。   我修仙对阿凤来说是一种背叛,他后来劝我不住,和我决裂,最后彻底失踪了,我直到得道飞升,也再没看到过他。   还以为他早已遭遇不测,却没想到现在会再遇到他,还是以这种方式。   而他无论从模样还是性子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曾经人狠话不多的寡言少年郎变成妖魅如花,心狠手辣,谈笑杀人的青楼老板。   ………   “花绛,来,我们谈谈。”阿凤拉了我的手,向旁边的花亭走去。   我没拒绝,随同他一起走。   当年我俩在妖界并肩做战的时候,他也时常拉我的手,要么飞奔,要么共行。   以至于被他拉习惯后,我居然像左手拉右手一样毫无感觉。   现在又被他拉到手,他人的气度模样虽然变了,但手型没变,手感也没变,我居然依旧很习惯。   烛龙大约没想到我和他居然是好朋友,不敢再缠着我寻求保护,放开了我躲到了旁边的一棵辛夷花树下。   但它还是紧张,倒是璃龙游过去,和它碰了碰头,又撞了撞身子,以示安慰。   我也没理它们,和阿凤在凉亭里坐下。   我忍了一忍,还是没忍住:“青楼里跳舞的老板娘是不是你?”   阿凤已经拿出了一套茶壶茶杯茶叶,没回答我的问话,直接问我:“想不想再喝我泡的茶?”   “想!”我也没客气。   阿凤当年泡茶的本事一绝,再普通的茶叶经过他的手来冲泡,都能冲出不一样的味道,十分好喝。让我这平时不太喜欢喝茶的人也迷上了这个。   自己泡不了就四处搜集绝品茶叶让他泡,而他在这方面也从没让我失望过。   他微微一笑,漂亮的凤眼弯弯如狐狸,起身开始冲泡。   他泡茶动作很潇洒适意,一举一动带着奇异的韵律,如同舞蹈。   其他男人如此做会让人觉得他娘,但他做出来却让人感觉很自然很美很洒脱。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略一恍惚,似乎看到一位黑衣俊美逆天男子……   呼吸下意识一窒,我摇了摇头,将幻象摇掉,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看着阿凤,随口和他说了几句话,问别来之事。   他也随口答了,他那时并不是失踪,只是心里不舒服,进山隐居修炼了。   等他修炼有得出来,我已经飞升上天去了。   这些年他逐步发展自己的势力,成为一方大佬。   我忍不住问:“这大陆怎么这么多的修仙者?”   他视线落在我身上:“还不是因为你。”   “哈?”   “当年你一门心思跟随风衍君修仙,最后还真得道上天了,你升仙之时天地震动,彩霞万道,几乎整个星诞大陆上的生物都看到了那一幕,震撼人心……不知道何时你未成仙时说了一些关于修仙的金句,譬如万物皆有修仙资格,不修仙枉活一遭等等,在这大陆上流传开来。再加上这些年来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找到了法子,升仙者接二连三,几乎十年八年的就飞升一位,起了很好的示范作用,于是,就慢慢发展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咯。”   我:“……”   我揉了揉眉心,倒没想到自己当年成仙会有这么大动静,我当时只记得自己被劫雷劈得狠……   我再看看他:“既然全民都受我影响都修仙了,那你怎么?我瞧你的本事可是够升仙百十次了。”   他凉凉地笑,视线再落在我身上:“那又怎么样?我不想成仙!”   “为什么?”   “因为你。”   怎么又是我的锅?!   我挑眉看着他,他将一杯茶递到我手里,凉凉问我:“你忘记我当初怎么反对你修仙的了?”   我:“……”   他当年确实很反对我修仙,说我们做妖怪的就应该自由自在有妖怪的样子,修个毛的仙?   因为这个最后他还和我大吵了一架,就此失踪……   “我当年那么反对你修仙,如果我自己再修,岂不是很打脸?我不要面子的?”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冲我晃了一晃:“倒是你,怎么又下来了?”   我默了一默,回答:“我想你们了行不行?”   他明显不信:“你接着编!你下来后就没见你找我们!”   我不服:“说什么呢,我怎么没找?但找不到嘛,毕竟已经过去四五千年了,原先的小伙伴们已经风流云散……”   “是四千八百六十三年零一百八十三天。”   他淡淡开口。   “啊?”   “这是你离开星诞大陆的时间。”   我心中一颤:“你记这么清楚?不是吧,我飞升时你不是还隐居吗?你怎么计算的日子?”   “我说了,你飞升时太炫了,我在山中也看到了。”   我:“……”   我摸了摸鼻子:“倒是难得你记这么牢……”   他嗤地一笑,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有些阴森森的:“那当然,毕竟从你走后我是度日如年……”   我挑眉:“你度日如年个头!你这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你说你想我,那怎么发现我回来了,却一直没来找我?反而暗戳戳躲在背后监视我?小贼……那个屠苏是你的手下吧?故意把他派来做卧底的吧?”   阿凤,也就是传说中大佬,贼头风连衡,他叹了一口气:“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没想派人监视你,屠苏好巧不巧地来偷你的东西落在你手里,我不过是顺势而为。让他乖乖待在你身边侍候你而已,毕竟你在生活上比较迷糊,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帮你打理……”   我托腮看着他:“风连衡大当家,你把监视我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真的不脸红吗?”   他:“……”   他看着还端着茶杯没喝一口的我,微微抿了抿唇:“花绛,原来你已经如此不信我了。”   一抬手,将我手里的茶杯夺过去,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向我一亮杯底:“现在放心了?”   我看着空空的手,好吧,我对他确实有疑心……   他再问:“你我可曾经是过命的朋友,彼此可以交付后背的那种,你我原先虽然常常吵架,但从未怀疑过彼此。这些年你在天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连我也开始怀疑了?”   我敲了敲眉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的我确实谁也不信……   不过我没打算认,习惯性把锅扣在他身上:“这怪我喽?谁让你变化这么大的,简直像换了个人,原先多清纯害羞的娃啊,现在你脸皮厚的像城墙,还这么妖里妖气的。哼,甚至还化成女子跳舞,跳的那样妩媚妖娆……”   他把手里的茶杯哒地一放:“这是我第一次化为女子跳舞你信不信?”   我挑眉不信:“第一次就被我碰到了,这么巧的?你跳的好娴熟啊!”   骗鬼呢!   “花绛,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赌约?”他又问。   我一脸茫然望着他。   什么赌约?   他瞧了我片刻,脸色不好看起来:“你果然忘了!”   我辩驳:“隔了四五千年呢!谁还记得这么多。”   “我记得。”他静静开口:“当年你和我的一切一切我都记得,一刻也不曾忘怀!”   我:“……不是每个人记忆力都这么好的,话说你我到底有什么赌约?”   “你我最后一次吵架,我赌气说,以后我如果没脸没皮地再主动和你说话,就化为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给你看。你忘了?”   他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我当时只以为他说的是气话,也没放在心上,时间稍稍一长,那自然是忘的一干二净。   我对他有了些歉意,不过还有些纳闷:“可你跳舞时没主动和我说话呀,没算违诺吧?”   “很简单,阿绛,我拖不过你,你压根不会主动来找我。所以我那时就决定主动找你,提前跳给你看!”   我:“……” 第89章 背后之人 你认得她吗?   几千年前的小伙伴来相认, 我也有些百感交集,曾经在一起战斗一起任性的零星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   “阿绛,你是不是已经完全忘记我了?”他声音幽幽的。   我从储物空间里扒拉了几下, 从里面掏出一个用竹子雕刻出来的面具, 给他看了看:“阿凤,我也没忘记你, 你瞧, 这不是你当年送我的面具?”   风连衡似笑非笑望着我:“你确定这是我送的?”   “嗯?”   他声音阴测测的:“这是当年隔壁的竹子精送你的, 他喜欢你, 送他本体的一截给你……没想到你还保存的如此完好。”   我轻咳了一声:“抱歉, 拿错了。”又扒拉了一会,从里面掏出一个羽毛面具:“这个应该是了。”   风连衡声音已经有些冷飕飕的:“这是孔雀妖的, 他喜欢谁就送人家尾羽, 你手里这个是他尾羽最大最好看羽毛做出来的, 说很配你。”   我再咳一声:“当年收的东西太多了, 弄混了也是常有的事。倒没想到你能记得如此牢靠。”   “你的性子一向迷糊, 别人送你的东西, 你随手一放转眼就忘, 这些东西还是我当年给你整理的, 自然记得。”   说话的功夫, 我终于又拎出了一件薄如蝉翼的披风,这披风流光溢彩的,披在身上时如同有七彩光笼罩,我向他抖了一抖:“这件总归是你送的了吧?”   “是。”他点头:“这是我用初春新生的绒毛编织出来的,你当年欢喜的不得了,还穿了它开了几次会议,让大大小小的妖怪们看的眼热不已。”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刚才其实是在试探,毕竟他的变化太大,几乎像是换了个人,让人不敢认。   所以我特意拿出几件只有他和我知道的东西来试他,他都答对了,丝毫不差。   这真的是他!   真的是当年那人狠话不多的小凤凰。   这还真是沧海变桑田,变幻莫测,让人心生唏嘘。   我叹息:“老友重逢,我们喝一杯?”   “好!”他点头,目光炯炯望着我:“当年你追风衍君学会了不少东西,我记得你偷偷学过厨艺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想必你学会了不少菜式,这次我可以尝你的手艺了吧?”   我:“……”   我正色:“当年确实学过,但风衍君辟谷,就算偶尔吃点东西也是食素,青菜萝卜豆腐是他的最爱。我就是学了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学了几天就算了……”   他叹气:“好吧,我就知道你指望不上。”他虽然在抱怨,但眉眼弯弯的,心情很好的样子,一抬手,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桌子,桌上山珍海味俱全,还腾腾冒着热气:“幸好我早有预备,看看是不是符合你的口味?”   我略顿了一顿,桌上的吃食确实是我当年我为大妖怪时最喜欢吃的,譬如烤鹅掌,烤乳猪,爆炒雀舌……   后来我修仙,知道这几样菜的做法很残忍,便自动戒了。   这次下来,我虽然还是一门心思做大妖怪,但多年的修仙生涯让我还是有了底线,从来不碰这些菜肴。现在骤然看到,一时有些愣神。   “坐,坐,阿绛,尝尝我的手艺。”风连衡招呼我坐下。   我讶异:“这些是你亲手做的?”   他当年也是厨艺上的白痴,做出来的东西也就勉强能入口,所以我俩那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下各种馆子。   我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菜肴,色香俱佳,比酒楼里的大师傅做出来的也不差。   风连衡点头:“是,我苦练了十年,终于做出了你当年喜欢的味道。你尝尝,看看是不是?”   “十年?”   “是,从你回来的那一天开始。”   我胸中微热:“你这又何苦?”   “阿绛,从你走后我的心情共经历了三个阶段,你才走的前一百年,我恨你恨的咬牙,暗暗发誓你如果再回来,我依旧不理你,给我下跪磕头也不睬你的那种。一百年后,我恨意消退,觉得你也没这么可恶,又发誓你如果回来,只要来找我,求我两句,我就大方原谅你……”   我:“……”   “一千年后,我思你如狂,又发誓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看看我,我就立即原谅你,可是我等啊等啊,等得几乎绝望了……我觉得你不会回来了,只有我像个傻子似的等啊等。于是我一横心开始修仙,我想上去找你算账……不知道是不是我造的杀孽太多还是怎么的,我的功力虽然进步神速,但就是无法历劫飞升。又蹉跎了两千年,我身边的下属,同伴,甚至对头,一个个要么历劫飞升了,要么大限来到死了,只剩下我死不了也飞升不了……”   “所以你后期就放弃修仙了?”我问。   他瞧了我一眼:“是,我改修魔道了!”   我:“……其实你就算不修仙,继续做妖怪也挺好的,为什么要修魔呢?”   风连衡冷笑:“因为我想报复!我当年的那些朋友同伴下属,他们都曾经向我承诺过,只要历劫飞升成功,就帮我到天庭找你,帮我传个信儿,求你下来看看我。哪怕你不想下来,他们再下来给我传个你尚平安的信儿就好,因为他们的承诺,我拼命帮他们,为他们寻找各种灵丹妙药,好几次险些丧命……但他们怎么报答我的?一去不回头!连根毛也没传下来过!”   我:“……”   “既然不让我成仙,那我就改修魔道!我要杀上天庭,去找你,顺便去找其他人算账!”   当年风衍君是我的执念,却没想到我自己也活成了风连衡的执念……   我和他其实是一类人,受过同样的苦。自然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再看他就更觉亲切。   我豪爽地一摆手:“今日老友见面,没别的说的,我们一醉方休!你等等。”   我一溜烟跑去了后院,在一棵梅树下挖出几坛酒,拎了回来。   但看到院中情景时吓了一大跳,风连衡正抓那条烛龙!   那烛龙刚刚被他放出来的风线捆住了爪子,被他扯飞起来。而璃龙则被一个光球困在了那里,想帮忙也帮不上。急得在光球内直叫。但那光球是隔音的,所以我只看到它张着嘴巴做出低鸣的样子,却听不到声音。   风连衡控风术极厉害,能将风随意拧成一条线,将烛龙捆得结结实实的,让它挣脱不得。   眼看烛龙就要被他扯到跟前,而他的左手里已经亮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子——   “你做什么?!住手!”我一道手刃发出去,唰地一声就切断了那道风线。   烛龙翻了个滚儿,终于获得了自由,它呜咽一声,向我扑了过来。   我抬手将它接住,将它扯到身后护住,微眯着眼睛瞧着风连衡:“原来你是来算计这条烛龙的!这就是你对我的深情?”   风连衡叹气:“阿绛,我确实是来找你的,诚心诚意想找你叙旧的,但这条烛龙是非杀不可的。绝不能留下它!”   “为什么?”我不解。   “你可知道它来自哪里?”   “不知道。”   “它来自天上,自天而落……”   我心中咯噔一跳!来自天上?那它是?   我骤然回头看向那条烛龙,那烛龙还在极度惊吓之中,在那里瑟瑟发抖,将它一颗大头鸵鸟似的藏在它盘起来的身体内。   仿佛这样别人就瞧不到它,不会再有危险。   我极力思索关于烛少绾的信息,可怜我对她前世的事知道的不少,但对她现在的状况知道的极少,只知道她魂魄不全被青燃带到了青燃宫中……   “你是烛少绾?”我干脆问了出来。   那条烛龙身子骤然一僵,又将身子拼命缩了一缩,迅速抬头望了我一眼,又忙低下头去,再次将脑袋藏起来。   我:“……”   我心中冰雪似的凉。   这烛龙虽然没吭声,但它的肢体语言却表明了它的身份。   它就是烛少绾,如假包换。   原来我拼命救了一圈,救了自己的情敌——   我几乎想笑,心里却有些发苦。   风连衡还是极敏锐的:“阿绛,你认得它?”   我顿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见过,不过没见她现出原形的样子,这次——也是第一次见。”   风连衡还想再问,被我打断,绕开话题:“怎么她来自天上就要杀?有什么缘由?”   “一个远古预言,雪龙点烛,自天而来,绝世狂灾,须见而杀之。”风连衡说出了几句佛偈般的话,确实是对应着这条烛龙的。   我视线又落在烛龙身上,我查看过它身上,只剩不到三百年灵力,这点灵力让它连人形也化不出来。   我记得在真魔界见到她时,她已经化出人形龙尾,怎么在青燃身边待了这么久,这功力不升反降了?   还有,青燃把她当宝贝疙瘩似的,怎么会让她自己跌下凡尘了?还好死不死地跌到星诞大陆来……   她跌下来了,那青燃帝君是不是也来了?   我心中像潮汐似的一个起落,莫名发堵。   不对,如果青燃也来了,他怎么可能让烛少绾落到人的手里差点被宰?   我略一沉吟的功夫,风连衡忽然凝出了无数风刀,向着我背后的烛龙一劈而下!   我吓一跳,衣袖一卷一拂,白光发出,将那些风刀都尽数挡了。   风连衡眉眼带煞:“阿绛,你还护着它?你真想让这大陆为她陪葬?”   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杀了她才会让这大陆陷入狂灾!她背后的人你招惹不起,真杀了她,那人绝对会让你为她陪葬!”   “它背后的人是谁?”风连衡瞧上去很不服气。   “本座。”一道凉悠悠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 第90章 恍惚中,我似感觉到有人……   我心脏瞬间漏跳了一个节拍, 随即又沉了一沉,暗苦笑了下,他果然在!   果然烛少绾在哪里, 他就会出现在哪里, 没有意外。   隔了十年的岁月,我以为自己已经将他彻底放下, 不会再为他神伤, 但此刻我才明白, 有些伤口只是隐在了岁月深处, 稍一触碰, 依旧是尖锐在心,痛不可挡。   我手指微微握紧, 看向在半空中现身的两个人。   一位白衣如雪, 衣角隐隐有龙纹盘旋, 墨发用羽冠束住, 额角有龙纹配饰, 逆天的容貌, 强大无匹的气场, 只是随随便便在那里一站, 就站成一幅画, 一幅让人移不开视线,只想顶礼膜拜的画。正是十年未见的青燃帝君。   他一出现整个院落的气压都跟着低了一低。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们,如同一位无欲无情的神祗。他这个模样很有些像我在天庭初见他的样子,高高在上,不染凡尘,冷漠高贵。   我和他视线一对,他微微向我点了点头, 说一声:“花绛,好久不见。”   我心头一窒,却也轻勾了一下唇角:“青燃帝君,别来无恙?”   十载锥心刺骨的相思,原来再见面不过就是一句‘好久不见。’   心上像是被人又插了一刀,看不到血,却淋漓痛楚在心里。   我唯一欣慰的是,我心中纵然风起云涌,面上始终淡然的很,没给自己丢分。   我的视线也仅仅在他身上一扫就挪开,落在他身侧。   在他的身侧站着的是娃娃脸的九婴,我和他视线一对,他心虚地把目光移开,落在风连衡身上,怒喝:“泼毛团,居然敢算计天庭战神,该当何罪?!”   风连衡倒没被青燃帝君身上那强大的气场惊到,他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抱臂站在那里,九婴那雷霆一喝他就像没听到,反而凑近了我,扯了扯我的袖子:“阿绛,这二位是谁啊?还有,天庭战神是谁?老子何时算计的?”   “他是天庭的青燃帝君和护卫九婴,至于天庭战神……”我扫了一眼已经窜出来的烛龙,它正试图向天上飞,回到青燃帝君身边。   青燃帝君一挥袖,一道白光当头罩下,想把烛龙提上去。   风连衡却眼疾手快,一道五彩光自他掌心疾闪而出,撞向那道白光:“慢来!慢来!”   “砰!”一声巨响,两道光芒相撞,爆出闪电似的强光,声音更是如惊雷,正响在烛龙头顶,吓得它忙把脖子一缩,盘成一团。   风连衡被震得向后连退了数步,俊脸白了一白,也是巧,他后退的方向正是烛龙所在的方向。一脚绊在烛龙身上,身子一晃,跌倒。   他手里还握着一柄细薄的剑,这一倒,剑尖刺向的正是烛龙的脖子!   青燃帝君一声冷笑,衣袖再一挥,又一道白光拍下,这次攻击的是风连衡。   白光呼啸,带着足能将风连衡拍成渣的力道,而风连衡将倒未倒,一时也腾不出手来抵御,眼看这道白光就要轰到他身上。   我脸色微变,直接出手,掌心剑闪耀而出,横截向那道白光!   同时左手飞出长索,套住了风连衡,向回一扯!   “嗤!”地一声响,是我的剑和白光撞在一起,白光的力道没我想象的那样霸道,被我很轻松截断。   “唰!”地一声响,是我的长索扯回了风连衡,他的身子像被钓鱼似的在空中打了个转,然后撞到我身上,将我撞了个趔趄。   他趁势落地抱住了我的腰:“阿绛!多谢。”   我:“……”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在一眨眼间就全部完成,等尘埃落地,风连衡抱住我的腰,和我贴的像连体婴似的。我下意识想将他拍开,他却死抱着我不放:“阿绛,阿绛,幸好有你……才让我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我抬头,见青燃帝君已经落地,他脸色很不好看,喝了一声找死,二话不说化掌为剑向着风连衡劈过来!   剑光所指之处正是风连衡的双臂。   白光耀眼生花,那光芒堪比烈日,显然他用上了大杀招!   这一招如果劈实,只怕风连衡的双臂就直接飞出去了!   我又惊又怒,至于嘛!不就是抓了烛龙?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至于频繁下杀招?!   这风连衡好歹是我刚认下的发小,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风连衡抱着我的腰,好巧不巧的,他还抱着了我的右手臂,我只有左手臂能行动。我大急之下,身子猛然一转,将风连衡转了个方向,我的后背正迎向青燃那一剑——   我也知道自己的后背不是铁打的,如挨上这一剑,能直接被他剖成两半,所以在转过来的同时,我也反向向青燃刺出了一剑!   所攻击的方向正是青燃帝君的胸口。   我这一套动作快如行云流水,眨眼完成。   鉴于对方功力超凡,我也用上了全部功力,倒没指望刺中他,只希望能攻他所必救,让他撤剑自保,破了他这必杀一招。   “噗!”有剑尖入肉的声响传来。   我下意识身体一紧,随即有血喷上了我的手腕,那血温热,让我心尖如烫伤般一抖。   我一窒,骤然回头,发现青燃帝君的那雷霆一剑并没有劈下来,就停在离我后背一寸处,耀眼的白光已经缓缓散去。   而我回刺的那一剑的剑光却正中他胸口,有血飙出,染红他半幅衣衫。他不信地看着我,哑声道:“花绛,你……”   我万没想到我这一剑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一时也呆了一呆。   而风连衡是最会抓时机的,在我刺中青燃帝君的那一刻,他也放开了我出手,直接凝了一道火红光球出来,朝青燃帝君轰了过去!   他这火红光球也不知道是什么组成的,里面有火红羽毛状的剑光闪耀,照得整个院子一片红光,如同着了火。   “帝君!”九婴刚刚把烛龙安顿好,一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想要扑过来救援已经来不及,吓得魂飞魄散!   青燃帝君脸色雪白,他倒不愧是久经战场的,反应灵敏,他骤然后退一步,将手中宝剑猛然一挥,再次挥出白光,撞上那颗火红光球。   霹雳一声巨响,巨大的音波破坏力惊人,我只觉耳朵嗡地一声,有短暂的失聪现象,而我那建造的很牢固的整个宅子全部被音波轰成了渣飞上天……。   我没想到这两人的这一招威力这么大,身子晃了一晃,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身周一片灰蒙蒙,那些断砖残瓦像冰雹似的砸下来。   灰尘太多太密,我几乎看不清四周状况,前方翻翻滚滚的灰尘中传来璃龙的嘤嘤惨叫,似已遇险。我怕它有意外,向着那个方向就冲过去。   我的速度奇快,眼看就要冲进那翻滚正烈的灰尘之中,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扯住我的衣袖:“小心!”   那声音微哑,是青燃帝君的!   我心神一震的同时,有说不出的愤怒猛冲上来,几乎出于本能,我猛一挥袖,将他手指甩脱:“放开!”   他似乎是被我甩了个趔趄,而我脚步不停,继续向前冲,我要救嘤嘤!它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对我不离不弃的——   “呼!”我一脚踏入那灰色漩涡之中,但立即察觉到不妥!   我脚下不再是实地,居然一脚踏空!周围风声凛冽,我身不由己翻滚着向下跌落——   “花绛!”我听到风连衡叫了我一声,我没来得及应声,身子就直落下去。   怎么回事?   哪来的吸人漩涡?   难道我这小院还是修建在什么地下深洞的顶端?被那两个人的雷霆一击掀飞了地皮,露出了它?   无数疑问在我胸中翻滚,但这个时候不是破解这谜题的时候,我抖擞精神正要提一口气飞窜上去,却发现胸口处骤然一空,灵力居然一时凝聚不出来。   我:“……”   这漩涡不对劲!   周围飓风裹挟着尖锐碎片肆虐,刮得我口眼难开,自然也也无法看清周围,甚至无法设出护体结界,只能勉强捏个法诀护住本体要害,翻滚着向下跌落。   正身不由己向下翻滚,忽觉翻飞的衣袖被人一把扯住,再接着有一股强劲力道将我猛然一拉,我撞入一个怀抱之中,被人紧紧抱住。   我心里一紧,是谁?   正要睁开眼睛看看,那人却抱着我蓦然转了一下,本来我在下他在上,这一转,倒是他在下我在上了。   头晕眼花中我尚没看清抱着我的这人是谁,就砰地一声巨响,砸在了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喉中一阵腥甜,一口血喷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恍惚中,我似感觉到有人抱起我,为我包扎,为我疗伤。   我嗓子干的厉害,哑声叫渴,有一股甘甜汁液流入我的口中,滋润了我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喉咙。我下意识吞咽,但吞咽了两口后,那汁液就离开了我的唇边。   我本能想要将它捉住,伸出两手乱抓,混乱中我似抓到了一截凉玉,那触感极好,带着沁骨的凉,而我全身都是焦灼似的烧,这凉玉激发了我的本能,我抓住就向嘴边按,一口咬住。   那凉玉一僵,顿在那里不动了。   而我从这凉玉上居然又啃出了甘甜汁液,我一边吸食一边模模糊糊想,这莫成是一截被冰冻过的甘蔗吗?好甜!好解渴! 第91章  我心满意足地接连喝了……   我心满意足地接连喝了好几口, 似乎胃里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淡了不少,我模糊地嘟囔了一句“|好喝!阿凤,你在哪里弄到这么甘美的水?”   抱着我的怀抱明显僵了一下, 有道声音模模糊糊响在耳边:“你……我不是……”   那声音极模糊, 似乎隔着万水千山,我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想要睁开眼睛看看, 但眼皮不是一般的沉重, 挣扎了一下, 又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个时辰,也或者只是一瞬, 我从昏迷之中挣扎出来。   微微睁开眼睛, 或许伤的厉害, 我的视线有些迷糊, 只隐隐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人……   临昏迷前的一切在脑海中迅速一闪, 临掉下来时风连衡的一声惊叫, 翻滚中冲下来抱住我的男子, 到最后摔在地上, 对方做了肉垫……   也就阿凤会如此待我吧?   那肯定是他救的我!   我胸中一热, 下意识叫了一声:“阿凤!”   这一开口我才感觉嗓子哑得厉害,像是含了一斤沙子似的。   而不远处坐着的男子背影一僵,缓缓回身,视线落在我身上:“醒了?。”   声音也微带了沙哑,却不失磁性。   ——青燃帝君。   居然是他。   我心中一跳,窒了一窒,脱口道:“怎么是你?阿凤呢?”   青燃帝君顿了片刻, 回了我三个字:“不知道!”声音又冷又硬,像石头。   我:“……”   他再顿片刻,终于又说了一句字多的:“对不住,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我,你是不是挺失望的?”他的声音偏冷,仿佛是初春里刮过的一道风,乍暖还寒。   我坐起身微微垂眸,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有点。”   其实我没失望,甚至心中还有点小悸动,但我随即想到他现在是有主的,他的未婚妻还在上面,他下来就是为了烛少绾而来,以及他对我明确的放弃……   那悸动就烟消云散了。   自作多情是病,得治!   既然放手那就要彻底放手,最忌扯扯拉拉扯不清。   他:“……”   他眸中光芒暗沉下去,站起身来问我:“能不能走?我们设法闯出去。”   我视线四下扫了一圈,怔了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大沙漠中,头上高悬一轮红日,四周都是茫茫黄沙。   天气极热,我估摸着得有四五十多度,像是要把人烤干了似的。   怪不得我在昏迷中也感觉到热,居然掉到沙漠中来了。   不对,我明明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掉进了一个洞,不是应该掉进地底深处么?怎么跑到沙漠来了?   “这是哪里?”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青燃帝君面无表情淡淡回了一句。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又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倒是很清爽的,穿着一件淡青的袍子坐在那里,身上一点脏污也没有。不像我,身上又是土又是泥的,一身淡紫衣裙已经看不出底色,整个人像是从土坑里刨出来的。   我记得他才来时是穿着一身雪白衣袍的,没想到我昏了一昏的功夫,他居然就换了衣服,头发也又顺又滑,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砸在地上做了肉垫的人……   是了,他功力如此高,就算做肉垫理应也伤不到他,最多就滚一身土。而他一向是好洁的,又有点小强迫症,换衣将自己弄干净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大太阳火辣辣地烤在身上,让我刚醒来就汗流浃背的。   这一擦汗,我才发现我手臂上有包扎过的痕迹,我这才想起刚才在漩涡中翻滚时,被无数碎石土块划伤过。   我又查看了一下身上,不但手臂上,就连腿上,肩膀上的伤都被处理过了。很显然是他做的。   我心中微微一热,但随即想到什么,那热又自动消散。   不过该感谢还是要谢一下的,我这人恩怨一向分明,所以我这声谢就很有诚意:“多谢帝君相救,”我还向他拱了拱手。   他像是窒了一下,哑声道:“不必客气,本座救你……也不过是顺手。”   我心头如有利针一刺,唇边却笑出一个弧度:“你是以为烛少绾跌下来了吧?把我当她了?无论你是有心还是顺手,终究是你救了我,该谢还是要谢一声的。”   说实话,这么对话下去有些糟心,我的心里像是被人塞进了石头,还是锋利尖锐的石头,又痛又闷又窒。   还是速度离开这个怪地方吧!   我不想和他单独相处了!   可笑吧?这十年来我不止一次梦到他,而且每次梦中都是他明明和我很温存体贴,却忽然变脸决绝转身而去,我在后面拼命追赶也追不上他。   梦的尽头都是烛少绾飘飘出现,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和烛少绾并肩站在一起,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笑话,他说:“花绛,别纠缠了!我自始至终爱的都是少绾,和你不过是一场戏。戏完了咱们就该散了,你再纠缠也没意思。别让我瞧不起你……”   然后,我心塞塞地醒过来,然后一夜无眠到天明。   我本来是记不住梦的,却奇异地记住了这个,而且一次比一次鲜明,一次比一次扎心。   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执念了?   同时,我也很愤怒,每次梦中结局都是一样的,好歹让我怼回去再让我醒来啊,总被他刺醒算怎么回事?!   因为这梦让我很不平很心塞,以至于让我每次想到这个人,第一感觉就是心塞,甚至还有恼羞成怒的愤怒,其次才是心痛……   我想我这人其实挺偏执的,当年喜欢风衍君的时候,也是一根筋地追求,甚至为他改变自己的性格,为他几百年如一日地孤独修仙,这份感情我觉得可以感天动地了。   没想到跑到天上和帝紫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因为他的背叛,这段感情我居然很轻松就放下了,现在再想起他,我心里无波无澜的,像是想起了路人甲,再没了当初的执念。   而对青燃帝君,我和他从相看两相厌到彼此喜欢只不过是天界的几天,甚至我喜欢他的动机就不纯,就算是喜欢能有多喜欢?   我放手放的潇洒,我以为我能做到一直潇洒,我以为下界以后能很快忘了他,却没想到这十年来,我纵然将他压倒脑海最深处,但依旧是忘不了,稍控制不住,他的身影就会从我脑海中泛出来扎我的心……   一定是那个梦的关系!   这梦让我一直心有不平,所以才会形成对他的执念,时时刻刻忘不了他,甚至疯狂想要见他,搞的我像有多喜欢他似的。   现在总算见到了,却是这样一种情况。   和他这样面对面坐在这里我浑身都不得劲儿,一阵阵的心塞。   不见时思念如狂,真见了又想要逃离,这样矛盾的心理让我很有些心烦气躁,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猛然站起身来:“先出去,出去!”   一句话没说完,我晃了一晃,身子一仰,向后倒去。   耳边风声一飒,我倒在一个人的臂弯中。   我:“……”   我像蝎子蛰了似的挣了一下,厉喝:“放手!”   而他也像意识到了什么,也像被蛰了似的放手了,于是我一屁股坐在沙窝里。   我:“……”   他:“……”   “你怎么回事?好端端起身也能摔跟头?”他先发制人。   “我脚崴了!”我回答的硬邦邦的,刚才坐着时不觉得,但一站起身来才发现右脚失了知觉,没站稳摔倒,却被他接住,然后再摔倒……   现在我那脚缓过来了,脚踝处又痒又麻还疼,像有无数利针在里面猛戳,疼得我额头冒出来汗。   我一边怼他一边将那脚缩到跟前,除掉鞋袜一瞧,脚踝处已经有了些红肿,明显扭了筋。   他视线落在我的脚上,顿了一顿,又移开眸子:“刚才我没看你的脚,不知道它也受伤……”   “知道,你是君子不是流氓。”我回了他一句,无论在天界还是星诞大陆,一个女孩子的脚是极私密之处,不会轻易让男人看到的,当然,是君子也不会去看。   青燃帝君在这上面一向清高,所以他没查看我的脚伤很正常。   他被我怼得一窒,然后默不作声走开几步并转过身去:“那你自疗一下。”他还有些纳闷:“明明本座做了你的肉垫,你怎么会崴了脚的?”   我面无表情回他:“或许是我这脚先落地?对不住,它崴了让你失望了。我代它向你道个歉先。”   他:“……”他被我怼得不说话了,也或者是无话可答。   崴脚这种小伤我还是能自疗的,所以我除掉鞋袜之后就掏出了一管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抹在那里,然后想要自我按摩一下疏通经络。   没想到我手指刚刚按到脚的某个位置,就闷哼一声,将手闪电般撤了回来!   好疼!疼得钻心!   像是有黄蜂尾后针扎进了里面,我没防备,忍不住就闷叫了一声,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出来。   有风声微微一飒,青燃帝君又站在我的面前:“又怎么了?”   我疼得脸色苍白,一时说不出话,黄豆大的冷汗自我鼻尖冒出来。   我疼得脸色苍白,一时说不出话,黄豆大的冷汗自我鼻尖冒出来。但我还是下意识缩回脚,想用裙子遮一遮。   他却闷不做声蹲了下来,一抬手就握住了我的小腿:“我看看。”   我的脚被迫亮相在他面前,我脸涨的通红,想要向回撤:“帝君,我和你男女授受不亲……” 第92章 “你可以只把我当大夫。……   “你可以只把我当大夫。”他淡淡回答, 将我那只脚扯过去查看。   他动作很强势,握住我小腿的手有力,功力又高我很多, 我一时也挣不开他。   好在他的力道把握的极精准, 是一个可以制住我,又不会把我握疼的力道。   我微抿了唇, 有些难堪。   其实我的脚平时挺好看的, 足弓如月, 指甲莹润, 连当年的金盏都夸我生了一副好看的脚, 还说什么挺勾人的。   说我容貌生得好不说,连一双脚也这么勾魂, 实在是红颜祸水。   我也很为自己这一双脚自豪, 甚至想过待和夫君成亲之日, 就让他好好看看我的脚, 让他明白娶了一个多么优质的媳妇, 从头到脚都是漂亮的。   奈何我始终没找到这种机会, 两段恋情都无疾而终, 以至于让我对婚姻也感觉绝望, 我觉得我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嫁出去了, 当然也没机会让夫君看我的脚。   却没想到今日被他这么看了去!   关键是我刚才还踩了一脚的沙子,本来极好看的脚上又是土又是泥的,甚至一颗脚趾甲还掀开了一半,虽然没流多少血,但看上去一点也不美观,甚至有些难看。   我最漂亮时你不看,最难看时倒让你瞧了个饱!   难堪之余我胸中涌出了怒气, 又把我的脚向回扯:“大夫也不给看脚!”   最起码等我用裙子把它擦干净了再看……   他似乎不太明白我到底在别扭什么,顺口问了一句:“那你给谁看脚?”   “我夫君,只有他能看!”我脱口回答。   他僵了一僵,手一松,我的脚终于撤了回来。   我将它藏在裙子下面,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夺回了自己的脚,我的心里却更闷得难受了,像是被谁塞进了一块四棱八角的滚烫铁块,又闷又痛又有说不出的难过。却又发作不出来。   “转过身去,不要看!”我叫了一声。   他顿了一下,果然转过身子去。   我将脚又从裙子下伸出来,看着脏污的它,我忽然就有些自暴自弃起来。也没管它有多难看,先去查看那疼得钻心的地方。   发现那里不红不肿的,也看不到有什么伤口,但却摸不得碰不得。   我正观察,青燃帝君冷不丁问了我一句:“那谁是你心目中未来的夫君?”   我没好气:“反正不是你!”   他又被我怼得不说话了。   我瞥了一眼他,他背对着我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只不过背影略有些发僵。估计他做帝君以来,第一次这么频繁碰钉子,让他颇为不习惯。   我其实也知道他当初的选择并没什么错,甚至也很理解他。   而且我刚才还在外面为了救人扎了他一刀,虽然没扎中要害,但看上去也流了不少血,让他受伤了。   但我掉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不计前嫌地跳下来救了我,甚至还做了我的肉垫,要不然我这次十有八九要摔成肉饼。这么算起来除了他不要我之外,对我还是挺不错的,应该是我有些对不起他。   但我就是心绪难平,见了他就忍不住想要怼他。矛盾的不能再矛盾。   他一定觉得我很不可理喻。   我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了闭眼睛,说不出的沮丧。   花绛,平常心,平常心。   我略平复了一下心情,将心思转移到自己的脚上。   想要治疗脚筋就必须要按摩那个地方,我一时有些踟蹰,先试探着抹了一点止痛的药膏,然后又试探着去揉。   结果我又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可如何是好?   或许可以用术法试试?   但试着凝术法时我才发现我的灵力空空如也,连一个小小的治疗术也使不出来。   糟糕,好死不死的,我的老毛病居然在此刻犯了!现在的我就如同普通人,脆弱的像个一敲就碎的蛋壳。怪不得摔一摔就摔出这么多的毛病。   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我心情糟的想哭。   这个鬼地方热得要命,我连疼带热带急,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我望着我那不争气的脚横了一横心,正要忍着疼痛再去揉一揉,一股凉风拂过,我的小腿再次被人握住,“你自己不行,还是我来吧。”   我又怒又难堪,甚至还涌出委屈:“我说了,我的脚不给你看!”   “我没看。”他辩解,声音淡而柔和。   我抬头,才发现他已经用黑纱自蒙住了眼睛,他还解释:“这是黄泉纱,蒙到眼上的话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我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将我的伤脚拉过去,他和我面对面坐着,我的脚就被他放在膝上,足底几乎蹭到了他的小腹。   我挣了一挣,他握住我脚板:“别动,讳病忌医不好。此地不可久待,你这样会拖累行程。”   我又脱口而出:“你不必管我,自己走吧。”   他闭嘴不吭声了,但也没放开我的脚。   我再挣时他说了一声:“对不住了。”很干脆地点了我的穴道。   于是,我不但不能动,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愤怒地看着他,只可惜他蒙着眼睛,就算我的眼神能杀人,他看不到也就没有任何杀伤力。   我颓然,最后把视线又挪回自己的脚上。   看他先在我脚上施了个清洁术,让它恢复了白净,像是刚被清洗过的,除了半翻转的趾甲有些不和谐外,它又恢复漂亮了。   我扫了一眼他,他半坐在那里,心无旁骛,一手在我脚上缓缓移动,另外一只手则发出淡淡白光将我整个脚笼罩。   温凉的指腹不时碰触到我的脚背脚底,在各个穴位上按揉。   他手法轻巧,也一直没碰触我疼得钻心之处,但所过之处如同被春风拂过,一点点冲开我凝滞的血脉,让它恢复正常流动。   他的手捏遍我的脚掌,甚至连各个脚趾也不例外,那感觉很有些……我说不上来,只是心脏又不争气地跳得快了一些,脸又红了一个度。   幸好他蒙着眼睛看不到我的脸,要不然我会更难堪。   翻转的趾甲被他轻轻按了回去,白光笼罩之下,那伤好得飞快。   而筋脉经过他的点按疏通后,他再按上我刚才疼得不可思议的地方时,居然也就不那么疼得钻心了,只是酸胀,也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我心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疑惑,女子的脚尽量不给不相关的男子看,要不然就是不贞,那给对方摸呢?   我看着他,从再相逢后我还没拿正眼看过他,一来他的眼睛有毒,我每次和他对视线心脏就会漏跳几个节拍。   二来我不想理他,不想让他发现我视线追随他。   现在难得他蒙了眼睛,那我倒是能正大光明地看他了。   他穿着一身淡青的衣袍,看上去极为随性,隐带一丝慵懒气息,和他穿黑衣时风格是不同的。当然,和他穿白衣就更不同。   白衣的他孤傲如霜雪,出尘如谪仙,另有一种风骨。   他极少穿白衣,这次穿白衣而来,是为了烛少绾吧?毕竟她是一条雪白的烛龙……   心中又有些涩涩的窒闷感,我微闭了眼睛,待那窒闷感自行散掉。   他的动作并不快,而每一个点按都是恰到好处的,未了,他的手掌轻轻环住我整个脚掌,活动我的脚踝。   他掌心微凉,凉玉似的。   我有些纳闷,我记得他的手平时是正常人温度的,这次怎么一直凉成这样?   忽然,我目光一凝,落在他左手手腕上。   他刚才一抬手时,露出半截手腕,那手腕上似乎有两排带血牙印。   虽然只是一闪就被衣袖重新遮住了,但我依旧看的很清楚。   我微微怔了一怔,谁咬了他?   瞧痕迹,咬得还不轻!   而且看那两排牙印的间距,像是女子的小嘴咬出来的。   我忽然想起自己昏迷时模模糊糊喊渴,有人塞我嘴里一截甘蔗……异常香甜。   难道我当时咬的不是甘蔗?而是他的手腕?   不对吧?鲜血怎么会是甘蔗的香甜味道?   是我当时味觉出了毛病?还是他当时给我咬的就是甘蔗?   这一刹那间,我有把他衣袖撩起来好好看看的冲动!   他的术法加按摩术还是很管用的,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他终于放开了我的脚,为我穿上鞋袜,又点开我的穴道:“再站起来试试。”   我顿了一顿,试探着先用那脚踩了踩地,没异样感觉。再接着站起,果然行动如常了。   他的医术果然不是盖的!看来治疗跌打损伤很有一套。   “多谢,我可以了。”我又原地活动了一下,确认那脚已经完全好利索。   他微微点头:“那就好,走吧。”转身前行。   我抿了抿唇,在后面问他:“你知道出去的路?”   “不知道。”他答得简洁。   我凝眉,原地站定:“我们是直接掉在这里的吧?我猜出口也应该在附近,不如你在附近的上空找找?”   “已经找过了,没有。上面没有任何传送阵之类的。那应该只是入口,只能进不能出的,要想出去需要另外找。”   “那——要不你去找,找到后再通知我过去?”   我的老毛病已开始发作,我知道我很快就会没有力气,仅有的灵力是用一点少一点,一旦用完,我连正常行走都成问题。所以我还是保存一下这少得可怜的灵力,这点灵力要用到刀刃上。   他一顿,缓缓回过身来,视线落在我身上,打量我片刻,忽然一掠而至,握住了我的脉门。   我吓一跳:“你做什么?”   正要将他的手甩脱,他的灵力已经顺着我的脉门游走进来,片刻后他神色莫测:“你老毛病又犯了?”   我:“……” 第93章 “你怎么知道我……”   ……   “你怎么知道我……”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反问, 忽然一伸手将我抱起:“那你暂时没有行动能力了,还是我抱你吧。”   他这手先斩后奏玩得溜,动作又快, 这句话说完时, 他已经抱着我飞奔出数里路。   我身材也算是高挑的,但落在他怀中时却显得很娇小, 熟悉的气息氤氲在鼻端, 让我心里一阵阵发酸, 那酸涩发酵成团, 又冲上眼眶, 莫名的委屈,也莫名的暴躁。   “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的, 男女授受不亲, 帝君请自重!”我忍不住捶他推他。   但他只把我的捶和推当成挠痒痒, 压根不理我。   我愈加愤怒, 很想将他拍开, 但我旧疾发作压根没多少力气, 一时奈何他不得。   恼怒之下, 我怒喝:“青燃我讨厌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天下第一讨厌的人!”   他足下微微一停, 随即又行, 只是抱着的怀抱略松了一松,他的声音淡淡的:“我知道。”   你知道个棒槌!   我怒视着他,他垂眸看了我一眼,薄唇微微抿了一抿:“倒是很难见到你像小女孩一样发怒,当年你一直端着……”说到这里顿住。   当年?什么当年?   我略懵了一懵,终于明白他大概是说我下界给他造劫时的模样,他好像说我是他师父来着……   我心一横:“青燃, 我命你放下为师!”   他足下一个踉跄,险些把我扔出去。低头望着我的目光有些莫测:“你终于想起来了?”   “想……想起来了。”   “那我当年是谁?”   “当然是我徒弟。”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一共收了几个徒弟?他们分别叫什么名字?”   “这……”我答不上来了。   他眼中光芒黯了一黯:“你不必诈我了,我不傻。”   我被他黯然的眸子刺激到,冷笑:“我记起来如何?记不起来又如何?你会娶我?”最后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和他在一起时常常脑子秀逗,脱口说出让自己立即后悔的话,这个人有毒!   他一僵,垂眸望着我:“你真想嫁我?”   我觉得我终于能找回场子:“鬼才想嫁你!你休要自作多情了。”   他俊脸微白,终于又闭嘴了,但足下奔行的更快。   沙漠很热,像在下火。而他的怀抱始终沁凉,我窝在他怀里其实还是很舒服的,只是这心里一直像有潮汐在浮荡。   我悲哀地发现,我嘴里虽然一直在嫌弃,但心里是十分贪恋这怀抱的。   在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内心深处,我竟然希望能在沙漠中待久一点,再待久一点。哪怕我和他的相处模式是互怼,哪怕这里环境恶劣……   他奔行的很快,我却有些纳闷,忍了一忍,终于没忍住,问他:“你怎么不用飞的?”   “这里有古怪,在这里功力会下降一半,而用术法又比平时多耗费两倍的灵力,所以能省就省点。”青燃帝君解释。   他没说出口的是,在这里不但功力会下降,而且灵力也在被快速消耗抽取,像他才下来时,灵力还基本是满的,但在这里不过耽搁了小半天,灵力就被抽走了三分之一。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古怪的地方,这里更像是在一个特殊的法器内。   “你在这里修建房子时可发现有何不妥?”他问。   “没有。”我修建院子自然会选地基的,四周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任何古怪才行,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我也不会建窝。   “是我问多了。你在这方面一贯是个谨慎的,不会出现这种疏漏……”他叹息。   看来他倒不是一般的了解我,我默然。   “那这里就是后期才形成的了,你用人一向也谨慎,修房建屋靠自己,打理房屋的人也是找最信得着的普通人,这种机关阵他们也设不出来……”他分析:“如无意外,这里应该是在什么法器内,此法器有夺日月造化之功,一般人是无法拥有并使用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说的这情况我也早在脑海中分析过,十分怀疑一个人——风连衡。   他嫌疑最大。   也就是他才有可能拥有这种神器,或许他在激斗中太想赢青燃帝君了,所以才放出法器,结果好死不死把我装了进去……   我又想起我临跌入这地方前,风连衡似乎急急叫了我一声——   “风连衡不简单!”青燃帝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然后又补了一句:“你以后离他远些。”   我:“……”   我忍不住冷笑:“这个不劳你关心,我和他的关系可比和你亲近得多,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青燃帝君足下微微一顿:“我是为你好!”   “多谢,但不需要。”   “花绛,你何必如此固执?他这人城府极深,身上气息也怪,似魔似仙,这大陆也有些古怪,我怀疑是他在背后搞鬼,他对你也非真心……”   我脸色冷了下来,“青燃帝君,我不想听你讲我朋友坏话!”   他噎了一噎:“我知道你和他曾经是过命的朋友,但人终究会变的,何况又隔了那么长久的岁月?你别太天真……”   他这番话像是向我心上捅刀子。   我自然明白他说的有道理,甚至我之前也曾经如此怀疑过。但今日由他嘴里说出来,我却觉得很讽刺,忍不住刺他:“不错,人终究会变的,譬如你我。还有,你我现在毕竟是路人,最多比路人关系稍近一步,青燃帝君,你不觉得你这番话有些交浅言深了?”   他:“……”   他脸色有些不善,甚至身体也有些僵硬:“花绛,原先你不是这么不可理喻……”   我热血瞬间上头,冷笑:“原先,又是原先!原先我是对你演戏你不懂吗?戏中人的性格又岂是本人的性格?对不住,我一向是不可理喻的,而且还是死不悔改型,你觉得不爽可以不必管我!”   他蓦然站定,垂眸看着我:“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   “好,那你好自为之!”他终于将我放下,然后转身而去。   他的速度奇快,眨眼就不见了影子,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茫茫沙漠之中。   我站在那里,四周风沙肆虐,脚下的沙子烫脚,我穿着薄底快靴依旧感受到了它的火烫。   我缓缓蹲下,头埋在膝上,酸涩几乎弥漫了整个胸腔。   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我其实也明白自己刚才确实有些不可理喻,甚至很有些作,但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似乎只有频繁怼他,我心里的酸涩才能少一些。   现在好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掉到这种鬼地方就够悲催的了,又旧疾发作,正常走路都很成问题,现在又怼跑了唯一的救星,看来我这回凶多吉少。   算了,我累了,如果能死在这里,从今以后无知无识的也未必是坏事,最起码少了很多烦恼……   这十年我过得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逍遥,心上始终像是缺失了一大块,无论我用什么填补也无法填满,那巨大的空洞里似乎承载了太多绝望,让我常常夜不成寐,噩梦连连……   当年我喜欢风衍君也没喜欢成这样子,他飞升后我没觉得太难过,甚至也没有太思念,每天只是精神百倍地修仙,力求不被扔下,也为了向他证明自己,我虽然是一株花,也能很强,也能飞升。   后来遭遇帝紫烨背叛,我虽然愤怒甚至酗酒,但并没有这种仿佛一脚踏空找不到岸的感觉……   而且这种空洞绝望感还整整持续了十年,还有继续持续下去的意思,往后余生——想想就很累啊!   所以,就这样吧。   我成这个仙就是多余,活这么久也更没意思,现在恢复本初也不错。   我正要干脆化出原身扎根沙漠,让这里的风沙将我吹成枯树,忽听背后似有怪声响起,像是有无数爬虫类的东西向这边聚来……   有凶厉之气蔓延而来,吹过的风中甚至带着腥臭……   我没回头也没管,一个连死也不怕的人还怕什么?   怪声渐近,背后风声骤起,有东西向我扑过来!   我强忍着没动,动也没用。听声音我就知道那东西功力极强,也极凶,以我现在的状态,我就算拼命也只能跑两步而已,我不做这种无用功。   我将头埋得更紧,等着被扑倒撕碎的那一刻。   “呼!”斜刺里有风吹过,背后响起一声惨吼,有什么东西喀拉拉倒地,摔在我的脚边。   我视线一斜,看到了一个黑森森的骷髅头。   那骷髅头五个窟窿里都在冒绿火,看着极为瘆人。   我下意识一脚踢开。   身周不停有惨吼声响起,我终于抬头瞧了一眼,正看到青燃帝君翩然而飞的身影。   他冷着一张俊脸,身法如电,在我身周游走,已经连拍带削地弄飞了七八只墨黑骷髅,尚有十几只想要扑过来。   但他防守极密,出手又极辣,那些东西尚没扑到跟前就被他各种弄死,有被削掉脑袋的,也有被斩断双腿的,还有被劈成两半的……   他是又回来的?   还是隐身在我身边压根没走? 第94章  我视线落在四周的骷髅……   我视线落在四周的骷髅身上, 目光微微一缩!   那些骷髅身上还是有一层皮的,只不过这皮肤呈黑褐色,又紧贴在骨头上, 猛一眼瞧上去倒像是纯粹的骷髅。   这些骷髅在地上四肢着地, 飞速窜行,指掌间带着浓郁的黑气, 所经之处, 连黄沙都像碰到硫酸似的, 直接变为黑色, 显然含有剧毒。   而且每一个骷髅都似曾经是高手, 虽然看上去没有意识,但本能的出招却是很有章法, 就是动作机械了些。显得有些怪异。   这些骷髅是真人变的?还是这阵法中化生出来的?   我正看得入神, 身下猛一颤动, 似有物要出来。   我一惊, 正要有所动作, 一道紫色人影如风卷过, 再下一刻我已经落入一个人的怀中。   龙涎香氤氲鼻端, 我向上一瞧, 看到的是风连衡那张美得雌雄莫辩的脸。   “阿绛, 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我要急死了,幸好你无恙。”他紧紧抱着我,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一双凤眼里满是关切和懊恼:“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雪亮剑光电闪而来,自指风连衡的手臂, 伴随剑光而来的还有青燃帝君冰寒的声音:“放开她!”   风连衡抱着我一个后空翻,避开了那道剑光,但那剑光如影随行,风连衡接连几个躲闪都没能逃开剑光的攻击范围,眼看那剑光就要削上他的手臂,我手臂一抬,护在了风连衡手臂前方,迎向剑光:“住手!”   剑光微微一顿,终于没再刺下来。   风连衡顺势再一飘,终于脱出青燃帝君的剑招攻击范围,挑眉望着缓步走来的青燃帝君,似笑非笑:“青燃帝君,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吧?设法出去才是正经,你就不担心那条烛龙?”   青燃帝君眉尖一蹙,冷声道:“你将她如何了?”   风连衡嬉皮笑脸:“你猜呢?”他舔了一下唇,仿佛在回味滋味:“烛龙肉还是很好吃的……”   青燃帝君剑尖上白光骤然亮起,他声音冷如冰雪:“你杀了她?本座会让你为她偿命!”   有风雷声自他剑尖亮起:“风连衡,放下她,你我决一死战!”   风连衡却后退一步:“等等!为了那条烛龙你真的要和我拼命?不怕都丧生在这里?我也不怕告诉你,没有我,你们任何人都出不去!”   青燃帝君微眯了眼睛:“这个地方是你设出来的?”   风连衡一笑,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我会破就代表是我设置的?”   青燃帝君凉凉瞥了他一眼:“风连衡,不要和本座在这里耍花腔,这个破阵没有你本座一样能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即说出此阵的破解之术,要么本座先杀了你再研究破解之术。你选哪个?”   风连衡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眸光微微闪动,片刻后,他笑了:“此阵破解之术我是不能说的,但可以把你们都带到阵眼之中,到那里我自会使出破阵之术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出去。你我的账可以出去再算。这样如何?相信我,没有我你们真的出不去!你如果不信,那尽管现在就杀了我!”   他胸膛一挺,居然是引颈受戮的姿势。   青燃帝君:“……”   他手腕一翻,将宝剑收起:“你最好别再耍花招!还有,你最好没对烛龙再做什么,要不然本座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剥了你的皮为她陪葬!”   风连衡一抖,低头看看我:“阿绛,我是为救你才舍命进来的……”他声音里有一丝丝哀怨。   我点头:“明白,多谢你。”   “可是,这位帝君好凶!为了一条烛龙就要剥我的皮……”他更委屈。   我淡淡地道:“那条烛龙不是普通的烛龙,是这位帝君的未婚妻,你如杀了她,他自然会找你拼命。”   “原来如此!”风连衡恍然大悟:“看来帝君对这未婚妻倒是情深意重啊。”   我勾唇:“好啦,你明白就好,你先放我下来。”   一直被他抱着,我不怎么舒服,毕竟这人一看就不是常抱人的,手臂箍得我小腿有些疼。   风连衡不想放:“你是不是受什么伤了?刚才有危险你居然不知道躲避,如不是我捞你这一把,你就被那钻出来的骷髅掏了心啦。”   “我正要躲来着,你出手太快啦!”刚才我虽然功力皆失,但练武人的应急反应还在,我刚才确实想要退一步来着,还没付诸行动,就被狂卷过来的风连衡抱起来……   “阿绛,我不敢冒这个险。”   “嗯?”   “我知道你有可能自己躲开,但我不敢冒这个险……阿绛,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你遇险!我会把你保护的好好的。”   我胸中一热,叹气:“多谢。”   这家伙原先就是个没嘴的葫芦,倒没想到现在说起情话来是一套一套的,很会讨女孩子欢心。   “怎么谢?”风连衡打蛇随棍上,笑眯眯望着怀中的我:“我想要个实在的,不如你亲一下我?也或者让我亲亲你?”   他俊脸低下来,作势欲亲。   我再忍不住,腿抬起,一腿蹬出:“你又没正经!去死吧!”   这一腿踢出我才发现自己居然恢复了一些功夫,所以这玩命一腿蹬出去时也分外有力道,将风连衡直接蹬了一个趔趄,终于放开了我。   我一个翻身落地,不相信地运转了一下体内灵力,发现灵力居然已经恢复了三分之一。   我旧疾发作还是第一次能痊愈这么快的,奇迹啊!   我登时来了精神,一扫刚才的颓丧,天知道我有多讨厌这种时时让人保护的状态,我还是喜欢靠我自己,靠自己最安全。   风连衡落地后立即哀怨:“阿绛,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这一脚踢得我好疼!”   “活该!谁让你嘴欠来着?”我心情颇好,顺嘴怼他:“什么亲夫不亲夫的?再胡说我拍你了啊!”   “好啊,你来拍,我等着你来拍,打是亲,骂是爱嘛。越疼越爱拿脚踹。”风连衡笑嘻嘻凑过来:“你刚才踹我那一脚证明你对我又疼又爱……”   我:“……”   这混蛋脸皮厚起来时城墙也相形见绌,我揉了揉眉心:“你少贫了。”   一转脸,无意中看到了站在旁边的青燃帝君,他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看着我俩,薄唇紧抿,脸色苍白,很不好看。   我俩视线一对,他口唇翕动了一下似想说什么,又终于忍住,蓦然转身:“闹够了没有?走了!”   他大步流星向前走,衣衫在风中飘舞。那背影略显孤寂和萧瑟。   风连衡挑唇一笑,过来拉我的手:“他还说他能破这阵,方向都走错了,来,来,我带你出去。”   我对他这种总喜欢动手动脚的毛病很无语,手一抬,避开他的手:“走路就走路,别拉拉扯扯的。”   风连衡倒没勉强我,笑了一笑,果然转身向右边走:“跟我来。”   我自然大步跟上他,当然我也瞧了青燃一眼,他步子已经停住,想必是听到我这边的动静了,应该也会跟过来。   我跟着风连衡刚走了十几步,风声微微一响,青燃帝君从天而降,剑尖直指风连衡后背:“哪里去?”   青燃帝君的功力明显是高于风连衡的,动作又快,眨眼功夫风连衡就被控制住,风连衡足下顿住:“当然是出去啊。”   “不对,不是那个方向!”青燃帝君声音冷冷。   风连衡干脆转身:“是你懂还是我懂?我说那个方向就是那个方向!”   青燃帝君唇角微挑:“那好,你自己去那个方向罢!”   一把拉过正站在旁边的我:“你跟我走。”   我:“……”   我像个木楔一样钉在原地,并扯回了自己的手:“我觉得阿凤比较熟悉这里,他的方向应该是对的。你毕竟不熟悉……”   “但我能感应。”青燃帝君盯着我:“他在耍花招,你不要听他的。”   我转头看向风连衡,风连衡含笑望着我,只问了一句:“阿绛,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我……”我头疼,正要回答,忽听左边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呼救:“救命……啊啊啊啊,救命啊……”   我脸色微变,是烛少绾的声音!没想到她也掉进来了!   我再转脸,发现刚才还站在这里的青燃帝君已经没了影子,显然他去救人了。   我微微垂眸,忍不住笑了一笑。   风连衡在旁边问了我一句:“怎么了?你笑什么?”   我摇头:“没什么。”   “那你笑的如此别扭……”   “我喜欢这么笑不行啊?!什么叫别扭?我这叫倾国倾城,你不懂欣赏就闭嘴。”我凶他。   “好吧,好吧,你笑起来最好看,无论冷笑苦笑嘲笑各种笑都是最美的。”他不在意我的坏脾气,打趣我,拉着我的手:“走吧,我带你出去。”   我二话不说就跟他走了。   说实话,我不想看到那两人在一起的样子,闹心!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我没想到的是,我和风连衡刚走了十几步,就撞在一个透明的罩子上。   有结界。   而且结界上的气息很熟悉,是青燃帝君设下来的。很明显,他不想我趁这个机会跟风连衡走了,所以设下这个阻住我们。   风连衡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怒踢了结界一脚:“他是不是有病?!”   我默了一默,真心诚意加了一句:“病得还不轻。” 第95章 这是我和阿绛当年独创的……   我干脆席地而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既然如此,那就等他带人回来, 再一起闯出去, 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大路朝天, 各走一边。   风连衡陪我坐下:“阿绛,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我懒洋洋一笑:“继续太太平平过日子呗, 只要没那么多的魁魅魍魉来打扰, 我感觉我的生活挺惬意的。”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我:“你和这位青燃帝君是不是有过什么牵扯?”   我默了一瞬, 随即一笑:“嗯, 差点成婚吧。不过都过去了, 不必再提。”   风连衡沉了脸色:“是他移情别恋了?”   “没有, 是他迷途知返了。这事说来话长, 我说别提就别提了。你再提的话, 别怪我把你踢飞出去。”我冲他晃了晃脚。   “好, 都听你的, 你说不让提咱就不提。阿绛, 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他晃了晃拳头。   我笑了一笑,垂了眸子。   他的话倒是让人心暖,但是他身上也有太多谜团,未必是可信的。   当年的阿凤很可信,但现在的阿凤,变化真是太大了!仿佛是换了个人, 偏偏他还有阿凤的记忆,不像是假冒的……   或许真是岁月沧桑,人总是会长大会改变的,他也如此吧。   “阿绛,我瞧他对你似乎尚没死心,你怎么想?”   我揉着眉心,我自然看出来青燃感情上对我还放不下,但他也不可能放弃烛少绾,这样拖延下去,他难受我也不好过,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快刀斩乱麻……   可是,这乱麻要怎么斩呢?   风连衡似乎会读心术,他在旁边静静开口:“阿绛,我觉得你应该快刀斩乱麻,让他对你彻底死心!”   “怎么斩?”   “嫁给我。”   我丢了一个白眼给他:“开什么玩笑?!老娘现在不想嫁任何人,也包括你!”   风连衡眸色一黯,但随即笑道:“放心,我虽然真心喜欢你,但也希望你也真心喜欢我才谈真正谈婚论嫁的事,我也希望娶到的妻子是真心爱我的。”   “那你还出这种馊主意!”   “你听我说完,这主意不馊,相反还很正。你我可以在他面前假谈婚约,让他以为你确实想要嫁给我。这样他出去以后势必会心死离开,而你我依旧维持原状就好,你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事情,我会尽最大诚意追求你,真追不到我也会放手,和你做永远的好朋友,你说这样如何?”   他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但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妥,却又一时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妥。   正在沉吟的功夫,青燃帝君带人回来了。   然后我发现他不但带回了已经化为人形的烛少绾,还带来了九婴……   于是,原本的三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烛少绾的神情有些怪,似兴奋又似害怕,紧紧跟在青燃帝君身边,小尾巴似的不离左右。   看到我时,她是怔了一下的,向我点了点头后,又瞥了风连衡一眼,瑟缩一下,藏在青燃身后。   青燃安慰她:“别怕,有本座在这里,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   “嗯,我知道青燃你对我最好了。”烛少绾乖巧点头,再示威似的看了风连衡一眼,风连衡勾唇:“倒是个美人,就是胆子小了些。”   “你休要胡说,我胆子不小的!”烛少绾有靠山在身边,胆子大了不少,鼓足勇气反驳:“我只是功力太低,技不如人自然就……就低调些。我和你说,刚才我的功夫恢复了不少,还弄死三只骷髅怪呢!你休要瞧不起人!”   风连衡嗤地一笑,打量她两眼,重点在她摆动的龙尾上停了一下:“你连完整的人形都化不出来,还能弄死骷髅怪?这只九头鸟帮你的吧?”   “我刚才化出完整人形了,功力也挺高的!”   “那你现在露出龙尾是?觉得特别好玩?走不同凡响路线?”   “才不是!我杀了几个骷髅怪力竭,又……又成这样子了。”烛少绾跺脚。   她小女儿态十足,我看着她心里一时有些感慨。   曾经的战神失去了大部分魂魄,原来还可以如此娇俏动人,倒很出我意料之外。   青燃帝君明显是救了人就赶回来的,尚没来得及和烛少绾多说话,听她如此说,他眉梢一挑,问了一句:“真的?”   “当然是真的,九婴可以为我作证啦。”烛少绾再跺脚。   九婴在旁边不等问就举起了手:“是真的,帝君,您们掉进那漩涡后,少绾姑娘急得不得了,围着那漩涡打转,最后一横心就跳下来了。帝君命属下守护好她,自然也跟着跳下来。她跳下来不久就化出人形,功力还不低的样子,开始被冒出来的骷髅吓到,但打了一会后,她就弄死三个骷髅怪,胆子大了不少。只是没想到她的功力恢复的快,消失的也快,只支撑了几个时辰就……”   九婴活动了一下手脚:“我总感觉这沙漠有古怪!我进来后功力降低了不少,少绾姑娘倒逆增长了,倒像是把我的偷去了一样……”   “我才没有偷你的!那是我自己的功力!”烛少绾气得脸颊红红的。   “我……属下就是个比喻,没说您真偷我的。您别多想,别多想。”九婴显然怕了她,干脆躲得远远的解释。   风连衡在旁边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位烛龙姑娘倒是特例,我们下来后功力都下降了呢。阿绛甚至差点失去全部功力,幸好又慢慢恢复了些。”   青燃帝君的视线骤然转到我身上:“你恢复了?”   我点头:“是,恢复了一部分。这沙漠确实有些古怪的。”   我来到这里旧疾虽然发作,但也恢复的奇快,打破我以往旧疾发作痊愈最快的记录。   而烛少绾来到这里也恢复了一些功力……莫非这沙漠对身体有疾的人是有好处的?      青燃帝君再看我一眼,忽然抬手就去握我手腕,我下意识行云流水避开:“做什么?”   青燃帝君一窒,他轻吸一口气,道:“本座只是想测试一下你的功力。”   “不必测了。”我笑:“我的功夫恢复多少我自己心里有数,现在足能自保。不劳帝君再牵挂。”   青燃帝君噎了一噎,眸现黯然。   是了,是他逾距了。   而他碰到她总会情不自禁逾距,无法自拔,等反应过来时,逾距的行为已经发生……而且和她相处越久,这种行为就发生的越频繁,明知道不该,却饮鸩止渴般不能自已,倒像是一个笑话。   他感觉自己的感情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失控,想要不顾一切得回她。   她有毒!   他想,轻吸一口气,骤然转身:“走吧,先闯出这里再说。”   风连衡不动地方:“青燃帝君,让我带路的话不应该走那个方向,你既然不信我,不如我们彼此分开行动?我和阿绛走这边,你带着你的人走那边。”   “不行!”青燃就干脆利落两个字。   “凭什么不行?”   “凭本座比你拳头硬。”青燃的声音极为冷淡强势。   风连衡眸光闪动,叹了口气:“好吧,看来你不撞南墙心不死了,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看在阿绛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走了,走了。”拉着我就向前跑:“我们在前面开路。”   这家伙动不动就扯人走,十分让人无语,我正要扯回自己的手,他已经传音过来:“阿绛,你如果真不想嫁给他,那就彻底让他死心。放心,我有分寸……”   好吧,我一横心就没再扯回自己的手,跟着风连衡并肩而行,在前面开路。   九婴讶然地看着前面奔行的那一对人影,然后再看看自家帝君,帝君面无表情,只是周身气息冷得厉害,吩咐   :“九婴,化为原身,驮着少绾前行,本座断后。”   九婴不敢不听,只得不甘不愿地化身成九头鸟身,将烛少绾干脆利落地叼上背,还嘱咐一句:“少绾姑娘,你要一直人身哟,千万别化为原身。”   她原身太沉了,才掉下来时,九婴为赶路曾经驮了她一阵,结果像驮着一座小山似的,害得他不但飞不起来,还一步一个脚印的。   ……   这沙漠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我们一行人向着青燃帝君指定的一个方向奔行了足足一天,依旧没看到尽头。   触目所及依旧是无数起伏的沙丘。   不过,越向这个方向走,碰到的骷髅怪就越多,而且也越来越厉害。而且天气越来越热,沙子的颜色也越来越深,慢慢变红……   先是淡黄中透着红,又变为淡红,浅红,粉红,终于变成血红。   大地仿佛被鲜血染透,再加上天上火辣辣的太阳,触目所及是一片红彤彤,几乎刺得人眼睛疼。   而那些骷髅的颜色却在逐渐变浅,一开始出现的是墨黑,浅黑,淡灰,淡白,终于雪白。   而且随着它们颜色的变浅,邪功也越来越高,如果说墨黑的骷髅功力是一级的话,那么雪白的骷髅功力就达到八级了!   而且他们数量还多,甚至有了神智,群狼似的懂得狩猎包抄!   它们常常随着狂风舞起红沙时暴起,前来围猎。   如不是这一行人都是高手,其中两位还是绝顶高手,只怕早就全军覆没了!   而在这里,我也终于见识到了风连衡真正的功夫,他极强!而且貌似也颇为熟悉这些骷髅的路数,每一招发出都是雷霆一击,攻敌所必救,让那些来围猎的骷髅颇为忌惮。   至于青燃帝君,他出手就更不客气,再厉害的骷髅杀到他面前,都走不过三招必被他灵力凝出来的巨掌拍得粉碎,直接成渣。   当然,我也没含糊,好几次加入战团,和风连衡并肩做战。   我的功力也就恢复了一半,和风连衡的功力是没法比的,但我战斗经验丰富,只要被我抓到时机,就能以弱胜强,削掉一个骷髅的脑袋。   我这些年一直过着佛系的日子,不太与人动手,现在倒是放开了手脚,在打斗中找到了久违的激情和快意!   每次加入战斗我就能感觉热血在胸中沸腾,久压在胸中的块垒也像是得到了释放。   我越杀越过瘾,到后来再遇到骷髅怪时,我不等那两个人先出手已经冲了出去!仿佛一位将军再次冲上战场,我控制不了那蔓延在胸中的杀意和狂意。   我原先做花妖时曾经和风连衡联手作战的,甚至还研究出一套双剑合璧之术,大大提升作战能力,达到一加一大于三的效果。   这次我们又并肩作战,风连衡在打斗中说了一句:“我们用屠龙剑法吧?”   屠龙剑术就是那套双剑合璧的剑法的名字,我起的,简单霸气。   我虽然已经多年没用,但毕竟是曾经熟极如流的,一旦展开,片刻后就转折如意了。   我和他在骷髅怪里穿梭,剑光在我们周身飞舞,所到之处,挡者披靡。   九婴驮着烛少绾没法参战,只能观战,他是个好战的,看到激烈处,他情不自禁喊出一声:“好啊!这套剑法好!”   风连衡百忙中还回头解释一句:“这是我和阿绛当年独创的,只我们两人会使。”   说这句话时,他还轻飘飘瞥了青燃帝君一眼。   青燃帝君正在杀敌的步子微顿,险些被一只骷髅怪挥出来的血沙给浇中,还是九婴忙提醒了一声:“帝君小心!”   青燃帝君一挥衣袖,将那漫天飞来的血沙挥落,视线向我们这个方向一扫,我刚刚解决了一只骷髅怪,听到九婴的一声喊,下意识向青燃那里扫了一眼。   好巧不巧的,我和他的视线在空中对了个正着。   我发现,他的视线有些寒凉…… 第96章  我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我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却又正好和烛少绾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   烛少绾缩在九婴的背上,被保护的好好的,稍稍有骷髅靠近, 就被九婴一翅膀扇飞, 而且她身上还有青燃设下的护身结界,一闪一闪发着微光。   那些骷髅就算冲破九婴的防线, 一时也奈何不了她。   此刻她悠哉乐哉地坐在那里, 做了一名很好的观众, 就算如此安全了, 一旦有骷髅怪稍靠近她一些, 她就会发出惊叫,不但九婴会安抚她, 就连青燃帝君也会扫过去关切的一眼。   再反观我, 一身的狼狈……   一股莫名的恨意和恼意弥漫胸腔, 然后化为燃烧的邪火!   这邪火从胸腔里直冲上头, 让我耳膜嗡嗡做响。   我想要杀人, 想要发泄!想要斩尽这些魑魅魍魉!   我抿紧了唇, 在这一瞬间我不想再配合风连衡使用屠龙术, 那样太慢, 杀不痛快。   我微闭了眼睛, 运转所有灵力开启了斩杀模式……   这也是我独创的一种招数,是为一旦陷入绝境脱身不得反杀用的,它是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的标准创立出来的,能在短时间内凝聚功力,让功力提升两倍, 而且此功法攻多守少,虽然能大杀四方。但也很容易受伤,被对手抓到破绽……   这套招数从创立出来后,我就没使过,毕竟这套功法属于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两败俱伤打法,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   这次我热血上头之下,干脆使出这种功法。   它使出来果然是所向披靡,大杀四方,周围的骷髅怪被我杀得屁滚尿流,一个个接二连三飞出去,在空中解体,化为无数碎骨……   “哇,好厉害!”我听到了九婴的夸赞。   “她确实厉害,但还是不如我们青燃帝君厉害。”这是烛少绾的声音,娇嫩嫩的,像一串摇动的银铃。   “咳咳,那是自然,没人能比得上我们帝君的。不过她也已经很不错了,这份功力只怕天上的战神都相形见绌……”九婴继续夸赞。   “我……我也曾经是战神的,当年我也很厉害。”   “嗯嗯,您也很厉害,尤其是当年的您,那简直是大杀四方,连当年的帝君都称颂不已……”   “我以后会恢复到那么厉害的。”烛少绾握紧小拳头。   九婴噎了一噎,他深深觉得以现在烛少绾的性子,就算给她绝高的功力,她也发挥不出来,靠嘤嘤嘤么?   但他不敢说,只好笑了一笑,闭嘴。   他一向好战,看到打架的就拔不动腿,现在看到那三人身影盘旋如飞,各自和一波波涌来的骷髅做战,他只觉手痒痒的厉害,好想也冲进去大杀一通啊啊啊啊啊!   这批骷髅怪都是通体雪白的,足足有百十只,已经被那三人消灭了一大半,但尚有二三十只。   九婴越看越心痒,干脆化出人形,将烛少绾放在地上,抬手在她周围罩了个护体结界:“烛姑娘,您乖乖在这里不要跑,属下去帮帮他们。”   不等烛少绾说出反对的话,他就冲进骷髅堆里去了。   一只又一只的骷髅怪被我搅成碎片,我胸中热血如沸,已经红了眼睛。头脑中更是轰轰做响,满腔的杀意狂意,见到雪白的骷髅怪就杀。似乎能在这破坏杀戮中得到释放……   或许是被我的熊熊战意吓到,那些骷髅怪居然放弃了围攻我,见我就避开。以至于到后来是我四处追骷髅怪来斩杀,一时之间惨吼声四起。   在一阵砍瓜切菜后,我前面有一道白影……   这里的骷髅都是白色的,以至于我看到白色下意识就一剑刺过去!   喀拉一声响,我这一剑似乎劈碎了什么。   “花绛!”   “救命!”   “花绛姑娘,别……”   模糊中我似乎听到好几个人的惊呼,但我不管不顾,再一剑刺出,用了十成的力道,力求将它劈成渣。   一道白光飞来,击在我的剑上。   那力道极大,震得我整个手腕都是麻的,宝剑也险些飞出去,我也被震得后退了一大步,眼前一阵发花,我晃了晃头,模糊中眼前的白影似乎在冲我狞笑,它还尖叫,那尖叫声似熟悉,让我潜意识里反感,而且这声音太吵了,吵得我耳膜发疼。   该杀!吵我者,该杀!   我抖擞精神,一声大喝:“去死吧!”一横心使出了必杀绝招,剑光如山,交织成光幢,向着那白影直压下去……   我讨厌它的尖叫,我要让它闭嘴。   眼看那白影就要被我的剑光给搅成碎片,一道如雪的白光闪过。   那白光初起时极淡,但转眼间就太阳般耀眼,那白光和我发出的剑光撞在了一处,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剧响。   我那气势雄浑的剑山被那白光一搅,刹那稀碎,化为烟火般流光四散。   而我也如受重击,身子倒飞出去——   “阿绛!”我听到一声大喝,再下一刻,我在空中一个翻滚,噗地一声落在一个人怀里。   那怀抱火热,带着龙涎香的气息,隐隐熟悉。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风连衡那张关切的俊脸。   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尚没来得及出口,胸口一闷,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我闭了闭眼睛,等这眩晕过去。   “阿绛,你怎样?没事吧?”耳边传来风连衡急急的询问。   我的神智原本像是沉在深水里,他的叫声对我来说也像是隔着水波,听不太清。我皱眉晃了晃头,力求让自己清醒些。   “我看看她……”我听到青燃帝君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而风连衡则在瞬间后退了足足数丈,冷冷地道:“不必你假慈悲!打伤她再来看她这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么?恶心!你去护着你的未婚妻吧,少靠近阿绛!”   我再摇摇头,终于将眼前的黑暗摇去,勉强睁开眼。   看到自己是躺在风连衡怀中,而青燃帝君则站在不远处,正看着我。   我和他视线一对,他眸光微微一颤,立即锁定我:“花绛,你感觉如何?”   我又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睁开,只觉脑袋里像是钻进了好几把锥子,在里面钻来钻去,又疼又闷,我视线漫漫,四处一扫,先是看到了九婴,他已经化为人形,正一脸复杂望着我。   我目光再一转,又落在烛少绾身上,她看上去极为狼狈,头发散了,衣服乱了,脸色雪白,眼里含着泪,惊恐地看着我。   这场景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我眼前还有些发黑,胸口那里的血更是冲上来又被我强咽下去。   发生了什么?不是在杀骷髅么?   我目光迅速四转,发现原地都是散碎的骷髅碎片,一个能活动的骷髅也瞧不见了。   “阿绛,阿绛,你到底怎样?”大概一直得不到我的回应,风连衡忍不住晃了一下我。   “我……”我这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同时脑子里迅速过一遍刚才的情景,我杀红了眼,热血上头,见骷髅就砍,我的剑山和如烈日般的白光相撞……   我视线骤然转到了青燃脸上,如我所料不错,那道白光是他发出来的!   他为什么?   为何要攻击我?   我视线又落在烛少绾那一身白衣上,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   我杀红了眼,大概是把一身白衣的烛少绾错认成骷髅来砍杀了,所以青燃帝君及时出招震飞了我,化解了烛少绾的危机,所以才是现在这个局面。   这还真是——   胸口这里如同有沸水滚了一滚,我又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我没事……阿凤,放我下来。”   “不行,你刚才都吐血了,你脸色好白……”风连衡声音里是满满的担忧。   “没事,就是一口急血……”我强咽下又一波涌上来的腥甜开口。   “花绛,你别逞强,你刚才是被这里的魔气刺激的走火入魔,让我……”青燃帝君再次走上前来。   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我明白,对不住,差点伤到你的未婚妻,我向你道歉……”   他像是噎了一噎:“花绛,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必……”   我再次打断他:“我确实不必,毕竟我原先还救过她一命的,现在就当扯平了吧。”   他:“……”他脸色苍白,还想说什么,我却不想听了!   我对抱着我的风连衡说:“好了,你带我离开吧,先带我离开……”   “好!”风连衡答应的很爽快,抱着我就迅速起飞。   我闭了眼睛在他怀中养神,耳边风声呼呼做响,显然风连衡飞得速度极快,但这风又没怎么吹到我身上,他将我护得很好。   我知道在这沙漠中飞行是极耗灵力的,而他又怕我被风吹到,又在身周弄了个隔风结界,那灵力就耗费的就更多,又片刻后,我甚至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潮意,显然他已经累出汗了。   我稳了稳心神,睁开眼睛,哑声开口:“阿凤,可以了,我们下去正常行走。”   他低头看了看我,抿了抿薄唇:“你受伤不轻,我想提早把你带出去……”   “我已经没事了。”   “可你脸色还是这么差!看上去好苍白……”   “我毕竟刚刚走火入魔过,自然就……就虚弱些。放我下去,稍微歇歇就好了。先下去,听话。” 第97章 花绛,这段感情你该彻底……   我有点坚持不住了, 胸口这里的热血一阵阵上涌,直逼喉头。   到落地的那一刹那,我拼命一挣, 从风连衡怀中滚落下地。   “阿绛!”我听到了风连衡的惊呼, 却再顾不得他,喉中一阵阵腥甜, 大口大口的血喷出来……   再然后我眼前一黑, 一头栽倒。   ……   迷雾黑石森林。   月亮像个金黄的大盘子, 挂在天空。   我躺在一块大石上, 身下是暖而厚的毛毡, 我仰望着天上的那一轮金黄月亮,月亮很圆, 月光也如水流淌, 让这遍地怪石嶙峋的黑石林也显得不那么阴森了。   风连衡就坐在我身边守着我。   “没想到这种地方也是有黑夜和白天的, 月亮还这么美。”我说。   他说:“你感觉怎么样?”他没理会我对环境的感叹, 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   “已经没事了, 我说了就几口急血, 吐出来就好了。”我没回头, 淡淡回答他, 依旧看着天上的月亮, 仿佛它是这天下最美的物事,让我移不开视线。   我醒来后就发现来到这里,火辣辣的太阳终于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这一轮圆滚滚的月亮。   如不是我看到黑岩石外的红沙漠,我几乎以为已经脱离那个鬼地方了。   而风连衡就守在我身边,一双凤眼通红,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他终于吐了一口气,颤声说:“阿绛,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我目光转了一圈,看看外面,再看看跟前的他,问:“我昏了多久?”   “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我用遍了治疗法子,你一直无法醒来,偶尔动一动就会吐血……”他紧紧握住拳。   原来我依旧昏迷这么久了。   我轻轻吸一口气,只觉喉咙里面火辣辣的,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功力又少了足足一大半。   功力减少在我意料之中,毕竟我在走火入魔状态中使出了那种两败俱伤的打法,本身就是极燃烧灵力的,还能留一小半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胸口的空荡,应该是青燃那一掌之威,震伤了我的心脉。   看来我走火入魔时攻击烛少绾急坏了他,所以那一掌没留余地,出了全力……   石头林中冷清,夜晚的石头林就更冷清,月光照下来,把石头的影子映在地上,如幢幢鬼影一般。   好在这里面没有骷髅怪出没,我醒来后没见一只来袭。   石头林中只有我和风连衡,没看到其他人。   我没问,风连衡也没提。   其实想想也是,烛少绾估计快被吓死了,说不定也受了一些伤,青燃那么宝贝她,应该是为她疗伤了,他没追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九婴自然是守在自家帝君身边的。   曾经的五人行又分成了两拨,各走各的,其实这样也挺好,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分开才是对的。   这沙漠本身仿佛有吸力,吸取里面活物的精气神儿,也让人很容易渴和饿。   十年的安逸生活让我的危机感降低了不少,随身喜欢带食物的习惯渐渐就又丢了,以至于这次跌进来我身上带的食物少的可怜。   只有一壶水加两片牛肉干而已。   而风连衡身上也没带多少东西,只有一壶酒半包点心。   他没舍得吃,把点心给了我,自己只喝了酒提神。   我虽然渴饿的厉害,但奇异的是我胸口这里始终满涨的厉害,一点食欲都没有。   牛肉干和水还是被风连衡逼着吃下去的。   而吃下去不久我又吐了。   好在这次只吐了所有食物和水,倒是没再吐血。   风连衡皱着眉看了我片刻,站起身来说:“阿绛,你先在这里养养神,我出去找点东西。”   我也确实想静一静,就摆了摆手,让他自去不必管我。   他到底是不放心的,临走时在我身周罩了个小结界,叮嘱我别走出结界,他出去这一趟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就能回来。   他走后,我想打坐恢复一下,但心潮起伏的太厉害,压根无法静心,这种状态下自然是无法打坐的。   而我的手脚一阵发热又一阵泛冷,全身无力,想要起来溜达溜达也不能够。   于是,我就坐在那里,干脆放任了自己的思绪,而这一放任,刚才那一幕又在脑海中泛起,那如烈日般灿烂的白光狠辣凌厉……   心脏那里猛然一抽,被强压住的的悲哀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身上也一阵阵发冷。   在悲哀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原先我一直以为他就算放弃了我,但对我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只不过他碍于前世碍于责任,所以选择留在烛少绾身边,所以我虽然失望,但并不恨他不怨他。   甚至在连我也不知道的内心深处,还隐隐期盼着他能回头,能认清他自己的感情,再来找我。   但刚刚经历了那一切后,我忽然明白了,他其实对我感情也没有那么深,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要不然他就算为救烛少绾阻拦我出招,也不必出这么狠辣的一招,那一招他压根没留情,差点当场要了我的命。   人在潜意识中做出来的选择才是最能反映出内心选择的。   什么他最喜欢的是我,什么他有他的不得已,统统都是骗人的!   他内心深处选择的还是烛少绾,并不单单是责任……   那我在他心目中又算是什么呢?   曾经的一点喜欢?   他一边对烛少绾情根深种,一边又似对我念念不忘,牵扯不清,这样的他和帝紫烨又有何不同?!   可笑吧?   我居然纠结了十年,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简直太蠢!   我闭了闭眼睛,胸口那里又像是燃着了一团火,这一团火烧得我心肝脏腑无处不疼,但头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回思刚才的一切,包括我的走火入魔。   这里的气息很怪,似乎能挑起人心深处最大的恶,还能搅动人的情绪。以至于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我虽是花妖,但修炼千年,轻易不会被什么搅动心绪。   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其实有了心魔,这心魔是烛少绾。   我恨不得她死——   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她是无辜的,也一直退让,但在我自己也看不到的内心深处,我是恨不得杀了她的。   所以我才会被这里的魔气趁虚而入,让我走火入魔,而我对她出手,也未必是真的眼花,而是心魔作祟……   此刻理智回归,我在心痛心伤之余,又暗暗心惊。   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居然让自己变成这样,连我自己也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我苦笑了一下,轻轻吸了一口气,在这一刹那间,我下了决心。   花绛,这段感情你该彻底放下了,没必要因为妒忌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想是想的通透了,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难过得很。想要用什么东西来填满。   我在储物空间里扒拉半晌,居然摸出了一坛子酒。   这酒是我早前自酿的,酒醇而烈,足足一大坛。   我一掌拍去上面的泥封,也懒得再找器皿来倒,直接对着坛口喝。   一大口酒滑入喉咙,火辣辣地滑入胃,有些疼,有些辣,却正是我想要的,我喝了一口又一口,喝得急了些,一不小心呛到了,立即咳了个惊天动地。   一连串的咳又让我吐了几口血,也咳出了泪……   好不容易止住咳,我觉得眼前有些模糊,顺手抹了一把,却摸了一把水渍,原来不知道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又抹了一把,看着手上的水渍,忽然觉得真好笑!   自己这是在这里等什么呢?   难道还不死心,等他来找不成?   再看看手里的酒坛子,一大坛子酒已经被我喝了多半坛,只在坛底有酒液在晃荡。   我仰头自嘲地一笑,一甩手,将手里的酒坛子摔了出去!酒坛子啪地一声碎成了渣,剩下的酒液全浇了脚下的土地。   我转身就走。   离开了风连衡给我画的那个圈,向黑石林外走去。   这个石林还是太压抑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黑石林中巨石林立,月光一筛,如石影如鬼影幢幢。有风吹过,带着呜呜的哨声,如狼嚎鬼哭。胆子小的如果独自在这里得吓死。   我却并不在意,大步流星向外走,   这辈子我见过的魁魅魍魉多了去了,真怪物我都不怕,还怕这个?   \"呼!\"有什么东西从身前掠过,让我眼前的光影也跟着暗了一暗。那东西速度极快,只是一道影子,唰地一下就不见了。   我足下微顿了一顿,手掌一伸,一柄宝剑凭空出现。   也几乎就在这同时,我脑后风生!   风声猛恶,带着强大的煞气腥气直扑而来。   我身子骤然一个前倾,脚跟一用力,唰地贴地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好看到一道白影扑过来!   那白影不同于外面那些骷髅,它是有人样的,甚至身上还穿着一件麻布袍子,袖子异常宽大,朝我袭击的正是他那袖子,一袖横扫几乎遮蔽了我面前的半个天空。   他是一个人,也就是瘦脱形的人,有皮有骨也有一点点肉,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仿佛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就这么朝我猛攻过来。   一招一式间有腐臭气息发散出来,熏得我中人欲呕。   那是尸臭气。   于是,我明白了,这是个死人,只不过他的皮肉尚在,衣袍尚存,强过外面那些骷髅怪。   几个回合后,我酒醒了一半。   这东西功力居然极高,比外面白色的骷髅怪还要高十倍有余,甚至它还有些智力,知道设伏,知道发出假招迷惑对手,而且它力大无穷,每一袖挥出,只要扫到怪石,就能将几吨重的巨石扫成碎片。   石屑横飞,如同密雨,弥漫了整个战场。   稍有不慎,就会被横飞的石屑扫中,我在石屑中穿插打斗,身形如飞,但石屑实在太多,我只注意避开了大个的,小的就只能无视了,不可避免地被擦中几次。   衣袖破了,腿弯处也被擦了一下,有血丝丝沁出,火辣辣地疼。   但好歹都没击中要害,我的行动也没受限。   这东西极厉害,我已经看出现在重伤未愈的自己不是对手,只能设法离开。   但这货不死不休的,紧缠着我不放,我避到哪里它截到哪里,甩也甩不掉。   我握紧了掌心剑,微眯了眼睛,看来跑是跑不了了,那就只能拼了,不是它死就是我死!   我毕竟有了和外面那些骷髅怪打斗的经验,眼前这只虽然高级,但万变不离其宗,外面的那些一旦被拍碎或者削掉脑袋就死,眼前这只应该也是一样!   打斗太激烈,我全部精神都集中到面前这只怪物身上,没注意远处的天空暗了一暗,有滚雷似的声音响了一响……   激烈的打斗中,那麻衣怪物又一掌拍碎了一块巨石,漫天的石屑向我扑面砸来。   而我也在这其中找到了机会,那麻衣怪空门大开,正是刺杀它的好机会!   我心一横,先是虚晃一招,引得那怪注意,接着身子飞起,自无数碎石之中穿插,持剑疾撞过去!   几乎是眨眼之间,我已经撞到那麻衣怪跟前,而几乎是同时,一块尖锐的长条碎石也向我胸口撞来。   我要么挥剑将这碎石劈开,但那样会错失良机,再等下一次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我心一横,不管就要撞上身的尖石,只是身子稍稍一斜,避开要害部位,宝剑照样狠狠挥出,抹向那怪物的脖子!   如无意外,尖石会贯穿我的肩胛骨,而我这一剑也能削掉这怪物脑袋,让它彻底歇菜!   恶风扑面,尖石的尖角已经刺破我的衣衫,我没眨眼,注意力都在手中剑上——   “唰!”一声轻响,白光骤然耀眼,正击在袭来的尖石上,那尖石无声碎裂成粉,而我手中剑也终于抹上了怪物的脖子—   喀地一声响后,那怪物的脑袋飞了出去!   终于弄死它了!   我松了一口长气,正要落地,那飞出去的怪物头在空中转了一圈忽然向着我一张嘴!   一道粉红喷雾自它嘴里喷出来,迎面喷向我。   这一下距离极近,我又没防备,几乎是避无可避,我一横心,正要有所动作,   也几乎就在同时,我在细微的风声中有白光一闪,缠上我的腰——   我微微一僵,电光石火间我认出了这东西。   ——银索,青燃帝君的。   我眸光一闪,不待这银索发力,骤然一个旋身,反向一转,那银索缠了个空。而那道粉红喷雾也堪堪喷到了。   我蓦然抬起衣袖,预备用衣袖之风将这粉红喷雾抽飞。   “不可!”有人叫了一声,一道白光骤然罩到我身上,那粉红喷雾正喷到白色光罩上。   像是被泼了浓硫酸,白色光罩发出嗤嗤声响,在我身周微微颤抖,却挺立未破……   粉红喷雾终于散掉了,那怪物头颅也滚到了地上再做不了怪。   我缓缓转身,看向白光罩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个人——黑发白袍。   ——青燃帝君。 第98章  隔了一天一夜,青燃帝……   隔了一天一夜, 青燃帝君终于姗姗来迟。   看来他出了那一掌后还是有些后悔,安顿好烛少绾后,特地赶来看望我了。   却好巧不巧地正赶上她遇险, 倒是又英雄救美了一次。   不过, 就算没有他出现,我最多就是再受一次伤, 还是皮肉伤, 比起他给我的这一掌所造成的内伤, 可以说是小意思, 忽略不计了。   我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如冰似雪,也淡如水流, 让这位青燃帝君脚步微微一顿, 他在离我一丈开外站住, 视线胶着在我身上:“花绛, 你怎样?”声音哑的厉害。   原先我看到他就想逃避, 现在我却不想逃了, 有些事还是需要当面彻底了断的, 这种扯扯拉拉的情景我厌了, 也倦了!   我手臂一抱, 立定了身子,淡淡开口:“青燃帝君,我只想要求你一件事。”   “什……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脸色发白看着我:“我……我知道你在生气,或许你该听我解释一下……”   “不必了!”我打断他,声音冷静果决:“其实没什么可解释的。你出那一掌很应该,连我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不过,青燃帝君, 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她,对她也确实有感情,那就应该一心一意对她,而不是牵着一个再挂着一个。说实话,这样的你让我很恶心!”   青燃帝君如受重击,唇色也几乎白了,他嘴唇翕张了一下,似想再说什么,但我已经不想再给他这个机会:“青燃帝君。你走吧。带着你的人出去,回你的上界。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们各走各的。”   我转身就想走,却被他一把抓住袖子:“花绛,你给我一次机会,你听我说……”   我回身,出剑!   唰地一声响,那一截衣袖被我一剑斩断!   他握着我那截衣袖后退一步:“你……”   我没回头,只冷冷抛下一句:“古有割袍断义,我今也算是斩袖斩断和阁下的一切。不要再纠缠了,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他如受重击,像是被生生钉在原地。   而我也趁这个机会,飞身而去。   其实,当心真的死了,放下一段情也不算难。当年我对风衍君执念那么重,说放下也能放下,那对这位青燃帝君,那自然也可以。   ……   我一路奔行,想去先找一下风连衡,这混蛋临走时曾经说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他必然回来。但现在已经过去足足有一个半时辰了,却还不见他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他临走时曾经给我一个奇形怪状的海螺,说是传音螺,有事可以用此螺联系他。   我按他所教的打开传音螺,但那传音螺却闪也不闪,连个动静也没有。   我摆弄它片刻,也没能折腾出一二三来,我怀疑这黑石林有什么特殊磁场,以至于让传音螺无法发挥功用,所以预备出去这黑石林再看看。   说也奇怪,我先前因为走火入魔所用的禁术消耗了大量灵力,身上所带的小半灵力已经损失殆尽,再加上一直狂吐血,我刚才虚弱的几乎站也站不起来。但不知道从何时起,我身上的功力居然在快速恢复,不但能让我站起来寻人,还能和那么厉害的白衣怪打斗。   刚才心情一直动荡没感觉什么,但此刻这一跑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我身上的功力居然已经恢复到三分之二左右了!   脚步轻盈,稍一用力,居然飞了起来。   我干脆飞上半空,打算登高望远,看看哪个方向出去快一些,顺便在林中寻一下风连衡。   我视线迅速在林中逡巡了一圈,发现林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不但没有风连衡的影子,就连青燃帝君也不在原地了。   估计他心里明白她已经和他真的决裂了,不再抱希望,出去找他的人去了。   或许我是真的把他放下了吧,所以并没有感觉到怎么失望。只是唇角轻轻弯了一弯,便把视线移开。   但飞上半空我才发现下面的黑石林和先前不一样了。   原先石头都黑漆漆的,地面如被血泼过似的。   但现在石头却是正常的青灰色,地面也是粗砂石的地面,颜色虽然还是红了点,但那是正常暗红粗砂石颜色,也很正常。   我的视线又转到天边那一轮弯月上,心中微微一沉。   刚才明明是巨大圆月的,还那么亮,如嫦娥的月宫似的,什么时候变成弯月了?   如果说刚才的圆月是十五六的月亮,那现在的弯月就像初三四的眉月了。   我停在半空一时有些愣神,我这是无意中闯进什么幻境来了?还是刚才我所见的才是幻境?   我垂眸看了看我刚才被石屑划破的裙子,裙子上还兜着一块细小的石子,我捻起在指尖转了转,那石子原本是墨黑色的,但此刻却变成和下面一样的青灰色。   我低吸了一口气,飞扑而下,重入石林之中,迅速一转,在一块大石前站定,手指拂上大石上用剑尖划上的记号。   我刚才怕迷路,出来时在一些关键点的大石上都刻下记号,现在记号还在,但大石的颜色已经变了,墨黑变青灰。   看来刚才的黑石,圆月是幻境,现在幻境被破,所以此地恢复了本色。   那——那幻境是谁造出来的?   我想起被我杀死的白衣怪,好像整个石林就这么一只。   或许是那白衣怪弄出来迷惑人的?   但那白衣怪貌似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吧?想要把整个石林都变成幻境没有上仙以上的水平弄不出来。   那白衣怪虽然厉害,但也远远没达到那种级别。   我又回想起和白衣怪打斗时,隐隐传来的雷声和爆裂声,像是结界破裂的声响,然后就是青燃帝君出现……   我微一皱眉,难道青燃帝君刚才是破结界而入的?   因为结界被破,所以这里就一切恢复正常了?   那风连衡呢?   我刚才已经看过,他并没有在这石林之中,明显是出去了。   他能不动声色地自由在这结界中出入,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这个结界的设立者……   以风连衡这种功夫,既然设置这样的结界,肯定不会留个大麻烦在结界内,他也没必要在给她画个圈,嘱咐她待在圈内就安全。事实上,整个结界内都应该是安全的,那他多余的给她画个圈做什么?   除非是他知道那白衣怪的存在,又不能除去,所以才这么做。   那——莫非白衣怪其实是那个幻境的守护者?也是风连衡弄出来的?   似乎只有这么解释才是最合理的。   我又想起白衣怪的模样,像是外面那些骷髅怪的进化版……   那——是不是也证明那些骷髅怪也是风连衡弄出来的?   我越想心越沉,手脚全凉了!   轻吸一口气,我翻身就向石林外冲,想出去瞧瞧,那血色红沙是不是也没有了?   刚刚跑出几步,脚下骤然一空!像是一脚踩入什么陷阱。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提气纵身,但尚没等我做出飞起来的动作,脚下大地已经转为灰白漩涡,这漩涡吸力惊人,我一头扎了进去!霎时狂风扑面。   在掉落时我模糊听到一声大喝:“花绛!”   看到一个人影直扑而下,向我伸出手,似想拉我出去。   但我被卷入的速度太快,我甚至尚没看清人影,整个人已经被漩涡吞没……   ……   我一进那漩涡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发现出现在这里,身下是茵茵的青草如毯子般柔软,我坐起身时,眼前所见让我直接愣住。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远处一片紫竹林,近处则是一泓清泉,泉水清澈,泉水边有宫女打扮的人在汲水,叽叽喳喳,说说笑笑的,看上去十分安宁美好。   紫竹林内有斗拱飞檐,隐着几处宫殿。   宫殿上悬有玉铃,风一吹,铃声清脆叮咚作响,如同弹响一曲天籁。   地上有雪白的兔子在蹦跶,泉水边还有仙鹤在临波照影,梅花鹿在竹林中悠闲散步,   这个地方的布局隐隐有些眼熟,竟有些像我做妖王时的布局,就连那些宫女的头饰打扮也像了八分。   这是哪里?   难道那灰白漩涡是出来的通道,我无意中踩中了通道,终于脱离那个诡异沙漠,回到现实世界了?   那其他人呢?   出来了没有?   我坐在原地,懵了片刻,一跃而起。正要四处转转看,有两名宫人女子飘飘走了过来,向我行礼:“花绛姑娘,我家主上有请。”声音娇脆,如风送银铃。   “你家主上是?”   那宫人抿唇而笑:“姑娘去看看就知道了,放心,是姑娘的故人,姑娘见到了肯定欢喜。“   我冷眼暗观这两位宫人,看出她们功夫都极不低,最少是上仙水平。   用上仙做宫女,看来这位主上也很强大。   我又瞧了瞧颇为熟悉的周围环境,心一横:“好,前面带路。”   那两名宫人一笑,柔声道:“姑娘累了罢?还是容婢子们用软轿抬了姑娘去吧。”   其中一位宫人一招手,原地凭空出现了一顶轿子。   这轿子模样很奇特,居然是用各色花枝缠成的,色彩鲜艳明丽,漂亮的很。   “姑娘,请!”那宫人躬身请我上轿。   我心中异样的感觉更重,但还是一抬脚就迈了上去坐下。   身下花瓣极柔软,坐在上面像是坐在云里,很舒服。   两名宫人抬起轿子向着紫竹林方向走去。   这轿只有轿身,没有轿厢,我坐在上面,清风吹动我的发丝,鼻中氤氲着淡淡花香,周围环境一览无余。   这么美的景致像我曾经的窝,却又精致得多,倒像是我梦中幻想出来的。   不会又是一个幻境吧?!   我手指捏了个法诀,向前面的那宫女轻轻一弹,她耳朵上悬着的一串坠子落入我的掌心,我手法轻巧,那宫女压根无所觉,依旧前行。   我瞧了瞧那坠子,摸了摸它的质感,是真的。   最起码这坠子是真实的,不是幻化出来的。   两名宫人抬着我如同飘行,片刻后已经深入紫竹林内,抬到一座宫殿前。   宫殿很大气,既有皇家的富丽堂皇,又有幽雅之气。   宫门前分列着两对金瓜武士,看到我这一行人也没阻拦,还向我弯腰行了一礼:“花娘娘,请进,主上正在里面等着您。”   我:“……”什么时候我成娘娘了?也或者是想称呼我为花姑娘,一时口误?   我自然懒得纠正他们,被那两位宫人一直抬进大殿之中,然后一眼看到端坐在大殿上的那人,脑袋轰地一声,如被雷劈!   他——他是?! 第99章 . 求婚 殿上那人一身锦绣白袍,头戴羽冠……   殿上那人一身锦绣白袍, 头戴羽冠,容貌俊美秀雅,眸光转侧间如有水光流动。正是曾经被我念了很久, 惦记了很久的风衍君。   可风衍君明明是帝紫烨的转世, 难道他又下凡历劫来了?还在这里称王……   那两名宫人把我放下后,就低头退了下去。   我站在大殿之中, 看着已经在王座上站起的那个人, 试探着问:“太子殿下?”   风衍君眸光微微一闪, 眼角微弯, 叹了一声, 向我招手:“什么太子殿下,花绛, 过来, 让我好好看看你。”   如在以往我还是花妖的时候, 他这一声呼唤, 我保不齐就不管不顾地直奔过去了。   但现在——   现在我站在原地没动地方。   他缓步走向我:“怎么了?看到我欢喜傻了?”   他飘飘而行, 一举一动都极似当年, 每一步行来都仿佛有着韵律, 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同。   终于, 他站到了我的面前, 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小花花,回魂了。”   五指修长如玉,中指上戴着一枚白玉扳指,中指的指甲底部略有点洼,有个白点儿,那白点细瞧像只微型的小鸟儿, 正在展翅欲飞。   我轻吸了一口气。   太像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手势都和当年没区别,如果有人想要冒充他,不可能模仿得如此像的。就算是同卵双胞胎也达不到这种级别。   “风衍君……”我抬头看向他:“你不是飞升了么?天界的太子殿下难道不是你?”   “他不是我。”风衍君悠悠一叹,直接否认:“至于我的飞升……一言难尽,回头我再和你细说,来,先让我查查你的功课有没有落下,真落下的话,我可是要罚的。”   我略一恍惚,他这套词儿是当年常对我说的,他督促我练功一向督促的很紧,只要见面必然要查看功课,一旦完不成就会罚我……   我忍不住一笑:“落下的话,你要罚我什么?面壁思过三天,还是画后山的竹子画一百遍?”   这些都是当年他常罚我的项目,我随口就说出来。   “真难为你都还记得。”他叹气。   “当然,让谁被这么罚了几百次,都能记得牢靠。”   “那你还记得我什么?”   我:“……”   我揉了揉眉心:“时间太久,记不得了。”   其实我还记得很多,譬如他爱吃笋,我那时每天都会为他挖几颗,他亲手做熟了,然后我们一起吃。   譬如他喜欢在紫竹林中打坐,每天必然要采集竹叶上的晨露,收集起来让我为他酿酒……   譬如……   但我一时不想提,虽然眼前的他像是真的,但我总感觉诡异。   他眸中划过一抹失望,却温暖一笑:“没关系,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   我和他相对而站,不知道为何,居然有些尴尬气氛在缓缓升起。   当年我和他相处时很自然,就算相处一天,一句话也没说也不觉得尴尬,自在的如同山谷里的风。   但现在我俩就这么站着,明明才沉默了片刻,但我已经感觉尬得不行。   终究是变了啊,现在不是从前,也回不去从前了。   当年我对他念念不忘,思之欲狂,但现在面对活生生的他,我竟然奇异地没有了当年的那些感觉……   他向我伸出手:“走,我带你去看几样东西。”   原先他如果主动伸手给我,我立即就会把手放在他掌心,现在——   我向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好啊,你要给我看什么?走吧。”   他眸中划过一抹失望,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和我并肩而行:“你一定喜欢的。”   ……   风衍君带我看了不少东西,譬如飞珠溅玉的瀑布,就在紫竹林的后面,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引用李白的诗哈)   离很远就能听到隆隆的水响。   譬如开满辛夷花的山坡,有蜂绕蝶舞,有小亭休憩。   譬如有高大的凤凰木树林,林中有紫藤编织的秋千,随着微风一荡一荡。   再譬如还有一座宫殿,殿顶是深蓝色的,上面缀满各色宝石,坐在宫殿里仰望时,那些宝石一闪一闪,如同夜空中的星星。   还譬如……   我越看心里越震动,这些东西都是我曾经向往的,也无意中和风衍君说过的。   只不过他那时教育我修仙要排除外物干扰,对身外物无欲无求才是正途,所以我也就有样学样,和他学住竹楼,吃青菜萝卜皮,餐风饮露,摒弃一切影响修行的外物,几乎要忘了自己的爱好究竟是什么。   现在看到这些,我心里百味杂陈。   看看周围的景致,再看看身边陪同的风衍君,只觉这就像是一场梦。   梦中我所求的那些都有了,一一实现,但我心里却说不上有多开心。   “阿绛,你不开心么?”风衍君问我这句话时,我和他正在开满辛夷花的山坡上作画。   他擅长山水画,我还曾经收藏过他好几副画作来着,我只是没想到他还擅长人物肖像画,他说要为我画像,我还没摆出什么姿势来,他已经寥寥几笔勾勒出来。很形象,很传神。   再然后他将这画送给我,问出这样一句:“阿绛,你不开心么?”   我一边欣赏他的画作一边回答他:“倒不是不开心,就是感觉太像做梦了。总有种不真实感。”   “哪里不真实呢?”他含笑问我,忽然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尚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就开了口:“你瞧,我的手是热乎的,我画的画是真实的。”   他手掌微微用力,让我感觉到了一些疼:“感觉到疼没有?感觉到就不是做梦。”   是的,他的手很温,画作很真实,我甚至能闻到画作上的墨香,被他抓握的手腕也有些痛楚,这确实不是梦。   可是——   “风衍君,你能不能再画幅山水画给我?”我提要求。   “好。”他答应得很爽快,还给我指派了任务:“来,为我磨墨。”   我磨墨很拿手,他看着我的手法夸奖:“看来这门手艺你没落下,还是和从前一样磨得又快又好。”   他一边夸奖一边随手作画。   画得正是后面的瀑布和高山。   我一边欣赏他作画一边问他:“你当年飞升之后去了哪里呀?这个世界没见你,上界倒是有太子殿下历劫归来,他还有你的记忆,知道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所以我把你当成他了……”   他笔走龙蛇,声音淡淡的:“我当年确实飞升去了上界,不过感觉那里和下界并无多大区别,飞升上去的神仙并没有多少自由,甚至还不如在下界,让我很失望,在上面被管束了两三年,不得脱身。我更怀念你我相处的时光,后来才终于又找到个机会下来了,本来想找到你后告诉你不必再修仙,结果你已经飞升而去……”   我:“……”   各界飞升去了上界的神仙确实不少,基本都在底层,如果他飞升上去成为什么天兵之类的,还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除非去掌管仙籍的仙官那里查仙薄,当年我飞升后确实费尽周折去查过的。   那是个大工程,这类仙薄浩如烟海,我在那里蹲着查了十几天,也没找到他的名字。   当时的仙官告诉我,没有留下名字的要么太籍籍无名,要么就是天上哪位神仙历劫下凡,他归来会回归本体,自然不能算在飞升者里面。   我那时觉得风衍君极强大,籍籍无名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哪位神仙历劫,于是才找到帝紫烨那里,时间日期都对得上,他又认下我,还记得不少我和风衍君的事,我自然就把他当成风衍君的本体了。   我把我当时在天界查找他的事简说了一遍,风衍君垂了眸子,浓长的睫毛挡住他的眸色,让人看不到情绪:“那位太子殿下功夫不低啊,他如果想自承认是我,为取得你的信任,暗中读取你这部分记忆就可以,自然就知道我和你的事了。也不奇怪。”   “可那些仙薄上也没找到你的名字呢。”我提出第二个疑问。   风衍君嗤地一笑:“掌管此事的仙官是个酒鬼,做事常常丢三落四的,他记录这个漏掉的小仙多了去了,也不缺我一个。”   我默然,他没说错,那仙官确实嗜酒,我当初去查资料,还是用两坛子好酒贿赂的他。   看来他确实是曾经到过上界,然后又下来了。   “原来如此。”我叹气:“如此倒是我们生生错过了,我在上界不但认错了人,还接了个苦逼任务……”说到这里我顿住。   风衍君倒是有些好奇:“什么苦逼任务?”   “给一位仙君造劫……”我不想多提那个人,含糊略过去了,转移了话题:“风衍君,你是不是就是星皇?”   风衍君笔尖一顿,原本流畅的瀑布里多了个大墨点,他趁势润开,将这墨点染成一块被瀑布冲刷的山石。   他转了转手腕,像是歇了一歇,瞧我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是星皇?”   这句话等于是默认了。   我说:“我这十年间隐隐听说有一位自称星皇的大神存在的,是众修仙者心中的圣者,但也听说这位皇者做事风格极低调,轻易不会现身,百十年也未必能在大众面前露脸一次。身为稍稍低一些的未必知道星皇的存在。当时我就感觉这处事风格有点像你。只不过一直没以为你会留在下界,没真想到你身上。”   他似笑非笑打趣我:“怪不得你下界以后也一直没设法找我,我还以为你早已忘了我……”   我挑眉:“原来你早知道我下来了,那这十年怎么没来找我?”   “我还没预备好。”   “啊?”我不解。   “我想给你个惊喜。”他抬头看向我,那一双眼睛如同黑曜石般闪亮:“我带你看了这么多,阿绛,我不信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垂眸,我知道他在借机表白,他给我看的这一切都是当年我最渴望的,完全是按照我当年求而不得的要求布置的。而且也明白将这些全部搞定有多么不容易,他确实极为用心了。   曾经深深喜欢,苦追不得的男子如今精心为你准备了你所喜欢的一切,然后向你求婚,这简直是每个女孩梦寐以求的事。   如在当年,我估计能开心到起飞。   但现在——   我似乎无感,甚至还有点莫名焦躁和心慌。   我视线又落在他刚刚画好的画上,他的画技又进步了,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画画时的一些小习惯小毛病并没有改。   譬如他画山石时喜欢微翘了小指,喜欢有顿笔,画云海时必然会画一朵棉花状的云朵,而且当运笔到云朵最右边时必然会挑上一挑。   这些小习惯是别人无法模仿的,也或者也未必有人会注意这个。   我如果不是常跟在他身边看他作画,对他太过熟悉,也不会注意这些。   而且画出来的画就是他的真品,再像的赝品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也就是说,眼前的风衍君确确实实是风衍君,如假包换!   我在沙漠中跌那一脚,居然跌进了他所在的地方,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他在这边早已预备好了我的到来,那是不是也证明我在沙漠里的一举一动他都是知道的?   他是用什么工具暗中观察?   还是他本来就在里面?   也或者他派的有眼线?   那个沙漠里的情景诡异无比,很多现象无法用常理来解释,连青燃帝君也被困在里面。   按道理说,这种沙漠是无法监控的。   那他或者他的眼线本来也在我们那一行人中。   会是谁呢?   再想下去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的。   ——风连衡。   他了解那沙漠,甚至那白衣怪都是他设置出来的,不用问,沙漠中那些骷髅也是他的杰作。   那他到底是风衍君的眼线?还是本人所化出来的?   不对,如果是幻化出来的人,以青燃帝君的本事是能识破的,风连衡确实是只凤凰,是我曾经的好友阿凤。不是高手幻化出来的。   那——风连衡是他眼线?最起码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那那些功力奇高的怪异骷髅又是哪里来的?不会是——不会是那些飞升失踪的仙人吧?   我磨墨的手指有些凉。 第100章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我……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 我一惊,想撤,但没撤回来。   “怕什么?”风衍君笑, 用手指轻轻拭去手背上沾染的一点墨:“阿绛, 你变得小心了不少。”   我也笑了一笑:“人都是会变的。”   “这倒是,你变了, 我其实也不是当年的我了。”他叹息了一声:“不过有些感情是不会变的。譬如我对你, 始终如一。”   他握住我纤细的手腕, 我总有一种心惊的感觉, 似乎他只要稍一用力, 就能将我手腕拧断。   我想撤回来但他把控的力道掌握的刚刚好,除非我和他撕破脸一拳捣过去, 要不然休想在不动声色间撤回自己的手。   “你手怎么这么凉?冷?”他问我。   “是有些凉。”我正要再撤一下自己的手, 他倒是松开了。   我刚暗松了一口气, 身上已经多了一件白狐皮披风, 披风很暖, 皮毛也极顺滑。   他二话不说帮我系上带子, 又后退两步端详我片刻:“这披风果然适合你, 衬得你脸色很好看。不枉我当日猎杀了那千年狐妖, 它这一身皮毛做出来的披风就是华贵好看。”   我:“……”   我摸了摸那披风, 说实话,手感不是一般的好,顺滑如水,甚至还闪着微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我似乎闻到上面飘着极淡的血腥气。   我有些冒汗,将披风解下来,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他:“你不是一直教育我要戒杀生嘛, 连我弄死一只兔子你都要念我好几天。现在怎么猎狐去了?”   我再看看那披风:“那狐妖应该是修仙的仙狐吧?我瞧着皮毛上有仙光。它是犯了什么杀戒做什么坏事了吗?”   “没有。”风衍君声音淡淡的:“这一身好皮毛就是它的原罪。”   我看着他:“你变了,这不像是你说出的话……”   “阿绛,我早说过,人都是会变的。我只是忽然悟了而已。摒弃七情六欲修仙得道,飞升了又如何?到了上界依旧是微不足道的,既然如此,还那样苦修有何意义?倒不如从本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阿绛,当年你做花妖时的生活其实蛮不错的。我主我心,方是大自在。”   我说不出话来,当年我曾经拿这一套去劝他,但都被他疾言厉色驳斥回来,我喜欢他,自然就全听他的,把自私自利,肆意妄为全部收起来,认真修炼,只为追随他的脚步。   兜兜转转数千年,我称为修仙大咖,很多善的理念已经深入骨髓,现在他告诉我这些都是错的,当年的我才是对的?   我苦笑,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荒谬感。   “阿绛,这些年有没有想我?”他问。   我:“……”   其实经常性地想他,我眸光微微闪动,笑了一笑:“当然想啊,当年我才飞升时在上界还各种找你,查了很多资料,开始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几乎怀疑你压根没飞升上来,还蹲在那掌管仙籍的仙官那里等星诞大陆的其他人飞升上来,想问问,但一个也没蹲到。后来我下凡造劫,在其他大陆待了几百年,回到天界之后想找个同星诞大陆上的朋友聊聊,结果依旧是没有。我还以为星诞大陆再无飞升者,失望得不得了。但下来后才发现修仙者如此多,还有不少已经飞升的。奇怪,那些飞升者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竟是一个也没瞧见。”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一直瞧着他,最后问了一句:“风衍君,你既然一直待在这大陆上,可知道他们都飞升到何处去了吗?”   他温和笑了,笑容如春风般轻柔和缓:“或许他们去了最适合他们去的地方了吧,阿绛,我们何必管别人呢?你一直找我,现在也找到了我,我就在你身边,这岂不是就足够了?以后我们相知相守,就在这大陆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美好?”   他的笑容依旧像当年那样宛如暖阳,却再暖不了我的心房。   我挑眉看着他,笑吟吟问了一句:“风衍君,你这是在向我求婚么?”   “不错,阿绛,你可愿意?”   “我如果说不愿意呢?”我抿唇看着他。   他那一双波光流转的眸子凝注在我身上,缓缓地道:“阿绛,我记得当年你我初识,你要我跟你进山做你的压寨夫君,我那时也曾经如此问你,说‘我如果不愿呢?’你可还记得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我心中微跳,自然是记得的。   那时的我嚣张的很,说:“你不愿意也得愿意,我看中的东西还没有弄不到手的。你不愿意我就强抢了,绑着你也要把你绑进洞房,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结果,我被他修理了。   现在这件事也风水轮流转了,唯一不同的是,当年他比我强,面对我的霸权他能说不,能反过手来修理我。   而现在的他依旧比我强,他如果想用强的,我却反抗不了他……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笑望着我,眸中神色让人看不懂:“怎么?怕了?”   我强笑:“当年我不过是说笑……而且也没给你真造成困扰是不是?”   我当年不过是喜欢调戏人,看他生得俊,又一副凛然不可侵犯样,觉得好玩,故意扯出那样一篇说辞来吓他。   哪想到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么强大,把我制住。我不服气才又找上了他,使出百般手段勾引他,结果他压根不鸟我。   一来二去的,把他追到手成了我的执念,而且这执念还坚持了将近千年,成了我坚持最久的奇迹。   他笑了一笑,未置可否:“阿绛,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当年我如果从了你,或许我们孩子都扬名立万了。我们耽搁了太久的时光,你说是不是?”   我垂了眸子,或许是吧。   但时间是一把杀猪刀,将岁月和执念剥离,当年的执念如今已经烟消云散,现在的我对他已经没有了感觉。   他衣袖一转,我只觉一股柔力将我猛然一拉,我跌进了他的怀中,我脸色一变,抬手就想将他拍开,却被他又捞住了手腕。   我和他就这么贴合在一起,我紧张的浑身发僵,下意识用手肘支着他胸口,极力拉开距离:“风衍君,你别冲动……”   他很轻松就制住我,将我钳制在他怀中动弹不得,他定定地看着我,眸色黑得如深渊,让人看不清情绪,再然后他的头一点点低下来。   他那张俊脸越来越近,我却紧张的全身发僵,手脚一阵阵冰凉,呼吸也几乎窒住。   近了,更近了,近到我已经感应到他的呼吸,他的鼻尖碰到了我的鼻尖……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心中升起难堪,原来被勉强是这个滋味……   我等了片刻,并没有等来他的强吻,我睁开眼睛,正和他那双眸子对上,那双眸子里居然有着满满的苦痛,我呼吸一窒。   他唇角挑起一抹自嘲:“阿绛,原来你对我的靠近已经如此勉强了。”再然后他就骤然放开我,后退了两步,再笑一笑:“阿绛,我不会勉强你,对你……我还是有下限的。”一转身就消失了。   ……   我被软禁了。   倒也不是被禁了足,我还是能随意溜达的。但我出不去这星海宫。   星海宫就是星皇所居之处,方圆数百里,这百里之内鸟语花香,景致美好,亭台楼阁有不少。每一个都修建的深得我心。   宫中有侍从,侍女,和人间皇宫颇为相像,不过星皇没有三宫六院,所以他的宫廷中也没有太监。   只有各种护卫。   无论侍女还是护卫都很听话,各司其职,让这星海宫能正常运转。   紫竹林,瀑布,各个密林,湖泊,各个宫殿,甚至角落里放杂物的小屋我全部转过了,都没找到离开这里的通道。   这里像是在一个超大型的结界空间内,我甚至不知道这结界空间到底是在沙漠中,还是星诞大陆上……   我千方百计想要向那些侍女侍从套话,但他们的嘴不是一般的紧,我一个有价值的信息也套不出来。   我甚至试过读取他们的记忆,然后发现读取不出来。想必是风衍君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了。   我被安排住在一座宫殿内,殿内一切设施都是我当初最喜欢的。   大到桌椅板凳床铺屏风,小到一块地板砖,都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也或者整个星海宫的一切都是我曾经向往的。   以至于我在宫中四处转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这个地方是风衍君完全按照我的口味设置出来的人间乐土,我自然也明白这点,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或许我在情路上走得太坎坷的缘故,以至于我对□□开始退避三舍,所以我也仅仅是感动而已。   风衍君从那天转身消失后,已经三天过去,我就没再见过他。   我问随侍在身边的宫女,她们只是微微笑,说什么主上想要见您的时候自然就会出来,不必寻找云云。姑娘安心在这里住着,想要什么尽管说,婢子们拼命也会满足您的。   这番话里却说大了,我觉得可笑,开玩笑说了一句:“那我想要龙肝凤胆你们也能弄来?”   那宫女脸色雪白望着我:“姑娘真想要这个?”   我抱臂一笑:“想要啊。”   我知道她们弄不来,只是想为难她一下,免得她把话说这么满。   结果那宫女就向我磕了个头下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已经忘记了这档子事时,另一位宫女托着个托盘跪在我的面前:“姑娘,肝胆已经取来了。”   我诧异,不相信地揭开托盘上罩着的红布,蓦然后退一步,里面确实有一套肝胆,但压根不是龙肝凤胆,而是人的肝脏!血淋淋,还热乎着。   我手指冰凉:“这……这是?”   那宫女低头禀报:“这是刚才小雪的肝脏,按我们这里的规矩,如果客人所要的东西是我们无法取得的,就要拿自己身上的相应器官来抵数……”   我:“!!!”   这是什么变态规矩?!   那宫女低头再问:“姑娘还要什么?”   我轻吸一口气:“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一句玩笑话就要了一位宫女的命,我哪里还敢再要什么?   没想到那宫女反而白了脸,再次确认:“姑娘,您……您真不再要点什么了?”   “不要了,不要了。”我摆手。   那宫女浑身颤抖起来,我意识到了不对劲,正要问她,空间里却凭空出现了两名金甲武士。   这两名金甲武士向我行了一礼后,二话不说架起那已经如筛糠似的宫女就走。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阻拦住:“你们带她去哪里?她犯了什么事?”   “她无法取得姑娘的欢心,让姑娘无所求,按这里的规矩,须剥皮以儆效尤。”一名金甲武士开口。   太残忍了!   我心中一急,道:“我要一件东西,让她帮我弄来。”   那宫女眼睛顿时亮了,那两名金甲武士手一松,她翻身向我跪倒,一脸渴望地问:“姑娘想要什么?”   “我要豆腐脑儿。”怕她拿人脑来充数,我又忙加了一句:“真正豆腐磨出来的豆腐花,不要其他的。不用太着急,沉住气去取就可以。”   那宫女千恩万谢地走了,两名金甲武士也直接隐退,我站在原地,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四顾一望,只觉有森森鬼气——   风衍君——   他到底变成了什么人?   御下如此严苛,只怕比真正的魔还要恶三分……   我受到的震动不小,轻吸了一口气,开始考虑设法逃走的事,我现在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三分之二,普通的打斗没问题,但要破除这里的结界,必须要恢复全部功力不可,现在的我还达不到。   至于外援……   我压根就不指望了。   我信着步子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一条河旁,这河对岸就是结界的边沿处。   我曾经试探着碰触过,似无形又有形。一旦碰触就有蚀骨之祸,我用过各种工具去戳它,结果所有工具都被迅速融化了,十分的不客气。   这次我又拿出一根在宫殿内找到的狼牙棒去敲。   这狼牙棒非金非铁,还闪着毫光,像是一件宝物,所以我对它寄予厚望。   这一棒子眼看就要敲到结界上,结界上忽然如水波似的晃动起来。   不是吧?   这么管用?   莫非这狼牙棒就是打开这结界的钥匙?   我振奋精神,运足了力气狠敲下去!   结果晃动的结界上忽然钻进来一个人,我收势不住,一棒子向着他脑袋敲下去! 第101章  我收势不及,砰地一……   我收势不及, 砰地一声响,这一棒子敲中了那人头顶。   我心头一紧,以为下一刻就是豆腐脑花喷射, 却没想到那个人只是一个趔趄, 险些躺回到结界上。他脚跟一旋,整个身子旋转了一周, 不倒翁似的站稳, 骤然抬头, 和我震惊的眸子对上。   “阿凤!”我脱口而出。   那人居然就是失踪够久的风连衡。   他一身骚包的红袍, 但那红袍上似有脏污, 头发也有些乱。   他虽然功夫够高,但明显没想到会在这里挨一闷棍, 他后退时下意识掐了一个法诀, 却在看清是我时手指又缓缓松开, 神色颇为复杂:“阿绛, 这是你给我的见面礼?”   我:“……对不住。”   我再看看他的脸色, 苍白的厉害, 唇角甚至有一丝丝血。   我是深知自己那一敲的威力的, 就算是颗铁脑袋也能敲出个大窝子。何况是人脑袋了。也幸好是他, 如果换个人, 只怕已经敲成烂西瓜了。不过看他模样,看来是敲出内伤来了。   “你没事吧?”我颇为关切地问了一句。   他抬袖揉了揉头顶被敲的地方,神情有些委屈:“阿绛,你好凶。估计起包了,疼……”   我松了一口气,会喊疼会委屈,说话也有条有理的, 证明没什么大事。   平白无故敲他这一下我还是有些愧疚的,便大方送给他一颗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丸:“你忽然冲出来,我一时收不住手……给你这个服下,能治各种内伤。”   他顿了一顿,将那粒火红的药丸接过来,却并没有服下,而是握在掌心,哑声道:“我待会就服了它。”   内伤还是越早治疗越好,这药也是如此。   我拎出一个酒葫芦递过去:“你是想用水送服?我这里正好有蜜水,来,把药吃下去。这药越早服用越有效果。”   他又略顿了一顿,终于将酒葫芦接过去,又垂眸看了看掌心的药丸,那药丸是天上的药君炼制出来的,闪着祥瑞之气。   他再看我一眼,缓缓将药丸纳入口中,又仰头喝了几口水,想必将药丸吞下去了。   我松了口气,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好点了没?这药有奇效的,只要是内伤,几乎是药到病除。”   他过分苍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晕了起来,证明我这药奇效到什么地步,他点了点头:“好多了。”声音都中气十足了不少。   我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欣慰地舒了一口气:“好在你没事。对了,你在沙漠中说要出去找什么东西,结果一去不回头,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这里,你和这里的主人很熟么?你出去到底找什么东西了?”   他似是稳了稳心神,叹了口气:“我是瞧你伤的厉害,想找个大夫给你瞧瞧的。恰好此间主人医术惊人,想来请他,一时迷了路,直到现在才找过来。倒没想到阿绛你早已在这里了,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他这一番话倒是说的没什么破绽,风衍君医术确实是一绝的,只不过……   我扫了一眼已经闻声围过来的几名侍卫,他们远远地站在那里,并没有过来。   显然,他们是认识风连衡的,而风连衡又能自由出入这里……   这也更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想。   风连衡只怕就是风衍君的下属。就算不是下属那也关系匪浅。   好巧不巧的,两个人的名字里还都有个‘风’字。   当年的小凤凰并没有像样的名字,我一直阿凤阿凤地叫他。   而风连衡这个颇有文化气息的名字说不定也是风衍君帮他起的,毕竟风衍君是起名小能手,那时他身边随侍的道童名字也是一个比一个有底蕴。   他轻咳了两声,又和我交谈了几句,有侍卫过来,向他躬身:“公子,请这边来,我家主上有请。”   风连衡向我点了点头:“阿绛,你现在这里玩着,我待会再来找你叙话。”转身就想走。我一把扯住他袖子,笑吟吟地道:“正好我也找风衍君有事,我们一起去。”   风连衡略一顿:“这……”   旁边的侍卫已经向我跪了下来:“花绛姑娘稍待,主上只召风公子一人。”换言之我不能去。   想到风衍君残酷的御下手段,我如果强行跟着,只怕这侍卫又要花样死去,我只能悻悻然地放风连衡走了,但也嘱咐风连衡一句话:“你一定要来找我,我在后花园的亭子里等着你,我有事要问你。”   “好!”他应了一声就急急跟着那侍卫走了,走的飞快,生像后面有鬼催着似的。   我站在原地沉默片刻,笑了一笑,就缓缓向后花园走去。   ……   风连衡随着那侍卫刚刚拐过一个院子,脚下就一踉跄,喷出一大口血箭,好巧不巧的,喷到了前面侍卫的脖子上。   那侍卫身子猛然一抖,如同碰到硫酸似的,脖子上的血肉瞬间融化,露出一截白生生的骨头。   他疼得发抖,却一声不敢吭,缓缓跪在风连衡的脚下,伏下身子:“主上!”   风连衡没说话,直接坐在了他的背上,捂唇喘息了几口,又咳了几声,等他移开手掌时,已经是满手掌的黑血,而在黑血中央则是那粒红艳艳的药丸。   一直隐在暗处的侍卫也现身围过来,其中一名首领侍卫握拳:“主上,她这药有毒!”   风连衡闭着眼睛又喘息片刻,再睁眼时声音很淡:“她并不知道这仙药对我来说就是穿肠毒药。”   “主上不该吃的。”那侍卫在他这里还是比较有话语权的,敢在他面前多说。   风连衡摇头:“她会怀疑。”   众侍卫沉默了,那首领侍卫也叹息一声,轻轻拍了两下掌。   片刻后,有侍女头上顶着个盆走了进来,那盆是个金盆,盆中有艳红的血在晃荡。   侍女顶着盆跪在风连衡面前,低声禀报:“主上,这是十二位弱冠男子的心头血。”   风连衡眉宇间闪过厌恶阴郁,似乎对这个有些排斥,但也没说话,直接将双手都伸进盆子里。有淡淡的红光冒出,里面的血水围着他双手旋转,竟然慢慢全部被他吸收了……   少顷,盆空,而风连衡的脸色看上去倒是好看不少,但还是苍白了些。   那首领侍卫低声询问:“主上,是否再去取血?”   风连衡摇头:“不必了,朕将养将养便好了。”说罢闭了眼睛,手里掐了个繁复的法诀,打坐恢复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收功睁眼站了起来,问那首领侍卫:“她呢?”   首领侍卫低头禀报:“她去后花园了。”   风连衡抬脚就向外走,那首领侍卫脸色微微一变,大着胆子将他拦住:“主上,您这次受伤最重,您应该最少打坐一整天的。花绛姑娘又不会走……”   “她会焦急。”风连衡淡淡丢下这样一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   我倚在一张美人靠上,懒洋洋地欣赏山坡上的辛夷花。   压根不去瞧隐在暗处的那三个侍卫,那三人自认隐藏的很好,其中一人还自作聪明地变成一株辛夷花,但依旧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手里转着一朵辛夷花,看上去自在的很。   却没有人知道我耳朵里也隐着一个花瓣,而那花瓣中正传出一些动静,属于风连衡那边的动静。   我刚才和风连衡分手前,轻巧地在他袖子里留了个传声花瓣,只要在我方圆五公里之内,我就能通过花瓣接收到他那边的一切动静。   我听到了风连衡吐血,听到了那些侍卫在唤他主上,听到了那侍女说什么十二弱冠男子的心头血,听到了他仿佛在洗手……   我表面上虽然一派云淡风轻,手脚却是一阵阵发凉。   风连衡居然也是主上,那他是和风衍君并列?还是风衍君就是他幻化的?   幻化的似乎不太可能,阿凤那时虽然也接触过风衍君,但并不太熟,不可能模仿这么像的。   那——他们并列?   可我总感觉风衍君功力更高一些,已经深不可测,应该是到了上神的级别。   而风连衡最多是上仙高级水准,差这一级那就是云泥之别,如无意外,风衍君一人能打风连衡八个……   实力相差这么悬殊,怎么并列为王?   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猫腻?   我又仔细思索了一下,总觉得风连衡才进来时似乎就带了伤,然后才挨了我一闷棍……   那他在哪里受得伤?谁伤得他?   难道是青燃帝君他们?   我这两天一直避免自己想青燃帝君的事,一来糟心。二来厌恶。但现在我却不能不考虑他和风连衡动手的可能性……   以青燃帝君的聪明,他既然破开了那黑石阵那里的结界,在结界中见到我,就应该能猜到风连衡身上的疑点,我又无缘无故失踪,不排除他向风连衡逼问的可能性。   风连衡功夫虽然高,但比青燃帝君还差些火候,两者一旦真正动手,风连衡吃亏的可能性最大……   我又扫了一眼周围,心里有些焦躁,那这个破地方到底是在沙漠里还是沙漠外啊?   好想闯出去看看!   我正沉吟,面前微风一飒,风连衡出现在我的面前:“阿绛。”   我抖擞起精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了:“阿凤,我发现你越发地酷帅了,几乎有了王者之风,可喜可贺。”   风连衡:“……多谢。”   我和他坐着聊了一会,我干脆单刀直入询问他和这里主人的关系,风连衡笑吟吟依旧毫不脸红地撒了谎:“我和他是好朋友,我来此就是拜访他请他出山救你的,倒没想到你自己跑到这里来了。还真是好巧,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个棒槌!我不放心了!   我问他:“那你又见到青燃帝君他们没有?他们可闯出那沙漠了?”   他眼眸中流光闪烁:“阿绛,你还放不下他?”   我看着他不说话,他投降:“好,好,我说,我说,要来这里是需要先离开那沙漠的,我在向外闯的时候,他也带着属下还有未婚妻赶来了,应该是跟我前后脚出来的。我出来后也没等他们,直接急匆匆就来这里请人了,倒是没再见他们的行踪,估计回上界去了吧。”   这一套词说的天衣无缝,我瞧着他没说话。   他被我瞧的发毛,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太阳穴:“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实话对你说了吧,他们确实跟着我出来了,青燃帝君将他的未婚妻交给了那只九头鸟,让他带着她回上界,他则留下来,估计找不到你不会死心。阿绛,你如果现在出去,说不定就能碰到他,再被他纠缠……”   我凝眉,诚心诚意向他请教:“那怎么办?不如你给我出个主意?”   风连衡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再次把他曾经说过的馊主意提上来:“不如你和我假拜堂一次,他看到你和人成婚了,自然就会彻底死心了。”   我不动声色瞧着他的小动作,心里一阵冷一阵寒,风连衡的一些小动作完全就是风衍君的翻版!   原先我不知道风衍君也在这星诞大陆,自然不会注意也不会怀疑,但现在既然有心观察,才发现风连衡身上有很多风衍君的影子。   仿佛是这壳子虽然还是风连衡的,但壳子里面的芯子换了人,可是他又有风连衡的那些记忆……   我一时有些出神,不提防风连衡又问了我一句:“阿绛,你同意不同意?”   “什么?”   风连衡终于发现我走神了,他忍不住弯起中指敲了敲他自个的太阳穴,诚心诚意地夸我:“阿绛,我发现你这爱走神的毛病还真是数百年如一日,好难改的,这个时候你还走神,想什么了?”   这动作,这口吻……又是风衍君的翻版。   一个人数千年没见,确实会大变样,无论是行为习惯还是思想都和原先大不一样,这些都不奇怪,但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的翻版的!   我瞧着他的手指,似笑非笑开口:“我在想,你不愧和风衍君做了朋友啊,你们俩个越来越像了,你连他的一些小动作也学了去。你确定你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而不是……”   我故意顿住。   风连衡的手指在太阳穴那里顿住:“不是什么?”   “不是铁哥们?桃园三结义的那种?”   风连衡一呆,终于哈哈笑了起来:“阿绛,你倒真是个鬼灵精,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错,我和他确实是结拜兄弟,大概是因为你的关系,他成为这大陆的星皇后,对我颇多照顾,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好友了。我也常到他这里做客的,也常在一起把酒言欢。好了,我把实话都对你说出来了,那你也该正面回答一下我的提议了吧?同不同意和我假成婚一次?”   我瞧着他含笑的眼睛,叹气:“可是,风衍君也向我求婚了,怎么办?”   风连衡:“这……”   我再叹气:“一女不能同时嫁二夫,我可不想让你俩这一对好兄弟因为我打起来,我就算选择假成婚也只能选择一位,你,还是他呢?”   风连衡窒住了。 第102章 . 你选择谁   风连衡沉吟了好半晌,才……   风连衡沉吟了好半晌, 才问我:“我俩你最想嫁的是谁?”又垂眸笑了一笑:“虽然是假成婚,但我也想让你选最想选的。”   他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眸子紧盯在我脸上, 眸底隐隐有一丝脆弱和期待。   他期待什么呢?   期待我选他?   还是风衍君?   如果他们是不同的人, 那么他肯定是期待我选他。   如果他是被风衍君占了壳子,那么此刻他应该期待我选择风衍君……   任何人都希望心爱的人选的是他的本体的。   我瞧着他, 不知道为何心头发涩, 甚至有着莫名的慌,   他曾经是我最好的伙伴, 最好的朋友, 虽然话不多,甚至有些小固执, 但也是最可信的, 我和他无数次生死与共, 那是血里火里攒下来的友谊, 我不希望他已经出事……   “阿绛, 我们俩个你最想选谁呢?”他又追问了一句。   “我选你。”   他一窒, 似有不信:“啊?”   我抱臂笑吟吟看着他:“怎么?高兴傻了?”   他情不自禁抬手揉了揉眉心, 笑了一笑:“是, 是有点高兴傻了, 我没想到你会选我……”   他的笑其实有点牵强,我心中愈发沉重,瞧着他的眼睛:“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啊,感情自然深厚些。”   “额,是啊,这倒是。”他唇角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   “你瞧上去似乎不太开心?”我挑眉。   “没有,我只是……意外, 有些意外。毕竟你先前那么喜欢风衍君,我以为你会选他……”他手里无意识转着杯子,眼睫也垂着,让人看不清眸色。   我瞧着他苍白的指尖,再问:“我选他你不会失望么?”   “当然……当然失望……不过,假成婚嘛,其实也无所谓……”   我将自己手里的茶杯向桌上一搁,嗒地一声颇有些清脆:“既然如此,那我就选他吧!”   我这种急转直下的说话方式显然让他有些吃不消,他手里的杯子险些掉下去,他吃惊地看着我:“啊?怎么又选他了?”   “注定是假成婚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了想,还是不想伤害到你……”我给出理由。   他噎了一噎,手指捏紧杯子,重复了一句:“不想伤害我……”   我点头:“不错,”   他喃喃:“那你倒是舍得伤害风衍君了……”   “嗯?阿凤,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向他跟前凑了一凑。   他微僵了一下,终于又笑了一笑,深深看了我一眼:“没什么,你决定了嫁风衍君?”   “假嫁。”我纠正他:“我也想过了,人人都知道我对风衍君情根深种,如想骗过青燃帝君,我想嫁风衍君比较不那么突兀,他才会真的相信不再纠缠了……你说是不是?”   “很是,很是。”他点头。   “既然决定了,那就安排下去吧,对了,你请风衍君过来吧,我和他商量一下具体细节。”   “好。”他抬身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依旧那么熟悉,可是他十有八九不是他了……   我垂下眸子,一寸寸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阿凤,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占据了他的壳子的到底是谁?真的是风衍君?可是风衍君怎么会黑化成这样?   那样温雅如玉,嫉恶如仇的人啊,就算在天上遭受到不公的对待,再下来也不必黑化成这样吧?   我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总感觉自己身周似乎总围绕着一大堆阴谋,曾经的朋友爱人都一个个变得面目全非……   这里虽然如梦似幻,但我在这里却有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我想要逃出去!   但以我现在的力量硬碰硬的话无疑是以卵击石,只能设法求变,而所谓的婚礼就是最大的变数,也是我唯一能把握的机会。   ……   我在花园中坐着,从正午等到黄昏,终于等来了风衍君的姗姗来迟。   那时我正坐在美人靠上打盹,一睁眼发现他就站在亭子外,正望着我,那一双眸子浓黑的如夜,偶有星子闪耀。   他白衣飘飘的,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可是谁知道他这一身白衣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他明明含着笑意,但我却心中发寒发紧,我抿唇看着他:“风衍君,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阿绛,我以为你并不想见我。”他缓步走了进来,在我对面坐下:“这几天你还住得惯么?”   我移开眸光:“环境还是很好的,只是你的御下方式让我很不习惯……有些残忍……”   他开始泡茶,我盯着他的动作,现在的他动作很自然,他一边泡一边悠悠开口:“阿绛,我那些属下,其实都不是好人。都是我在这大陆搜寻到的作奸犯科罪大恶极之人,如没有雷霆手段震住他们,他们只怕会造反。其实我也知道你看到那些会对我不满,但我不想瞒你,我想让你了解现在真正的我……这样以后我们相处起来会更和谐些,你说是不是?”   我嗯了一声,没说是与不是,而是直接切入主题:“风衍君,阿凤对你说了吧?这场戏你能不能配合呢?”   他又叹气:“我有拒绝的余地么?”   我点头:“有,你可以拒绝的,我去找阿凤来唱这出戏也行。”   “不,就算是一场戏,我也希望是我来陪你演。阿绛,我早就说过,除了放你走之外,你无论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好,那多谢了,不过既然是演戏,那就要演的像样些是不是?此消息要广为传播吧?要多请宾客吧?你这个地方只怕不方便让外人进来,不如这婚礼我们就出去举办?找家最大最好的酒楼包个场,这样才像是真的,还有……”我提出了我一系列要求。   风衍君默不作声认真听着,待我全部说完,他才点头,拍板定案:“好,就听你的。阿绛,就算是演戏,我也想给你最好的。”   我避开他的视线,继续聊正事:“我们定个日子吧?”   “你说什么时候?”   “当然是越快越好,我想早了结这件事。”   他沉吟片刻:“半个月后的六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不如就选在那一天?”   我笑:“不过是一场戏,好不好日子就无所谓了,我想再快一些,明日如何?”   他扶额:“不行,那也太急了,我总得好好预备预备。”   “那就大后日吧,以你现在的势力,两天的预备时间足够了。”   他抬手敲了敲太阳穴:“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倒是半点没改……算了,就依你,大后天。”   他起身就要走,我抬手拉住他的衣袖:“风衍君,定好酒楼后提前让我去瞧瞧好不好?”   他垂眸看了我拉住他衣袖的手片刻,终于温声应了一声:“好。明天就带你去瞧瞧。”抬手揉了揉我的头:“阿绛,你也累了罢?不如我送你先回去歇着?”   ……   月只露出半张脸儿。   我隐身如一溜轻烟直奔风衍君的寝宫。   他将我送回我所住的寝殿后,又嘱咐我两句就离开了,我订的日子太急,他需要亲自布置一些东西。   我先上了床,嘱咐侍女说,我要好好休息休息,不要打扰我。   侍女们自然应了,带上门出去候着了。   我则拿出一个傀儡娃娃,将它变成我的模样睡在被子里,这傀儡娃娃唤之应声,摸之柔软,甚至还会正常呼吸,用它冒充睡着的我足能瞒过那些侍女的眼睛。   因为怀疑我这屋里也有监视的物事,这些事我都是在被中完成的。   待傀儡娃娃在被中躺好后,我直接隐了身,下了床,抬手故意扫落桌上一只杯子,引来侍女开门进来查看,我趁势出去。然后直奔风衍君的寝宫。   他的寝宫内静悄悄的,风衍君并不在宫内。   我在宫中迅速搜索,片刻后,我在床榻上找到一个机关。   那机关藏的极为隐秘,就算他的下属也未必能找到,我之所以能很快摸到,而是我对他一些习惯太了解了。   他藏东西一向习惯藏在此处。   只不过他原先所藏的东西一般是各类经书和一些降妖除魔的法器,现在他会在这里藏了我想找的东西么?   我手指微微有些凉,有一种谜题将要解开的紧张。   我轻吸一口气,打开了那个机关。   床板缓缓向两边移开,终于露出了里面的物事——   我迅速扫了一眼,虽然早就有这怀疑,甚至我特意跑来这一趟就是为求证这个,但真看到那里面的物事,我还是感觉到窒息。   里面有一具尸体——   确切的说,不算是尸体,而是身体,风连衡的身体。   他静静地躺在一快白玉石上,姿态端正,微合着眼睛,仿佛睡着,却不见胸膛起伏。   我冰凉着手指迅速探了探他的呼吸心跳,和我料想的一样,两者都没有。但身体温暖,肌肤柔软,半点不像个死人。   他眉尖蹙着,唇线抿得紧紧的,这个模样倒很像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倔强话不多的小凤凰了。   他和我闹别扭时,也或者赌气时,甚至睡着时,通常是这个表情。   我曾经取笑他说,睡觉也很愁的样子,倒像是我欠你八万两银子似的。   现在他又恢复了这个模样,却像是被定格了。   仿佛岁月在这一刻倒流,我和他都没改变过。   “阿凤……”我心里一痛,抬手轻抚他的眉眼,指尖微微颤抖,哑声低语:“你的身体在这里,你的魂魄去了哪里?” 第103章  他微合着眼睛,再不……   他微合着眼睛, 再不会回答我。   我手指轻抚过他的眉心,试探着查看他的魂魄。   一般情况下,身体既是父精母血, 也是原主一魄所化, 魄是核,父精母血是血肉。   阿凤是凤凰, 凤凰不但是不死之身, 魂魄也极强大, 千年涅槃一次, 它就算魂飞魄散, 那一魄还是应当在的。幸运的话,说不定其他魂魄也有在的。   只要能凑齐一魂两魄, 他就还有复生的希望。   我有些怀疑风衍君只是占了他的壳子, 然后再将他的魂魄挤压到墟海之中, 让他无法掌控这具身体。毕竟风衍君用这具身体时是有阿凤记忆的。   而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阿凤的魂魄被风衍君吞噬。二就是阿凤的魂魄还在, 只是被压制, 而风衍君的魂魄进入到这身体后, 能读取阿凤魂魄上的记忆。   而阿凤毕竟是凤凰, 还是一只火凤凰, 火凤凰的魂魄有名的难搞带刺,一旦被吞噬,就需要和它融合,而火凤凰的魂魄是极为霸道的,稍不注意就会被它反噬,甚至会激发它在对方魂魄中涅槃燃烧,双方同归于尽。   因为这个, 从古至今还没有几个敢吞火凤凰魂魄的。   所以我更趋向于阿凤的魂魄是被压制禁锢在某处了。   我一点点的探测,做这种探测极耗灵力,很快我就额头见汗,但我仔细探测了一大圈,也没在这具身体上找到阿凤的其他魂魄。   而且我还有一个新发现,在阿凤的墟海深处有凤凰之火燃烧过的痕迹,那里有重伤未愈的迹象。   我心沉了下去,难道阿凤的魂魄真被风衍君完全吃掉融合了?   阿凤真的无法再回来了?   我跪坐在阿凤身边,手指握紧 ,心头一阵阵悲凉。   “主上。”外面传来侍卫行礼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忙将所有机关迅速归位,再掩掉我曾经到过的所有痕迹,我刚刚弄好藏在身形,殿门就打开了。风衍君缓步走了进来。   我心里一紧,以他的功夫,我的隐身术是瞒不过他的,只怕很快就会被他发现!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风衍君的脸色有些不对,苍白的厉害,甚至步子也有些踉跄。他进来后就直奔都床那里,打开机关,露出里面风连衡,再然后他就扑了上去——   片刻后,风连衡睁开眼睛,缓缓坐起,从那机关中走了出来,他拍了两下掌,对外吩咐一声:“送进来。”   门打开,有两名侍女头上顶着盆进入,然后跪在他的面前。   盆中的血鲜红的刺人眼,风连衡显然已经习惯,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分别将两只手按入两个盆内,盆中血沸腾似的围着他的手旋转,片刻后就被他的手吸收的干干净净。   而吸收了两盆血的风连衡面色好看了不少,他摆手让两名侍女下去,又叫了一名侍卫进来。   这侍卫我认识,这几天常见,很精明精悍的人,每次见了我都很客气,但也仅仅是客气而已。我总感觉他对我似有很深的敌意,偶尔被他盯着看的时候,我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阴森的很。   他也是这里众侍卫的头儿,功力应该接近上神了。   我藏身在这屋里唯一的衣柜内,橱门虽然是半透明的,好在里面挂着不少衣服,我就隐身在那些衣服后,此刻我屏住了呼吸,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这位侍卫头儿进来就跪下低头向风连衡禀报事儿,倒是没东瞧西看的,自然就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而他禀报的事让我心里又一动。   “主上,青燃帝君今日还是闯出灵海沙漠图了!灵海内被他破坏的很厉害,四方吸灵阵也被他所破,里面的护灵兽也被他杀了八头……”   风连衡握了握手指:“这些朕已知,他的其他下属可有什么动静?”   那头目脸上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他那些属下有些不靠谱……”   “怎么?”   “他们似乎是下来放风享乐的,打着幌子是找那条雪烛龙,实际是各种玩乐。   要么四处胡吃海喝,要么去各种逛窑子,那个女神兽更变态,她进了青楼一口气包了两位头牌姑娘,折腾了一夜。属下曾经怀疑她是借机打听什么,就暗中读取那两位头牌姑娘的记忆,结果……”   “怎样?”   “她是玩真的!那两位姑娘甚至因此喜欢了女人,口口声声以后只接女客。”   风连衡:“……”   橱子里的我:“……”   我自然知道他嘴里的女神兽是谁,青燃帝君唯一的女下属——应泷。倒没想到她好这一口。   那侍卫头目又禀报了一些东西,听得我目瞪口呆。有些怀疑风衍君他们化身农场主,弄了什么养殖场场了。   什么哪里有几头羊可以出栏了,哪里需要加灵力饲料,哪里的灵牛长势喜人,牛宝剔透,眼看就能采摘……   而风连衡微微点头,看样子还是颇有些满意的。   直到最后那侍卫头目说了一句话,让我心里咯噔一跳!   “主上,只要再凑够六十八头一品灵羊,二十六头一品灵牛,就能炼成灵仙补心丹,到时候主上再不用受痼疾困扰,也不必再吸食那些次品灵羊的心头血了。”   次品灵羊的心头血?不是人的心头血么?   莫非他口中的灵羊灵牛的,代指的是人?   我视线挪到风连衡身上,他到底修炼的是什么诡异功夫?!   风连衡垂眸,淡淡地道:“让牧童们再努力些。朕没有多少时间可等了。”   “是。”那头目应了一声,片刻后,他心有不甘地道:“那个青燃帝君灵力惊人,一人可抵所有灵物,属下以为把他弄进去后我们就能一偿所愿,没想到他还能带人从里面闯出来……”   风连衡没说话,只是紧了紧手指。   “那青燃帝君太变态了!前几天他已经闯出来了,但他却只是送出了那条烛龙和九婴,自己又翻身跳回去了,当时他受伤不轻,像是到了强弩之末,属下以为他是脑抽了去送死。哪里想到他是执着破坏里面的法阵……拼死也要破坏,一次次受伤,一次次反扑,不将法阵破坏不罢休,害得主上您一次次的受伤……也奇了怪了,那些法阵隐藏的那样严密,他到底是怎么找到的?他是和我们的法阵有仇么?”那头目一脸的愤愤不平。   风连衡淡淡地道:“他只怕不是和法阵有仇,而是寻找……”说到这里顿住,改了口:“他既然已经逃了出来那就不必再提。注意盯紧他们的动向,稍有不妥立即来报。”   “是!”   那头目退下去了。   风连衡坐在那里出神片刻,垂眸盯着他自己的手,也不知道盯了多久,他才幽幽叹了口气:“小凤凰,你这具躯壳我虽然用着甚好,但到底被你弄出了缺憾……说实话,朕顶着你这个壳子也有些倦了。等朕神功大成,就能把这壳子丢还给你了,朕也不想顶着这壳子和阿绛成为夫妻,还是用本体最好……”   ……   风连衡又出去了,屋内恢复了平静。   我慢慢在衣橱内跳出来,一边活动手脚,一边整理自己刚刚听来的料。   从这二人的对话中我得出了几条消息。   一,青燃帝君等一行人已经逃出那沙漠。   二,风衍君有痼疾,需要吸血养身。而且风衍君是需要附身在风连衡的躯壳上才能做一些事。   三,那沙漠中的法阵是和风衍君有某种神秘联系的,法阵被破坏,会让风衍君受伤……怪不得这两天他一直病歪歪的样子,看来和此事有关。   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阿凤的魂魄似乎还在?要不然他做什么说还壳子的话?   我又打量了一下屋内,视线忽然落在那衣橱里。   刚才忙着藏身我没顾上看,现在却看得清楚,里面的衣服并不全是风衍君的衣袍,还有好几套女子衣裙。   而这些衣裙我是颇为熟悉的,都是当年我所穿的,有待在他身边时的素净白衣,也有为花妖时的淡粉衣衫,甚至还有他飞升后,我独自在下界修炼所穿过的衣物……   林林总总,占了衣橱的大半江山,而风衍君自己的衣物也就四五套,和我的衣裙参杂在一起,仿佛是我中有他,他中有我……   我一时有些愣神。   风衍君这人有轻微的洁癖和整齐欲,放置东西时的习惯和青燃帝君有的一拼,都喜欢分门别类放置。   按他的习惯,他不是应该把男衫和女衫分开放吗?这么参杂在一起可不像他的风格……   殿门又一响,两名侍女走了进来,看这样子是进来打扫的。   我没惊动她们,直接隐身又出去了。   该调查的东西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歇息了,好困!   我一路回到了现在居住的寝殿,门口一直守候的侍女居然没在,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懒去了,倒省了我弄出动静将她们吸引离开的麻烦。   我松一口气,过去推开了殿门,走了进去。   殿中和我离开时一样,没什么变化,床幔也低垂着,里面有轻微的呼吸声,是那傀儡娃娃扮作我时的睡觉呼吸声。   我再松了一口气,上前撩开了床幔,却瞬间僵住了!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第104章 风连衡侧身躺在我的被……   风连衡侧身躺在我的被中, 掌心转着我那个已经现出原形的木制傀儡娃娃,微眯着眼睛看着我,笑的温柔和气:“阿绛, 你这个傀儡娃娃做的不错, 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有一样不好……”   “哪里不好?”   “它不是真正的你, 而且翻来覆去就会说那么两句, 我睡了, 别打扰。我睡了, 滚……”他叹气。   我抿唇, 我为了省灵力特意用了低配版的娃娃,应付前来打扰的侍女很管用, 但对付风连衡显然不够瞧。   “阿绛, 墙角你也听得够了, 有何感想?”风连衡翻身坐起来, 一手支着下巴, 笑吟吟看着我, 唇角噙着的笑有些邪气。他手指在傀儡娃娃脖颈处轻划, 喀地一声轻响, 傀儡娃娃的头掉了下来。   我身上寒毛都跟着竖了一竖, 后退一步。   他哎了一声:“对不住,手这么一滑,毁了你的娃娃……”   我暗吸了一口气,冷着脸道:“没关系,只是一块死木头而已。”   他叹气,“怎么会没关系呢?阿绛,你的东西我一向保留的好好的, 哪怕是一个布片也珍藏的。”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傀儡娃娃的头捡起来重新按在娃娃的身体上,掌心有绿光冒出,整个木头娃娃忽然整个变绿,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片刻后,绿光散去,那娃娃的头居然重新长好了,颜色也恢复成曾经的颜色。   他将那傀儡娃娃仔细端详了一番,笑了一笑:“好了,阿绛,你看看是不是已经完好无损?”将它抛给了我。   我连看也没看,直接让那傀儡娃娃在掌心化为渣:“不必看了,就算看着是个好的,但断过就是断过,再不是原来的那个。”   风连衡,不,是风衍君看着我不说话。   而屋中的温度越来越低,阴森的感觉越来越重。   我心中一阵阵发寒,现在的风连衡,不,是风衍君让我看不透,他就算一直冲我温和的笑,但他周身的气息越来越邪气,让人无端心惊。   “为什么?”我问。   “什么?”他挑眉。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就算你飞升之后发现天界不符合你的想象,但也不必黑化如此吧?”   这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   风衍君叹息:“阿绛,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我知道,但你这变得太厉害了!完全换了个人!”   风衍君略一顿,我不等他说话又加了一句:“风衍君,我想听实话,事到如今你再糊弄我就没意思了吧?”   风衍君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消失了,他垂眸沉默了半晌,忽然冷冷一笑:“因为我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   我听得懵:“……谁把你当棋子了?”   他忽然一伸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臂,猛然一拉,我立脚不住,跌进他的怀中,再然后就被他用手臂抱住了!   我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掌拍过去:“你做什么?放开!”   但他早有准备,手臂猛地一紧,我的腰险些被他箍断,这一掌拍出去自然就没多少力气了,拍在他肩上如同给他挠痒痒。   他凑近我,唇几乎咬上了我的耳朵:“阿绛,所有的都是假的,唯有你是真实的,我想要你。”   他热热的呼吸吹在我耳中,带着说不出的欲和疯狂,以及直逼人心的暗黑气息,让我全身发冷发僵!   我和他的功力相差太悬殊,我没做无谓的挣扎,因为压根没用!女子的挣扎更容易激发精虫上脑的男子兽性,这个道理我早就听人说过!   他抱着我之后,仿佛终于撕开了面具,露出真面目,唇贴着我耳际转过来,所过之处如有火烧灼。   我身子僵硬,却忽然哈哈一笑,突来的笑声让他动作一顿,他的唇离开我的脸颊,稍稍和我拉开一点距离:“阿绛,你笑什么?”   “我笑你,你是打算用阿凤的身体和我亲热么?”我一字字开口。   他骤然僵住了!垂眸看了我片刻后,缓缓将我放开,我强逼着自己没逃开,依旧标枪似的站在原地,还勾着唇角笑了一笑:“怎么了?不想了?”   他深吸一口气,“阿绛,你早晚是我的,要亲热也不急在一时,你好好歇着吧,不要再胡思乱想。”   身形一闪,直接在我殿中消失了。   屋内恢复了真正的平静,我在椅子上坐下,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只觉手脚也一阵阵发软。   好险!差点就……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我的怀疑,他上了风连衡的身后,并不能随时任意下来,应该是有时限的。   不过,我也忧心忡忡。   我觉得他还有后招。   ……   我的第六感还是极为灵验的,晚上的时候他又来了。   这次是以风衍君的本体来的,穿着一身飘飘白袍,身形一如既往的秀雅洒脱,甚至还多了一份神采飞扬,志得意满。   他是来和我商量婚礼过程的,问我有什么是真正想要的?他一定会尽全力满足我。   我最想要的是自由,但说出来也没用,他不会答应我。   所以我只说了一句:“既然是做戏,那就弄得越盛大越好,最好传的满大陆都知道,这样别人才会相信是真的……”   越盛大越人多,人越多我趁乱跑了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的功力这两天恢复速度还是挺喜人的,我估摸着到婚礼那一天,就能差不多全恢复。逃走的把握会更大。先脱开他的掌控,再图后事。   风衍君看了我半晌,抬手想要做什么,我早有防备,身形略一转,就避开了。   他手停在了半空,看着我:“阿绛,现在连碰也不想让我碰了?我只是想为你别一下头发。”   我抬手将自己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多谢,我自己也可以。”   或许我的戒备刺伤了他,他眸中划过幽暗,一把握住我的袖子:“阿绛,你讨厌我了?当年你千方百计想要靠近我的,你忘了?”   他明明墨黑的眼睛此刻隐隐发紫,里面似乎汹涌着暗火,这样的他对我来说很陌生,我强忍住想要夺回袖子的欲望,也不想在这里激怒他,免得吃大亏。所以我抿了抿唇,将声音放温和些,但说出的话很尖锐,直扎人心:“风衍君,你当年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窒住,终于放脱了我的袖子,沉默片刻,就在我以为终于打动了他,让他开始反思说不定就能洗心革面时,他却哈哈大笑起来:“当年?当年的我就是他们博弈的棋子!”视线又落在我脸上,再加一句:“阿绛,你也是棋子,我们是同病相怜的……”   我琢磨了一下我曾经苦逼的历史,觉得他对我的评价还是比较靠谱的,我确实曾经是颗棋子,被各方利用过也抛弃过。   但风衍君又哪里是棋子了?难道这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弯弯绕?   我问他:“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解释解释,你怎么就是棋子了?”   但他明显没有为我解惑的意思,只是冷笑一声:“过去的我不想再提,阿绛,我纵然再变,但对你的心是不变的,这几天我对你如何你当真感受不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一点实话:“你对我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还有……”我苦笑了一下:“或许是你当年把我教育的太好,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接受风衍君你如此残暴,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这不符合我这么多年养成的三观……”   “我如果说我日后改了呢?你是否就能接受我了?”他逼问我一句。   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揉了揉眉心:“这个……我也不知道。”   如果风衍君还是当年的风衍君,事到如今我就能接受么?这个问题我也无解。   风衍君看着我,深邃的眸子如刀般在我脸庞寸寸扫过,忽然问了一句:“你其实还是忘不了他是不是?”   我挑眉:“什么?”   “你还是喜欢青燃对不对?”他干脆挑明了说。   我沉默片刻,叹气:“风衍君,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问。因为我如果确实对他余情未了的话,会因为你这一句话而心伤,对他就更放不下,也会更难过。”   他眉梢一动:“那你现在对他是真放下了?”   我叹了口气,淡淡地道:“风衍君,我想你应该会记得当年的一件事,我曾经养过一条蛇,它好看神秘,我对它喜欢得不得了,对它容忍度不是一般的高,哪怕它曾经无意中用獠牙刺中了我,让我中过一次毒,疼得差点丢了命,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它,因为我知道它伤我是无心的,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很轻易就原谅它。那时你还笑话我说把那蛇宠到天上……”   风衍君眸光微微闪动,他明显是记得的:“不错,你还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映雪,恨不得睡觉也揽着它睡。它受伤的时候你不眠不休地陪着它,眼睛都熬红了……后来它却忽然失踪了,我再没看到过它……我还怕你伤心,又捉了一条白蛇给你,但你说什么也不要……”   “其实它不是失踪了,而是被我赶走了。”我说出了当年真相。   风衍君讶异:“为什么?”   “因为它背叛了我。”我声音依旧淡淡的:“它修炼有成,出去游玩,拐回一条青蛇,我逗那青蛇,那青蛇和我不熟,咬了我一口,我玩笑似的拍了它脑袋一下,连鳞片也未拍下一片来。但映雪护它心切,用尾巴抽了我一下,让我手腕肿了一天……再然后我就把它赶走了。它曾经回来找我好几次,百般讨好我,但我已经容不下它,甚至也压根不再惦记它。我可以容忍无意中的致命伤害,却容不得有心之伤,你说我凉薄也好,无情也好,在我这里,一次背叛,永不原谅。没有商量的余地。”   风衍君:“……”   外面传来一声轻响,像是被谁一脚踩断了枯枝,风衍君一声喝问:“谁?”衣袖一起,一缕袖风射向我窗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第105章 “咪~”一只黑猫惨叫……   “咪~”一只黑猫惨叫一声随着袖风跌下, 摔在地上直接成了灰。   我向外扫了一眼,又看了看站在眼前的风衍君,暗暗摇了摇头。   前一刻还在说他不再滥杀, 眨眼就把一只猫轰成了灰……   一些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 譬如我修了这么多年的仙,也就修成了习惯, 做人做事下意识就会守底线。   而风衍君当年修仙数十年也养成了好习惯, 但他再下来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黑化了, 开始滥杀, 千年来也形成了习惯, 出手既杀招,不留余地。   风衍君关注点显然没在这里, 他问我:“这么说你是彻底将青燃那厮放下了?”   “当然。”我毫不犹豫。   风衍君呵地一笑, 明显不信:“可我听人说这十年间你偶尔会在梦中叫出他的名字来。”说这些的时候他微微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握的指尖泛了白。   我垂眸一笑:“我承认这十年确实没忘了他, 我这人吧, 有些时候挺死脑筋的, 明知道不该惦记还要惦记, 明知道不该喜欢还要喜欢……”   “那你还说放下了他……”   我转了转手里的茶杯:“确实放下了啊, 突然就真正放下了。”   风衍君半信半疑看了我片刻, 像是松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了笑纹:“这就好,其实你也该放下他了。对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现在的身份,那我后面的一些事倒也没必要瞒你,青燃他们虽然闯出来了,但也元气大伤, 被我的人追杀得猪突狼奔的,不是一般的狼狈,我杀他们是早晚的事。”   我嗯了一声,没多问。   风衍君却有些憋不住:“你不问问我为何追杀他们?”   我略琢磨了一下:“一山不容二虎?你怕他们抢了你的地位?”   “不,我只是想要杀他。”风衍君声音变得阴森森的:“不但要杀他,连天帝以及帝紫烨我也不会放过!”   我:“……”   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风衍君牵了我的手,说了他未来的雄心壮志:“阿绛,我会带你重返上界,我登基为帝,封你为后。给你真正的荣耀,再不做任何人的影子,任何人的棋子。阿绛,你要明白,任何改朝换代都需要流血,也有必要的牺牲,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争夺天下?善良是无法走到顶峰的,我答应你,等我在天界称帝的那一刻,我会放下屠刀,大赦天下。不会再轻易杀人,做回你心目中的风衍君。如何?”   我:“……”我说不出话,我心目中确实曾经有个白月光似的风衍君,他光风霁月,心怀天下,慈悲善良。我一直以为他是真实存在的,但我现在却有些怀疑,我心目中的风衍君是不是只是一个幻影?一个假想最美好的存在,也或者只是有心人扮演出来的角色?   我和他说话的功夫,风衍君还接到了属下的报告,一个对他来说颇为振奋的好消息:“主上,我们捉到那条雪烛龙了!现已关押在风雪牢房。”   风衍君沉声问:“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那边默了一默:“禀主上,损失了三百精兵,四十强将。主要是跟随在她身边的那两名神兽侍卫太厉害,他们拼命保护她……不过,他们毕竟寡不敌众,也受了重伤,只可惜他们最后还是跑了,要不然能一并抓来。”   风衍君嗯了一声,又问了一句:“可有青燃那厮的消息?”   “禀主上,没有。但属下已经将所有探子都派出去了,他就算藏在老鼠窟窿里也能将他搜出来!”   我在旁边坐着,听着他们主仆的一问一答,直到风衍君挂断传音符,我也没多问一句话。   还是风衍君紧盯着我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在你眼前做戏?”   我:“……”我确实有此怀疑,主要是我觉得以青燃帝君的本事,不至于被弄得如此狼狈。   风衍君没多解释,而是拉了我就走:“走,带你去开开眼!”   我没看到的是,就在我离开后不久,我窗外的大树上一个人现出身形,他坐在树杈上,风吹得他身上衣衫如雪浪飞舞,而他的脸比身上的衣衫更白……   ……   风衍君带我开眼界的地方是一座水牢。   水牢中很暗很黑,但我在牢门口依旧看清了水里泡的那个人……   头发湿哒哒胡乱披在头上,脸上表情又惊又恐,半人半龙状态,确切地说,她只有头部是人形,头部以下都化为龙形,雪白的鳞片在暗天无日的尾巴死死缠着水牢中的一根柱子,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一看到她那双惊恐含泪的眼睛就确定她是真的烛少绾,她胆小又恐水,此刻那水在她的脖子以下的位置,正在缓慢上涨中……   她在绝望中骤然看到了我,立即叫出声:“花绛,救我……救我……呜呜呜。”那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还拐了三个弯儿。   我还没说什么,站在我身边的风衍君已经一指头弹过去:“闭嘴,花绛这个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一缕指风生生揭下了烛少绾身上一片龙鳞,鲜血立即涌出来,染红了她身周一小圈水波。   烛少绾颤抖的更厉害,眼睛里的泪珠不要钱地向下滚,眼巴巴地看着我:“花……花姐姐,救命啊,呜呜呜。”   我:“……”   风衍君看着我的眼睛,微笑:“阿绛,你开心么?”   我:“我开心什么?”   “你难道不恨她?阿绛,我千辛万苦地抓她回来就是为了给你出气的。”风衍君声音柔和,仿佛春风化雨,语气一如当年。   而水牢中的烛少绾却震惊地睁大眼睛,一脸不信地看着我,很明显,风衍君挑拨成功。   我觉得无聊,转身就走:“你想多了。”   身后烛少绾明显受了风衍君那番话的影响,不再向我拼命呼救了,但她还是在叫救命,呼唤最多的名字就是青燃,一声声如泣血似的。   我只当没听见,大步走出了牢房。   风衍君跟上了我的脚步,叹息似地道:“阿绛,承认自己的心魔并不丢人,你在沙漠中走火入魔难道不是因为她?”   我蓦然顿住脚步,风衍君险些一头撞我身上,挑了挑眉:“怎么?被我戳到痛处了?”   我忍不住笑了,干脆抱臂看着他:“你继续。”   风衍君或许没想到我是这种态度,窒了一窒:“阿绛,我不是故意戳你痛处,只是怕你把所有坏情绪都憋在心里不得发泄,想要让你发泄出来,在我身边你可以做最真实的你,当哭就哭,当笑就笑,哪怕发火揍人也好,无需憋着。”   我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这番话还是很打动人的,说我心里没感觉是假的,但是——我真的无需发泄啊!   他这么时刻提醒时刻小心的模样,才真的让人无语。   “阿绛……”他还想说什么,被我开口打断:“风衍君,其实是你有了心魔,在这种情况下,我无论怎么表现你都会以为我对青燃帝君还放不下,你会有各种各样的解读。听说过疑人偷斧么?你现在就是这种状态。说实话,看你这样我都替你感到累得慌。”   “阿绛,你确定烛少绾不是你的心魔?当日你在沙漠中入魔……”   我摇头叹息:“我承认,当日烛少绾确实成了我的心魔,当时走火入魔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这些我都认。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对青燃帝君尚没真正放下,内心深处还抱了一点幻想。但从他为了救她打了我那一掌,打得我狂吐血后,我就忽然想开了,也就彻底放下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执着了很久的感情有时放下也就在那一刹那,然后就忽然大彻大悟了。   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确实是这样,当年对风衍君如此,现在对青燃帝君也是如此。   我再笑一笑:“其实后来想想我还是挺感谢他那一下出手的,算是彻底打醒了我,将我从那看不到的泥沼中拉出来。”我才能做到现在心情上的海阔天空。   该说的话我全说了,我不想再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转身就走。   这一次,风衍君没再跟上来,估计他被我这一番话震住了,一脸的若有所思。   我没理会,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以后我不会再解释。   至于烛少绾,我虽然差点杀她一次,但也曾经救过她一次,我和她之间的事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我一路赶回自己的寝殿,想要好好歇一歇,为明日的逃走做准备。   但当我掀开床帐的那一刻,我愣了片刻。   我的被子里窝着一个人,墨黑的发,漂亮无匹的眉眼,苍白的唇,苍白的脸,面容很熟悉。   ——青燃帝君。   我觉得这世界分外魔幻,前一刻我在风衍君口中知道这位帝君受伤不知所踪,后一刻他就一脸虚弱地躺在我的被窝里,不知道是睡还是晕。   这真是他?   不过,也无所谓了。   无论是不是他,我都不允许有人再占我被窝。   他紧合着眼睛一动不动,我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睁眼看看。我也懒得叫他,直接施了个术,将他凭空从床上丢到了地上。然后将床上的被窝褥子一股脑全丢下去,重新拿出一套寝具换上,将床帐落下来,钻进了被子,合了眼睛预备睡觉。 第106章 大概是今天太累了,我……   大概是今天太累了, 我居然躺下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月已上中天,窗户开着, 月光也筛进来, 树影摇动月影,在我床帐上微微晃动。   我有些渴, 就坐起身下了床, 想到桌前喝碗凉茶。   结果下地就被绊了一下, 低头一瞧, 发现青燃帝君依旧躺在冰凉的地上, 我扔下去的那套被窝褥子就堆叠在他的脚边,显然他压根没动过它们。   说实话, 我是有些意外的, 我以为我上床睡觉后他就会灰溜溜离开的, 没想到这么坚强, 居然还在。   要知道这里夜里还是很凉的, 真正的夜凉如水, 我在床上盖着被子都没感觉到热, 他居然□□地横在这里这么久, 甚至姿势都没变过, 果然够坚持,佩服!   我抱着手臂踢了他一脚:“风衍君,这出戏你还演上瘾来了,预备什么时候落幕?”   我不认为他是真正的青燃帝君,此处结界牢固,非风衍君的人压根无法进出。就算退一万步说,青燃帝君功力超群悄无声息突破结界闯进来, 那他也不会晕吧?这不合常理。   最关键的是,他就算在重伤之际闯进来,那也是为了救烛少绾的,那好端端跑到我房里来做什么?还爬上我的床,钻进我的被窝。这更不合常理。   因为这两个因素在,我确定这又是风衍君来试探我的,要不然前脚刚刚提到他重伤,后脚就钻进我的房,也太巧合了些!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巧合?   这风衍君的戏还真是一出一出的,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他居然偏执成这样呢?为演一出戏下这么大本钱……   我踢了这一脚后,他居然还不肯睁眼麻利离开,居然还躺在那里,只是睫毛微微颤了颤。   我干脆蹲下身子瞧着他:“风衍君,地上凉不凉?你冷不冷?明日我们还要大婚,你总不想做个病怏怏的新郎官吧?”   他睫毛颤的更厉害,像是拼命挣扎想要睁开的模样。   啧啧,这微表情,还挺到位!   我再打量了一下他,脸色雪白,唇色发青,瞧着确实够虚弱。   我又无奈又好笑,感觉如此固执的他其实挺孩子气的。   我对风衍君毕竟惦记了千年,现在虽然不爱了,但对他还是有几分香火情在的,不想让他在我这里冰凉的地上躺一宿,再说屋里多了这么个人我也不方便……   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你这是想让我心疼么?好啦,我心疼了,可以起来了,乖乖回去睡吧。”   这一拍不打紧,我才发现他脸颊烫得厉害,甚至这温度还有些该死的熟悉。   我骤然缩回手,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难道这真是本尊?   他身上的热度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当日在真魔界他在木屋外淋了一夜的雨,发起了高烧,就是这个温度这个触感,甚至也是这个模样。   风衍君就算扮的再像,不可能连他这个特点也全知道吧?   我视线又落在他眉心处,那里隐隐有一道火纹若隐若现。因为颜色极淡极浅,很容易让人忽略。这也是他身上的一个特征,上次发烧我也见过,只不过当时很快消失,我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忽然想起来了。   看来真是本尊到了。而且风衍君所说也是真的,青燃帝君也是真的受重伤了,要不然不可能烧成这样。   伤成这样还深入虎穴——   啧啧,看来他对烛少绾确实是真爱……   原先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心里像火烧似的,但现在,我却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些无力和好笑。   地上躺着的他终于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眼睛黑到极致处隐隐似跳动着火光,“花绛……”他唤出了我的名字,声音哑得像是含了二斤铁沙子。   我站起身来,手臂一抱居高临下望着他:“还真是青燃帝君啊,倒是我看走眼了。”   我的声音淡淡凉凉:“你是来救烛少绾的吧?你不用考虑怎样在我这里旁敲侧击,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她在水牢受刑,至于水牢的位置也不难认……”我正要说出那水牢的具体方位,却被他打断,他说:“花绛,我来——不是为了她……我一直在找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声音哑得更厉害,仿佛满腹苦痛已经压不住。   我侧头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帝君,其实你真不必再和我打感情牌,我没骗你。烛少绾真的在水牢,被淹的很狼狈,你如不信,我可以带你过去。”   我正要去打开门,却被他握住了一角衣裙:“花绛……”他似要解释什么,却又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死死握住我的衣裙,握的指节都发了白。   我冷冷瞥着他,不过看看他青白的脸终于明白过来:“你现在伤着无法去救人对不对?”   他:“……”   我顿了一顿,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粒蓝莹莹的药递过去:“你把这个吃了。”   他自然是识货的,却不接,只是看着我,试图解释什么:“花绛,那日你走火入魔我……””   我凝眉,懒得和他多做纠缠,现在的我对他无爱亦无恨,也不想再听他或许有什么苦衷的解释。   我打断他道:“帝君,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你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无论怎样你曾经对我有恩,在沙漠中虽然伤了我,但在那之前,你也曾经救过我,这么算起来,我们恩怨可以两消了。你对我不必歉疚,我也不会对你再怀恨,我们从此一别两宽,各走各的就是了。这药也是你当年送我的,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你倒不必不好意思。”将药放在他的手边后,我就站起来走了出去,不想再和他多有纠缠。   他手指发僵,裙琚从他五指间抽出来,是他想握也握不住的过往,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它从自己指尖滑脱……   ……   我出了自己的寝殿,干脆出去溜达。   月光如水,铺陈地上,一片银白,倒正是赏月的好时机。我去了后花园。   因为已经夜深,花园中很幽静,连花奴也都睡去了。   这是风衍君的地盘,周围又有极厉害的结界,平时也没什么人能闯进来,所以整个宫中的内部防卫很松懈,只有一队兵将巡逻,但也轻易不来后花园。   因为风衍君说了,这后花园是禁地,除了有数的那几个人外,其他人一概不许入内。   而我有幸在可以入内之列。   我在后花园中的小径上溜达着,衣裙拂过一路的花花草草,夜露打湿了我的裙角,也让我略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不觉转到了辛夷花林中。   这里的辛夷花像是常年盛开的,花香馥郁,沁人心脾,一个个舒展了枝叶在那里吸收月之精华。   我有些无聊,干脆也化出原身,扎根在松软的土里,再然后,我又感觉到了熟悉的憋闷,忙把根须从土里□□,因为拔得太急了些,结果跌了跟头,整棵树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我又化回人形,弹了弹身上的土,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大概不是一棵合格的辛夷花,不知道是不是化人形太久了的原因,每次化为原形时,都会感觉到憋闷,更别提用枝叶去吸收日月精华了。害得我只能用人身修炼,几乎忘记化为原身修炼是什么情形。   这次如果不是太无聊,我也不会干出这事来。   我坐在一块大石上喘了几口后,禁不住抬手敲了敲憋得生疼的脑门,很有些怀疑当年我是一棵花时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也或者是那时候无知无识压根就不懂憋闷为何物吧?   我看了看周围的花树,说也奇怪,这满院子的辛夷花树居然没有一棵是成精的,害得我想要找个同类交流一下经验都不能够。   我虽然懂花语,但也得是和有了灵性的花草才能交流,而这里的辛夷花就是普通的花树。   身后传来飒飒声,似有什么东西游过来。   我转头,看到一颗探头探脑的雪白脑袋,我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   我骤然站起:“嘤嘤!”   居然是嘤嘤!   当日我从自家小院中被卷入那诡异沙漠中后,就再没看到它。这些日子我其实一直挺惦记它的,奈何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也没法去寻找它。   现在骤然看到它出现在这里,我是又惊又喜的,向它张开了双臂:“嘤嘤,来。”   嘤嘤几乎是飞扑到我身上的,伸出舌头拼命舔我的脸,我忍不住笑,抬手握住它脖子,将它稍稍推离开一点:“别,别,你又亲我一脸口水……”   嘤嘤在我身上绕来绕去的,我不让它舔,它就拼命拿头蹭我,十足热情。   我逗它一会,问:“嘤嘤,你是怎么进来的?”   嘤嘤虽然不会说话,但它是能听懂人言的,听到我的问话,它跳回到地上,然后身子盘啊盘的,居然盘出一个人形来……   我心中一动:“是青燃帝君带你来的?”   它拼命点头,但顿了一顿后,又摇头。   我不解,到底是不是?   它大概也觉得自己表述有问题,身子扭了几扭,居然盘出两个图形来,一个蛇形在前,一个人影在后……   我毕竟和它相处了将近十年,还是很懂它的肢体语言的,终于明白:“你是带他来的?”   嘤嘤这次大力点头,显然我猜对了。   我抬手拍了拍它头上的角,正要再问点东西,嘤嘤却忽然伏下身子嗅我的脚。   我不解,下意识也低头看自己的脚,然后吓了一跳!   我的一只脚上满是血渍,已经把靴子染红了! 第107章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我的脚什么时候破了?   我连忙脱了鞋袜一瞧, 脚完好无损,连破皮的地方都没有。   嘤嘤也凑过来,来嗅闻我的脚, 然后一脸嫌弃地向后一缩。我忍不住笑, 但随即就把视线落在鞋袜上。   哪来的血?我嗅了一下鞋袜上的血,味道有些怪, 和正常的血不太一样, 似乎多了一抹甜腻气息。   我略顿了一顿, 就开始去到我刚才化成树扎根的地方查看。   嘤嘤也扑过来, 将它的尾巴化成一把铁钻, 向里面钻。   片刻后,它一顿, 忙不迭地将尾巴抽出来, 我定睛一瞧, 它沾了一尾巴尖的血。   看来真是这地底有古怪。我想了想, 拍了拍嘤嘤的脑袋让它给我放哨, 我自己则用了个地遁之术潜入地下。   错综复杂如同蛛网似的细管, 细管中有血在缓缓流动, 有的细管上有破裂之处, 有血沁出来。   我略靠近些, 嗅到这血和我鞋袜上的血味道相同,不用问,刚才我化成树扎根下来时,树根无意中扎破了这些细管,故而染上了血。   我又看了看那细管的材质,很有些像血管,只是比普通的血管粗壮不少, 倒像是用什么巨大如山岳的动物的筋脉串连起来的。密密麻麻的在地下纵横,让我看的有些眼晕。   这些血管虽然纵横繁密,但似乎都是通往一个方向的,我一横心,顺着血管找过去,也不知道在地下潜行了多久,我终于找到了尽头。   那是一座心形的黑色房子,那房子也像一颗心脏,一收一缩的,随着它的收缩,血管里的血就涌动起来。   我握了握手指,再握了握手指。   我虽然尚没进入这房子里,但已经感受到房子周围强大的怨气,那怨气让这地下冰窖似的冷,   我心跳的厉害,虽然我知道风衍君是在修炼邪功,但毕竟只是没看到实景,更不知道他是如何修炼的,但此刻看到这颗硕大布满怨气的黑心脏房子,心头还是一阵阵发寒。   我望着那房子定了定神,抿了抿唇,还是走了过去,先围着它转一圈,找到了一个莲花状的门,门虚掩着。   我侧耳听了听,门内静寂如死。   我推门就走了进去,再然后我怔住了,手脚一阵阵冰凉。   屋里是个大血池,池中泡着一个硕大的水晶球,水晶球有十六面,其中十五面上都画着繁复的符咒,只有一面是光滑如镜的,而镜上映出来的场景却不是这屋里的场景,而是沙漠。   大血池的四周半躺着八个人,这些人微闭着眼睛,都背靠在血池上,有血管伸进他们的后颈,不知道是在抽血还是灌血,一亮一亮的。   我迅速检查了一下,发现这八个人是活的,只是像是睡着又像是晕过去,一直动也不动。其中就有风衍君手下最得力的那位侍卫头领,名唤王基的那位。   他们身上隐隐有血色光芒透出,透着丝丝诡异。   他们这是守着血池修炼什么邪术吧?   我不想惊动他们,正要退出去,视线忽然被水晶球上映出来的景象吸引了去。   那里映出来的是沙漠,此刻画面上映出来的就是那片黑石阵,而黑石阵中有人!   那是一位白衣修士,他看上去甚是狼狈,落入黑石阵后,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这是什么见鬼的地方?我明明……明明飞升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上界?”   他看上去有些暴躁:“上界总不能是这鬼样子吧!遍地的骷髅……或许这里是上界对下界飞升神仙的试炼之地?”   他围着那黑石林转悠,试图找到离开那里的法子,他自己没发觉,我在水晶球中却看得清清楚楚,我看到黑石林下有血管在迅速蔓延,以那个人为中心,在他脚下石板下逐渐织成了网……   “小心!”我忍不住冲着水晶球传音过去,只盼能提醒到那个人。   但这水晶球很诡异,能将沙漠中的影像和声音传过来,却无法把这边声音传过去。   那人压根没听到,他大概转累了,居然在一颗大石上坐下了,再然后这网蓦然窜出了地面!   那人一声惊叫,尚来不及躲闪就被这网兜住!再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血管扎进那人身上,在那人的长声惨叫中,他逐渐被吸干了血肉,成了一具枯干的骷髅……   更诡异的是,这人被吸成这样居然一时还不得死,在黑石林中翻滚惨呼,那凄厉的声音居然通过水晶球传过来,吵得我耳朵嗡嗡做响。   我的指甲几乎要刺入掌心,却咬牙不退,看着那个人渐渐停止呼号,渐渐停止滚动。   而这边血池里却像是得到了新鲜的血液滋养,居然又红了一个度,而围着血池而坐的八个人原本苍白的脸也红晕了不少。   我全身都是冰凉的,这黑石林分明就是个吃人阵法   我想起了自己困在黑石林时的情景,原来我当日离死亡如此之近!   我视线又落在那个人身上,发现他躺了一会后,居然又晃晃荡荡站了起来,和我在沙漠中所见的骷髅一模一样,成了它们其中的一员。   原来那沙漠中无数的骷髅是这么来的,都是曾经修仙得道的人,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术,飞升去了食人沙漠,成了风衍君他们的养料。   我终于明白了这大陆如此多的飞升者的去向——   满大陆的人都在修行,都想要得道成仙,结果……   这分明是在养猪啊!   怪不得这星海宫中的侍卫功夫都这么高,原来他们吸食了所有飞升修士的血肉和功力,怎么可能会低?!   那风衍君呢?   他也是靠这个法子提升功力么?他做的好大一个局!把整个大陆的修仙者都诓入局中……   我视线落在那水晶球上,或许是刚吃了一个人的缘故,那水晶球已经由淡白色转为鲜红色,在那里一闪一闪的。   说是水晶球,但细看之下却能看到内里密布丝丝缕缕的发丝一样的东西,此刻那些发丝像是活了一样在球内游动,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这不是水晶!   它更像是用什么邪物心脏炼制出来的魔器,我围着它转了三圈,也没看出它的具体材质。   我微眯了眼睛,不用问,这东西就是整个法阵的关键所在,如果破坏了它,应该就能破掉整个邪阵!   我毕竟修仙多年,天生对魔物敏感,对破坏魔器也很有心得。   既然在这里发现了关键所在,不将它毁掉就对不起我的良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掐诀,指尖冒出莹莹白光,那白光迅速成型,化为一道七棱长剑,长剑上有符咒闪电似的流动,极为耀眼。   这是我的独门秘术,专为破坏魔器所修,名为斩魔剑,被此剑劈中的魔器还没有不损毁的,我对它很有信心。   待长剑成型,我正要一剑劈下!   斜刺里猛然刮过一股狂风,狂风中伸出一只手,一下子就握住了我持剑的手腕!   我吃一惊,下意识想将这手甩开,但这手如同铁箍,将我猛然一拉,手腕瞬间奇痛彻骨,我一个踉跄,扑进骤然出现的一个人怀中。   有淡淡的血腥气夹杂着白檀木的香气扑入鼻端,我一颗心忽悠悠沉了下去,骤然抬头,望着一双冰凉幽深的眸子。   ——风衍君。 第108章 “阿绛,这么晚了你不……   “阿绛, 这么晚了你不休息乱跑什么呢?”   风衍君抱着我已经返回到地面上,头顶月凉如水,我也手脚冰冷。   穴道被封, 灵力被封, 现在的我身上软的像一团棉花,丝毫使不出任何力气。   或许所有的底牌都被我掀了, 风衍君终于再没顾忌, 露出了他的真本事。   他的功夫远超我的想象之外, 我以为能和他拼个三五十招, 却没想到我在他在掌心没走上三五招, 就被他擒住。再然后他就封了我的穴道,将我带上了地面。   嘤嘤还在地面上尽职尽责地巡视, 骤然看到我和他, 它一愣。   估计弄不清这是个什么状况, 毕竟风衍君虽然制住了我, 但他抱我的姿态很亲密, 不但是公主抱, 他的下巴还蹭在我的头顶发心上, 似是一对情侣。   嘤嘤跟了我十年, 虽然从未见我和人如此亲近过, 但它是个好学的,又喜欢出去闲晃,看到过好多对卿卿我我的情侣,回来还和我学过他们的动作,将身子扭来扭去的,扭出多种男女纠缠形状,其中就有这种公主抱的。   我那时还和它普及这方面的知识, 说这是小夫妻或者小情侣才会有的亲密,绝不能搞破坏,宁拆十座庙,不坏一家亲,以后再看到这种你要识趣躲开,不许偷看跟踪……   嘤嘤还是很听我的话的,所以它再看到这类画面会自动躲开。   现在它忽然看到我和风衍君如此,一时有些傻眼,傻傻地盯着我,不知道是该躲还是该扑过来。   我心头却是一紧,拼尽全力喊了一声:“嘤嘤,快跑!”   因为穴道被点,我这拼力一喊声音也不大。   嘤嘤又怔了一怔,但还是听话的,果然掉头就跑!   风衍君眼眸一眯,手指凝出红光是个想要出辣招的意思,我死命抱着他一条手臂:“你如伤它一片鳞,我和你不共戴天!”   风衍君手指红光淡去,他垂眸看着我,叹了口气:“我倒不是非杀它不可,我只好奇一件事,谁带它进来的?”   我手指冰凉,强答:“它自己进来的。”   风衍君嗤地一笑:“阿绛,你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子,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也不敢带人或者宠物进来,而这里的结界也不是这条幼龙能解开的。肯定是有人带……来人!”   一声呼喝后,周围冒出八名影子似的侍卫,躬身向他行礼。   风衍君吩咐:“立即给朕大搜查,看看是哪个好朋友不请自入了。一处角落也别漏过!”   八名侍卫答应一声,转身不见了影子。   我想起了还躺在我屋里的青燃帝君,心中惴惴,他不知道离没离开?   风衍君身形一起,带着我如疾风飞掠。   我看了一眼他的行走路线心中又是咯噔一声,强提一口气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送你回房歇着。”   我心跳的更厉害,如果青燃帝君还倒在那里,被风衍君看到……   我强做镇定,呵呵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将我扔进监牢里关起来,怎么?我撞破了你所有的秘密你还给我自由?”   “阿绛,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忍心把你关监牢?更何况我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不少,倒也不差这一项。”   “额,是么?既然如此,你把我放下,我自己可以回去,不劳你送了。”我在他怀中挣了一挣,想要挣下地来。   但他手臂一紧,就箍得我动惮不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你身子弱,就让我送你这一趟吧。”再笑一笑:“总不成你房里藏着个野男人不让我看到……”   我心脏又咯噔一沉,心中一阵阵发慌,但表面却没露什么声色,冷笑一声,闭了眼睛,没搭理他这声试探加调侃,极力思索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场面。   青燃帝君一向有洁癖,平时连土也不想踩,如不是真的虚弱,他也不会躺在那冰凉的地上那么久。   而我虽然给他留了伤药,但毕竟时间尚短,前前后后我也就离开半个多时辰,他的伤肯定好不了,应该还在我屋里……   我忽然好生后悔!后悔不该为了躲他出来吹风,更不该好奇到地下去探……   现在要怎么办?   我一时也想不到解决的法子,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风衍君脚程极快,几乎眨眼功夫就抱着我回到我的寝殿。   一进屋我就暗松了一口长气,谢天谢地,青燃帝君不在!   我的房间里干干净净的,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但已经没了青燃帝君的影子,也不知道是被人救走了,还是自己离开了,他甚至清理了他留在这屋里的气息。   风衍君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把我的寝殿角角落落都扫了一圈,也没发现不妥,他将我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给我盖上,温和问我:“要不要再睡一觉?”   我闭了眼睛:“要。”只期望他赶紧离开。   但风衍君却没离开的意思,他在我身侧坐下来,道:“那你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我简直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明明当面抓到我,我以为他怎么也得狠狠惩罚我一顿,甚至心里也一直戒备着,却没想到他始终没动声色,这样的他让我摸不到头脑,心里也慌。   我闭了一会眼睛,但心里有事,又哪里睡得着?何况身侧还坐着这样一尊魔。   再睁开眼睛时,发现他正垂眸看着我,眸色莫测,里面似有漩涡在翻翻滚滚。像是想将我掐死,又犹豫下不了手。   我头皮都炸了一炸,同时也十分不解,忍了一忍没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这样……”   曾经光风霁月的风衍君到底哪里去了!   风衍君和我视线相对,我们两两互看了一会,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溜达了两圈,最后视线盯在我身上:“你一定想知道?”   “想!”   “好,那我不妨告诉你,我当年飞升到天界并没有待多久,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绝大的秘密……”   我正要听他说出这绝大秘密时,风衍君腰间的血红符咒忽然亮了起来,他接起,里面传来他属下颇为慌张的声音:“主上,东南角的结界被撕开了一道缺口,确实有外敌入侵,救走了那条烛龙!”   风衍君脸色微变,一掌拍在我肋下,我头脑一晕,听到他留下一句:“我的事稍后再和你细讲,你先歇着,明日做朕最漂亮的新娘子。”   他一阵风似的去了,寝殿里只留下我自己,他临走那一掌彻底封死了我的穴道,我不但丝毫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躺在那里,瞧着头顶的床帐,耳中似还响着风衍君属下报告上来的一句话,外敌入侵,救走了烛龙。   我没猜错,他果然是来救烛少绾的……   伤成那样还这么拼命,不愧是他!   这样也好,我本来对他就没抱什么期望,所以心中也没多少失望……   没有期望自然就不会失望,不是么?   我闭上眼睛,忽略掉心头泛上了沉坠抽痛之感,开始一点点冲击被封住的穴道……   这个世界谁也靠不住,能靠住的唯有自己而已。   或许我是化悲愤为力量,也或者我是能力大爆发,我的穴道被封成这样,我居然在短短半个时辰后就全冲开了!   被堵住的灵气在体内欢快地流淌,我灵力运转了一个周天,自觉无碍后,一跃而起,跳下了床。   但刚刚落地脚就一软,噗通坐倒在地。   怎么回事?!   我想挣扎起身,但头脑中一阵阵发晕,眼前一阵阵模糊,再接着头像针扎一样疼!疼得我瞬间滚翻在地,冷汗冒了一身。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我视线落在桌上。   桌上有一个烛台,烛台上龙纹的蜡烛正在缓缓燃烧……   这蜡烛不是我的!   这是我晕过去之前,脑海中泛起来的最后一个念头。   模糊的视线中,似乎一个人出现在我的身侧,抱起了我,耳边恍恍惚惚传来一声低叹:“阿绛,对不住,暂让你受一会委屈,过了今日就好了……”   ……   远方暗黑的天幕中闪烁着几颗星子。   将近薄明,天更幽暗。   青燃帝君坐在一处山坡上,他正分秒必争地打坐恢复。   九婴站起旁边一棵大树上,戒备地看着周围,为他护卫。   风声一响,一人落了下来,白衣飘飘,儒雅文气,正是白泽。   九婴忙迎上去:“打听清楚了没?”   白泽挑眉,傲然道:“自然。”   “说。”正在打坐的青燃帝君终于睁开眼睛,眸底幽深如夜。   “是。”于是,白泽就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帝君,天上没有任何风衍君的记录,也就是说,他要么压根没飞升,要么是其他神仙下凡历劫的。属下把上界相应年限的所有下凡历劫的大大小小的神仙都扒拉一个遍,没有一个能对上号的。但他当年又确确实实飞升了,属下正一愁莫展的时候,却从命理仙官那里听到一个闲话。他说数百年前有一个四不像人飞升上来……”   九婴好奇:“四不像人?是一种神兽幻化的人?”   白泽摇头:“不是,那仙官说,之所以说那人是四不像,是因为那人既不是天上神仙下凡历劫,也不是普通的万物魂魄修炼飞升,而是……而是他压根什么也不是。他似乎就是一道影子,也或者一缕怨念情丝凝成的,命理仙君说因为他压根不是个独立的人,所以飞升上界就应该直接飞散回归本体,再不复存在,结果那人强撑着就是不散,还直接杀回下界去了……”   九婴睁大眼睛:“怨念成人?哇,这谁的怨念如此强大?”   白泽看了青燃帝君一眼,青燃帝君冷冷看着他:“说下去!”   白泽心一横:“命理仙官说这人身上气息极为复杂,他当时也没看出来,还命人追铺来着,但后来这人危急中使出了一招,震住了所有的追兵,让他们再不敢追赶。”   青燃帝君眸光微动。   “使出了什么招数?”九婴好奇。   白泽深吸了一口气:“倒转阴阳术。”   九婴吓一跳:“怎么可能!那可是咱们帝君的独门秘技!只有帝君会使!那四不像怎么可能使出来的?难不成他是帝君的怨念成人的?哈哈,笑话……”   后面他哈哈不下去了,望着自家帝君,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可能,大概……   这风衍君真是青燃帝君的一缕怨念或者情丝什么的成了精……   然后制造出这么大的麻烦!   他越想越像这么回事,这位风衍君一旦入魔就这么没下限,生像曾经就是魔来着。   而帝君确实身怀魔的血统,倒也能对得上号。   只不过这风衍君把这魔性发扬光大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壮哉,帝君!   就连一缕怨念情丝也这么厉害!   不愧是他的主子!   这么看起来,那位花绛花仙子喜欢的其实还是帝君?   那这明日的婚他们还抢不抢? 第109章 九婴看向自家帝君。   ……   九婴看向自家帝君。   青燃帝君却冷冷否决了:“他如果是本座的欲念怨念什么的, 本座会有感应,他不是!”   如果风衍君真和他有关,做为本体他怎么可能感应不出来?   不过, 也不能说完全感应不到, 最起码他接近风衍君时,隐隐觉得有点点熟悉感。   青燃帝君毕竟活了这么久, 他是见多识广的, 略沉吟了一下, 再添加一句:“他最多沾有本座一点气息。但主魂绝对不是本座。不过, 花绛喜欢他或许就是因为他身上有本座那么一点气息……”   九婴, 白泽:“……”   这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的帝君这是在表达什么?为什么他们有听没有懂?   九婴望着自家帝君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开心的。   他家帝君终于又‘活’了!   前些日子从花绛姑娘回下界后, 他家帝君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 但整个人死寂了不少。虽然他也忙碌, 也有条不紊地做事, 但九婴总感觉自家帝君像失了魂, 也或者成了一个冰冷机器, 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来的那种。   还有, 帝君对待烛少绾也很有些怪, 他好像是理智上极力想要对她好, 但情感上又下意识排斥,所以他虽然对烛少绾照顾的无微不至,却并不允许对方太近身。   烛少绾好几次想要扑到他怀中,都被他身上的护体结界弹开,他最多就是在她受伤时扶一扶她,或者为她疗个伤,极少有真正意义上的肢体接触。   但帝君对花绛不一样, 这次下来,帝君明明不想和花绛见面,别人提起来的时候他还很冷淡,似乎真的不再讲人家姑娘放在心上。但真正见了人家,看到人家跌进漩涡,他二话不说就跟着跳下去了!   在沙漠就连九婴这神经粗的都能感觉到帝君对花绛的关切,他会情不自禁靠近花绛,抱人家也抱的熟练,甚至不想放下……   九婴是深深了解自家帝君的,他能看出帝君在情感和理智之间的反复挣扎。   再后来花绛入魔要杀烛少绾,帝君发出一招将花绛拍开。   九婴当时看的清楚,帝君仓促发出的那一招虽然是极罕见的招数,但并不辣,九婴琢磨着这一招最多就是把花绛推出去。却没想到真击中花绛时,花绛会吐血,还是吐血不止那种……   在那一刻九婴还以为自己原先是看错了,帝君是真在乎烛少绾而对花绛无情的,所以才会在这种应激状态中出手伤人(毕竟一个人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最能反映最真实的情感和真正在乎的人)   直到花绛被风连衡带走后,帝君脸色苍白立即就去追了,连刚刚受伤的的烛少绾都没来得及管,害得他堂堂神宫大将军成了照顾孩子的奶妈,驮着烛少绾跟着追赶。   九婴以为以帝君的脚程追赶那个风连衡不在话下,却没想到他们一行人在沙漠里转了一整天,也没找到花绛的半片衣角,倒受到无数次骷髅怪的攻击……   这一整天他和帝君就没停过脚步,没合过眼睛!   当然,烛少绾是能睡的,而且她受伤后明明得到了最有效的灵药救治,但功力还是迅速下降,到后面几乎要化不出人形了。更要命的是,她身子化为龙身后居然无法像先前那样变小,九婴现出硕大的原身驮着它奔跑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沙漠中极耗灵力,九婴这么强大的神兽体质,在这里待了这三天后也几乎要虚脱。   而帝君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是最累的,不但在找人,还要打架,和各路骷髅怪打架。   那些骷髅怪一拨比一拨厉害,也一波比一波多。九婴曾经和其中一只动过手,结果只交战了两三招就差点被那东西咬中受重伤。   也就在那里,九婴才知道自家帝君承受了多大的攻击……   到后来九婴实在忍不住,就对帝君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花绛应该是被风连衡救出去了,要不然不可能翻找这么久还找不到……   他建议是先找出口,出去看看,因为这么跑下去,不但他们这两个大男人受不了,只怕烛少绾也要不行了。   那时烛少绾已经虚弱的只剩一颗头是人模样,身子完全是烛龙形了。   九婴和青燃帝君说那些的时候,烛少绾就泪巴巴地看着青燃帝君,又狼狈又惹人怜爱。   那时九婴认为以烛少绾来做底牌能让帝君理智些,放弃继续在这沙漠中做无用功的念头,他甚至暗中吩咐烛少绾模样再可怜些,眼泪再流得多些。   却没想到这一整天几乎没说话的帝君终于开口,说出来的话让九婴心跟着沉了一沉。   他说:“少绾,对不住,本座无法再勉强自己了。”   一句话让烛少绾眼泪都吓得流不出来了,也让九婴睁大眼睛,瞧着自家帝君。   青燃帝君显然是下了决心,他神色黯然,但眸色却坚定:“少绾,本座可以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但是本座的心无法转移到你身上。对不住了!”   烛少绾哇地一声哭出来:“青燃,你……你不要我了么?是不是嫌我现在笨?我会变强的,给我时间,我也会变强的,不要抛弃我……”   她哭得凄惨无措,但青燃帝君只是闭了闭眼睛,一挥手给她和九婴身周罩了个结界,丢给九婴一堆东西,嘱咐九婴一句:“照顾好她,不要出结界。”再然后帝君就独自去寻人了。   而那堆东西都是吃的喝的,可以让九婴和烛少绾活下去的食物。(在这沙漠中是离不开食物的)   九婴当时很头疼,因为烛少绾从帝君走后一直在哭,差点淹了他。他怎么哄也没用,到最后他心烦意乱干脆吼了一嗓子:“别哭了!你堂堂烛龙就会哭吗?!这样怂包的你怎么可能让帝君瞧上?!”   这一嗓子让烛少绾停了哭,蜷成一团不再吭声,成了一条沉默的烛龙。   九婴当时不知道她想什么,不过好歹耳根清净了不少,不再被这条烛龙魔音穿耳了。   他后来看烛少绾实在沉默的厉害,也觉得自己那一嗓子嚷出来的话有些过了,所以又说了心里真正想说的:“少绾姑娘,我刚才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啊,您其实挺不错的,这么魂魄不全的你能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真的!不过,我告诉您啊,帝君对花绛姑娘真的不一样,他是真放不下她。唉,其实你就算极聪明极好武功极高,他大概对您也无感,他勉强过他自己了,但做不到……”   他这样的安慰还不如不安慰,于是烛少绾更蔫更沉默了。   外面的那些骷髅怪也发现了这个罩子,纷纷前来攻击,攻得那罩子晃荡不休,但无法攻破。   九婴那时也很有些焦躁,他清楚在这沙漠中帝君设出这样一个护体结界来有多耗灵力,而且它还是和帝君本体相连的,这些骷髅怪攻击结界,就像变相攻击帝君,伤害都被帝君挡了……   九婴虽然知道自家帝君厉害,但就算是铁打的,也禁不住这种折腾,他真怕帝君在这里会出事,会出不去。   他就这么惴惴不安地等了半天,到最后没等来帝君的回归,却等来了风连衡的到来……   风连衡是带着无数骷髅怪来的,一来就破坏这个结界。   而九婴也终于明白这沙漠的设置者就是风连衡,他大声喝问花绛的下落,但风连衡只是凉凉一笑,攻击更急。   眼看就要把结界攻破时,青燃帝君终于回来了——   而从青燃帝君和风连衡的对话中,九婴才明白自家帝君这半天都干了什么,他破坏了这沙漠中三处机关阵,杀了数百骷髅怪,只为寻找花绛。   风连衡不是青燃帝君的对手,被打成重伤后直接遁地不见,逃得无影无踪。   而青燃帝君则紧跟着相随而去。   九婴不知道后面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在结界中看护着烛少绾又等了整整一天。就在他以为帝君可能将他们抛下再也不会回来时的时候,青燃帝君终于回归。   这次青燃帝君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也没废话,打开结界将九婴二人放出来,简短地告诉他已经找到出去的通道。   再接着就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地方,用术法终于打开了通向外面的通道,嘱咐了九婴几句:“速度带她回去和其他侍卫会合,让应泷送她回上界,去灵薄宫养着,不得有误,再有让白泽打听一个人……”   他向九婴下了一串的指令,九婴虽然有些地方不明白,但还是应了。   再然后他就和烛少绾一起,被青燃帝君丢进了翻滚的漩涡通道之中——   九婴大惊,下意识叫了一声:“帝君,那您呢?!”   “找她!”   九婴后面的话再问不出来,因为他被漩涡卷上了半空……   一阵翻滚后落地,等他们再站定身子后,已经离开了那沙漠,落在一处荒郊野外。   九婴当时心中很慌,那沙漠太诡异,他担心自家帝君的安危。但他也无法再回去,因为那通道是单向的,能出不能进,而且他们出来后那通道在片刻间就消失了……   没奈何九婴只能联系其他同伴,并按青燃帝君的吩咐分配了任务,让应泷将烛少绾带走回上界了。 第110章 再然后他们这些人就遭……   再然后他们这些人就遭遇了全大陆仙家的追杀!   追杀令是这大陆什么星皇发布下来的, 追杀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粗暴。   说星皇占卜得知,这些人是将要给这大陆带来奇祸的妖魔,必须除掉才能换的这大陆的平安。   这星皇在这大陆还是极得民心的, 传下来的令谕被贯彻的很彻底——   所以九婴他们这一行人简直就成了过街老鼠, 被各种追杀。   九婴他们的功夫自然比这里的仙家们高很多,甚至不在一个段位上, 九婴一个也能打败几百个。但他们毕竟人少, 好虎也怕群狼。   围剿他们的那些仙家何止千万?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足以将他们淹没!   更何况九婴他们毕竟跟着青燃帝君修炼了数千年的仙, 又没接到帝君的令谕, 还是不能乱造杀孽的, 轻易不会杀人。   这样一方人多势众竭尽全力追杀,一方心有顾忌势单力薄只能奔逃, 所以九婴他们东奔西逃, 东躲西藏的甚是狼狈。   这种被全民追杀还是很恐怖的, 尤其还是被有各种异能的修士追杀, 那就更恐怖。   九婴他们无论躲到哪里都会很快被人揪出来, 招来一大堆人追杀, 前脚甩脱了一批, 后脚又新来一批, 源源不断, 让人头大如斗。   这两日九婴他们活得很苦逼,也很憋屈。   当然,在帝君不在的这两天他们也把这大陆的事务调查了个底掉,譬如这星皇的身份,譬如总共历劫升仙的人口,譬如风连衡的具体身份……只等帝君回来就可以禀报的。   而他们在这两天的逃亡中听到了一个消息,好像星皇那里出了一点什么意外, 一大批高手纷纷奔赴某个地方,但进去后这些高手就失踪了,再不见影踪。搞得整个大陆又人心惶惶。   而这些高手陆续失踪的锅也毫不意外地扣在了九婴他们身上,说那些人被他们所害,于是追杀他们的人更有动力了!   当九婴从追杀的人口里知道这黑锅时,把他们给气得!偏偏还不能做什么。   再然后他们就又听到星皇将要大婚的消息,只不过不知道新娘子究竟是谁。   恰在这时,九婴等人终于接到了青燃帝君的传音。   这把他们给激动的!一路狼烟滚滚跑来报道。   帝君出来就太好了!他们又有了主心骨,再不怕被追杀了。   九婴他们再见到青燃帝君时,他正在一座山谷中打坐。   天光层层打在他身上,半明半暗的,让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陪衬他的背景,如同一幅夺人眼球的水墨画。   九婴在这一点上无比佩服自家帝君,人长的帅就是没办法,无论何时何地,随便一个动作都能当成一幅赏心悦目的水墨画来看。   他们十六神兽其实都是颜狗,当年能归顺对方纵然是因为青燃帝君本领强大,又有极强的御下能力,让他们心悦诚服,但最初的最初,还是和他这逆天的颜有几分关系的。   就像九婴,当年就因为看帝君容貌失了片刻神,才会失了先机落了下风被帝君揍得满地乱滚……   谁也不知道帝君在那沙漠中经历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只看到他虚弱的很厉害,脸色苍白如雪,明显经过超长的大损耗。   但让九婴他们颇为欣慰的是,帝君模样虽然虚弱,但他不再像先前那样死气沉沉的,身上曾经的那种气定神闲指挥若定的气度又回来了!   而帝君见了他们第一句话就是:“花绛在星皇宫。”   九婴他们还是很担心花绛的,但又怕花绛已经遇害踩到帝君痛脚不敢主动问,听帝君如此一说,人人松了一口气。   九婴他们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就包括星皇身份的,所以九婴先吐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帝君,您大概还不知道这星皇的真正身份,他是风衍君,曾经是花绛姑娘最惦念的朋友,他虽然看我们这些人不顺眼,但肯定不会害她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脱口道:“星皇将要大婚的媳妇儿不会就是花绛姑娘吧?!”   这句话刚说完就被身边的应泷踩了一脚,他这才察觉失口,呐呐不再说话。   “应该就是她。”青燃帝君倒没回避,淡声肯定。   九婴呆了一呆,他既然已经打听到风衍君的身份,也知道当年花绛苦追风衍君的事。所以一句话再次脱口而出:“那花绛姑娘岂不是得偿所愿了?”   应泷简直就恨铁不成钢,她干脆一脚将这货踢开,向着青燃帝君躬身:“帝君,花绛姑娘必然是不愿的,我们必须将她救出来。”   笑话,自家帝君好不容易转过弯来,知道情义和爱情不能双全,终于选择了爱情,想要追回花绛姑娘,又岂能再让这风衍君横插一脚?   虽然,但是,她家帝君才是插脚的那一个……但应泷觉得这点可以忽略不计,花绛和帝君是真爱,真爱是王道!   九婴是个直肠子,他还不服气:“你怎么知道她不愿?她当年可是喜欢风衍君都喜欢出执念来了,还错认了太子,现在真主终于出现,她……”   应泷恨不得缝上九婴的嘴:“闭嘴吧你,花绛可是位正经八百的仙,现在风衍君已经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花绛姑娘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再说这都过去几百年了,就算海深的感情也淡了。物是人非你懂不懂?就譬如……”   说到这里她噎住。   九婴忽然就福至心灵了:“就譬如帝君和烛少绾姑娘?”   众神兽侍卫:“……”   应泷打了个趔趄,九婴也为这脑抽一句白了脸,小心翼翼看向青燃帝君:“帝君,属下,属下没有指责帝君的意思……”   他挠了挠头皮:“属下,属下就是比喻一下……”   应泷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一把将他扯到身后,然后向青燃帝君跪下:“帝君,是臣等失言……”   青燃帝君脸上倒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他眼睫微微低垂,淡淡说了一句:“无妨,你们并没有比喻错,本座确实变了心……”明明前世那么深爱着烛少绾,今世确实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爱,他拼命努力过了,但做不到。   他放不下花绛,越来越放不下。   疯了似的想她,疯了似的想要得回她,哪怕为此背负骂名,哪怕万劫不复——   九婴心中还是暗搓搓地松了一口气的,帝君自己都承认了,应该不会治他们俩这失言之罪吧?   少顷,青燃帝君睁开眼睛,含笑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温声道:“交给你们俩个一项任务。”   九婴就不怕任务,他立即摩拳擦掌,躬身道:“请帝君吩咐!属下定漂漂亮亮完成!”   应泷心中却升起不太妙的感觉:“帝君的任务是?”   “寻找星皇的老巢具体方位,日落之前报与本座。”   应泷吓一跳:“帝君,他那老巢秘密得很,属下等已经多方打听过了,但一直打听不到……”   “本座有一个很简易的法子,只要你俩个好好配合,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那里。”   应泷大喜,她就知道自家帝君是最有法子的!她也摩拳擦掌了:“什么法子?”   “你化为烛少绾的模样,让九婴护着你到外面溜达一下,力求让星皇的人看到捉去……”   应泷:“……”   九婴:“……”   应泷虽然严重怀疑帝君是在惩罚他们,但帝君的令谕违背不得,她只能泪流满面地扯了九婴这个罪魁祸首一起去执行。   好在她变化术厉害,虽然应龙不是烛龙,好歹都带了个龙字,再说现在的烛少绾也没什么其他特征,时刻泪汪汪就行了。   于是,应泷变成了烛少绾,由九婴驮着佯装奔逃,被星皇的人看到,前来擒拿……   一番激斗之下,九婴杀了百八十人,赚了一身伤后,在让人不会怀疑他们演戏的情况下,成功把应泷卖了,眼睁睁看她被捉走……   再然后就是多方位跟踪,终于找到了星皇的老巢。   以九婴他们的意思,他们的帝君终究身上有重伤,理应好好找个地方打坐恢复,进星皇宫救人的事由他们几个人来做。   但没想到青燃帝君压根就没休息,他也跟踪而至,跟着押送‘烛少绾’的人混进了星皇宫……   九婴也跟着混了进去。   而进去后帝君就向他安排了任务,两人分工合作。   九婴去设法救应泷,而他则去寻找花绛……   九婴不知道自家帝君到底又经历了什么,反正等他好不容易救了应泷,按先前的方案提前逃出去后,在外面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到自家帝君出来,却没能带出花绛…… 第111章 自家帝君苍白的厉害,……   自家帝君苍白的厉害, 身上有斑斑点点的血渍,手里还拎着重伤昏迷的嘤嘤,九婴和应泷也不敢问, 一行人回来后, 青燃帝君就开始为嘤嘤疗伤。   好在嘤嘤身上的伤多是皮外伤,内伤并不严重, 很快它就活蹦乱跳了。   青燃帝君给嘤嘤治疗完毕就打坐恢复了。   九婴等人不敢惊扰他, 就唤过嘤嘤来, 想问问它怎么受得伤。   嘤嘤虽然不会人言, 但九婴是通兽语的, 从嘤嘤这里知道它看到的关于花绛和风衍君间的一些‘内幕。   譬如树下的血,花绛的独自下去探测, 等上来时却是风衍君抱着她上来的, 还挺亲密……   当时花绛让嘤嘤快跑, 嘤嘤一头懵, 确实一溜烟跑了!   它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便想去找青燃帝君, 让他帮着分析分析。   结果在半路上就被里面的护卫们截杀, 一番厮杀后它重伤险些被抓, 幸好青燃帝君从天而降, 拎着它自无数追兵的包围中突围而出,再然后它就很没出息地晕了,直到此刻醒来。   嘤嘤将自己所见所闻一说,九婴和应泷面面相觑。   按嘤嘤的说法,花绛姑娘和风衍君相处的不错啊,两个人已经如斯亲密了。   那这人还救不救?   或许花绛姑娘是真心诚意想要嫁给风衍君的,毕竟曾经那么喜欢——   纵然风衍君变成一个杀人无数的大魔头, 但他对花绛始终还是不错的。   再说还有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一说,说不定花绛更喜欢那个风衍君了。   那他们帝君——   是不是就真的没希望了?!   九婴很闹心,自家帝君好不容易才抛开一切想要追回佳人,结果就碰到这种情况……   他忍不住看向自家帝君,却发现帝君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止了练功,正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地听着。   九婴心里一蹦,直觉帝君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因为他们的帝君俊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一双漂亮的狭长凤目却微微眯起,眸底如有锐芒闪烁。   九婴明白,帝君这是被惹怒了!一旦他露出这种表情时,就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帝君这是醋极怒了?   但青燃帝君却并没多问花绛和风衍君的互动,他的关注点不是这个,他终于开口,问出来的是树下血的颜色味道以及周围的环境中。   嘤嘤把自己知道的都回答了。   青燃帝君手指缓缓握紧,他明白那邪阵是做什么了!   三十六地煞修灵阵!   而这阵法的功用是为了修炼某传说中的邪功的。   需要十六万修士血肉为祭,三万六达到飞升级别的仙者魂魄为引,才有可能修炼成功的术法。   这套邪功的发明者是真魔界前前任魔君,那位魔君雄才大略,聪明绝顶,是不世出的奇才,他为了获得一统仙魔两界的功力,研究出来这种邪功,只不过此功法虽然霸道无比,但也极为难以修炼,那位不世出的魔君也没成功,快修炼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走火入魔被邪灵反噬了,连根头发也没留下。   后来他的儿子,也就是喜欢花绛的那位魔君也想修炼此功,鉴于他父皇的失败,他后来将此术法加以改良,不再是用普通修士血肉,而是改用修仙者血肉……   而在真魔界修仙者极少,所以那位魔君直到被杀也没修炼成功。   后来青燃帝君搜到了那套邪功术法图谱,只是扫了一眼就直接毁掉了,但也大体留下印象。   他虽然不知道此邪术的具体操作,但对里面一两个关键步骤稍稍有点熟悉,嘤嘤所说的那些树的种植位置以及血根就是其中写着的。   青燃帝君一直以为那邪术不会再流传于世,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这风衍君到底在哪里学得这邪术?   在这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这风衍君是被杀的魔皇灵魂投胎的,但一算时间又明显不对……   当他正在心里推算风衍君来历时,白泽终于下来,带回这样一个爆炸类消息——风衍君压根不是人,而是什么影子怨念成人……   还会使用他青燃帝君独门招数!   白泽他们把所知道的信息归拢,也在那里纷纷猜测,一时谁也猜不透风衍君的来历。   不过有一点大家还是有志一同都认可的。   那就是这场婚礼是个陷阱,是风衍君钓鱼的,想要诱使他们这些人上当,而且婚礼现场肯定是设了埋伏的……   正讨论的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腾蛇回来报告,也证实了这一点。   风衍君和花绛姑娘的婚礼是在最大最豪华的会场举行,但这个大陆的修仙者们收到请柬的并不算多,也就百八十位。   很明显,这场婚宴雷声大,雨点小,专为设伏预备的。   而在会场周围,腾蛇发现了埋伏的伏兵和阵法。   腾蛇仔细研究过,发现那阵法也是专门针对青燃帝君这一行人的。   九婴很握了握拳头:“看来这婚我们不能去抢。”   白泽点头:“不错,那就是个陷阱,并不是真正的婚礼。而且他们选的这日子也不算对,并非良辰吉日,很明显是个坑,咱们倒不必上当,先从长计议……”   应泷也理智:“这倒是,这风衍君虽然恨我们入骨,但他对花绛姑娘还是不错的。这场假婚礼就算他们不得逞,也不会真对她不利,应无大碍。不过,为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设法破坏掉这场婚礼,然后再徐图救花绛姑娘之策……”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分析的还是很在理的,大家正在那里商量具体救人方案,青燃帝君缓缓站起来:“花绛必须今日救出,本座会亲自前去救她出来。”   白泽怔了一怔,忙道:“帝君,这不可!您现在身体吃不消,必须闭关了。不然会留下不可逆转的伤害……”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白泽做为帝君最贴身的侍卫还是很了解青燃帝君的,他家帝君虽然极为强大,但身上有隐疾,这几日正是隐疾将要爆发期,功力大幅减弱。   再加上这些日子帝君在那黑沙漠中消耗的不是一般的厉害,十成的功力也就剩下三成,接近油尽灯枯。这种情况下他必须闭关,要不然不知道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明知道对方那里是个陷阱,他们去了必然会有一场恶战,帝君在这种情况下真没必要亲自前去。   白泽不但是青燃宫十六神兽中的侍卫长,他还是青燃帝君的智囊管家,分析事一向分析的极为准确靠谱,其他几人自然也纷纷附和。   但青燃帝君却明显没想听他们的,他拂袖而起,吩咐:“不必再劝,本座意已诀。花绛必须今日救出,不计任何代价!你们听本座吩咐……”   他向身边的侍卫们发出数道令谕,帝君令出必行,侍卫们心中虽然担忧,但不敢违逆,纷纷答应一声,领令去了。   最后原地只剩白泽和青燃帝君,白泽拼命揉眉心,他还想再劝:“帝君,以您现在的状态只怕未必能救花绛姑娘出来……其实也就耽误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花绛姑娘又不会有危险,但我们却有绝对的把握救她出来……”   “今日如不救出就彻底晚了。”青燃帝君声音冷静:“如本座所料不错,这场婚礼如不阻止会弄假成真,花绛会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再无法脱身。”   白泽:“……帝君何以如此笃定?”   “因为他要炼成邪术还需要最后一步,阴年阴月阴日,娶阵花女为妻,而花绛就是他的阵花女。”   白泽:“!!!”   他也是见多识广的,自然明白阵花女代表了什么,心中激跳。   如此看来,花绛确实非救不可。   “可是……可是……可是帝君……”   “没有可是了,本座自有法子迅速恢复功力去救人,先把人救出来再说。白泽,为我护法,在一个时辰内,不许任何人打扰本座!”   青燃帝君一抬手就凝出一团云来,然后他迈步进入云中不见了。   白泽:“……” 第112章 白泽看着那团隐隐散发……   白泽看着那团隐隐散发红光的云团很有些纠结。   手指握了再握想要去阻止却又不敢。   他是认得帝君这种迅速提升功力的法子的, 确实能在短时间内将残余功力提升数倍,达到平时最强大时的水准,但是有时效性的, 也就能坚持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身上所有的功力都会消失,轻则变成普通人数日无法恢复, 重则身上筋脉尽断, 成为动也无法动的残废。     而且这种法子还有一个要命的地方, 那就是施展时很疼, 洗精伐髓一般。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白泽当年也曾经使用过一次, 感觉像是被活生生剥了皮,疼得他恨不得将自己敲晕。   而且施展过后, 他堂堂强大无比的白泽神兽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 足足恢复了二百年才恢复正常, 也成了他永远不想再去回想的噩梦。   他心里七上八下, 围着那团云转了两圈后, 忍不住还是传音进去:“帝君, 属下觉得以帝君之能, 帝君只要恢复一半功力就足以救出花绛姑娘, 不必太拼……等救了人属下等就掩护帝君带着花绛姑娘回上界……”   “帝君……属下等也可集体使用此法, 能提升一倍功力,拼一把也救出花绛姑娘……上界天帝父子还对您虎视眈眈的,属下总感觉他们对帝君您忌惮很深,只是忌惮帝君功力高,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帝君这次功力下降太厉害,只怕他们会借机生事,对帝君不利……”   “闭嘴。”云内传出两个字。   白泽闭嘴了, 他忧心忡忡但也不敢再说。   他自然知道帝君此时用这个法子也是不得已,毕竟那风衍君现在的邪功已经高到恐怖,他们十六神兽侍卫加起来也未必是他对手。   更何况这位风衍君还拥有的三十二名死士,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白泽曾经刺探过他们的功夫,以他的本事,约莫可以一个打两个……   就算十六神兽侍卫全部下来对阵,最多也就能挡住那三十二名死士。   但风衍君手下还有八百八御林军,三千禁军……每一个都是金仙以上水平,这次也全安排过来了,都在明处暗处预备着。   可以说,这次救人凶险重重,他们把握并不大……   这也是他们在最开始阻止帝君去抢亲的理由,明知道是个坑,谁想去跳啊!   白泽望着空中旋转的云团,握了握拳,帝君为了这位花绛姑娘还真是拼了,只是不知道花绛姑娘能领情不?   ……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栋满是水晶柱的屋子内。   身下是红水晶的床,周围竖着八面光滑透亮的水晶柱子。   所有东西都是鲜红色的,猛一眼瞧上去倒有些像是传说中的喜房。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揉着疼得要爆炸的额头想,昏迷前的记忆一瞬间涌入我的脑海,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我解开了穴道,却中了毒然后晕倒的……   谁给我下的毒?目的何在?   风衍君如果想要搞我,很轻易就能办到吧?下毒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满头雾水,又向四周看了看,看到不远处的一扇窗户。天光初透,已经天亮。   今天应该是我和风衍君的婚期吧?!   我深吸一口气,跳下床,但落地却双腿一软,险些跪倒。也直到此刻,我才觉身上软得可怕,也就是勉强能走。   我不会被废掉功夫了吧?!   再运转了一□□内灵力,松了一口气,灵海内灵气充盈活泼,倒是一点也没少。   奇怪,相应穴道没被封,灵力也还在,怎么就全身无力呢?   我又想起昨夜的惊险,青燃帝君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情不自禁一闪,胸口一窒。   听风衍君的属下报告,说烛少绾已经被人救出去了,应该是他救的吧?   好吧,意料之中!我才不会难过。   我深吸一口气,正想到窗边透透风,忽听一块水晶上传来人声,我循声一瞧,足下顿了一顿。   正面对的一块水晶上漾开了波纹,现出一个场景,是那间翻涌着黑水的水牢,水牢内烛少绾奄奄地低着头在那里啜泣,水又漫上来一点点淹没她的脖颈,她的下巴……她眼中满是惊恐,泪珠一对一双地向下掉。   水牢上方传来打斗之声,有人短促的惨呼声响起,片刻后,水牢上方的盖子被打开,青燃帝君现出身形。   烛少绾拼命仰头,极力露出嘴,叫了一声:“帝君救我!呜呜呜。”   青燃帝君眸中划过怒色,身形一起,再下一刻他已经进了水牢,手指轻划间捆缚着烛少绾的铁链尽数断掉,烛少绾嘤咛一声跌进了青燃帝君的怀中,被他伸臂搂住:“少绾,别怕,我在,我救你出去。”   烛少绾又惊又喜又委屈,将一张小脸埋进他的脖颈之上,点了点头:“嗯!”全然的信任。   青燃帝君并没多耽搁,抱了她就走。烛少绾还有闲心嘀嘀咕咕:“帝君,找到花绛姑娘了吗?她是不是失陷在这里?我们也把她救出去吧?这里的人太坏了,都不是好人,我怕花绛姑娘会吃亏……”   青燃帝君足下微微一顿,轻呵了一声:“放心,她没事,吃不了亏。我先送你出去。”   水晶上的画面似乎是跟着烛少绾走的,所以我看到青燃帝君抱着她轻烟似的一路飞掠……   我倚着室内唯一的桌子看着水晶上的画面,冷静地看着他们在星皇宫内奔逃,很快和他的属下九婴会合。   九婴向青燃伸出手:“帝君,让属下背着她吧?”   青燃帝君淡淡瞥了九婴一眼:“不必。你太毛躁,别又害了她。”   九婴一脸惭愧,低头:“是,是属下办事不利,没保护好烛姑娘,才让她落入敌手……不过,帝君您是不是还要找一找花绛姑娘?属下刚才已经搜了一圈,倒是嗅到了她的气息,属下惭愧,尚没找到人,不如让属下带少绾姑娘出去,帝君去救花绛姑娘?属下可化为原身驮着少绾姑娘的……”   说话的功夫,他索性就化为原形,等着帝君将烛少绾放上去。   青燃帝君略一顿,微摇了摇头:“花绛暂无危险,倒不必急。少绾身上有伤,必须及早医治,先出去为她治疗,再徐图救花绛之事。走了!”   我侧头看着水晶上的画面,看着那三人一路掩藏行迹奔到一处结界破口处,头也不回地迅速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道山梁,青燃帝君抱着烛少绾和等在外面的下属会合,有腾蛇,还有应泷……   应泷眼尖,忽然凑到烛少绾身边,一把向她身上抓过去。   青燃帝君衣袖一挥,将应泷挥退三步,怒道:“做什么?!”   应泷躬身:“帝君,少绾姑娘身上似有跟踪之物……”   青燃帝君眼眸微微一闪,在烛少绾肚腹处一摸,摸出一枚淡银色的鳞片,这鳞片和烛少绾身上的鳞片大体相似,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青燃帝君微眯了眼睛:“是留影符。”掌心冒出白光。   水晶上的画面随着白光的亮起消失了,显然那留影符已毁。   我站在那里,觉得腿站的有些发酸,手也有些凉,胸口这里一阵阵发堵,发闷。   其实有些事亲眼见和听说效果还是不一样的,亲眼看到他对她的呵护其实还是蛮有冲击力的。   我以为我已经完全想开,已经将这段感情彻底放下,但再看到这一幕,我发现我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心里甚至一阵阵绞痛……   我后退几步,坐在一张椅子上,微闭了眼睛,深呼吸了几口以此平复心情。   片刻后我睁开眼睛,又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如无意外,我应该还是在星皇宫内。   风衍君将我弄到这里来,就为了让我看这一段留影的?   我倒没认为这段留影是假的,毕竟刚才画面中青燃帝君所穿的衣袍,都是他躺在我屋里时所穿的,袍角上那四五滴血渍还在,衣襟上撕裂口也在。   我觉得我有病,昨夜他躺在我房间里,我只不过扫了他几眼,就记住了他衣袍上的所有特征,一处细节也没落下。这还真是——   明明我有些脸盲来着,这次不知道为何记忆这么好!   我摇了摇头,不想再想这些,视线转向窗外,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按道理说,这个时候风衍君不是应该派人将我打扮齐整,穿上新娘衣裙,抬出星皇宫拜堂了吗?   我记得这个大陆普通人成婚时都是中午拜堂的,现在看太阳的高度,也就差半个时辰的事……   是不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没人顾得上我?   我又向窗外看了看,发现我是在二楼,我开始考虑跳窗而逃的可能性……   正要打开窗户,身后忽然微风一飒,一双手骤然蒙住了我的眼睛,那手微凉带着白檀香的气息,手的主人在我耳边轻笑:“猜猜我是谁?”   声音清淡中透着温柔。   我暗咬了咬牙,抬手将他的手拨开,回转过身子看着他:“风衍君,何时你也变得如此幼稚了?”   我身后站的正是一身新郎官袍服的风衍君,他还是第一次穿红,他气质偏清冷,此刻在这一身红衣的映衬下,倒又多了一抹妖魅。   他笑望着我:“阿绛,这岂不是你先前常和我做的游戏?” 第113章 我想起来了,许多年前……   我想起来了, 许多年前我追他时使用了许多法子,其中就有这种‘猜猜我是谁’的幼稚游戏,还是我一个女下属教给我的。   那女下属极有男人缘, 我向她讨教法子, 她教给我一堆,其中有这条, 她说男人喜欢娇俏女孩子, 而这法子是这类女孩子最常用的, 保证百试百灵。   于是, 我当时就半信半疑去试了, 结果因为是扑击的姿势,我怕他躲太快, 用力大了些, 险些勒风衍君一个跟头, 被他好一顿批, 从那以后我再没和他玩这类游戏。   如果是平时朋友相处使出来也就罢了, 关键是他刚刚把我抓了, 还给我下毒让我行动不能。这时候再使出这个动作, 倒雷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不动声色地向旁边退了一退, 心中不是不悲哀的。眼前的风衍君哪里还是我曾经喜欢的那位风衍君呢?除了容貌还是那个容貌, 性格完全变了!   我戒备的动作让他眼眸一暗,随即一笑:“阿绛,今日是你我的大喜日子,你开心么?”   “是假成亲。”我更正。   他笑了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掌心一转,案几上多了一套新娘霞帔:“阿绛, 你试试。”   我说:“你先把我身上的毒解了。”   他挑眉:“你中毒了?”   说着过来为我诊脉,我抿唇没躲,任由他握住我的手腕。(我躲也躲不开,平白做无用功。)   片刻后他松开手指,轻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毒,而是你在我那密室染上了煞气,等再过一天会自动消退的。”   我信他才有鬼!我又不是没见过煞气!   不过,这场婚礼是我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我不想错过,所以也没戳穿他……   “来,阿绛,穿上它,婚礼快开始了,别误了吉时。”他将那套婚服抖开,平展在我面前让我看。   那套婚服说实话还是蛮漂亮的,凤冠是珍珠流苏,戴上时会半遮了面目。   霞帔布料摸上去非丝非革,还光滑如绸,大红的颜色如霞光,上面还镶嵌了各色宝石,微微一抖,如流光般闪烁。   “好看么?”他问。   我没回答,只是将它接过来:“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他眸底再一黯,不过依旧笑了一笑,轻轻叹了一口气:“好,那你快些。”转身走了出去。   我将那套婚服拎在手里又扫了一眼,万没想到我这辈子穿的新娘子婚服是在这种情况下……   这辈子喜欢我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两次机会差点和人拜堂,但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黄了。   有的把我当替身,有的虽然喜欢过,但很快发现另有真爱……   不过,说来也怪,我以前虽然很喜欢风衍君,甚至口口声声说想要嫁给他,但从来没有憧憬过婚礼,没想过他会真娶我。   那时的喜欢更像是因为得不到才拼命争取的执念,只要他答应喜欢我待在他身边就够了,其他则没怎么考虑。   而和帝紫烨,似乎是把他错认成风衍君,觉得该完成这个追求了数百年的梦想,但也没考虑过真正的婚礼,甚至他说会娶我时,我潜意识中还有一些逃避和害怕。   这么算起来,我真正幻想过婚礼甚至为此预备婚服的只有青燃帝君一位。   那时我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了他,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嫁出去,就偷偷自己预备了一套婚服,想新婚之夜穿给他看……   结果依旧是一场空,那套婚服也被我彻底毁掉,连个布条也没剩下。   或许我这辈子命中注定不能心甘情愿嫁人吧?   那套霞帔是里外都有的,甚至肚兜都有。   我勾了勾唇,将肚兜里衣什么的随手扔进储物空间里,只套上了外衫,戴上了凤冠,说了一声:“进来罢,我好了。”   风衍君果然走了进来,他围着我打量了一圈,眸中光芒闪动,向我一竖大拇指:“好看!阿绛,你今日是最漂亮的。不过,还要再画一下妆的。”   他手腕一翻,掌心就出现了一套胭脂于粉之类的化妆物事,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凝眉:“不必了,就是在外面走个过场,我戴着凤冠别人也看不清我的脸,就算没化妆别人也看不出来。”   “不成,来,我给你亲手画。”他不由分说拉我到桌前坐下,抬手摘掉我头上的凤冠。   我自然反抗不了他,心中微沉。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我又看了看窗外,日头已经升起老高,应该也差不多快到吉时了,他不怕误了吉时?   我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风衍君笑了:“放心,误不了。你如不放心,我可以用镜像术让你看看婚礼现场。”   他向着我正对着的那面水晶柱一挥衣袖,上面有水波似的纹路漾开,现出一个场景。   极阔大厅堂,厅堂中张灯结彩,大红喜字悬挂中厅,喜字下面是大红的喜案……   厅堂之中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大家东一堆西一堆的聚在一起谈谈笑笑的。   有侍卫侍女在厅堂中出出进进,忙着应酬客人,端茶倒水……   总之,这是一个颇盛大奢华的婚礼现场,一切布置妥当,就等着新郎新娘入场拜堂了。   在这大堂中我看到了几个熟人,譬如那名叫薄青的星皇宫侍卫长,他身边带着两个人也是我曾经见过的。   我目光四转,发现我在那地下黑色宫殿中看到的八名吸血侍卫都在。   看来风衍君准备的极为充分,这是防备青燃帝君的人来抢亲吧?!   风衍君正在为我画眉,我强忍着将他推开的冲动问:“这是哪里?”   风衍君一笑:“应你的要求,这是这大陆最有名的举办婚礼之处——龙凤和鸣堂,传说在这里拜堂成亲的新人可以一生和和美美,相携白头。来,你看看外面,也很壮观的。”   他向着另外一个水晶柱子一挥袖,于是那里显出这大厅外围的景象。   外面是一个大广场,黑白玉铺地,广场上有八口鎏金大鼎,袅袅冒着青气。广场上的人也有不少,乌泱泱的足有千八百人。   这些人瞧上去有百姓也有普通的修士,人人脸上笑逐颜开的,看上去像是自家要办婚事似的,不是一般的喜庆。   总之,外面的场景也是很热闹的,和普通婚礼现场区别不大,只是人更多些,器物更高大上些。   我暗松了一口气,人多好!多了我才能趁乱逃出!   刚才我发现自己身体不对时,悄悄服用了可解百毒的药,现在已经起了作用,我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有力气。方才换衣时我曾经悄悄施展了一个小术法,虽然累了一头汗,但也使出来了。明显比才清醒时强很多。   我估摸着再有小半个时辰,我就能将身上的奇毒完全解开,到时候再择机跑路……   虽然危险重重,但终归是一个希望。   “如何?”风衍君在我旁边问,温暖的气息在我耳边轻漾。   “看来你通知的人不少。”   “当然,阿绛,你不是希望这桩婚事传的越广越好?”   我笑了一笑:“你准备的也挺周全的,四面埋伏啊,你的人几乎都派过去了吧?这是想趁机抓到他?”   “是。”风衍君倒没隐瞒目的:“他该死。”   我抿了抿唇,轻呵一声:“你倒是实在,不过,我觉得你可能要失望了,你这布置明晃晃的,一看就有陷阱,你以为他会上这当?”   我刚才那一扫,最起码看到五处伏兵隐在广场中,每一处都有几百号人,还都是高手。   这还不算隐在人群里的那些,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伏兵大约有数千。估计风衍君将他最得力的那些人都派出去了。   如在昨夜之前,我还有几分把握觉得青燃帝君会来救我,但经过昨夜,经过看水晶柱上那一场救援后,我已经不抱希望。   青燃帝君本事确实通神,但他毕竟受伤了,又势单力薄的,没必要看出陷阱还向里跳,他对我的感情没这么深。   不来也好!来了就是一场恶战,只怕他不但救不了我,还损兵折将的,说不定连他自己也会折在这里。   我微微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恰在这时,风衍君也为我画好了妆容,他将一面镜子塞到我手里:“来,阿绛,看看,是不是更美了些?”   我心里烦躁懒得看,将镜子向桌上一扣,站起身来:“不必看了,时间不早,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   风衍君微笑,却没动地方:“急什么?我保证误不了事就好。”   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问了一句:“那婚礼现场离此地多远?”   “那里嘛,离此地有五百里。”   居然这么远!   “你是想带着我开启传送阵过去?”   风衍君再摇头,柔声道:“阿绛,这个地方隔绝一切法阵,就算是我也无法在这里开启传送阵的。”   我心中不妙的感觉更重:“这里还是星皇宫?那我们怎么及时赶过去?”   “阿绛,那婚礼反正是假的,是做戏的,我们不必赶过去的。”   我心沉下去,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安排!   我握拳,看了看身上这套喜服,咬牙:“那你让我穿这套的意思是?!”   “阿绛,龙凤之堂那里的婚礼虽然是假的,但我想娶你的心是真的,今日依旧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今夜依旧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第114章  八面水晶柱子上现出……   八面水晶柱子上现出整个龙凤之场的全景。   有厅内的, 有厅外的,也有广场上的,甚至有广场外围的……   大概是终于扯下了所有面纱, 风衍君很放得开, 干脆将那里的全景打开给我看。   看他做的各种布置,看他那些埋伏的兵将, 看他设的凶阵, 我甚至看到了那一对假扮我们的新人, 正在锣鼓喧天中乘着一顶奢华轿子飞来, 落在广场上, 沿着广场缓步向里行走……   所有的计划都摊开在我面前,我坐在那里, 心沉入深渊。   那一对新人无论身材气度还是容貌都和正主没两样, 新娘子还好些, 毕竟头上戴着凤冠顶着盖头, 看不到容貌, 只看到窈窕的身材和行走时的风骨, 容易被模仿。   但新郎可是露着真实面容的, 我仔细盯了他的一举一动, 真的和风衍君毫无差别!如果是我当时在现场, 只怕也分不出来。   “这是你平时的替身?”我问。   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坐在那红水晶床上。   除了手脚稍稍能抬抬,眼睛能动,嘴巴能说话外,我没有任何自由。   风衍君就坐在我身边,和我并肩看水晶柱上的场景。   “是,是不是挺像的?我有时候迫不得已需要在外面抛头露面时, 就让他前去。”   “你就不怕他趁机顶了你的位置?”   “不怕。”风衍君手指轻绕我鬓边的一缕头发微笑:“他不敢的,也没这个本事。”   我挑眉:“我瞧他功力不低啊,最起码表面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到了上神级别。他甘心一直当你的影子?”   “当然。因为它本来就是我的影子凝聚出来的人。至于功力……它真实功力也就是上仙初级水准,但我在它身上用了术法,让他看上去和我差不多。”风衍君哈哈一笑,爆了一个料。   我:“……”   我心更沉,从和他重逢后,我一直无法看清他的功力,只知道极深。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修炼出让影子独立成人,还拥有如此高的功力。   看来那个邪术阵法确实逆天!   我视线落在那影子人身上,也穿着一身新郎袍服,唇角含笑,一举一动间风雅无双,居然和原先的风衍君气度极像。而在我身边的这位身上倒多了一些狠厉邪魅之气,和曾经的他大相径庭。   “他比你更像你。”   风衍君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淡淡地道:“自然,他更像曾经的我。不过,他是没有独立思维的,我嘱咐什么他就会一丝不苟地去做什么,比狗还听话。”   我凝眉,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他对这替身的不屑,甚至还有丝丝敌意,为什么?   我又扫了一圈那些埋伏之地:“他想救的人已经救出去了,你又在那里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一看就有埋伏,他只要不傻,就不会去的。你岂不是白忙了?”   风衍君微微勾了勾唇:“有备无患。”   我总感觉他还瞒了我什么,视线又转回水晶柱上,看着设置的绝杀大阵以及埋伏的那些人,只盼着青燃帝君他们那些人别来!   来也是跳陷阱!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默不作声运转灵力,觉得能使用的灵力越来越多了……   我知道我就算完全恢复也远远不是风衍君的对手,但总比没恢复任人宰割强!   水晶柱上婚礼已要开始,喇叭唢呐吹得热闹,鞭炮齐鸣,众宾客已经分列红毯两边,给那一对新人让出一条路来。   走红毯,跨火盆,和我在人间所见其他新人成婚仪式并无多少差别。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新郎并不是用红绸牵着新娘的,而是手拉手并肩走。   我视线在那一对交握的手上一转,连手型也如此像!还真是看不出一点破绽!   我正看的入神,旁边的风衍君忽然一把将我拉起来:“来,我们也同步拜堂。”   我一窒,这才发现这间屋里的布置发生了一些变化,居然也成了喜堂的样子,那八根水晶柱则成了喜堂里的支柱。   我知道无法在行动上拒绝他,所以也没做无用功,只是冷笑一声:“你是认真的?”   他挑眉看着我,我唇角的冷笑更深:“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给我的婚礼就是在这无人的地方暗搓搓地拜天地?你当过家家呢!”   他眸光微微闪动:“你真想嫁给我了?”   我深吸一口气:“不在于我真想还是假想,而在于你的态度。婚礼对女子来说是多重要的大事,一辈子也就一次。你就给我这个?”   风衍君微眯了眼睛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阿绛,这场婚事我并没当儿戏,就譬如你我身上的婚服,无论布料还是宝石都是我亲手预备的……”   我冷笑一声:“你堂堂星皇娶妻拜堂是偷偷的?锦衣夜行?其实我很奇怪,既然你预备了婚服,为何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我真正拜堂一次?反正你也布置了天罗地网不是吗?那还怕什么?”   他被我噎住,顿了片刻,终于放开了我的手:“好,日后我会补给你一场真正的盛大婚礼,让三界的人都来祝福我们。”   他终于不再拉着我拜这个堂了,但也没将我带出去的意思。   水晶柱上的婚礼已经开始,我扫了一眼后忽然僵了一僵!   我看到了九婴!   他变化了隐身在贺喜的人群中,在他身边的应该是应泷,腾蛇也在……   他们真的来了!   他们是来探听消息的?还是想直接救人的?   青燃帝君呢?他是不是也混在人群里了?   我在上界时毕竟和九婴他们混熟了,而且知道他们化身他人做任务时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会在身上留一个标记,能让自己人认出来。   而这标记也是不同的,九婴身上的标记是衣领,那里会别一枚扁圆的珍珠,不显山不露水,但珍珠的大小尺寸模样是固定的,能被自己人一眼认出来。   而应泷则是头发上的发簪是蛇形的,也是不起眼有特定尺寸。   腾蛇也是。   因为我那时和这三人混得比较熟,应泷也把我当自己人,把这特点说了出来,让我记住。现在自然仔细一看就能认出来……   我心脏砰砰跳,视线忍不住在人群里逡巡了一圈,没看到青燃帝君的影子,连个像他的也没有。   我对他还是很熟悉的,他就算变化成其他人我也能把他找出来。   但很明显,他没来。   不来也好,他不来九婴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就不会暴露。   想虽然是如此想,我的心里还是微微绞了一绞,说不上多疼,却尖锐在心。   那一对新人已经缓缓走入大堂,在司仪的唱礼下正在拜天地。   “一拜天!”   “二拜地。”   “……”   我坐在那里看着,一拜天地时没人出来阻拦,二拜天地时依旧没人出来阻拦。无论是九婴还是应泷,他们都混在人群中看着,像是在等信号,又像只是来看热闹的。   应泷一直望着新娘子,脸上表情似有纠结之意……   我情不自禁在袖中握紧手指,心脏砰砰乱跳!平生第一次心情如此矛盾,既盼着他们出手又不盼着他们动手……   我看的戏本子上说,一般抢亲的都在‘夫妻对拜’这一环节上,十有八九是拜不成的。   青燃帝君的属下已经到了,他如果想要抢婚,肯定会在拜天地之前。   他会来么?   风衍君也微眯了眼睛看着水晶柱,眸底光芒闪烁,似也在等一个答案。   “夫妻对拜。”司仪终于喊出了关键的一嗓子。   再然后,那一对新人就拜了下去……   很平淡的很正常的一拜,没有人动手,九婴他们虽然一脸的跃跃欲试,但都强行忍住了。   青燃帝君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拜完天地,喜堂上的欢呼声惊天动地,众宾客纷纷道贺。   而新郎则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牵着新娘的手,在众侍女侍从的簇拥下向外走去……   我看着那一幕,心上像坠了一块大石头,又坠又痛又窒闷,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很失望?”风衍君看着我。   我挑了挑唇角:“失望的是你吧?摆了这么大的阵在这里,结果人家压根没来上当。还让你这出戏顺顺利利唱完了,接下来你们的人怎么办?还埋伏着?”   风衍君微皱了眉头看着水晶石,看来青燃帝君没出现他也挺意外的。   不过,他随即又笑了,笑着摇了摇头:“我大概明白他为何没来了,应该是被那烛少绾绊住了腿……”   我只当没听见,干脆站起身:“无论怎么样,这场戏也算是演完了。我想出去走一走,一直闷在这里太闷。”这一屋子的大红刺得我心浮气躁。   风衍君却一把握住我手腕:“等等,再让你看个场景。”   他向角落里的一颗水晶柱上一挥衣袖,那上面漾了一漾,也出了画面。   那是一道山坡,山坡上有碧草萋萋,山坡上对坐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正是青燃帝君和烛少绾。   两个人相对而坐,双掌相抵,似在传功疗伤。   片刻后,青燃帝君收掌,烛少绾身子一歪,嘤咛一声倒在他怀里,被青燃帝君抱住,问:“你怎样?”   烛少绾声音有点委屈:“头还有点晕晕的。”   青燃帝君凝眉,又为她诊了一下脉:“看来还需要再传两次功。”   “嗯,一切听帝君的。”烛少绾依旧很乖,不过她还是扬起脸儿问了一句:“今日是花绛姑娘和那星皇成亲的日子,看看日头也快到了呢,你还去不去?”   青燃帝君身子微微一僵,片刻后点头:“要去的,毕竟那星皇有些变态。花绛和他真在一起没什么好结果。虽然本座对她已经没那方面的意思,但还是把她当朋友的,自然不忍见跳进火坑不救的。”   也就在这时,青燃帝君腰间的传音符亮了起来,他接起,那边传来九婴的声音:“帝君,婚礼再过一刻钟就开始了,我们要动手么?”   “可有埋伏?”青燃帝君沉声问。   “有,属下暗中查看过,有不少,一旦抢亲势必有一场恶战。”   “既如此你等暂时不要动手,先观望,等本座前去再说。免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是,那帝君您快些。”   “本座自有道理,记住,本座未到不许擅自动手!”   “是!”   青燃帝君关闭了传音符,烛少绾巴巴地看着他:“帝君,您现在就去么?”   青燃帝君微微点了点头:“再不去怕是来不及。少绾,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救了人就回来,带你回天庭休养。”   “好……好吧。”烛少绾委委屈屈的乖乖答应。   她也跟着站起来,却忽然身子晃了一晃,向前栽去。被青燃帝君一把扶住:“少绾!”   烛少绾小脸苍白,小手紧抓住他的衣袖,泪汪汪的:“帝君,我……我头晕恶心……”   青燃帝君二话不说将她扶着坐下,再次和她对掌:“来,我再为你疗一下伤。”   “那……花绛姑娘还等着救……”   “不急,你的伤要紧。救人的事待会再说。咦,这是什么?”   青燃帝君视线忽然落在不远处的一丛树木上。虚虚一抓,飞出一只竹蜻蜓落在他掌心,他看了看,忽然冷笑一声:“看来这星皇追踪之物倒是无处不在!这里待不得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掌心光芒一起,水晶柱上整个画面都消失了。   我坐在那里看着画面消失没吭声,风衍君在我身边轻轻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无论如何会在拜堂前赶到,看来他还是先为烛少绾疗伤了。”   我简直是——   我最近算是很佛系的人,但此刻我简直是火冒三丈!   这人是不是有病?!这么热衷于插刀?   我蹭地一下站起来,大踏步就想向外走,眼前一花,风衍君阻住了我的去路:“阿绛,哪里去?”   我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开,冷着脸道:“出去杀人!”   “嗯?什么?”   “杀人啊!你一直给我看这些,不是就想看我暴走?”我冷笑。虽然一直告诉自己别气别气,但心口这里盘旋着的怒气怨气越积攒越高,甚至丹田气海内也有一股气流冲上来,跟着盘旋,窜进四肢百骸之中,涨得所有筋脉都跟着发疼发紧……   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明明我不该这么气的,明明都在意料之中的。   好难受!   要炸了似的难受!   风衍君看了看我,忽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猛然一拉抱在怀里:“阿绛,很难受么?来,让我帮你……”   他的怀抱带着抹沁凉,说也奇怪,我被迫趴进他怀中的时候,那叫嚣着憋闷的筋脉居然像得到一丝纾解似的,憋闷的感觉稍轻。   我意识到不妥,强挣了一挣:“你做什么?放开!”   但我的力气在他这里显然不够看,他将我抱得更紧,在我耳边低低一叹:“阿绛,你忘了,我说过,今天是你我洞房的日子。” 第115章 我满心的拒绝,但身体……   我满心的拒绝, 但身体却和我唱反调,他的怀抱对此刻的我来说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只想贴紧再拥紧。   我神智是清明的, 终于明白自己不知道何时又被他下了药!   还是我最不齿的春, 毒!   \"你给我下药?!\"我声音打颤。   大概是我满眼的震惊不信刺到了他某根神经,他眸色隐隐发红, 面上却有些狼狈:“阿绛, 对不住, 今日你必须和我结合……你放心, 今日过后, 我会给你一个绝对盛大的婚礼,让人成为这大陆人人都羡慕的女子……”   他将我一把抱起, 向床边走去。   “为什么?”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本来我和他拖延时间冲击穴道已经解开了一大半, 算计着到夜晚来临之前就能获得自由, 然后找个机会将他支开自己逃走。   所以我才会和他虚以为蛇, 却没想到又被下了药, 而且还是现在就要洞房!   明明我已经被他控制了, 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他视线移开没和我对视, 但还是为我解惑:“阿绛, 我修炼的功夫比较偏门,最终需要和女子合体才能彻底突破,获得大自在,重获新生,在任何世界都能自由来去……”   我脸涨得通红:“这世上女子多了,喜欢你的女子也不少,你为何非要用这种下作手段得到我?”   “因为我只喜欢你, 只想要你……”   我手指都在发抖,纵然身体再渴望,但理智已经排斥到极点,我没法用武力反抗,一急之下也豁了出去,用上了怀柔之计,我身体火烫,声音也打颤,但我力求说清楚些:“风衍君,我曾经是喜欢你的,你如果不用这等手段,说不定假以时日我还会爱上你……你放了我,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给我接受你的时间……”   我平时说话声音干脆利落,但这次我刻意压低了嗓子说话,自然就带了女子的媚和妖。   我活了这么多年,深深明白这是女子对付男人最厉害的法宝,平时不屑于用,此刻却顾不得了!   只盼能说动他,再能拖过一天,哪怕一个时辰也好!   “阿绛,助我功体大成的女子是有特别要求的,需要花神成仙的,功力达到金仙水准,还要用花神本体之树种来布阵……我筹谋数千年才终于走到这一步……阿绛,我知道你不喜我杀人,我答应你,你我结合后,我再不会随意杀人,我会重修仙道,依旧做回你曾经喜欢的风衍君……”   他把我放到了水晶床上,这床显然也是特制的,一闪一闪地开始发出红色光波,那光波逐渐将我包围,而他俯身看了我片刻,伸手就来解我衣裙……   打,打不过,逃,逃不了,求,也无用。   我脸色煞白,又恐惧又绝望,身子在他掌下瑟瑟发抖。我怒视着他,眼中的怒火夹杂着悲哀几乎要飞出来。   也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在有些方面我其实是豁不去的。   我害怕!   怕的要死!   这套婚服其实很繁复,穿时候费劲,脱也一样费劲,程序繁多。   风衍君并没有看我,也或者他不想看我几乎要喷火的眸子。   他微垂了眸子解我的衣裙,解开一个扣子又一个扣子,并没有用什么术法,慢条斯理充满仪式感。   也对,他并不着急。   我在这里孤立无援,而唯一有可能救我的青燃帝君被烛少绾绊住,所以他不会来,最起码他不会来得那么及时。   就算青燃帝君暂时安抚下烛少绾,及时去现场发现那对新人是假的,再找来这里……那也需要好几个时辰,最快也要到晚上才能找过来……   而到了那时,风衍君早已得手,一切都来不及了!   衣裙渐次解开,我感应到了脖颈处的凉意,也感应到他的手碰触到我肌肤时的热意……   邪火在我身体中肆虐,让我整个人像要燃烧起来似的,但心却似冰冻,一寸寸下沉,逐渐沉到看不到底的深渊里。   胸口处又一凉,我的内裙被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肚兜……   我前所未有的绝望,终于闭了眼睛。   我如不死,必报此仇!   如果说我先前对风衍君还总有那么一点香火情,此刻也完全消耗殆尽……   “轰!”一声巨响忽然自外面炸开!震得整个屋子都跟着晃了一晃!   正低头解我肚兜的风衍君手指猛然一僵,身子一晃,脸色白了一白,他骤然抬头,尚没等做出什么动作来,啪地一声响,紧闭的两扇门又被一脚踹开!一人在门口现身。   此刻床帐已经落下,我闻声向外看时只看到一个模糊但熟悉的白色人影……   我骤然睁大眼睛,青燃帝君?!   是他么?   我看到门口那人几乎没停直接就扑过来。   而风衍君又惊又怒:“你居然……”   转而哈哈一笑,手掌在床板上一拍,床板骤然陷落,他抱着我滚入黑暗之中。   他这破床下居然有机关通道!   两边是暗红色的洞壁,风衍君抱着我一路疾奔,跑得比风还快,这里像是蜘蛛洞,道路四通八达有十几条,每一条都很深邃幽长看不到尽头的样子。   风衍君抱着我左拐右绕,在各通道中穿梭。   我不是一般的绝望,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没想到就如此断绝了!   这里应该是风衍君的秘密老巢,这么多条一模一样的路,青燃帝君就算破掉机关追进来,也会分不清我到底在哪里……   等他再找过来,只怕依旧是晚了!   风衍君抱着我沿途打开了一个个通道机关,到最后来到一个大厅内。   这大厅很大,厅内没有其他物事,只有一张大床。   那大床依旧是红水晶的床,静静停在那里,像是一口等着吞噬人的活棺材。   风衍君站定脚步,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我,挑唇一笑:“倒没想到他能来得那么及时,不过,我早有准备,在这里也预备了婚房。虽然简陋了点,但并不妨碍我们亲密……”   我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如果我眼神能杀人,估计风衍君已经死了十七八次了。   他却别开眼睛并不和我对视,只说了一句:“阿绛,这次事急从权,等过了这一次,我再送你一个别致奢华的洞房花烛夜。”   走到床前,将我向床上一放。   我后背贴上了水晶床的床板却微微一僵,这床板隐隐发热,和先前那水晶床并不一样,而且还带着一丝软,我不像是躺在了床上,倒像是躺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我一个念头刚刚转到这里,身下床板猛然一晃!再接着我眼前一花,被那床驮着凭空飞出去两丈!   这床是活的?!   这个念头尚没成型,我眼前又是一花,身下的床骤然变成一个怀抱,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骤然睁大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这个人。   黑发红袍,面容俊美绝世,气场超级强大。   是青燃帝君。   床怎么会变成了他?   我身子发僵,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间什么都忘了,脑海中嗡嗡一片,“你……”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是在低哄一样,“是我,别怕。”顺手替我把散乱的衣襟掩好。   他抱我抱的很紧,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我被勒的我几乎透不过气来,但已经陷入深渊的心几乎冻住的心又开始了搏动。   我眼睛发酸发涩,刚刚到了那么绝望的地步我都没哭,但这时我却忍不住想要落泪,我又强自憋着。   这些都发生在几秒钟内,我尚没找到自己应有的表情,风衍君已经扑了过来:“放下她!” 第116章 青燃帝君,风衍君,我……   这些都发生在几秒钟内, 我尚没找到自己应有的表情,风衍君已经扑了过来:“放下她!”   我头脑中还嗡嗡着,一时思索不能, 几乎是下意识向青燃帝君怀中一缩, 手指握紧他一片衣袖。   我这动作让青燃帝君眼睫微微弯了弯,他行云流水般向侧方一闪, 风衍君扑了个空。   ……   这个大厅很抗造, 青燃帝君和风衍君在电光石火间交手了十招, 每一招发出其威力都足以毁掉方圆十里的建筑, 但这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建筑居然纹风不动, 一点也没有崩塌的意思。   倒是看上去像是青石板的地面出现了数道深沟,显然这两人的交手破坏力有多惊人。   青燃帝君一直抱着我, 交战中也没放下。他还弄出个小结界来罩在我身上, 免得我被双方弄出来的飓风给吹裂了。   我躺在他臂弯中势必对他打架不利, 我曾经努力表示他可以把我扔进一个结界中护着, 全力以赴动手。   但我毕竟被制, 身上又一阵冷又一阵热的, 所有的筋脉都在作妖, 又疼又麻, 以至于让我连话也说不利索, 拼尽全力叫了一嗓子还比不上奶猫声音大,在这两个人如惊雷闪电的打斗中,我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应该没听到。   两个人如疾风骤雨般交手十几招后,“砰!”地一声大响后,两个人分站大厅两端。   风衍君微眯了眼睛看着青燃帝君和他怀中的我,沉声道:“放下她!你我放开了手脚一搏!”   青燃帝君抱着我的手臂反而紧了一紧, 声音淡而冷:“不必,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是本座对手。”   风衍君俊脸微微铁青,冷笑:“你抱着她本君就算打败你也胜之不武,你不怕震伤了她?”   青燃帝君没理他,而是垂眸看了看我,趁这个机会手指在我身上连弹,解开了我被封的穴道,手指趁势搭在我腕脉上一触,骤然抬头,望向风衍君的视线锐利迫人:“你居然给她下药!”   这一瞬间他周身气势全开,周围的温度都跟着降了好几度!   风衍君勾唇,笑容有些邪气:“那又怎样?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要你管?”   “什么?”青燃帝君微眯了眼睛。   风衍君唇角的笑容愈加迷人:“听不懂?我和阿绛已经拜堂洞房过了,她已经是我的人,我的妻子,你堂堂上界帝君,抱着下界星皇之妻是何道理?”   我万没想到风衍君如此无耻,说出这么一番话,气怒之下我想反驳,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青燃帝君,你算什么东西?!放开我!”   我:“!!!”   青燃帝君身子也微微一僵,垂眸看我。   我大急,脸色都白了,下意识就想解释,但说出来的话依旧扎人:“看什么?我早不喜欢你了!如今我是风衍君的妻子,我和他已经拜堂成为正式夫妻,他说要给我个小惊喜,就给我用了药……只是,只是夫妻□□罢了,你闯来算什么?”   青燃帝君:“……”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想让你抱,你的怀抱让我恶心!”   “风衍君,风衍君,救我……”   “今生我只喜欢风衍君一个,这是你早就知道的事,青燃帝君你但凡要点脸,就放下我速速离去,好多着呢。”   “……”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嘴,绝望地听着它吐出一串串扎人的话,甚至身体也无法听大脑的号令,在青燃帝君怀中拼命挣扎。   因为穴道已经解开,我的手脚忒利索,在他怀中连踢带打,甚至在他拥紧我想要制止发疯的我时,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掌!   这一口是全力的一口,血液甜腥溢满口腔,   青燃帝君脸色苍白垂眸看着我,纹丝不动,生像我咬得不是他一样。   不是我,说出这些话的不是我,想咬你的不是我……   我想大叫,但整个身体已经不听我指挥,它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咬住青燃帝君手掌的那一刻还半侧了头看着他,眸底冷漠愤怒,还带着深深的厌恶。   他不在乎我的咬,倒像是被我的眼神刺了一下,身子微僵,眸底现出苦痛。   我几乎要哭了。   这辈子没碰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我又惊恐又绝望,唯恐青燃帝君被这样的我刺激到,将我还给风衍君,那样我可就万劫不复了!   打晕我吧!求求你打晕我吧!再点了我的穴道也行。你想制住我分分钟的事啊!   我在心里呐喊,只可惜我无法表达我真正的情绪……   我下意识看向风衍君,他飘飘站在那里,瞧着我和青燃帝君,表情莫测。   一定是他在我身上捣得鬼!   卑鄙!无耻!下流!   我终于松开了青燃帝君的手,然后向着风衍君哀哀地叫:“夫君,救我……”   声音凄厉哀婉,把我自己也雷得头晕脑胀,生不如死。   风衍君俊脸上终于现出真正的笑意,那笑意还挺柔软:“乖,稍等,没有人能拆散我们。”视线一转,落在青燃帝君身上,眸转锐利:“阁下还不放下她?”   青燃帝君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再低头看看咬牙切齿的我,没说什么,缓步向风衍君走过去。   风衍君眸中现出喜色,而我却绝望的几乎要瑟瑟发抖。   不要,不要把我给他——   青燃帝君,求求你,救我一次……   别被他迷惑,别被我迷惑,带我走,带我走……   我不计较你和烛少绾的事了,只要你救了我,我立即给你送上真正的祝福,让我参加你俩的婚礼都行……   我在心里狂喊,也努力想要把这些话表达出来,但这躯壳不听我的,它一脸渴望地望着风衍君,还向他伸出了双臂求抱抱。   终于,青燃帝君抱着我走到风衍君面前站定,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足一丈。   这距离对这两尊大神来说,已经足够近了。   风衍君眸底现出火热,做出一个接的姿势:“把她抛给朕吧,看在阿绛曾经和你有过渊源的份上,朕可以不计较你这次擅闯之罪……”   青燃帝君再垂眸看看我,问我:“你真想跟着他?”   不想啊!我在心里嚎叫。但说出来的话却斩钉截铁:“当然。你放开我,我讨厌你!你的碰触让我恶心!”   青燃帝君薄唇抿紧:“那我把你还给他?”   不要!   “还啊,他是我夫君,你不能强行拆散我们!青燃,你去找你的烛少绾吧,她才是你最心爱之人,不要再紧巴着我不放了……”   “好!”青燃帝君薄唇里吐出干脆利落的一个字,抱着我的双臂缓缓抬起,做出了一个抛的姿势。   而风衍君则张开了怀抱,像一条等着投喂的鲨鱼,等着美食入怀。   在这一刹那,我绝望到了极点!   完了!   好不容易才看到希望又转瞬失望,就算一向淡定如我也悲愤到了极点,在身体将要临空的一刻,我头脑中嗡地一响,全身又猛然一热,一句大骂终于冲出口:“青燃帝君,风衍君,我日你俩祖宗!” 第117章 你没觉得很凉快 现他望着我的视线略有……   再然后我一口血喷出来, 喷了青燃帝君半个衣襟。   而也几乎在这同时,青燃帝君就着那个抛的姿势手指一个屈伸,一道霸道无匹的彩光射向风衍君!   砰地一声巨响, 正等着接人的风衍君被那道彩光给击飞出去!   啪地又是一响, 风衍君身体撞上了墙壁,震得整个大厅都摇三摇, 晃三晃。   风衍君险些被拍成团饼, 他顺着墙壁滑下, 唇角有血长流而下, 他骤然抬头死盯着青燃帝君, 满眼不信:“堂堂天界帝君竟然搞偷袭!你不觉得无耻么?!”   青燃帝君将风衍君拍飞出去后,压根没看他, 手指在我身上连拍, 我胸口那里原本气血翻涌的厉害, 被他这一串拍后, 沸腾的血脉开始趋于平静, 我涨红的脸也恢复了苍白。   再然后他不知道从何处变出一方帕子, 细致地擦去我唇边的血渍, 寡淡地回了一句:“不觉得。”   这样的变化让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夺回了这身体的主动权, 不相信地活动了活动手指,又动了动唇,再眨眨眼,然后一句话冲口而出:“你知道我被控了?”   “嗯。”   “怎么知道的?”   “那些肉麻兮兮的话你说不出来。还有,我和他才动手的时候你曾经想让我把你放下,集全力和他打。”   原来我当时奶猫似的微弱叫声他也听到了……   我直到这时才算是真正松一口气,同时也因为吓得太狠手脚软的厉害, 我心里还有些气怒:“那你既然知道我被控了,还说那些话,还想把我抛给他?”   我快被吓死了气死了好吧!他故意的?   “原因有二,一,不如此逼不出你体内应声蛊虫。只有让你气怒绝望到了极点,它才会出来。”   青燃帝君指尖上虚虚出现了一条线形小虫,那小虫是血红色的,个头比蚊子还小一倍,但它一颗大脑袋占了身体三分之二,五官类阴森人脸,头上还有两个触角,在青燃帝君指尖拼命挣扎。   这种蛊虫我还是第一次见,我眼力好,能看清楚它的五官,只觉寒毛都竖立到风里。这个东西究竟在何时侵入我体内把我控制的?!   青燃帝君指尖一弹,那线形小虫惨叫一声化为飞灰消散。   “那你第二个原因是什么?”我好奇。   青燃帝君瞥了风衍君一眼:“不如此暗算他的成算就小了些。”   我:“……”   而刚刚起身的风衍君脸色有涨红的趋势,他冷笑:“传言中光风霁月的青燃帝君把暗算人说的这么正大光明的,倒是够不要脸的!”   青燃帝君抬手设出一道圆球结界将我放在里面,终于解放出双手,他挽了挽袖口,掌心一柄淡青色的长剑显形,道:“传说一向是不可信的,你不知道?还有,本座觉得还可以更不要脸些。”   一句话尚没落地,他掌心剑就飞出,在空中团团一转,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   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化出数十道剑光,每一道剑光剑尖都对着风衍君,光华闪闪,瑞气千条。   每一道剑光上都有血色符文都疾转,猛一眼瞧上去,满大厅都是符文剑光,凛然生寒,大厅中的气温急剧下降。   我心中一动,认出这是青燃帝君的绝学,此招发出,对面的妖邪一旦接不住,那就是魂飞魄散之局。   我没想到青燃帝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绝招——   对面的风衍君显然也认得这个,脸色微变,他本就受了暗算重伤,十有八九是躲不过去的。   他的视线几乎盯在我脸上:“阿绛,你就这么看着?”   他大概是觉得我会不忍心,毕竟曾经那么深深喜欢过……   他却不知道他这一系列在我底线上来回践踏的行为早已将我对他的感情消耗殆尽,现在的我恨他恨的要死,尤其是我现在的身体还一阵阵酸麻一阵阵难受着,那恨就更上升了一层楼。   其实我自己也纳闷,眼前这人明明是喜欢那么久的人,我怎么就将感情彻底抽出了呢?就算知道他将要被打得魂飞魄散,我也没有一点难过,甚至还有一点烈火般的快意。   我微勾了唇:“不然呢?”   风衍君眸光一颤:“你……你真凉薄!”   我尚没开口,青燃帝君已经把话截过去:“莫非你堂堂星皇想让女子为你求情”   风衍君忽然仰头哈哈一笑:“你当真以为我是怕了你?青燃,别忘了,本座身上也有你的执念,自然也会你的功夫……”   他手一圈一转,掌心也现出一柄宝剑,祭出,画咒……   青燃帝君却并没有急着趁他之威,只是冷冷瞧着他,看着风衍君的那柄宝剑在空中也迅速分化,化为数十柄,不过,他的剑上没有符咒……   他的剑阵和青燃帝君的剑阵虽然外表类似,但威力明显不同。   风衍君脸色微变,他接连指尖画咒,想把符咒附着在剑上,奈何劳而无功。   他额头冒出冷汗,怎么不成的?!他明明使用的同样手法同样心法!   青燃帝君眼睫一垂,手中法咒已然成型:“本座的执念早已不在你身上,上路罢!”   灿烂如烟火的光芒在大厅中接连爆开,两团剑光接连相撞,消融……   我坐在那里正看着,眼前忽然蒙上了一层轻纱,那轻纱薄却不透光,将我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瞧不见了,甚至耳朵上也被塞了两团东西,暂时失聪。   我下意识想要揭开眼前轻纱却被人抱住,鼻中是青燃帝君身上淡淡冷香,他说:“就快好了,花绛,别看,别听。”   他的声音是用秘术传进来的,所以我能听到。   于是,我在他怀中不动了。   其实,我也不确定亲眼看到风衍君被杀心中会不会不舒服,所以不看就不看吧。   片刻后,我眼上的轻纱被撤去,耳中也听到了动静。   我睁开眼睛,大厅里已经不见了风衍君的行踪,诺大的大厅内只剩我和青燃帝君。   大厅中很安静,我下意识四顾,然后问:“他是死了吗?”   “是。”青燃帝君视线落在我身上:“对不住——”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无法留下他了……”   我笑了一笑:“我知道啊,你使出这一招我就明白了。”   我自他怀中挣下地来,在附近快速转了一圈:“我只是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痛快,有些不敢相信……”   青燃帝君站在那里看着我转,目不转睛的。   我确实有些不相信风衍君就这么轻易死了,毕竟他是筹划了数千年,还用数十万活人怨灵修炼邪术的大能,已经是上神能力,却在不到一刻钟内被灭……   我有种猛力挥出一拳却打空了的感觉。   我满身戒备越转越快,不放过一个角落。自己也没发现功力已经迅速恢复,步履轻盈,身上那难受麻痒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   直到我想要查看厅顶一处暗角飞起来查看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一走神掉了下来。   我在空中轻易一个翻身,就落在地上,落在青燃帝君面前。   发现他望着我的视线略有些古怪,我一挑眉:“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青燃帝君目光有些一言难尽,隐晦地提醒我:“你没觉得很凉快?”   当然很凉快,刚才的打斗可是让周围气温下降的……   咦,等等!似乎胸口这里异常凉快——   我低头一瞧,僵了一僵,脸腾地红了!   我的衣襟还敞开着没来得及系上,让我的肚兜若隐若现的,尤其是上面,露出小半个胸…… 第118章  我手忙脚乱地正要掩……   我手忙脚乱地正要掩上衣襟, 对面的青燃帝君却递过来一套衣服:“这婚服不必穿了吧?换这身。”   那是一叠白衣,鲛丝面料,整齐地叠在他的掌心, 微微闪着毫光。   他现在带在身上的女子服饰不用问应该是为烛少绾预备的。   我一窒, 摇头:“不必了吧,我还有其他衣服……等出去我就换了。再说这里也没地儿换衣服。”   这里就一大厅, 能一眼扫过来, 连个屏风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我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吧?   我转身正要再转转, 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然后他再一挥手,原地多了一道圈起来的屏风:“在这里换, 还有, 我这衣服是专门为你预备的, 没经过任何特殊处理。不像你身上这套喜服, 是蛊鲛丝混合他的心头血所制, 你之所以中蛊就是这套衣服的缘故, 穿的时间久了对你功力恢复极为不利……”   我身上的汗毛竖了一竖, 果断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好, 我换!”   我步入屏风内, 抖开那套衣裙,素白的料子柔软如月光,极美。那是一整套衣服,从里到外应有尽有。外衫,内裙,亵裤,甚至还有肚兜……   我僵了一霎, 揉了揉眉心,他预备的倒真不是一般的周全。   不过,我身上只有外袍是婚服,内裙等等还是我自己的,没必要换。   我匆忙把身上的婚服脱下,正要将那衣裙穿上,青燃帝君的声音传了进来:“所有的都换,不然不保证内裙有没有沾染。”   我:“……”   他不会有一双透视眼吧?!   “我没看到,只是听声音判断。”青燃帝君又说了一句。   好吧,他没有透视眼,但有一双好耳朵!还兼职了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我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抬手除掉了身上一切衣物,还向自己身上砸了几个清洁咒,清除一切婚服痕迹。   然后我才将衣服全部换上,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我刚刚换完,周围的屏风就唰地一声消失了,倒又把我吓一跳,下意识抬头看。   却见青燃帝君一抬手,将我那套婚服凭空扯了过去,在空中展开,婚服依旧很美,流光溢彩的,华美清贵。   但仔细看时,却能看到针脚处隐隐有什么黑线在游动,足足有十七八处,让人看了胆寒。   我寒毛又竖了一竖:“那也是蛊虫?”   “是。”   我抿了抿唇:“穿的时候我仔细检查过了,没看到这个……”   “这是他心头血所化,他活着时是可以隐形的,你自然看不到。”青燃帝君为我解惑。   我握了握手指,这个风衍君还真是非同一般的偏执,居然在婚服上弄出这个来,我还以为就那一条蛊虫来着……   奇怪,这么多蛊虫怎么只钻到我身体中一条?   我将这疑惑问了出来。   “这蛊虫也叫鸳鸯一生蛊,每次只能进去一条,然后和他身体内的蛊虫遥相呼应,有这蛊虫他不但能控制你的言行,还能让你如同中了□□一般,只想和他结合,而且也只能和他结合,正式结合后此蛊虫才会自行消失。”   我:“……变态!那我吐出这条来以后,你连封了我数处穴道也是为了防止其他蛊虫再趁乱进去的?”   青燃帝君微微点头,向我竖了一下大拇指:“聪明!”无形之中承认了。   他眸如星海,唇边的笑容虽然很浅,但很暖。   我移开眼睛,不去看他,免得自己再心动,我似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刚才说‘不能留下他了’是不是也和这蛊虫有关?”   “对,他如不死,你这蛊毒后遗症永远无法解,除非你真的嫁给他。”   我:“……”   我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风衍君偏执起来的行为让人恐惧!   曾经那么光风霁月的人啊,没想到黑化以后比真正的魔头还狠还偏执……   “他真是你的执念投胎?”我忍不住问,从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后,这疑问就盘旋在我脑海中了。   青燃帝君顿了一顿,微微摇头:“已经不是了。他……不单单是我的执念,也或者说,当年的他体内确实有我的一缕执念,甚至那执念是占主导地位的。但从他飞升到上界再下来后,这执念就被消弱了,终于到最后消失殆尽……”   我虽然见多识广,但也听得有些懵,睁大眼睛看着他,等着他为我再解惑。   青燃帝君抬手揉了揉我的发心:“此事甚是复杂,不是三五句话能解释得清的。花绛,你只需知道一件事便好,现在的风衍君已经不是当年和你相伴的风衍君,从魂魄到身体都不是。最多就是现在的风衍君拥有曾经的一点记忆和对你的执念而已……”   他刚才不但杀死了风衍君的□□,也就他的魂魄拆分了一下,从中发现了很大的秘密。   这秘密太惊人,就算是他,受到的震动也很大,他一时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告诉花绛。   有些秘密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被灭口,而花绛功力虽然已经很好,但比起那个人来还是不够看,她一旦失去他的庇护,只怕……   青燃帝君的手带着暖意,我却僵了一僵,这动作太亲密!不适合现在的我和他。   我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真心诚意向他行了一礼:“那个,多谢您救我这一次,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日后定会设法报答。”   青燃帝君:“……”   他手臂一抱,望着我的目光揶揄:“大恩大德……你想怎么报?”   我:“……这……”我还真没想起来,毕竟这位帝君什么也不缺,他拔根汗毛就比我腰还粗。   青燃帝君侧头看着我,似笑非笑地道:“我这人一向不喜别人欠我人情,所以一旦别人欠了我,我立即就要讨回来,还得加上点利息。所以你最好想一件足以抵这次恩情的报答,要不然我不稀罕。”   我:“……”   我心中一热,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救了我的贞操,我大不了……大不了关键时候赔你这条命就是!”   青燃帝君瞧着我:“我还以为你想说我救了你的贞操,你大不了把你贞操给我。”   我被他噎住了,片刻后笑了一笑:“怎么可能,帝君可是有心爱之人的人……这笑话不好笑。”   青燃帝君凝目瞧着我,我被他瞧得头皮发麻,同时心里又有些燥,干脆绕开话题“对了,帝君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还以为你就算来,也会去婚礼现场……”   “这个说来话长……”   我做了个洗耳倾听的姿势,等着他继续说。   脚下忽然一个颠簸,我没防备,被晃得打了个趔趄。忙站稳,怎么回事?地震了?   一个念头刚转到这里,青燃帝君的手臂就缠上了我的腰:“回头我和你细讲,此地非久留之地,花绛,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等我再说别的,他一手揽着我,一手在空中虚画了几下,一个漩涡瞬间成形,他抱着我涌身跳了进去……   我没看到的是,我们刚刚跳进去不久,那大厅就轰然倒塌了!一道金黄的龙影随着倒塌的砖石盘旋而至,落在地上时化成一人……   他旋风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双手做法是个招魂的手势,片刻后他蓦然凝了眸子,手指缓缓握紧!   看来青燃他有了防备了,居然杀了风衍君后用秘术逃走了!   难道猜出背后之人是他了?   再冷笑一声:“青燃,你就算看出来那也晚了!你已经和风衍君血拼过,成了强弩之末,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朕也能将你揪出来彻底除去!”   ……   房倒屋塌,山崩海啸……   我没想到当我被青燃帝君带到地面上时,所见的是这样一幅场景。   曾经富丽堂皇的星皇宫如今像是纸糊的,纷纷倒塌,那些留守的侍从侍女一个个都像是被什么东西震碎了似的,直接原地化为飞灰,随同星皇宫一起向地下沉没……   这是——   “这些侍从侍女他们压根不是人,而是风衍君用怨气凝成的,和风衍君的性命息息相关,他死他们自然也就死了……好了,我们走!”   青燃帝君又迎风画了一个漩涡,再带着我跳进去。   ……   我被他揽着被迫跳了六个漩涡,当再次从一个漩涡中落下来,跌进一个沙漠的时候,我再忍不住了,一把揪住青燃帝君的袖子:“帝君,小仙很纳闷啊,我们明明已经安全了,可以用正常法子回去。但您一次次跳漩涡是怎么回事?”   青燃帝君笑了一笑:“因为我们还得逃命……花绛,你对这世界熟,最秘密的地方在哪里?”   我满头雾水:“哈?”   青燃帝君再笑一笑,反手扯住了我的袖子:“花绛,报答我的机会来了……”   我满头雾水加重,同时心还重重一跳:“啊?”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的满头雾水更上一层楼,一团彩光闪过,高大挺拔的青燃帝君不见了,原地站着的是个不足三尺高的小萝卜头。   嫩生生的脸,水汪汪的眼,向着我抬起了双臂,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抱着。”   我:“!!!”   我被雷劈了! 第119章  我站在那里难得呆成……   我站在那里难得呆成个木头桩子, 小青燃抬手扯了扯我的衣襟,又抿了抿粉嫩嫩的小嘴,颇为委屈地道:“抱我吧, 我跑不动了。”   我对萌哒哒的童子一向没有免疫力, 就算明知道眼前这位地位异常高大上,但看他现在的模样我依旧心里软了那么一软。   还没想好怎么做, 就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他身上又温又软, 抱在怀中的时候居然让我母性的光辉也跟着亮了一亮。   他抬手臂满足地抱着我的脖子, 软软的呼吸就在耳侧:“我喜欢让你抱着, 不要再丢下我了。我好怕你又丢了我……”   我的脖颈附近又暖又热,但心里莫名一酸, 同时还有些小委屈。   丢下他?一直是他丢我吧?他倒是会倒打一耙!   我很想怼回去, 但对着眼前水嫩水嫩的小奶娃, 我那些小委屈无论如何也发作不出来。   对着孩子说自己的委屈太奇怪了!   我本来的打算是他将我救出后, 就好好谢谢他, 再然后找个机会和他体面地分手, 各走各的。   没想到是现在这种情况。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   最主要的是, 他怎么忽然变小了啊?!   我满脑门的疑问, 但我还没来得及把头脑中的疑问整理一下问出口, 他就伏在我耳边催促:“快,离开这里,那对头快找来了!找最安全的地方先落脚……”   我差点风中凌乱,脑中的疑问更多,但看他催得急,不似做伪,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一个极隐秘的地方……”   我正想把那地方说出来, 青燃的小手已经捂上了我的嘴:“别说,直接去。”   好吧!   我咽下了就要到唇边的话,将他的大头向我肩上一按:“憋着。”   再下一刻我抱着他直接遁入了地下……   ……   我没想到的是,青燃帝君变小后功力下降的这么厉害,几乎直接成为零,以至于我抱着他在地下潜行片刻后就发现怀中的他不太对劲,身子发僵,手指紧捏着我的衣襟。   我心中一动,将他的脸抬起来看了看,发现他小脸已经憋得发青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水汪汪的,隐隐有血丝,唇紧紧抿着,看上去特别的委屈倔强。   我心中一沉:“你需要呼吸?”   他点头,眼睛里水色更重。   这还真是作孽!   我既然已经遁下来就不能再上去,要不然前功尽弃,但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憋死……   我一横心,低头凑近他:“张嘴。”   他眸光微动,果然听话地将唇启开一线。   我的唇在上面虚虚一贴,直接渡过去一口气,又立即移开,这一套动作在眨眼之间完成。我的唇甚至没碰触到他的唇。   他得了那口气,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他捏着我衣襟的手指微微松开,双眼亮晶晶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将他的脸向肩上又一按:“别多想,我只是在救你,事急从权……”   “明白。”他在我肩膀上闷闷回了一句。   “明白就好。”我松了一口气,继续前行。   但前行了不足片刻,他又扯我衣襟,我低头,正好和他微仰起来的唇碰上,我下意识向后一仰。他已经开口:“再救我一次。”   我:“……”   我只能再给他渡一口气过去。   他很不禁憋,过不了片刻就需要我渡气一次,以至于我抱着他潜行的这半个时辰内,渡气不下六十次……整的我像低头虫似的,片刻就低头一次。   泪!   说实话我总感觉这场景有些眼熟,似乎若干年前曾经经历过,只不过角色是互换的……   脑海中甚至飘飘渺渺出现了个画面,一名白衣女子被一名青衣少年抱着沉入水底,那青衣少年低头给白衣女子渡一口气,片刻后又渡一口气……   这画面是忽然出现的,我甚至无法看清那两个人的面容,只是两团模糊的人影。但就算这样我潜意识中也感觉那白衣女子是我……   我一走神的功夫,险些撞上对面的一块大石头!   “小心!”怀中的青燃帝君叫了一声,伸出小手挡在我就要撞上大石的面门上。   我紧急停步,但速度太快,还是慢了一丢丢,以至于让他的手背还是在大石的尖角上刮擦了一下。   有血腥之气涌入鼻端。   我心中一紧,忙后退一步,将他的小手在自己额头上扯下来一看,那白皙幼嫩的小手手背上多了一道深可及骨的血口子……   “你!你不用多事的,我的额头就算撞到石头上也撞不坏……”   我心里一暖后紧接着又是一酸,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嗯,我怕把你撞傻,没人带我跑路,所以就牺牲了一下手。”他倒是满脸不在乎,说出来的话分外气人。   我把他的手包扎的像水萝卜似的,再一勒。   他一抖:“轻些,我疼。”   “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不知道疼。”我给他包扎完毕,正要继续前行。   他又抬起身来,差点扑到我脸上:“救~”   我只得再熟门熟路地渡给他一口气,依旧没碰触到他的唇。   却没想到他忽然向前一撞,于是我的唇就撞上了他的,紧紧贴合一次。   我一惊,仰头避开了他,微眯了眼睛看着他:“你……”   他可怜兮兮望着我,很有理由:“我憋得慌,离近了能吸一大口。不然气跑一半。”   虽然他说的话让我很气,但对着这样一张娃娃嫩脸,我还真气不起来,抱着他继续遁行,还安慰了他一句:“别急,快到了。”   他又趴在我肩膀上,声音奶声奶气:“放心,我不急。”   我:“……”   我急啊!   ……   高大的根系似的树木直入云霄,有泛着幽蓝光芒的河流在了林中哗哗做响,蜿蜒通向远方。   有形态各异的熔岩石散落在河岸上,远远望去,如同一群不知名的动物在河边饮水。   在一棵高大的根系树木上空悬着一栋树屋,树屋很原生态,悬在那里像个大号的鸟巢,也就能勉强睡开两个人。   青燃帝君在河边站着,看看不远处的树屋再看看我,眼睛里若有星光闪烁:“你曾经在这里住过?怎么找到这么隐秘之处的?”   “当年抓一条地龙,钻进了溶洞,随着它七拐八绕的,无意中闯到这里来。”我回答。   “那其他人有没有来过这里?”   “放心,没有,就我自己。”我坐在河岸边歇着。这种遁行之术极耗灵力,当年我无意中闯进这里来,因为耗尽了灵力一时出不去,就在这里造了树屋住下恢复,这里灵气极浓,在这里修炼一天能顶的上在外面修一年的。   所以我在这里住了一个月的时间,等恢复的差不多才又出去。   当年我发现这里时,风衍君已经飞升,所以我再没和任何人提起过,成了我最秘密的一个据点。   这里虽然景致奇诡,但毕竟没有同类,诺大的一片天地只有我一个。   甚至林中也没有动物,只河中有一种无鳞鱼算是活的,勉强算是伴儿。   所以这个地方我当年也不常来,十年八年来不了一次。这次如不是青燃帝君要求找一个绝对隐秘的地方,我还不会来这里。   “这里倒是洞天福地,这河应该是地脉灵泉。”青燃帝君人虽然变小了,但智商还在,在河边一站略一感应就说到了关键点上。   我笑了一笑,算是回应了他。   我没想到青燃帝君是位颇有好奇心的帝君,到了地头也不歇着,迈着他的小短腿四处跑,四处巡视……   我也不管他,这个地方除了河中鱼之外,连个动物也没有,绝无危险,我自然不必担心他。   我灵力耗损的厉害,就闭了眼睛打坐恢复。   体内灵力运行了一周天后,我累到酸麻的筋脉才缓解了些,我睁开眼睛,下意识先去寻找青燃的身影。   视线转了一圈后,在树屋上发现了他,他正在努力剥一根树干的树皮,样子很认真。   我心中一动,眼前似又闪过一段幻影。   青山绿水,一名白衣女子坐在一块大石上,托腮看着一名小孩童在那里吭哧吭哧伐竹子。   那小孩子人小个矮,砍伐的竹子比他的身子都粗,一斧子下去在竹子上也就能留下一道白痕,但他锲而不舍,一斧接着一斧,斧斧都砍在那白痕上,水滴石穿,他这样的砍伐下,居然将竹子也砍出了一条缝……   “青燃,差不多了,歇歇罢,倒不必如此努力。”   “不,师父。”那小孩子只回了三个字,低头又砍竹子,绷紧的小脸很认真。   我一惊!   这次的幻境居然真切了不少,不但能听到里面的对话,也能看清里面人的模样——   我下意识看看正剥树皮的青燃帝君,再回思一下刚才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两个孩子的脸高度重合——   只有里面那白衣女子的容貌是模糊的,但我依旧能确定那是我。   如果这是我曾经的记忆,对自己的容貌模糊是很正常的。   但我能看清那白衣女子的衣衫,貌似和我现在身上穿的这身很相像,几乎是一个样式。   我抱膝思索,难道我看到的幻境是在下界和青燃帝君相处时的片段?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青燃帝君回到上界后拼命找给他造劫的人,找到了我,千方百计缠上来,如不是他恢复在真魔界的记忆并带回了烛少绾,我或许就已经嫁给了他。   当日他喜欢的要娶的是他在下界的师父,而不是上界的小花仙花绛。   花绛不过就是他心目中师父的替身,对替身自然不会有多深的感情,所以他放手才能放的那样干脆……   停!   我伸出手指敲了敲太阳穴,发现自己又钻了死牛角尖,居然又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和他早已无缘,等此地事了,他有他走,我有我路,根本不会再有交集,还想这些鸡毛蒜皮的往事做什么?   我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思绪又转到风衍君身上。   也直到此时,我心里才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涌上来,我没想到他会就这么轻易死了,总有一种踏空的不真实感。   我对当年的他虽然未必是男女之爱,但也是真心真意喜欢过的,甚至一度成为我的执念,他落了这么个下场,现在想来我自然忍不住唏嘘……   对了,青燃帝君曾经说现在的风衍君压根不是曾经的风衍君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风衍君都死了,还有谁要追杀他?   他的功夫又是怎么丢失的?   ……   我这一想,发现有一堆问题堆在脑海里,刚才忙着逃命来不及问,现在可是闲下来了,正是解惑的好时机!   我飞身一起,直接飞上了树,落在树屋之中。   但在看清小青燃帝君所干的事后,我呆了一呆:“你编席子做什么?”   小青燃帝君动手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居然剥下了几张树皮,还把树皮裁成条编织成席子,就铺在了树屋之中,正好和我曾经躺卧的树皮床挨着。   我问他的时候,他正努力将席子铺平,头也不抬地回答:“这里的夜晚露水太重,河岸上不能久待,只能在树上歇息,这树皮就是最好的隔绝湿气材料,做躺卧的床席正好。”   他倒是什么都懂!在这里待了这么会子功夫,他就把这里的情况摸透了。   我看看那席子再看看他:“你要和我同睡在这里?”   “不然呢?”他终于抬头看我,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你总不至于把我这么小的孩子赶出去睡吧?” 第120章 我没说话,而是开始做……   我没说话, 而是开始做法。   无数枝条横飞,圈转,组合……   约莫一盏茶时间后, 不远处的树干上又多了一栋鸟巢似的树屋, 比我这栋还略大一点。   我再一抬手,青燃帝君编织的那席子就飞了出去, 自动飞到了新树屋里铺平。   我干这些的时候小青燃就在旁边站着, 他没说话, 只是看着我。   一切弄妥当, 我拍了拍手, 俯身向他微微一笑:“小帝君,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并不适合在一屋里同宿, 小仙为您弄了一栋新的暂休之地, 您请去那屋里休息修炼。”   我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背着手看着我:“男女授受不亲针对的是成年男女, 我觉得我现在只是孩子, 不算成年男子……”   “帝君, 你虽然是童子的身, 但有一颗成年男子的心。”   “这也算?”   “自然。”   \"这个地方阴森森的, 而我又半点灵力也没有, 如果有什么怪物来袭击,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把我发配到那屋里,不怕我被什么怪物叼了去?\"   “不怕,这里除了河中鱼和你我之外,再无任何活物。而河中鱼很弱小,只能你吃它,它不能出吃你。”我又笑了一笑, 好心为他普及完知识后一挥袖,小青燃帝君就凭空飞到了隔壁的树屋里。   ……   我躺在自己的树皮床上微微闭了眼睛。   这里的东西都是万年不腐的,所以我几千年前在这里留下的东西都还在,甚至身下的树皮都还带着草木特有的香气。   我呼吸这里特有的空气,这几天一直紧绷着的心才微微放松下来,同时也终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手脚酸疼得不像是自己的。   对自己这种状态我倒是不意外,毕竟这几天我一直各种被控和解控,还中蛊解蛊的,就没消停过。   到最后还带着一个人各种地遁,来到这鬼也找不到的地心深处……   我这小身体被这么折腾没有崩坏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酸疼什么的很正常。   也直到此刻我才能细思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自然也想到了曾经的风衍君和黑化的风衍君,心脏深处隐隐一痛!   虽然风衍君死有余辜,我也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但意识到他真的彻底死了,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怪不得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不但能改变人的形貌,也能改变人的性格,甚至让一个人完全变样,像换了个人……   人是这样,那感情也是这样吧?也会变也会消失……   我低低叹了口气,其实做神仙就是这点不好,一直长生不老,不死不灭的,经过的多见过的多,很容易就看透一切……   在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沧桑了不少。   我脑海中像走马灯似的掠过一些事情,一桩桩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   我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我刚才上来是想问青燃帝君一些事情想要解惑的,被他一打岔,我居然把最初的目的给忘了!   我忍不住向那幢树屋里瞧了瞧,那幢树屋我修的比较严实,四面都遮挡了,只留了一扇门一扇窗,此刻这两者都紧闭着,我也看不清里面的人。   再侧耳听听,里面也没什么动静,估计他睡了罢?小孩子多半贪睡……   咳,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又重新躺倒,决心先好好睡一觉,那些疑问都醒来再说。   这些日子我一直没睡好,但在这里,或许知道没有危险的缘故,我躺下不过片刻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不怎么安稳,我恍惚间似做了很多梦。   梦中有青山绿水,有白衣女子和一孩子的日常,琐碎中透着温暖,平静中透着悠闲。   那孩子很黏人,时刻像个小影子似的跟在那白衣女子身边,最开始相处时,那孩子频繁做噩梦,常常在梦中发抖哭泣,那白衣女子来看过他两次后,干脆就将他带在身边,晚上休息也在一起。   她会卧在他身边,为他施展安魂咒:“不怕,不怕啊,你现在是安全的,没有野狗再追你,也没有人要害你,有为师护着你哩。”   那孩子像是得到了安慰,翻了个身,滚进了她的怀里。   她一僵,随即又一笑,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乖哈。”   小家伙在她怀中睡的香甜,她低头看那孩子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没想到堂堂青燃帝君也有如此幼小柔弱的时候……等你历完劫归了位,想起这一幕会不会杀了我灭口……唉,好愁。”   “师父,我喜欢你。”那孩子忽然咕哝了一句。   那女子一愣,随即眉开眼笑:“小青燃,我也喜欢你啊,你这么好看这么乖这么聪明……”   说着说着笑容又消失,低低叹了口气:“唉,我都不忍心再为你造劫了……三世了,说实话给你造劫你不好受,我也挺难受的。你太聪明,我稍不小心就被你看破计策……唉,我记得前世的你问我为何如此热衷于看话本子,那是因为要为你造劫找灵感来着……可笑你那时不知,还颠颠地为我买了一堆话本子供我解闷……”   那女子絮絮地低语,还有些纳闷:“奇怪,你性情多疑,一向不信任何人,却不知道为何每一世都能轻易相信我,钻了我好几次圈套,让我挺有成就感的……咳,莫非这就是你命中的劫数?”   这个梦做的分外真实,甚至还很连贯。   梦中我翻了个身,不知道把什么抱了一抱:“小青燃,你怎么就这么轻易信我呢?害得我造劫坑你都有些不忍心了……”   我在梦中睡的昏天黑地,梦境一个连着一个。   而在梦境外,青燃帝君则坐在我身边,他垂眸看着我,我那几句梦话让他微微一僵,随即眸光动了动,眸底划过一抹沉思。   是啊,那三世她很多计策并不高明,他只要稍稍用点心就能看破戳穿,可是他那时就是莫名地信她,然后上了她的当,让她造劫成功,如果换个人,只怕给他造劫不成,得被他折腾死……   青燃帝君自然不相信什么命定劫数的,他垂眸看着睡在树皮上的女子,心绪一阵阵涌动。   他只有看到她时心才会安宁满足,和当年待在烛少绾身边感觉差不多,仿佛只要有她在身边,这世界就是温暖的,让他贪恋的……   尤其是历经波折,重回她身边之后,这种感觉就更重。   他抬起手,指尖轻抚过她的眉眼,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会不会她就是烛少绾的转世?!   可是那个留在天界的烛少绾也分明是真的,他查看过她,身体确实是烛少绾的身体,是烛少绾一魄凝出来的,这点是再不会错的。   天界的烛少绾除了性子不似外,其他都是真的……   他又低头看看花绛,电光石火间又一个念头掠过脑海:花绛是辛夷花妖,而烛少绾死时血浇在了辛夷花的花根上……会不会是少绾和辛夷花妖在阴差阳错间互换了魂魄?!   在这霎时间,他手指微凉,心绪如潮涌,但思绪却越来越条缕清晰,顺着这条线想下去。   或许那时的少绾主魂上了那辛夷花的身,然后经过那通道,从真魔界流落到星诞大陆,成为辛夷花仙花绛。而那时辛夷花本体的妖灵则和少绾能凝出身体的一魄融合,经过数千年的休养,最后成为胆小懦弱功力全无的烛少绾……   不对,少绾附体在小花妖身上倒不难,但烛龙乃是天地生成的神物,身体自有防御机制,就算是神仙大能也未必能附体在它身上。那小花妖又怎么会忽然生长出奇异本事附体成功?   他手指轻轻敲着太阳穴思索,将这些日子的事重新捋了一捋,当想到真魔界种满辛夷花的院子里通往星诞大陆的神秘通道时,他心中骤然一动!   那神秘通道只怕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为造出来的!   那造它的人是谁呢?   会不会造它的人就是设置这一切的人?   先害死烛少绾,让她魂魄附着在辛夷花上成为花绛,再用他青燃的执念和其他人的执念凝出一个风衍君下界前往花绛身边,让花绛喜欢上,因此拼命修炼回归上界……   等她回到上界尚没站稳脚跟分清东西南北,就给了她一个造劫任务,让她亲手为他造劫,造的还是情劫。和他又纠缠三世,情根深种……   按道理说,要想给他青燃帝君造劫最起码要找个上仙以上级别的,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才飞升的小花仙,这件事原本就透着蹊跷……   青燃帝君又想起自己当年忽然对佛家所说的三苦感兴趣,也是因为和释天佛谈论佛经时忽然动了心。而释天佛在那之前曾经和天帝谈了一天佛法……   当时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所以也没多想。   现在想想,自己下界历劫只怕也是早被人设计好的……   就为了让他再喜欢上花绛,又让花绛将帝紫烨错认成风衍君,想要嫁给他,结果帝紫烨有未婚妻负了花绛,让花绛气不过负气而走……然后向后衍生出这许许多多的事来。   往后的这些事看似偶然,却又是必然,幕后有一只看不到的大手在推动……   而这大手的主人耗尽心机弄出这么一套连环计计中计,自始至终想要对付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青燃帝君!   想到这里,那大手的主人是谁也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青燃帝君手指缓缓握紧,许多线索许多曾经想不明白的一些事串联在一起后,他也豁然开朗了!   天帝,他的好哥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捣鬼!   原本他早有这怀疑,现在几乎百分之百确定了! 第121章 他正思索,不提防被睡……   他正思索, 不提防被睡着的她一把扯住了手臂,他一晃神的功夫她已经将他扯到了怀中,紧紧抱着。   青燃帝君:“……”   他索性不动, 趴在她怀中仰脸瞧着她。   看着她微凝了眉, 手指摸上来,拂过他的眉眼他的头发他的唇……   她的手指温热柔软, 他屏住呼吸感受她的手指, 一向冰寒的心上像是被人浇了一盆沸水, 又痛又暖又贪恋……   他悄悄伸出手臂, 将她半环着, 感受她的温度她的气息她的一切。   这些日子他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活得像个活死人, 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致, 甚至对活着都感觉到一丝厌倦。   现在重新回到她身边, 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渴望她。   他知道她有很强的心结, 一时肯定无法接受他, 所以只能徐徐图之, 不能操之过急。   她的手指又揉上了他的脸, 闭着眼睛挑唇一笑:“小家伙,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喜欢穿青色衣服, 又眉眼如黛的,就叫青黛怎么样?”   青燃帝君猛地一僵,睁眼瞧着她,心潮又猛然一个起伏!双眸凝注在她脸上。   他自然记得这个对话,还是前世烛少绾和他在真魔界才认识不久相处时说的。   那时的烛少绾想给他起个名字,所说的话和现在并无二致。   他当时怎么回来着?   他强吸一口气,模仿了当年自己的语气:“不要!青黛是女子名, 我是男人!”   说完他紧紧注视着花绛。   果然见花绛如当年般笑了起来:“哈哈,对,小宝贝,你瞧你现在还没豆芽高,说男人早了点,男孩比较适合。”   “反正我不叫这种女里女气的名字,男子汉要燃一些。”青燃帝君继续模仿。   花绛眉眼弯弯,一如当年:“嗯,也对,燃……那叫青燃怎么样?”   “可。”   “臭小子,你倒是酷的很,对了,你名字叫青燃,那姓什么好呢?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姓什么?”   “我……我恍惚记得娘亲说我姓帝来着……”   “帝这个姓可不多,尤其是真魔界,我还没听说过呢。”   “你不信我就别信,不要你信!”   “小东西还挺有脾气的,我信,我信,我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你说是不是?不过,咱们魔界对帝这个姓一向深恶痛绝,尤其是咱们王上……为免麻烦,以后我就唤你青燃吧,反正在魔界,有姓氏的孩子也不多。怎么样?”   “随你。”   “……”   一番对话,几乎是往日重现,半字不差!   青燃帝君手指微颤起来。   在心里推测她就是烛少绾是一回事,现在明明白白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一番对话只有当初的她和他知道,再无第三人在场。   所以,她就是烛少绾!当初他倾心相爱的那个人。   原来兜兜转转一圈,他爱的始终是她,哪怕她变了形貌变了身份,由战神变成小花仙,他潜意识中还是喜欢她,从来没有别人,他并没有变心,只不过被人为制造出来的迷障遮了眼……   “花绛,少绾……”他躺在她的怀中,心潮翻涌之下忍不住轻轻抬头,将唇蹭上了那朝思暮想的红唇……   “放肆!”睡着的花绛忽然猛一挥手,啪地一掌挥在了青燃帝君的嫩脸上!   青燃帝君完全没防备,抚着热辣辣的脸蛋呆了一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甩他耳光,一时有些反应不能。   还以为她是真的醒了,忙抬头一看,心中猛地一动!   花绛还闭着眼睛,应该依旧在睡梦之中,但呼吸急促,双眉立起,薄唇抿得紧紧的,明显在发怒,咬牙说出了几个字:“帝紫烨,你——卑鄙!”   青燃帝君僵了一僵,她梦到了什么?帝紫烨做了什么?   他垂眸凝思了一霎,一横心干脆伸出根手指轻按在花绛的眉心处,念动法咒,再然后他进到了她的梦境之中。   穷山恶水,黑雾蒸腾,与之相反的华丽建筑在远方若隐若现。   青燃帝君一眼就认出这里是真魔界的景致,远处的华丽建筑正是千年前魔皇墨无涯时期的魔宫。   这里是一片旷野,离魔城有数里之遥。   旷野中的寒烟衰草中站着两个人。   一人秀逸挺拔,一身黑衣几乎融入夜色之中,正是在易容成男装的烛少绾。   另一人长身玉立,容貌如芝兰玉树,周身带着华贵清雅的世子气息,正是帝紫烨。   烛少绾应该是给了帝紫烨一巴掌,帝紫烨的半边脸上有一枚清晰的巴掌印。   烛少绾看上去又气又怒,还有一脸的不可置信:“帝紫烨,青燃还是个孩子!他就算回到上界又能做得了什么?我早说过,我日后带他回去会亲自教养他,不会夺你的权,不会对你构成任何威胁!当日在上界你明明答应了我的!现在你居然为了除掉他设下这样的毒计,不顾除魔大计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派人告发了他的身份……你知不知道我和他现在是一体的?他暴露了等于我也暴露了!我在魔界卧底多年的心血也全废了!”   帝紫烨俊脸发青,面上有愧疚也有坚决:“少绾,你太感情用事了……他身上毕竟有魔的血统,骨子里就带着戾气和桀骜,这种人一旦带回上界,只怕会给上界增加很大的危险和变数,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少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你不过就是怕他会和你争权夺势,借刀杀人而已!帝紫烨,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是我当初看错你了……”   帝紫烨脸色更不好看:“少绾,你真的为了他不顾我们之间的感情?少绾,我一直喜欢你的,我也求过父皇,只要这次事情办成功我们就可合宴……”   他抬手想拉她:“少绾,我会立你为正妃……”   烛少绾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后退一步,冷笑:“你做梦!”   “少绾,难道你不喜欢我了么?你曾经说过会一直保我,不离不弃……”   “帝紫烨,我想你搞错了,我对你只有朋友之谊,也或者说是君臣之谊,并无男女之情!而现在,你做出这一切,那你我的朋友也没得做了!”   她一转身就欲离开,被帝紫烨一把又扯住了袖子:“少绾,你别冲动!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青燃他们已经被抓了,你又差不多已经暴露……这里是魔界地盘,你救不出他们的,只能把你自己搭上……”   寒光一闪,烛少绾斩断了那一截衣袖,她冷冷撂下一句:“人间有割袍断义,今日我割袖断义,帝紫烨,你我从此再无瓜葛!”转身消失,原地只留下抓着半截衣袖发呆的帝紫烨。   青燃帝君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终于明白当年的这一段过往,原来当年他身份的暴露是帝紫烨捣鬼。   怪不得帝紫烨会在上界为烛少绾会修神祠,会时不时去祭拜,原来是干了亏心事有了愧疚……   看来当年那一段公案是天帝父子联手做的。   青燃帝君现在毕竟功力耗尽,在梦境中看了这么一会就感觉气短神促,他本来还想再跟着烛少绾看下一段梦境的,结果足下一个趔趄,神识从花绛的梦中抽离出来。   刚刚神智回归就感觉气血翻腾的厉害,头脑也一阵阵犯晕,他喘息了几口,勉强睁开眼睛,却和一双澄澈双眸对了个正着。   她居然也醒了!   青燃帝君一僵,忍住气血的翻腾待在她怀中没动,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再对她一笑:“你醒了?”   ……   我一觉睡醒觉得手臂有些沉,睁开眼睛发现怀中是娃娃模样的青燃帝君,他看上去似乎长大了一丢丢,睁开眼睛对着我笑的时候显得尤其天真烂漫,还装作没事人似的问了一句废话:“你醒了?”   我绷了脸,几乎想也没想,就干脆利落地一抬手臂——   于是,怀中的小娃娃就原地飞了出去,撞开门直接飞回了他自己的树屋,发出砰地一声响,像是撞到墙上,让整个树屋都晃了一晃。   我怔了怔,我只是随意一抛,以他能轻轻松松跳进我树屋的功夫,就算被抛进屋也能稳稳当当站住,不可能撞墙上——   他是故意的吧?!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帝君,女子的闺房不是随便闯的。再不告而入的话,莫怪小仙不客气,直接丢你进河里。”   他不知道是被撞晕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没吭声。   我等了片刻也没等来他的回音,干脆不再理他,跳下树拿了钓竿直奔河边。   这里的灵气的确足,是个修炼的绝佳之地,但也有一个不好处,大概是特殊地质的关系,在这里待着是需要吃东西的,不然会饿。   幸好这河里有一种鱼,味道还算鲜美,曾经做过我三天的食粮。   坐在河边放了钓竿,在安心等着鱼上钩的间隙,我也偶尔回头看看那间新树屋,侧耳听听动静。   里面始终没声音,静悄悄的。   不会是真摔晕了吧?   说实话,我有点不太放心,但又不想去探看。   在河边纠结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钓竿飞身上了树,先敲了敲门:“帝君,您老没事罢?”   里面依旧没动静。   “那我进来了。”我说了一句后,就推开了他那屋的门。 第122章 我傻了一傻。  ……   我傻了一傻。   青燃帝君仰面躺在屋内, 紧闭双眼,动也不动,像是晕了。这还不是要命的, 要命的是这位帝君似乎更小了!   我抱着他遁入地下时, 他约莫像两三岁的,但现在他像是七八个月的, 脸庞更稚嫩, 身量更小了。   要命了!   这个地方明明灵力丰厚, 他怎么还更弱了呢!莫非他现在体内的魔气占了主导, 灵气越多的地方他越受伤?   我进去将他抱起来, 心虚地发现他额头上多了个青包。   我先探测了一下他体内的灵气,发现空空如也, 他就像个普通没修炼过功夫的宝宝, 脆弱的让人心疼。   当然, 我也特意感应了一下, 他身上也没有魔气。   这就奇怪了, 那他干了什么让灵力消耗的这么厉害?就从他的树屋挪到她的树屋里的一段距离就把他消耗成这样?   我万分不解, 当然也很有些愧疚。   毕竟这位帝君是为救我才落到这步田地, 只是在我身边睡了一下就被摔成这样, 我似乎有点反应过头了些。   “咕噜噜~”一阵肚鸣声传入我的耳中。   我低头看了看他, 原来他变成孩子后也会饿——   虽然这是正常的,但这位帝君在我心目中实在是太强大了,所以就感觉——很荒谬。   ……   他一直没醒,我因为心虚就没再将他放下,干脆抱着他下了树去了河边。   到了那里我发现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我的钓竿不见了!   不用问肯定是刚才有鱼咬钩,这头没人拎着,就被鱼连钓竿一起拖走了。   我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钓竿我就预备了一根,拖跑了就没有了,要想有鱼吃得下水去抓了。   而这里的水奇冷彻骨,浮力又极小,上次来时我曾经莽撞下去一次,险些没爬上来,因为这个才造了那个钓竿。   钓竿很难造,上次我好歹身上带了钩,这次我没带,自然无法做钓勾。   我在岸边正踟蹰,怀中的青燃帝君动了一动,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我,看出了我的纠结:“怎么了?”   “钓竿被鱼拖跑了,没法钓鱼了,而这里唯一的食物就是鱼……”   我顺嘴回答了他,看他醒来了心中还是暗松一口气的,将他放在地上站着:“帝君,你先在岸边等着,我下去抓两条。”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没再管他,而是去往树边去撕了一堆树皮,将它们撕成一条条的,然后打上结,弄成十几丈长的粗绳。   拎回来一头拴在大石上,一头拴在自己腰上。   “你这是?”青燃帝君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难得现出一丝不解。   “这河水很怪,跳进去容易沉底无法浮上来,所以我下水捉到鱼后,可以扯着绳子再返回岸边。”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青燃帝君看我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又似乎有些想笑:“你说你明明是龙……”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叹了口气,果断地道:“还是我下水去抓吧。”   青燃帝君是位行动派,这一句话尚未落地,他已经一头扎下河,冒出一个小水花就不见了影子。   我甚至连阻拦都来不及。   看着河水我有些不安,我这有一身灵力的下去还险些上不来,他现在这样——会不会直接沉底啊?   我盯着河面,预备只要看出不好就下去捞人。   我看到一溜水线在河水中向前,那水线速度很快,仿佛在水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流线型的鱼。   他的速度能这么快?   不会是下去就被鱼给叼跑了吧?这水里的鱼还是很凶猛的!   我又盯了片刻,远处水花一冒,现出一截青色长尾……   我心中骤然一沉,这河里的鱼都是淡红色的,这青色长尾是什么物种?!不会是出现新怪物了吧?!   那小青燃——   我一横心正要跳下去看看,却发现那一截青色长尾不见了,小青燃在那里冒出来,他两只小手里捧着一条硕大的鱼,比他的身子还要长,游了回来。   他游的速度依旧很快,眨眼之间就到了岸边,将那鱼递给我:“接着。”   我将那鱼拎起来,这鱼应该是这里的头儿,个头不是一般的大,也很重,足有三四十斤。在我手里拼命挣扎,力气也极大,又滑溜溜的,我险些抓不住它。   “一条够么?”小青燃在水里仰着脸儿问我,小脸在幽光下分外的粉白,有水顺着他的额头下巴滴落下来,看上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让再狠的心也凭空柔软起来,想要抱一抱他。   我强忍住将他一把提起抱在怀中的母性念头,“足够了。”   我再看看手里的鱼:“倒没想到你现在还有力气抓这么大的鱼……”   刚才明明脆弱的像水晶娃娃,一戳就能戳个跟头,转眼就变成大力娃娃,能下海擒蛟的那种。   到底他是哪种?   小青燃似乎意识到了我的疑惑,他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略一顿后,说:“我是用原身抓的。”   原身   我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青色长尾,心中一动:“对了,你是龙……”   又回思了一下,感觉又不太像是龙尾。   不过,前天帝是龙,那他应该就是龙吧?青龙?   青燃睫毛微垂了垂:“不是……”   我意外:“那你是?”   “鲲。”   我:“!!!”   我自然知道鲲这种生物的,入海为鲲,身长几千里,不见首尾。   出水为鹏,扶摇直上九万里,双翅展开可遮日月。   这是我在上界的《神异传》中所看到的描写,因为极为罕见,上界也仅有记载,几乎没有人看到过鲲的原体。   我万没想到前天帝之子居然是鲲,一时有些愣住。   “怎么?很意外?”他在水中并没有上来,而是仰着脸儿看我。   “是有些意外,大家都暗中猜测你是龙来着。”   他弯起菱角似的小嘴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嘲还是讽:“我原身之秘也就是天帝知道,他不说而已,我也懒得解释。”   “为什么?”我脱口问出来后也自己想明白了。   鲲的血统比龙还要高贵,传说鲲是神的后裔,非仙非魔,可修炼仙力也可修炼魔功,能将两者都修炼成神力。   而龙则是仙族,无论力量还是本事,龙都不及鲲,也只能修炼成仙。   天帝是龙,自然不愿意在血统上被自己的弟弟压下去,秘而不宣也正常。   怪不得青燃帝君比天帝小这么多,功力却比天帝还要高,成为最逆天的存在,原来是这么回事。   鲲啊,传说中的神啊——   好想看看鲲的本体!   我脑海中又闪过那一截尾巴,明白当时青燃下去抓鱼似是现了原形的,只可惜我没跟过去看看……   我低头看看半浮在那里的小娃娃,心一横,还是提了一个颇为无礼的要求:“那个……帝君,能不能让我看看您的原身?”   小娃娃抱臂看着我:“当真?”   有门!   我点头:“当真!”   他点了点头,居然答应的很爽快:“好,既然这是你要求的,本座自然满足你。”   他向水里一沉,片刻后,一条极为漂亮的‘大鱼’浮了上来。   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身子略有些圆,模样略有点像海豚,却又比海豚威严的多,遍体笼罩着七彩神光,浮在水里大约有三丈多长。   它微昂着头瞧着我,发出奶声:“如何?”   简直太可爱了!太萌了!   我一向对可爱萌物没有抵抗力,心直接融化:“很好看!”感觉又不足以表达我的赞美,又添加了一句:“简直太漂亮了!”   它眼睛弯了一弯,像是满意地笑了。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太小了……”我还是呐呐说了出来。   “嗯?太小?”它眼睛微眯。   “个头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当然,我知道传说一向做不得准的……”   “这是我幼体的模样。”他打断我:“我神力几乎消耗殆尽,所以原身也缩成才出生不久时的模样。”   才出生就这么大?!   我睁大眼睛:“那你成年后的原身有多大?”   它眼睛又微微弯起:“待我恢复出了这里后,可以化出原身给你看。”   我好奇心被勾起:“这里灵气很充足的,你在这里多修炼一些时日,肯定会恢复的,到时候就在这里给我看吧?”   它摇头:“不行,这河太小太浅,也就能容我半个鳍……”   我:“……”   这条河又宽又长,蜿蜒向远方,足有百里,也极深,有几十米。就这还小还浅?   ……   大概青燃帝君感觉化出原身在水里更舒服,所以干脆就不再化为人类幼崽模样了,和我说一声:“这河里很适合我休养,你先处理那鱼,我待会再上来。”   这话说完他就沉了底不见了影子。   我自然不会反对,在岸边将那鱼洗剥了,剁成块。然后找出厨具来,炖了一大锅。   我现在的厨艺很一般,再鲜美的美味经过我的手,也能化神奇为腐朽,但好歹能入口的,填饱肚子没问题。   我知道青燃帝君厨艺很好,但他现在还是奶娃娃模样,我不好意思摧残他当这劳工。   幸运的是,这鱼本身即为鲜美,炖熟之后,倒也香飘数里。   “好香!”我刚刚掀开锅盖,青燃帝君就从河里冒出来,这次他化为了人形,直接飞上了岸,落在我的对面。   我心中一动,不过多半个时辰没见,他居然长大了不少。现在看上去像是六七岁的了!   这恢复的也太快了吧!   这河水这么神? 第123章  “我可以吃吗?”青……   “我可以吃吗?”青燃帝君蹭到我那一锅鱼前, 眼巴巴看着我。   我:“……当然,请。”   他弯眸一笑,端起了我那一锅鱼, 晃了一晃, 再然后他就风卷残云了——   也不过一眨眼功夫,我那一锅鱼已经全进了他的肚里, 连一口汤都没剩。   我简直目瞪口呆, 看看他依旧瘪瘪的肚子再看看锅:“你……你是全吃了还是用术法毁了?”   那鱼宰出来足有十几斤肉, 再连汤带水的, 得有三十斤, 居然就这么没了,我就夹了一筷子!   他怪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拍了拍自己的小袍子:“我太饿了, 所以——你放心, 我再去抓, 再赔你一锅炖鱼就是。”   他说完就又跳下水了。   我对着荡漾起来的水花无奈地拍了拍脑门, 我的重点倒不是这个, 我其实比较纳闷他把肉吃到哪里去了……   他抓鱼很快, 这次抓上一条三四斤的。   这鱼虽然比刚才那鱼小了很多很多, 但颜色一半鲜红一半金黄, 一双眼睛还像黑水晶似的,一身鳞甲上仿佛若有光。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鱼,看他蹲在那里手法熟练地处理,颇为担心地问了一句:“都说越鲜艳美丽的东西越有毒,这鱼这么漂亮,会不会也有毒?我觉得还是抓一条普通鱼来吃好一些。”   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放心,没事, 这鱼没毒。”目光悠悠地又把我从头打量到脚,加了一句:“你这么漂亮美丽,不是也没毒?还这么聪慧善良可爱的。”   我:“……”   第一次被他这么当面夸,还是在这种情景下,我的感觉有些说不出来,脸微微一热的同时又开始猜测他是不是讽刺我,毕竟这位帝君说话一向怼死人不偿命……   他看上去是六七岁的童子模样,但行事作风甚至眼神说话方式还是很成人化,两者在他身上得到有机的结合,让他气质很独特。   我又瞧了瞧那鱼,那鱼居然有一口獠牙,我心里更没谱。   青燃帝君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捕到这鱼,他怎么知道没毒?   他也将那鱼炖了,待掀开锅盖时,香气浓郁,真正的香飘十里!   我几乎要吞口水,青燃帝君盛了一碗给我递过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那鱼肉嫩白,如水晶豆腐似的,我挑了一块,上面连刺也没有,看上去不是一般的诱人。   我尝了一点,然后顿住了。   他一直看着我,问:“怎么了?不合你口味?”   我摇头,向他一竖大拇指:“很好吃!”   简直就是极致的美味,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本来我还担心有毒来着,但现在忽然就不担心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就算被毒死也心甘情愿!   同样是炖鱼块,我炖的和他炖的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是天与地的距离。   一碗鱼肉很快被我消灭干净,抬头看时,发现他蹲在那里目不转睛看着我,那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里如湖水映了霞光,深邃莫测。   我心中一跳,随即移开眼睛,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吃?”   “额,我刚才已经吃饱了,这是专为你做的。”他将我已经空了的碗接过去,又盛了一碗过来。   我有些犹豫,我再吃这一碗的话,锅里就只剩鱼头和鱼尾巴了。   青燃帝君却笑了一笑,将碗放到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我吃你一顿,再还你一顿理所应当。”   也对!   于是,我就不客气了,端起碗来就吃,还顺嘴说了一句:“我两碗就足够了,剩下的归你了。”   我以为以他那种高傲脾气,肯定不会吃别人剩的,没想到他应了一声:“好!”   另外拿出一只碗来,将锅里的残鱼都倒进去,端了碗对坐着和我一起吃。   看他任劳任怨地坐在那里啃鱼头,我心里涌起一阵罪恶感。   虽然他是无所不能的青燃帝君,但是他终究是幼儿模样啊!   我吃了一块后,到底不忍心,踱步过去,将自己碗里的好鱼肉分了两块给他。   他端着碗看着我,倒没拒绝我的好意,双眸中的光泽更亮。   我被他看的心头发虚,咳了一声:“你现在正长身体儿,理应好好补补,这鱼挺补的。”   “好。”他只回了我一个字,又低头吃鱼了。   这河里的鱼原本就蕴含灵气,对灵力的恢复很有利,而这种鱼身上蕴含的灵气却是普通鱼的数十倍!   我刚刚吃下去一碗,就已经感应到灵力的波动生长。   本来我预测的需要在这里休养一个月两个月的,我和他大概都能恢复到曾经的水平。   但吃了这鱼以后,我预测恢复速度能缩短一大半,估计半个月就能恢复正常。   “到底谁在追杀你?你怎么会变小的?”我终于有机会问出了盘旋在心中的问题。   “天帝,力竭。”他说了四个字。   我像挨了一闷棍,睁大眼睛,轻吸一口气:“你能不能详细说说?天帝为何亲自下来追杀?你力竭又是怎么回事?”   青燃帝君微微垂眸,似乎在想要不要说。   我加了一句:“我不想事事被蒙在鼓里,事到如今你还想再瞒我吗?”   他叹了一口气:“倒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怕你不信,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他就说了,从头至尾。   而这些消息对我来说,只有一个感觉——被雷劈了!   ……   时间转眼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我再没同青燃帝君说一句话,确切的说,我无法面对他,也无法原谅他,我心里有一个大大的死结。   原来我真的是烛少绾!   原来我只不过是天帝来牵制青燃帝君的棋子,原来我所遭受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算计。   在知道一切真相后,另一个想法也奔涌进我的脑海——怪不得他忽然又对我好了,对我掏心掏肺伏低做小,不惜牺牲自家真元使用禁术强提升功力去和风衍君拼斗,原来只是因为他明白了我是烛少绾的转世……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烛少绾,嗯,也就是我的前世。   可是我心里却满满不是滋味,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我甚至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自始至终喜欢的就是烛少绾,那花绛呢?   在沙漠中他为了烛少绾不惜一掌将我打成重伤,吐了一地的血……   现在知道我是烛少绾了,又开始无微不至地好了,那又有何用?他又不是对花绛好的!   这件事在我心里直接梗起一个大包,我很窝火,偏偏又不知道如何发泄这种窝火,所以不想理他。 第124章 当然,他也和我解释了……   当然, 他也和我解释了一大堆,譬如他说直到现在才确定我是烛少绾的转世,原先并没确定。   再譬如他说当初在沙漠打我那一掌没用多大的力气, 明明控制力道的, 因为我当时是走火入魔状态,他打那一掌击飞我一来是为救烛少绾, 二来也是趁势拍散我郁积的血脉, 让我自走火入魔状态下苏醒过来, 但我会伤那么重他也意外……   他解释的时候我虽然听到耳中, 但懒得信, 也或者潜意识不相信,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凭嘴说的, 无法求证。   他现在想要挽回我, 自然会设法为自己辩白, 就算动用一些小手段也在所难免。   他大概也知道他那些解释很牵强, 所以只向我说过一次便不再提起。   事实上, 我俩能坐在一起聊天的机会并不多, 他在争分夺秒地修炼, 自他发现待在那河中对他恢复有利后, 他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河底, 也就在饭时的时候,他会抓鱼上岸做饭。   虽然这里的食物很单调,只有鱼,但他做鱼法子多变,或炖,或烤,或烹, 甚至还煎炸过一次,所用的油是鱼油。   每一次的口味都不同,倒都是美味。   因为我不想面对他,所以他唤我吃饭时我都在打坐恢复,对他的呼唤理也不理。   他唤我两次不应后,就不再唤我了。   而是每次做好后给我端到树屋里,放下后转身就离开,不再停留。   我心里一直不是滋味,既然不想吃他的东西就是不想吃,端上来也不吃,所以我很有骨气地对那些饭食视而不见,一著未动。   等他下一顿饭再送上来,看到先前的饭菜依旧好端端摆在那里,只是眼眸黯了一黯,默不作声将旧饭菜都收拾走,将新饭菜留下。   如此三番后已经是两天后,他终于在我面前坐下来,说:“花绛,我们谈谈。”   我那时候已经思考了两天,心里大体有了对未来的想法,所以倒也没拒绝他的谈谈,睁开眼睛,说:“正好,我也想和你谈谈。”   他恢复的很快,坐在我面前的已经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让我再和他谈条件时不再那么有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   我只有一个要求,待他完全恢复后,和他各走各的。他去复仇也好,回天界也好,都和我再无干系。如不答应这个条件,我宁肯现在就离开。   (我自然知道天帝正在外面疯狂地找他,想趁他虚弱时将他彻底除掉。我一旦上去势必会被天帝发觉,被他抓去当做砝码要挟青燃帝君。可以说以上事情十有八九会发生,这也是我没有潇洒离开的主因,我才不会主动去送人头。只能也守在这里。)   我明白青燃帝君一旦完全恢复,天帝就不会是他的对手,他自然会出去对付他,搞不好上界的天帝要换人来坐……   这些都不在我的关注之列,我只要明白等他恢复会去对付天帝,我只要走得远远的,就能不被波及,安心过我的日子。   我知道他对烛少绾痴心一片,对着魂魄不全如痴儿的烛少绾他尚能费心照顾,各种为她集魂,现在知道了我是烛少绾的转世,他自然更不会放手,只怕会死缠不放,而我功夫不如他,他不放手的话我是逃不掉的。   所以我趁这个机会和他谈条件,我知道这多少有点趁人之危,但我顾不得了!   我没有烛少绾的记忆,就算知道自己是烛少绾的转世也没有认同感,我很怕他看我时像看另一个人……如果这样被看一辈子,甚至长年累月这样看下去,我只怕会疯掉,到最后也搞不清自己是谁。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不想当别人的替身,哪怕是当自己前世的替身也不行!   当我提出那个条件的时候,青燃帝君脸色苍白的厉害,他看了我好半晌,问:“如果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呢?”   “那我现在就离开,哪怕被人抓去当棋子!你现在尚没恢复,你阻不住我的。”我撂下了狠话。   他垂了眼睛,周身的气息看上去有些黯然沧桑,在一个容貌如十三四岁孩子身上出现这种气势,说实话挺让人心颤的。但我刻意没去看,不让自己心软。   他足足沉默了两盏茶的功夫,他才不确定地又重复了一句:“各走各的,谁都不干涉谁?”   “对!”我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他轻吸一口气,大概知道无法再劝动我,终于答应了:“好!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在这里修炼的这一段时间,你要正常吃饭,你如果不想见到我,我每次给你送上来就走,绝不会留下来碍你的眼,但前提是,你必须吃掉我送的每一餐饭。”   这个条件并不严苛,相反对我还极有利,所以我应了。   于是,后面的日子就这么过来的。   我们各修炼自己的,他每顿饭都会送上来,我也会在他走后吃掉,然后相安无事。   他来时动作都很轻,不会打扰正在修炼的我,放下就走。   一开始我是刻意在饭时打坐闭着眼睛,免得对面相看尴尬,后来我因为他走得没动静又很快,我就算睁开眼睛也没再看到他的影子。   只是每顿饭都如期而至,从未间断过。   以至于半个月后的一天,当我闻到食物的香气睁开眼睛,骤然看到坐在对面的他时,还是愣了一下的。   半个月不见,他已经完全是成人模样,他穿着一套青色袍子,干净整洁的一丝褶皱都没有,容貌倾城,轻易不笑,但微微一笑的时候,仿佛这天地都跟着亮了一亮。   此刻,他就噙着这种笑意坐在我对面,而在我和他之间则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整整齐齐摆着八样饭食。   每一种都是鱼,不同做法不同品种的鱼,不是一般的丰盛。   他这是?   或许是收到了我眼中的疑问,他为我解了疑惑:“我已经恢复了,这一餐就当做我们的散伙饭吧。饭后我就走了。”   他说这番话时凝眸看着我,我心中微微一跳,但还是八风不动地点了点头:“好,恭喜。”   他眸中闪过一抹黯然,不过没再说别的。   我俩相对着吃完这顿饭,饭时他变成了个话唠,在那里东拉西扯地和我扯一些闲话,说他怎么收服十六神兽的,说他在各地游历时的所见所闻,还说了这次的事……   他再没提烛少绾一句,但提了风衍君。   而从他口中,我终于明白风衍君真正的来历。   当年的风衍君是青燃帝君的执念和帝紫烨的愧疚之气被人为地融合在一起,塑出一个魂魄下界,投胎成风衍君……   而飞升之后的风衍君因为不是正常魂魄,上界之后就有消散回归本体的迹象,大概是青燃帝君当时的执念已经不重,所以魂魄里面关于青燃帝君的执念之魂直接消失,而帝紫烨因为愧悔日重,倒又让那愧悔之气又壮大起来,但因为少了主魂,无法在天界支撑住身体,日渐衰微。   后来不知道为何又强壮起来,反下了天界回归了星诞大陆(青燃帝君开始确实不知道风衍君为何又强壮起来。但现在知道一切都是天帝在背后捣鬼时,他也明白风衍君是得到了天帝暗中的重塑,天帝甚至在风衍君的魂魄里加了他自己的一丝执念。天帝执念非同小可,足以让这魂魄保持完整,让他能顺利下界。)   天帝不知道在风衍君魂魄里还加了什么坏水,让他无法拥有真正的身体,只能修炼那种禁术才能维持住形态,甚至他的真身只能待在皇宫结界中,一旦想要出去就需要借助别人的躯壳。   所以这位风衍君暗算了阿凤,也就是后来的风连衡。   而那皇宫结界就是天帝设下的,因为这种结界天帝从未在青燃帝君面前使用过,所以青燃帝君当时也没看出来,只是隐隐感觉到眼熟。   被重塑后的风衍君多了一项特殊本事,他会吸收各路残魂残魄,将它们统统融合进自己的魂魄身体之中。   当年的魔皇被青燃帝君杀死后,残魂就通过那特殊通道飘散到下界来,被风衍君吸收……   所以我所见到的风衍君,其实是各路魂魄凝聚在一起的大杂烩,他越用邪术修炼越容易走火入魔,唯一能救赎他的就是我,只有和我结合,他才能将各路魂魄彻底融合在一起,重获新生。   当然,这些都是天帝在风衍君身上安排好的,每一步都是算计。   天帝也没指望风衍君将青燃帝君杀死,他只想让他们俩因为我火并,风衍君会死,而青燃帝君也必然会遭受重创,功力大减,到那时天帝就可坐收渔人之利,出手将青燃帝君彻底除掉,让他的皇位坐的更牢稳。   当日青燃帝君将风衍君魂魄打散,从哪些魂魄里看出了不妥,看出了天帝暗中的手笔,自然也就看破了天帝的算盘。   天帝的这一套连环计可以说缜密无比,但他没想到我会发现这大陆的地脉灵泉,还将受了重伤几无行动能力的青燃帝君带到这里来,让他得以迅速恢复……   以青燃帝君当时的伤势,他最少要休养数十年才能彻底恢复。   大概天帝做梦也没想到青燃帝君在半个月左右就已经彻底恢复,他肯定还会在星诞大陆疯狂寻找,不肯放过这个千年难遇的大漏……   我已经猜到青燃帝君这次上去会碰到的事情。   天帝绝对会找到他,然后——   天帝会发现自己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结局,几乎是闭着眼就能猜出来的。   所以我笑了一笑,向他拱了拱手:“提前祝贺你复仇成功。” 第125章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微微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一转身,不见了影子。   我:“……”   他不是应该说‘多谢’或者‘借你吉言’之类的话么?怎么成了这句?倒像是要去出征的丈夫对妻子所做的承诺……   算了!一句话说错而已,我不与他计较就是。   重要的是, 他终于答应了我的要求, 他这人一向信守承诺,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虽然这是我一直想要的, 但真正得到以后, 在放松之余又很有些说不出的怅然如失。   这些日子与他独处的时光自脑海中如浮光掠影般闪过, 他成长的倒是快, 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就从一个小童子抽长成了风姿绝艳的青燃帝君。   不过这般变态的成长速度,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比如和天帝打着打着架忽然走火入魔什么的……   想到这里,我心上像是被什么重重一锤!   天帝的功夫我虽然没有见过, 但我也听说他是天界最强大的存在, 居说曾经打遍三界无敌手, 当年是从修罗场中走出来的, 凡是得罪他或者敢于反对他的那些大魔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连魂魄也不曾留下。   他心机又深, 安排的这一出连环计毒辣到骨头里, 青燃帝君和他相比到底年轻了些, 人脉也不如对方广, 又是这么催熟似的提升起来的功力,他和天帝对上,真能将对方打败?   再说这半个月青燃帝君一直躲在这里恢复,他的那些属下可都在外面,如果天帝抓到那些人,以那些人为质,要挟青燃帝君就范。   青燃帝君这人看似冷漠, 但他还是极为看重他的这些曾经出生入死的侍卫的,一旦他们被抓,青燃帝君再出手时肯定会束手束脚,说不定——   我抿了抿唇,心中无端地有些慌。   深吸一口气,预备也跟出去看看。   无论如何,青燃帝君是为了救我才落到这个地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再帮他一把。   我知道我功夫和这两尊大神相比还是很有限的,但多一份力量总好过他单打独斗。   我正要动身,我的身体忽然一热,自丹田忽然涌现一大股灵力,这些骤然新生的灵力无序地自我体内乱撞。   这是修为即将突破大关再上一层楼的前兆。   我心中一惊,连忙运功打坐。   突破期间对于一个仙者来说至关重要,要绝对的安静与绝对的专注,若是成功了就能更上一层楼,而若是失败了轻则这一身功力都会被废去,重则灵核破碎重新变成一朵花。   我向来佛系又淡泊,活得没心没肺洒脱得不得了,以往突破的时候十分地轻松,而此时也不知怎地开始三番两次走神,心更是莫名地恐慌与紧张,还有些烦躁,恨不得一蹦而起。   而这样几次下来饶是经验丰富的我也险些气走岔路,好在我在最后的时候果断出手封了自己的五感,这才在走火入魔的边缘把自己扯了回来。   这次突破期格外的漫长,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紊乱无序的灵力足足在我体内乱窜了三天,而后才在我不断地控制与引导下汇入丹田之中。   三天后,我睁开了眼睛,只觉周身灵力又充盈了一大截,身体更是轻盈若飞。   我长舒了一口气,直接起身迅速出发,急速向地面方向遁去。   ……   天闪雷鸣,天地倾覆,河水改道,高山被削平……   高空中有两道人影纵横来去,忽分忽合,而随着两者的动作,不时有强力耀眼足以毁灭天地的闪电波亮起,映得大地上仰着脸看的百姓脸色忽明忽暗……   我出来后所看到的场景就是这个。   我能看出高空中拼斗的两个人现在是在结界中的,所以没再波及地面上瑟瑟发抖的百姓。   但看周围房倒屋塌,高山倾覆的程度,就可以明白在那两个人打斗之初是如何激烈……   我混入人丛之中,一边也向天上看,一边和旁边一位老伯聊天。   从他嘴里我终于明白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一锦衣神秘人用雷霆手段将这大陆上的高手集合起来,打着为星皇报仇雪恨的名头大肆寻人。   最后抓到了一名化形的神兽侍卫,名唤九婴的那位。然后这神秘人建了一座高台,将九婴活活钉在高杆上示众,各种变着法子折磨……明显是想逼什么人出来。   星诞大陆上的那些高手们一开始还跟着那神秘人一起行动,但后来就感觉情景不对,这气场极为强大的锦衣神秘人折磨人的手段太过毒辣,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人。   这些高手们本来就不怎么相信他,看了一天的折磨后终于忍不住全体造反……   而那位神秘人也不在乎这些高手们的造反,也或者压根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他下了辣手。凡是造反反对他的,都被他如秋风扫落叶般收拾掉了。   可怜那些人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没摸到,就直接被庞大的灵力摧毁成渣,连片骨头也没剩下。   而这些高手的死自然激怒了这大陆上的百姓们,但对方太强,几乎是碾压式的,他们就算满腔悲愤也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而那位神秘人并没有放过他们,也或者说,这些百姓在那位神秘人眼里连蝼蚁都不如,随手就能碾死一大片。   一时之间,星诞大陆上的百姓们几乎跌入暗黑地狱,哀鸿遍野,看不到任何光亮。   短短半个月,全星诞大陆都为之震荡,鬼脸神秘人成为每一个人的噩梦,连夜哭的孩子听到鬼脸神秘人都能吓得立即噤声。   直到三天前,一位青袍男子凭空出现——   曾经有幸目睹的百姓们直到此刻还没忘记当时的情景,这位青袍男子身形如鬼魅,将高台上被风吹日晒了半个月,鲜血也几乎流干的九婴救下,丢给了身后跟过来的两名属下。   再然后他就和那闻讯赶来的鬼脸神秘人动上了手——   两个人开始在天上打,而那鬼脸神秘人开始并没有将那青衣男子放在心上,似乎胸有成竹。   但动了手之后,鬼脸神秘人居然有些不敌——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更何况那鬼脸神秘人在打斗中常常将大杀招引向地面,引起天塌地陷的。如不是不知道从何处跳出来的十几名神兽集体现出原形用术法遮挡,只怕百姓又会死伤一大波。   再后来,那十几名神兽仰天齐啸,声震天地。   随着神兽的啸声那位青袍男子也不知道又动用了什么法诀,结果就在半空中出现了一道大结界,接天连地,而那十几只神兽则神秘消失。   ,这结界异常结实,那两个人在里面打得天翻地覆的,也没伤到地上的无辜百姓。   百姓们先前还躲得躲,藏得藏,后来见没了危险,倒又纷纷向这个方向聚拢,站在那里仰头观战……   这就是全部过程。   那老者还纳闷:“那十几头神兽消失的太奇怪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它们还在,肯定能帮那青袍少年一臂之力,将那恶魔杀了……”   我点了点头,笑了一笑:“放心,就算没有它们,他也能将恶魔斩除……”   老者不懂,我却是明白的,十几位神兽不是失踪,而是用什么特殊法子组合在一起,化身成那道护佑百姓的结界。   而空中的大战也快要接近尾声了,那鬼脸神秘人到底不是青燃帝君的对手,快要落败了……   青燃帝君的功夫远比我想象的要高,他赢是必然的事。   我视线落在鬼脸神秘人身上,虽然这人脸上始终有一张鬼脸遮挡,但我也知道他是天帝本人。   我倒是明白一向慈悲为怀著称的天帝为何会在这里化身恶魔。   一来他压根没拿下界众生当回事,众生皆蝼蚁,是可以为了他的权势随时牺牲的。   二来他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在这大陆引起骚乱,在最短的时间内引得青燃帝君出来——   三来他一直没显露身份,这里的百姓又谁也不认识他,所以他作恶也能做得毫无压力。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高高在上帝位呢?   因为天帝这一系列的计策很成功,他又想在下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青燃帝君,所以他是自己下来的,一名亲随也没带。   现在发现自己不是青燃帝君的对手也已经晚了——   此刻下面的百姓们也能看出青燃帝君占了上风,发出阵阵欢呼,不是一般的激情发扬。   欢呼声常常震耳欲聋的,我就在这欢呼的人群中穿梭,终于在一处地方发现了被安然放在防护结界中的九婴……   他已经现出原形,原本的九个头被砍掉了七个,看上去惨兮兮的。   那结界很小,刚好包裹住九婴,它躺在那里羽毛很有些凌乱,身上应该也有十几道伤痕,但那些伤口都好好处理过了。它被包扎得像颗粽子,但硕果仅存的两颗脑袋一直仰望着天上那场大战,四只眼睛满是兴奋,仿佛在冒战火——   我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我以为九婴被折磨这么久已经废了,没想到他还能生龙活虎地观战……   九婴的再生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要给他留一颗头活下来,其他的头也会慢慢再养回来,当然,这是需要时间的。   我隐身过去,摸了摸那结界,很熟悉,是青燃帝君为他设下的。   我拿了两瓶药出来,无声地伸进结界,将药放在九婴身边。   九婴满心思都在天上那场大战上,又对自家帝君的结界十分信得过,自然想不到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能伸手进结界给他放药,所以它压根没察觉。   我起身离开,再没回头。 第126章 我又回到了毁得不成样……   我又回到了毁得不成样子的星皇皇宫内。   断壁残垣, 寒烟衰草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我在里面迅速穿梭搜寻——   我寻找的是阿凤的躯壳。   当日风衍君和我成亲时是用的本体,并没有用阿凤的壳子, 再后来我就一路狂奔逃命, 一直来不及寻找。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我自然要找找看。   阿凤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后来被风衍君占了壳子, 我怀疑他的魂魄还在, 所以想把它找出来再仔细查看查看。   我把它有可能在的地方都查看了一遍, 包括地下那个诡异的地宫。   地宫也塌陷了, 崩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里面的血水也好骷髅也好, 也早已看不到影踪。   不过, 我到底还是失望了。   我搜遍了这星皇宫的角角落落, 都没找到阿凤那躯壳的影子。   不用问, 它要么是被风衍君毁掉了, 要么是在那一场浩劫中跌进地缝尸骨无存, 总之, 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从星皇宫出来时已经是一天后, 我先向天上看了看, 月朗星稀,白云朵朵飘。   很显然,那一场足以撼动天地的大战已经结束。   我进了一座城市,随便进了一家酒楼吃了一餐饭,周围的人都是讨论那场震古烁今大战的,人人眉飞色舞。   从他们的谈论中,我知道那一场大战果然是青燃帝君赢了, 天帝落败被杀,化为灰烬消散无踪。   而青燃帝君并没有再下来,在他的那些神兽侍卫的簇拥下直接飞升遁入一道金色漩涡中不见了。   据说他那一行人飞升时,百姓们跪了一地。都说那位青衣尊者就是上苍派下来除魔卫道拯救苍生的,如今完成任务自然回归上界,话里话外都是崇拜敬仰。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我轻轻吐了一口气,吃罢这顿饭就出了酒楼。   我在街上溜达了半晌,街上百废待兴,百姓们各有各的忙碌。   这次大变对百姓影响很大,虽然首恶已死,但他们的精神领袖星皇也薨了,他的那些下属失踪的失踪,风流云散的风流云散,这大陆上的百姓成为一盘散沙,大家等于没了主心骨,处于无国无拘状态中,所以很有些混乱。   我的性子虽然一向疏懒惯了,但好歹也活了几辈子,知道这种状态短期内百姓可能反应不过来,显示不出什么来。   但时间稍稍一长,就会生出许多灾难。   毕竟无国状态是很恐怖的,相当于现代的无政府状态,到时候强者为尊,强盗横生,战乱四起,受苦的还是百姓。   所以最紧要的还是再成立新的国家,建立新的制度,但这些可不是朝夕之功,而且也需要极通政治得百姓爱戴的人才有可能做到。   而我虽然能治各种不服,但在政治上是小白,自然做不了这个,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百姓中倒不乏能人异士,也有很多人认识到这一点,但一时之间找到一位大家都服气爱戴的人又哪里能够?   看来这个星诞大陆是注定要乱一阵的,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这一路摆平了几桩纠纷,譬如抢劫老人的,强抢民女的……想起这些纠纷无法报官,也没有人会管后,我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疼起来。心里开始琢磨要不要收几个徒弟,找几个相关人才来好好培养培养……   我正琢磨,身后有人喊了我一声:“花绛姑娘。”   声音忒耳熟,我回头一愣,看到的是白泽那张微笑的脸。   “你怎么没走?”这是我脱口问出来的一句。   “小仙能不能和姑娘谈谈?”白泽走到我的跟前,向着我躬身行了一礼如是说。   ……   一座小茶楼。   我和白泽隔着一张茶桌相对而坐,我的侧前方的雾镜上正播放一些过去的画面。   这雾镜是白泽弄出来的,可将过去的一些场景再现。   雾镜出现的画面主角是青燃帝君,我看到他在那沙漠中疯了似的找我,看到他和九婴说他已经变了心,看到他说自己确实勉强过了,但依旧无法喜欢上烛少绾,只喜欢花绛,无法放手。   看到他在沙漠中找了数天,破坏掉无数机关,几乎耗光了所有灵力,闯出来时已经虚弱无比。但依旧迅速和属下会合,不顾危险又闯了星皇宫……   看到他为了能抢亲使用禁术迅速提升功力,那禁术施展时极为受罪,像是拆骨剥皮的痛楚,他在云层中疼得汗湿重衫……   看到他在婚礼现场及时发觉新郎新娘是假的,二话不说直接开启了传送阵,及时闯到星皇宫,救了险些被风衍君强行洞房的我……   我手里转着茶杯看着那镜中画面,微抿了唇,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我知道这些画面应该是真的,因为在镜中有我亲见的画面,画中人物所说的话所有的动作都是真实再现的……   这显然是白泽的独门绝技,而且这项绝技很耗费灵力,他又足足给我放了三个多时辰,从中午放到了晚上,桌上的茶水也续了好几壶。   终于,白泽收功,雾镜凭空消失,他满头大汗满怀希望地问我:“花绛姑娘,您看到这些有何感想?”   我转了转指尖的茶杯,随口问:“这是他让你做的?”   白泽苦笑摇头:“不是,是小神自己……小神不忍看您们再有误会,您们明明是最相爱的,理应在一起。花绛姑娘,您要不要跟属下回上界去看看?他这次和天帝这一场决斗虽然赢了,但我们帝君也受伤了,他如果看到您回去一定很开心……”   我垂眸喝了一口茶,茶水微凉,有些发苦,我的声音四平八稳:“不必了。我不想去上界。我和你们帝君已经约定好了,以后我们会各走各的,互不相干,你走吧。”   白泽一愣,似乎没想到我是这种反应,顿了片刻后,他终于叹气:“好吧,小神也不勉强姑娘了。”   他手掌一翻,掌心现出一枚玉戒指,那戒指模样古朴,是翡翠的,戒指面是血红心形的,瞧上去很有设计感。   我呼吸微微一窒,倒是认得这枚戒指,是我当年在天界和他初次表露爱意时送他的,是我亲手打磨出来的。那血红心形的戒面里还凝了我一缕心头血,承载着我满满当当的情谊。   我记得当时送他时他很开心,还说要送我一枚同样款式的。   但后来我没等来我的这项回礼,倒等来了他在真魔界带回了烛少绾……   因为后面发生的一系列糟心事让我无心他顾,连这枚戒指也忘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忽然看到白泽拿出来,心脏跳了一跳。挑眉看着他:“这是?”   白泽将这枚戒指给我推过来:“这是帝君嘱咐小神送姑娘的,说姑娘自然会懂。”   我轻吸一口气,用手指轻巧将戒指勾过来,微微一笑:“当然,这是我当日送他的,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看来他是真的想开了,也真的遵守那约定,和我桥归桥路归路了。   白泽并没有多留,留下那戒指后又向我行了一礼后,他就转身而去,起到了空中,在万众瞩目中打开了金色漩涡,消失不见了。   我坐在那里,将那戒指托在掌心看了片刻,微一用力,那戒指直接粉碎成渣,一缕血丝沁入我的掌心,大概是我自己心头血的关系,这血丝沁入我掌心就消失不见了,隐隐有红色光芒闪了一闪后,我的掌心又恢复了曾经的白皙,玉渣也消失了。   ……   三年岁月弹指一挥间。   这三年我过得颇为逍遥,我回了我曾经的住所,还收了四名颇为伶俐的弟子留在身边教导。三男一女,各有各的小脾气儿,但也都是极有天分的,有经天纬地之才。   当然,为了让徒弟们全能发展,我还为他们延请了几位大儒,有教国学的,有教兵法阵法,还有教法学的……   我甚至想找一名大儒教一教帝王权术。   这种大儒可不好找,毕竟这几千年除了当年的星皇外,这大陆已经好久没有其他皇帝了,星皇无需人教,自然也就极少见这方面的人才,只能慢慢寻访,急不得。   这三年因为要带徒弟,我很少出去,就算出去也是为了采买,匆匆来匆匆走,几乎不怎么停留。   这一天,我忽然听到我请来的那三位大儒正在那里八卦,他们在谈论一个人,说这个人名叫紫微居士,有经天纬地之才,博学多识,曾经广邀数百名有才儒士辩论,旁征博引,舌战群儒,将这数百儒士给辩得面如土色,无话可答,名声大噪。   最近几天这位大儒在城里开设了一个学堂,扬言只收一名合眼缘的弟子。   因为这大儒太有名,自然有无数家望子成龙的人家想将自家孩子送进学堂,都来应试,结果都不合格,被大儒给驳回来。   这一个月来已经有数千个孩子碰了钉子,其中还不乏神童。   有人好奇,曾经询问这位紫微居士到底要收什么样的弟子,能传授什么知识。   这大儒微微一笑,说了四个字:“帝王权术。”   也就是说他想收的是未来的皇帝,传授帝王权术。   这个八卦让我动了心!我正想找这方面的大儒,好巧不巧的,这人就送上门来。   于是,我挑了个颇为吉祥的日子,带着四名弟子去了城里。   找到这位紫微居士所住的宅院,因为绝大多数家有神童的人已经碰了钉子回去了,所以门口等待应试的人并不多。   我前面只有三个家长领着三个千伶百俐的孩子。   而我一个人就带了四个来,每一个还都是人尖子,所以很吸引人的目光。   有小童过来,给每个孩子都发了号,让孩子们按着顺序进去供那位先生挑选。   前面的三个孩子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   进去时信心百倍,出来时却个个蔫头耷脑的,明显是碰了钉子。   终于轮到我带来的四只小萝卜头了。   大概亲眼见到前面的人碰钉子,我带来的四个小朋友都很忐忑,我也有些不确定。   但来都来了,不试一下自然不甘心。   于是我让四个孩子按从小到大的顺序进去测试。   老四,老三,老二陆续进去了,又陆续出来了,和我料想的一样,他们也被淘汰了,速度还挺快!每个不超过一刻钟!连我最看好的老三也铩羽而归。   我心里有些不服气,这么短的时间究竟能看出什么?这紫微居士不会是大忽悠吧?!   我拍了拍老大的肩,让他也进去了,随后问老三:“那位先生怎么测得你?他说什么了?”   老三小脸涨得通红,倒是实话实说:“他……他就是打量了徒儿两眼,问了徒儿几个问题。然后就挥挥扇子,将徒儿送出来了。”   “什么问题?”   老三一脸茫然,努力想了半晌:“忘了。”   我:“……”   这紫微居士不会使用什么邪术了吧?!要知道我家这老三可是过目不忘的,一本书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   我又问了老四和老二,他们也忘了。   我微皱了眉,更加确定这紫微先生在捣鬼!   又问:“那先生相貌如何?”   善于总结人外貌特点的老四抢先回答:“羽扇纶巾,极为好看。”   老三问:“好看?你看到脸了?”   老四握拳:“没,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会看骨,看他身形体态,就感觉他一定长相俊美无匹。”   连一向沉稳的老二也跟着点头:“那先生确实很有气度,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穿着普通长衫就如此有气度的男子。”   我挑眉,暗道三个孩子大概是看自家那几位大儒太久了,审美直线下降,看到长得特别周正的就夸好看……   他们没见过真正好看的男子,所以才这么没见识,不奇怪!   不过我倒对这紫微居士生出几许好奇心,长相俊美的大儒如果能请回去教学生,瞧着也赏心悦目啊。   我暗握了握手指,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我家老大也铩羽而归,那我干脆进去将这紫微居士制服,抢回山上,让他专教我家四个徒儿。   当然,在这之前我也要测试测试他,看看他究竟有没有真材实料,我可不想抢回去一枚绣花枕头。   我又等了片刻,我那大徒弟终于也出来了,三小只一起跑过去问他结果,我也殷切将他望着。他脸上神情略有些怪,说了一句:“紫微居士说,说我勉强符合,待定。”   待定?   我怒了,我家老大从小不凡,据说他母亲怀着他时曾经梦吞大龙,这才生下他。而且他也极有天分,是我四个徒弟里面最出色的一位。   我挽了一下袖子,身形一闪就闪进了屋,朗声道:“紫微居士,我也想考一考您。”   等我看清屋内坐在桌后那人时,直接顿住了。   桌后那人果然是身穿青衣,头戴纶巾,容貌倾城脱俗,让人瞧一眼就容易彻底沦陷的男子,他手里摇着一柄羽扇,指间一枚心形翡翠戒指熠熠闪着幽光,冲我微微一笑:“花绛,你要考我什么,达到什么标准你才会将我抢回山?”   我:“……”   青燃帝君,他居然换了这么个身份下来了。   (正文完) 第127章 番外  我视线落在他的手指戒指上,认……   我视线落在他的手指戒指上, 认出那是我曾经给过他的戒指,可是那戒指我明明已经毁掉了。   我指间忽然一热,无名指上忽然凭空出现了一枚戒指, 那戒指和被我毁的那枚一模一样, 当然,也和他指间的那枚极相似。   如果仔细看, 能看出他手上的那枚心形上的红色不如我手上的这枚鲜艳。如果不仔细比较的话, 是看不出两者不同的。   他看看我手上的戒指再看看他自己手上的, 笑了, 笑容如春光般温暖满足:“咦, 你居然有一枚和我相同的戒指,可见你心里是有我的, 心里有不如身边有, 不如带我回去?”   我:“……”   我没吭声, 而是抬手就撸手指上的戒指, 但那戒指很怪, 当我摸上去时它就消失不见了, 但当我移开时它又出现在原处。   不用问, 这戒指上被他使了术法, 当时看着被我捏碎了, 实际它成了精。   本来我看到是他时,心里狠狠跳了一跳,甚至有一股莫名的委屈泛上心头,让眼睛微微泛酸。   但看到他这种骚操作时,什么心悸,委屈统统消失不见,有邪火冒出来。   我一个眼神也没再给他, 掉头就走。   耳边风声一飒,我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好巧不巧的,我还狠狠踩了他一脚!   鼻中是他身上特有的冷幽之香,沁人心脾。   我心里又一跳,熟悉的委屈感又冒出来,我忙压下去,向后退了一步。   他手臂一动,似想要做什么又忍着。   我趁势向后闪了一丈远,和他拉开距离,冷着脸问了一句:“帝君戏弄小仙很好玩吗?”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眸光如有星光闪烁,透着认真:“我不是戏弄,我是认真的。”   我手臂一抱:“阁下还记不记得在地下河畔给我的承诺?”   “记得。”   承认就好!我再吸一口气:“那阁下现在算不算违约了?”   “不算。”   我:“!!!”   他这脸皮也忒厚了!   我怒:“你!”   他摇了摇扇子:“你先别发火,来,来,先来说说你给我的约定是什么。”   这个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各走各的,谁也别干涉谁!”   他扇子啪地一合:“那你说,我有哪点违背了?”   我:“……”   我仔细想了想,论字面意思的话,那次他确实很干脆地离开了,再回来他也没来找我,反而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找了他……   娘的!上了他的当!原来他在这里等着我!   我点头:“好!算我错。”一闪身就出去了。   四只小萝卜头还眼巴巴在外面等着,我一袖子将他们都拢到我的云上,直飞而起:“走了!”   四小只一脸懵逼待在我的云上,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太好,你看我,我看你,也没敢问。   载着他们飞出去几百里,还是小四扯了扯我的裙边,怯生生说了一句:“师父,我们还吃芙蓉醉鸡吗?”   因为很久没有打过牙祭,我出来时曾经承诺过测试完毕就去芙蓉楼吃醉鸡的,结果一急居然忘了。   对孩子是不能撒谎的,承诺了就要做到。这是我做师父的一贯信条。   所以我也没犹豫,说了一句:“当然,为师这就带你们去。”   我向着来路看了看,云路茫茫,一个人也没有,青燃帝君并没有追来。   他知难而退了?不像他的风格……   我看了看手指,那戒指又鸡贼地不见了,很显然只有在特定状态下它才会显示。   算了,吃饭要紧,我也馋那里的醉鸡了,于是,我又载着四小只原路返回城了。   芙蓉楼是家酒楼,开业已有一年,做的醉鸡乃是一绝,就算是在这乱世,每到饭时也是人满为患,争夺天下的豪强们似乎也这里的饭菜口味征服。都下意识不祸害,避开这里。   幸好我带着四小只来到芙蓉楼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人已经走了不少,不用排队,直接就进了大厅。   我足下忽然顿住,不相信地睁大眼睛看向一个方向。   大厅里有十几桌人,三两成桌,而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锦衣红披风的少年,少年容貌俊秀英挺,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阳光般耀眼。   ——阿凤!   这少年无论容貌还是气度,乃至穿衣风格都和数千年前我的好朋友阿凤一模一样!   我胸口热血一涌,视线盯在他的身上几乎舍不得移开。   大概是感应到了我的目光,阿凤也向我望过来。   我俩视线在半空中一对,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就移开了视线,淡定的如同陌生人。   这到底是不是他?   还是他失忆了?   这少年似乎在等人,已经上了几样菜,他一著没动,低头在那里轻轻擦拭手里的一柄蛇形剑。   我视线在他那剑上一转,更确定是他!   这剑呈金红色,模样呈蛇形,剑尖如蛇头吐出来的芯子。   这么古怪模样的剑我也就见阿凤使用过,乃是用他的凤凰本命之火熔炼出来的,别人模仿不来。   风衍君占用他的壳子的时候,再没用过这剑。没想到此刻我又见到它。   我心里像有一把小火在烧,心一横,走了过去,向着他微微一笑:“兄台,能不能拼下桌?”   这少年头也不抬,干脆利落地扔出两个字:“不能!”   很好,这很阿凤。   我干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那四个小萝卜头也跟了过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如此厚脸皮地和帅哥搭讪,一时之间有些懵,也有些替我丢人,在我背后排排站,都没好意思找位子坐下。   阿凤终于抬起头,看看我,再看看我身后那四个怯生生的孩子,微一皱眉,忽然从身上掏出一锭大银拍在桌上,“拿去,去其他桌坐,小爷不喜和人同桌。”   很明显,他把我当成没钱吃饭,特意来蹭吃蹭喝的了。   我四个徒弟感觉受到侮辱,眼看老大就要掏出一锭金子砸在桌上,我果断一回身,握住了老大的手腕,再衣袖一卷,卷起了桌上的那锭银子:“多谢,多谢。”   一边道谢,一边向旁边的桌旁退,退到阿凤身边时,我被桌子腿绊了一脚,一个趔趄,手掌按在了阿凤的肩膀上。   阿凤一僵,不过他尚没做出什么动作,我依旧稳稳站好,向他一笑:“不好意思,脚怎么一绊。”   阿凤俊脸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的性子很龟毛,平素不喜有人靠近,谁碰到他就跟谁急,不高兴了就轮拳头揍它丫的。   现在他大概看在我拉家带口的份上,就没好意思和我急,只是冷着脸说了一句:“小心些!”   “好,多谢。”我顺势就在他旁边那桌上坐下了。   四个小萝卜头这才挨过来坐了。   真的是阿凤!   我刚才那一拍测试了他,探测到了他的凤凰本源。而他无论是气息还是一言一行,都是阿凤无疑,就是不知道为何失忆了。   我心里开心还是大于遗憾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他是怎么复生的?   当年我明明测试过他的躯壳内,没找到他的魂魄,我还以为也被风衍君给吞吃融合了,没想到他居然又活了,还像过去一样肆意张扬。   我望着阿凤一时有些出神,老大在旁边拼命扯我袖子,我低头,老大用口型说我:“师父,您矜持些,他耳朵都红了……”   小鬼头,师父哪里不矜持了?   嗯,耳朵红了?   我视线落在阿凤的耳朵上,果然红了两个度。   然后我看到他拳头在袖中握了一握,又握一握,骤然站起看向我,他视线如剑,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拖家带口还肖想帅哥的女登徒子。   他正要说什么,门口那里暗了一暗,一人飘飘而入。   青袍流荡,容貌逆天,进来时宛如自带了一道光,把酒楼里所有的人都映衬成背景。   有低低的吸气声此起彼伏,无数人看直了眼睛。   我心中咚地一跳!   青燃帝君,居然又碰到他了,这还真是……   他不会是故意暗中跟我的吧?   我无名指上热了一热,那枚戒指再次出现。   我手臂一抱,想看看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刚才接近于暴走的阿凤居然站了起来,大步迎上去:“恩公,您总算来了,这边请。”   我:“!!!”   恩公?难道阿凤是青燃帝君复活的?   我一个念头刚转到这里,耳听青燃帝君那清朗的声音响起:“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花绛,没想到在这里我们又见面了。”   我抬头,对上的是青燃帝君那双含笑的眼,那双眼里如有星辰纷坠,让人陷落。   我心里又激跳了几下,面上云淡风轻的很:“是啊,好巧。”   阿凤看看我,再看看青燃帝君:“恩公,您们认识?”   青燃帝君唇角浅挑,悠悠一笑,“岂止是认识?”   这个话很模棱两可,极高明,阿凤视线在我和青燃帝君各自的戒指上转了一转,满眼的恍然:“原来她是恩公娘子,刚才不识,得罪了。”   阿凤很郑重地向我一揖。   “我不是……”我下意识想解释。   青燃帝君已经适时插嘴:“阿凤,不要如此说,她不会认的。”   我:“……我不是不认……”   我不认个毛线,我本来就不是!   后面的话尚没说出来,青燃帝君帝君眸色就微微一亮:“这么说,你认了?”   我握拳,险些就一拳擂在桌子上:“认你个头!”   “好,你不认就不认,我也没逼你认,没关系,阿绛,都依你。”青燃帝君安抚我。   我:“……”   阿凤看看我俩,一脸他都懂的表情,他笑了一笑,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快请坐,请坐。花绛仙子,让孩子们也过来吧。”   于是,两桌人终于凑成了一桌。   这一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而桌上的其他人倒是相谈甚欢。   我几乎没怎么说话,而青燃帝君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他也没说几句,倒是阿凤,大概他是想调节桌上的气氛,拼命在那里找话题聊天。   而青燃帝君常常一句话堵死他,于是他再重新找话题。   阿凤明显是想撮合我们的,一直把话题向那个方向带,说出很多带着乡土气息的话来。   什么‘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了’什么夫妻没有隔夜仇了,什么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什么夫妻互相之间应该多体谅……   啰啰嗦嗦的,让我脸都黑了。   我还是把真相说出来:“我不是他妻子,不是你想的那样……青燃帝君,你和他解释!”   青燃帝君举手:“好,好,我解释,阿凤,花绛说的都对,你别说了。”   我:“……”   娘的,他这句话还不如不说!   果然,阿凤点头:“懂,我懂。”   他的表情一看就是在和稀泥,我火大,终于一拳擂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盘子碟子跟着震了一震:“你懂个锤子!”   阿凤:“……”   我本来想拂袖而去,但徒弟们心心念念的醉鸡刚刚端上来,四个小家伙在那里唯恐吃不到似的狼吞虎咽……   好吧,为了小家伙们,我忍!   青燃帝君大概也知道惹毛了我,没再和我说话,开始和我的四个徒弟们交谈。   青燃帝君自然是极为博学多识的,他从指缝里漏出点知识来,就够小家伙们学好几年的。   他几句话很轻易就解除了小家伙们的戒心,侃侃而谈,把四个小混蛋侃得眼冒崇拜的星星……   眼看四个小家伙要被他忽悠的改换师门欺师灭祖,我终于忍不住插嘴:“青燃帝君,你少忽悠他们!”   青燃帝君挑眉:“花绛,你违约了。”   “啊?”我懵,我违什么约了?   “你说我们谁也别干涉谁的,我并没有干涉你,你却想干涉我和孩子们聊天……”   我:“……”   我怒,热血一上头,说出一句让我恨不得吞回去的话:“那我把那句话收回!”   一句话刚刚落地,我的手腕就被他握住,他的掌心火烫,那热度几乎要炙进我的骨头里去,让我霎时心跳如雷。   他说:“花绛,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再下一刻,我就腾云驾雾被他抱着飞了起来,而青燃帝君临走时还不忘撂下一句话:“阿凤,真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帮带那四个孩子,一个也不能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